夏夏拽着入秋服了服身子道:“是,公子爷且去,我和入秋在院儿里等公子爷的好消息。”

何如初哪里知道自己这下意识地举动惹恼了盛淮南,要知道她是绝对不会挥手的!

江上风割得脸生疼,何如初怕冷,在船头只站片刻就缩在船舱里再也不肯出来,汤启文倒也很有规矩,何如初在里边他就在外边站着不与何如初同处一室。船舱里烧着炉子,窗和门都盖着厚厚的毛毡,暖烘烘地舒服得不行,她大清早起来又历经这么一波折,这会儿打着呵欠就眯了过去。

等到她再眨眼醒过来,只见着一张臭脸在面前晃来晃去,何如初还以为是汤启文,一巴掌就要扇过去,快扇到脸时发现是盛淮南又赶紧把手收回来,她“嘿嘿”干笑两声:“盛淮南,什么时辰了。”

“你就这么想离开?”盛淮南看着何如初那笑脸,颇有几分气不打一出来的感觉,他念着情份自问没一处薄待地何如初,甚至是处处关照得妥妥当当,她怎么就能像逃瘟疫一样。

“什么意思?”何如初糊涂了,她才刚从睡梦里睁开眼就问她这么高深的问题,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明明知道此番是以身犯险,也要挥手道别。”这时何如初刚从毯子里冒出头来,脸红扑扑带着些粉色,那双迷濛濛的睡眼在灯烛跳跃间有一盈盈眸光闪闪。这时盛淮南才发现何如初有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眼角微微挑起一点点来不见半分媚气,只显得眉目修长温雅。揉着额角犯糊涂的神色在眉眼间添上一抹天真淳朴之色,似是春风里滴着露的胭脂色西府海棠。

挥手道别…就是这个把万年不变的盛淮南折腾成黑脸?忽地何如初眉眼一挑,半跪在榻上仰面看着盛淮南,这会儿眼神就不再迷糊了,而是满满地兴味盎然:“盛淮南,你现在这语气说着这话,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呢?”

半垂眼睛看着凑到他眼皮子底下来的何如初,盛淮南只觉得胸口似是被堵住了一般:“江湖中人刀尖上舔血,如果再有这样的事,三思而后行!”

见盛淮南不接茬,何如初也不再追问那个话题,而是点头应声:“知道了。”

下船到渡头上,车马已经备好,何如初先上马车,盛淮南惯来骑马,但今天居然也坐马车,何如初盯着看好一会儿才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节后要回京都去。”盛淮南说道,内心或许有那么点想法,但是这些想法他暂时还来不及去思索。

“噢,记得把你答应我的东西办好。”

“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东西,户籍和所有的文书呗,你答应过我要给我一个经得起官府查验的户籍,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食言!”何如初还以为盛淮南要反悔。

她这话说完直到马车驶回院里盛淮南都没再说话,何如初也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又惹这位变作了黑面神。

只是盛淮南这是为哪般啊!

26.红颜薄命小青梅

更新时间2012-3-23 8:00:57字数:3063

 也许是没心没肺地事儿干多了,第二天何如初怎么爬都爬不起来,晕晕乎乎地浑身一阵热一阵寒,热的时候想蹬被子冷的时候恨不能让夏夏升一屋子炭火。夏夏在她耳朵边上喊她的时候,她就有气没力地睁开一条缝儿看着夏夏,夏夏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摇头说:“如初姑娘,我去请大夫来,你好好躺着别再蹬被子。”

夏夏经过中庭时盛淮南正在练剑,见夏夏脚不沾地地往外走,盛淮南就喊住她:“夏夏。”

“公子爷,如初姑娘染了风寒,我正要去请大夫,早饭已经备下,今儿不用等姑娘吃饭,姑娘眼下起都起不来。”夏夏说完躬身一礼退出去。

收起剑在院子里站了站,盛淮南洗去一身汗气后才踱步到何如初房门外,屋里有些轻微的声音,侧耳一听只让人哭笑不得,她正在屋里小声小声哼哼着:“…这破身子没治了,不过就是赏个雪吹个冷风,居然病成这样,在这破地方风寒也是会死人的。唉,死了也干脆,就怕半死不活,那可就糟糕了!”

“从前我要是生病了,妈会给我做糖水,现在谁能给我煮糖水…荔枝糖水、桔子糖水、红薯糖水,好想喝啊!唉,我现在咋这么凄凉呢,凄凉得我都想唱《白毛女》了。”何如初不爱甜品,但独独喜欢糖水,在现代但凡有个小毛病她妈就会给煮糖水喝,现在病得浑身没劲倍觉难受的时候自然会想起糖水来。

好么,这会儿别说糖水,就连想喝口白开水都没人端给她喝,越想越凄凉,何如初虽然是没气劲,嘴里却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轻哼着:“北风哪个吹雪花哪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别说这歌儿一唱,何如初还真觉得好受点儿,这时屋就她一个,她不弄出点声音来只会觉得更凄凉。她倒是好受点儿,门外的盛淮南一阵发涩,这曲调是真的悲凄,何如初这有气没力地哼来更显得可怜巴巴。

推开门进屋里去,屋里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朱砂古梅香气,打眼一瞧何如初正伸在外头挥着手绢儿,盛淮南见状沉声道:“染了风寒还不肯好好躺着。”

放下手绢见是盛淮南,何如初倒觉着奇怪得很,惯常这位也是不会和她独处一室的,今儿居然推门而入:“盛淮南,你说我会不会就这样咽气儿,我是上天好呢还是下地好!”

其实她就这么一感慨,她是典型的A型血,每到生病得难受时就会有这样的感慨,在现代没少被她爹妈抽,但这习惯却怎么也改不了。

“好好歇着,哪儿那么多话。”盛淮南见她手还在外边就指着说:“把手放进去。”

等何如初老老实实把手缩回被子里,盛淮南又把被角压实,回身看了眼炉子里点的香手一挥揭开就给掐灭了,顺手还打开窗户,风一吹把何如初冻得直咳嗽:“干嘛开窗,冷!”

“不换气你这风寒好不了,踏踏实实躺着。”盛淮南说罢坐下,何如初就这么看着他,俩人一对眼又没话了。

这情况何如初最怕的就是沉默,于是她拱了拱被子翻身侧着睡,看着盛淮南说:“那个沈玉珊沈姑娘怎么了?”

“玉珊在端王府。”盛淮南似乎不太愿意说这个话题,毕竟沈玉珊是那位的女儿,当然不好多谈论,就算是他也不好置评。

好好的话题被扼杀在摇篮里,何如初叹口气换话题:“要不跟我说说你揣着放不下的那位。”

这个话题更不好,比沈玉珊这事还让盛淮南不愿意开口,不过这时候俩人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盛淮南想了想轻声说道:“我们年幼时便相识,他父亲是河道总督秦靖臣,秦家宅院就在楚庄王府京邸旁边,她不怎么爱笑但很柔和,十三岁那年我们订亲。那时候少不更事,花街柳巷里何曾间歇过一天,那回她来寻我,我哪里肯回,她在雨站了一夜。自幼她身体就不好,那夜后就更是一病不起,就这么…”

真是一个可悲可叹的故事,怪不得现在的盛淮南看起来总是沉沉的,原来背着个红颜薄命的小青梅:“怪不得有人说不要太早遇上,怕会因年少无知而错误地失去,也不要在太晚遇上,怕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如初呢,为何总是讲心,却从来未曾打算托付予谁。”盛淮南其实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何如初总是把“以心换心”挂在嘴边,但骨子里压根就不信这条,她似乎在坚守着自己的心,却不知是在等待着什么还是其他。

见盛淮南把话题绕回她身上,何如初就直叹气,果然这位的八卦听来不容易,要付出代价的:“我知道瞒不过你去,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不说瞎话忽悠你。其实越是天天挂在嘴边上的话心里越是不信,这世上以物易物容易,但要人心换人心谈何容易。有一点儿还好,我没受过伤害,也没有伤过谁的心,这样平静无波过一辈子挺好的,大情大爱太过波澜壮阔岂是我这样疲懒的人能承受得起的。”

“所有的故事里,但凡讲真心真爱的男女皆会历经无尽磨难,我从小没受过什么大苦大难,要经历那么多磨难去得到我会轻易放弃,所以我既不会交付,也不会去奢望得到。人生应该就是这样吧,想要得到就必需要先付出,像我这样不愿意付出的自然没资格得到。”何如初头回这么深入地剖析自己,在现代她有个结婚对象,男方是厚道人,两家门当户对,肯定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至于其他的她从来没有想过。

她见过真爱,虽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但就旁观着她也觉得惊心动魄,结局如何且不论,这一路上的磨砺就不是她能闯过去的。打心眼儿里她就是个很自我很自私的人,如果讲真心真爱,她最爱的就是自己。

也有人说她是因为没遇上过那个对的人,所以安于过这样无爱无憎的生活,但是她知道自己只是害怕去经历地样的风雨,就算遇上对的人也会默默放在心里渐渐忘怀。不论什么东西,只要没开始过就不会有太深的痕迹,在这方面她一直很能克制住自己。

“不遗憾吗?”盛淮南问道。

遗憾,为什么要遗憾呢,何如初摇摇头说:“这世上很多人都得不到,与其历经磨难得不到,不如主动选择站到人多的这边,有什么好遗憾的。”

她说完话盛淮南沉默了许久,何如初一想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赶紧又说道:“其实我也羡慕那位秦姑娘,心有所属也是桩乐事,未必讲求结果只需要有过程就足够了。”

得,怎么讲都不对劲,何如初干脆地闭上嘴不再开口,省得多说多错惹得盛淮南脸更黑。

“于她而言我也是所托非人,不论过程或结果都并不美好。”盛淮南说罢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嗯嗯啊啊扯闲话,一会儿说过年要置办些什么东西,一会儿说院里新移来的花木长势如何。好在夏夏很快就领着大夫过来,大夫诊完脉给开了药,又叮嘱夏夏要怎么忌口,大夫又说药会让学徒送来,盛淮南便结诊金送大夫出去。

等到折返时盛淮南又想起在何如初房外听到的嘀咕,叫来入秋去备糖水,这时节水果不多,入秋给煮了水梨糖水,梨煨到酥烂后起锅,端到何如初面前时何如初就差没泪流满面。

“梨子糖水,入秋你太好了,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何如初刚吃了点粥回复一点力气,见了梨子糖水就更觉得来劲。

“是公子爷让我炖给姑娘喝的,如初姑娘喜欢喝回头我换着花样儿给姑娘炖。”

盛淮南…啃着梨,何如初又想八卦了!

“入秋,那位秦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何如初啃着梨含糊不清地问道。

“哪位秦姑娘?噢,如初姑娘是说瑶池姑娘吧,待人温和生得很美,擅抚琴能诗文,瑶池姑娘的花绣得特别好,连太后都夸赞不已。瑶池姑娘就是心气太高了些,要不然也不至于…公子爷为此心怀愧疚至今不能释怀。”入秋说罢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的,显得很是惋惜。

几服药喝下去,何如初又重新生龙活虎,不过打那天以后看到盛淮南,她就会忍不住想叹气,其实这位也算有责任感的,要换个旁人也不会为这事愧疚到现在,甚至还颇有几分守身如玉一辈子的意思。

这可是个痴情人呀,不论古今皆难得!

不过她这异样的眼神盛淮南可有点儿受不了,吃着饭要被盯,走着路也不知道从哪儿就飘出来视线往他身上飘,盛淮南知道是为什么,可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如初,看足了吗?”

“呃,看足了,我去画绘本去,第十五本了,回头给你看。”

说到绘本呢,她预备把故事简化简化,什么前传和续就不用了,估计三五十本能完。到时候刻完成批印,绝对是要名利双收的呀!

27.看来你真是忘了

更新时间2012-3-24 8:01:00字数:3037

 日子总是说过就过去,春节一过建安城西的小宅院里就多了几分凝重气氛,不因为其他,只为盛淮南要回京去了。皇帝陛下特地发下旨意,派了两名宦官和一队禁卫军前来传旨,也就是在这时建安城里的端王府才知道在京中颇得皇帝陛下青眼的东洲候在建安城住着。

端亲王不在府上,端亲王思来想去只有让三个嫡子到城西的宅院里去拜见一番,说拜见是没错的,盛淮南是楚庄王嫡子,是端亲王正儿八经的堂兄弟。加上这位自小养在京城,与皇帝陛下的儿子们一块养大,那尊荣又哪里是旁人能比得的。

这一来,永城世子倒有些内心不妥当,遂把自己那天在饭馆里遇着的事给自家大哥说起:“…大哥,东洲候不会因为这事儿而见隙吧。”

盛小王爷听罢摇头,端亲王教儿子很有一套,兄弟三人之间关系很好,小王爷听得三弟说完只温声道:“你别担心,东洲候是京都里来的,在那样的地方长大,眼界自然是宽的。且候夫人在何府日子过得并不如何,你别想那么多,只好好应对规矩有礼便可。怎么说我们都是晚辈,这位小叔不会跟咱们这些做小辈的计较鸡毛蒜皮之事。”

“你啊,早跟你说过郑韶他们那几个都是披着层漂亮的皮,骨子里不是什么好货色,你却偏偏爱和他们来往,经此一事可千万记在心上。”永晋世子拍拍自家三弟的肩,然后三人并肩一块向盛淮南的宅院走去。

到宅院投上拜帖,不多时便有人出来接应:“小的拜见小王爷、永晋世子、永城世子,三位请进。”

厅堂里,盛淮南正高坐着,这三位身不带爵,按制只有等端亲王过世这三位才可以分封裂土,眼下自然是拿着小辈的礼仪来见:“侄儿等拜见小叔叔。”

“不要多礼,都坐下,来建安城近一年,因获罪之身也不曾到王府去拜访,你们也不用太拘束。我和你们年龄相仿,别拿着见长辈的规矩让人觉得生份。”盛淮南说着笑着,言谈之间亲切又随意,这才是盛淮南惯常有的表情态度,至于冷淡从容的态度依然还在,只是融化在笑语言谈之间,半点儿也明月显只令人觉得是勋贵应有的姿态。

盛小王爷三兄弟落坐后倒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王不见王”,除却隔一两年能在春节里的大宴上聚一块儿也没什么太深的交情,所以也只是说些清言淡语。就算年纪相当那也是长辈,当世的大家且最重辈份,更何况是皇室子弟。

盛淮南自小养在京城,说是和皇子们一块长大,其实也是因为他幼年在京都书读得不错,皇帝偶尔见着还有这么个弟弟心下喜欢,就让盛淮南入宫伴读。盛淮南每三天进宫一次,说是伴读,但又因为是皇子们的小叔叔,自然不能当伴读来对待,宫里的师傅们见这位是冰雪聪明、举一反三自然可心可意恨不能倾囊相授。

到最后,皇子们学问如何且不说,盛淮南的学问在京都里却是大大有名。

出了这间小宅院,盛小王爷和永晋、永城两位世子都不由得面面相觑,永城世子咂舌道:“这么位在京都里名声隆盛的,怎么能安稳地歇在这小宅院里,真是罕见。”

“你懂什么,受不得一时委屈就享不来一世富贵,这样能屈能伸才是安身立命之本。”盛小王爷赶紧抓住机会好好教导自家这不懂事的三弟:“你平时仗着身份没少飞扬跋扈,大恶虽然没有,小差错不断,这还是父亲、母亲、我与你二哥压着,要是将来分封各有属地,还不知道你得纵意成什么样。老三,谁都不是生来就知道该怎么做,我们也没想过你将来能做得如何如何出色,有道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是啊,天家血脉一代比一代情份淡薄,若想累世富贵安闲就改改你这脾气。”

被两个兄长一通说,永城世子蔫儿了,他向来是个乖宝宝,最听父母兄长的话,因为是嫡幼子向来得宠,这还是头回听兄长们说起这么沉重的话题。他细寻思一番,声音也轻了几分:“知道了,我以后不再胡闹,不是想着还年少么,趁这时候不放纵以后就是想放纵也没工夫。”

兄弟三人走出巷子,因着王府挺近,也没骑马行轿,三兄弟转个弯,两个做兄长的倒没什么继续往前走,永城世子却停下来,老老实实地侧身站于一旁,乖乖实实地称道:“侄儿见过小婶婶。”

这时盛小王爷和永晋世子才明白过来,这个提着一篮子青菜萝卜和侍女一块走过来的就是何家长女,如今的东洲候夫人,两兄弟也连忙施礼:“侄儿见过小婶婶。”

何如初直接傻掉,这么几个大小子蹦出来就管她叫婶儿,她有点儿受不了,还是夏夏在一旁贴着她耳朵小声说:“是端亲王府上,穿灰袍的是小王爷,青衣是永晋世子,皂衣是永城世子。”

“不必多礼,小王爷和两位世子是去见过候爷了吧,怎么不留下用饭。”何如初随口说道,她可不是想请这仨儿留下吃饭。

当然,这兄弟三人也不会误会,只微微点头应声,然后又说几句客套话便转身离去。

等何如初回过神来再回转身去看时他们已经走远,何如初呆愣半天才挎着一篮子菜朝小院儿走,快到门前时何如初有些懊恼地说道:“看来以后我就是想在建安城隐姓埋名住下去都不成,就算换个名儿我还是这张模样,回头我跟你们一块走,找个山明水秀又物富人丰的地方落脚。”

“如初姑娘,您就从没想过要和公子爷一块儿回京都去么,公子爷到底哪里不好,如初姑娘就一点点心思也没有?姑娘难道不觉得只有公子爷才能庇护着你做更多自个儿想做的事么,试问这天下有几人能纵容着姑娘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夏夏有点儿为盛淮不甘心。

听着这打抱不平的话,何如初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咦,你这话说得像是我忘恩负义要抛弃他一样,事实上我和他就不存在这么一回事,各取所需而已。再说了,真要留在盛淮南这样的人身边,除非是说情说爱到不能自拔,否则随便一琢磨我也掺和不起他的生活。你明白的是吧,那可是个进一步享尽荣华富贵,退一步就粉身碎骨的地方,你觉得我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能掺和得起吗?”

何如初这叫一个可气又可乐,盛淮南都没开口说个“留”字,夏夏和入秋倒是一个比一个着急上紧,而且就算是盛淮南开口说留,她也不能放任着自己留下来。靠着大树是好躲荫凉,可躲在底下享这荫凉不是说半点儿不需要付出,也不是没有危险的,权贵间的倾辄谁能说得定!

小胖侍女夏夏听完没有再言语,其实她很想告诉何如初,盛淮南也想过开口留下她,只是盛淮南知道何如初所求他给不起。他愿意庇护着她,但这份庇护何如初拒绝得太过明显,盛淮南觉得自己没有太大立场留下她。姑娘家说不奢望情不奢求心,盛淮南信一半,另一半是因为这天下哪里有真正不求心不讲情的姑娘家。

没遇上就算了,一辈子甘心于平淡如水,要是遇上了,像何如初这样的肯定愿意粉身碎骨半点不顾惜。从这个方面来讲,盛淮南知道何如初对他不曾存半点心思,所以盛淮南趁着她的意办下户籍文书和户籍牌,挽留的话倒也说过两句,只是多少有些语蔫不详。

他说:“如果不知道去哪,或是遇着不安省的事就去京都。我自小在京都长大,在京都我说话还是管用的。”

当时何如初听着只道是盛淮南指的是如果她在哪哪哪混不下去,或者有什么危险,可以去京都找他帮忙。或许她揣测着有点叫她一道去京都的意思,但是人不点明,她就不敢瞎揣测,因为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于自恋想得太多!

闷闷地回屋,何如初心里有些堵得慌,盛淮南远远地冲她点头示意她只当没看到,憋着气儿在画室里坐着,这撅着的嘴就一直没停下。

盛淮南颇为奇怪地扫一眼,便踱着步子进到安放着画案的窗前:“怎么回事?”

横眼一瞪,何如初敢想吼两嗓子又觉得这也不是盛淮南的过失,不能埋怨到他身上,这分明是自个儿惹来的闲气:“没什么大不了的,盛淮南,虽然我这人挺不记人好的,可也明明白白知道你待我很好。我能不能问一句,既然不讲心,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可别讲亏欠之类的话,我不信。”

“如初当真不记得!”盛淮南说这么一句话,让何如初这叫一头雾水。

“什么记得不记得?”

“看来你真是忘了,几位殿下还偶尔念起你,你却半点不记得,说不得他们会颇感失望。”

28.或许再相见便有不同

更新时间2012-3-25 15:50:52字数:3147

 从头到尾听完,何如初总算明白一件事,如果说秦瑶池姑娘是盛淮南的青梅竹马,那原主就是很多人的青梅竹马!

盛淮南虽然长居京都,但是每年都会回楚庄王府消夏,楚庄王属地占着夏朝五大名山的其中两座,一座有五岳第一山之名的太仪山,另一座则是文人士子们向往的文化名山太清山,不少当朝名士都在那儿隐居。所以消夏是一说,每年夏季陪同皇子殿下们一道去太清山拜访当朝名士也是一桩。

而何如初的外祖就住在太清山,那也是位薄有文名的老人家,算不得名士,只是祖籍就是太清山。何如初幼年养在外祖身边,王孙公子们认得不少,当然那都是年幼时的事儿,谁会瞎没事天天逗个三五岁的小姑娘玩儿。

不过当时的何如初聪明伶俐又漂亮可爱,加之嘴甜爱叫人,颇受山上名士们的喜欢,一来二去王孙公子们也就知道了,逗小姑娘玩的恶趣味谁都会时不时冒出点来。何如初不爱哭,谁逗都笑眯眯的,自然招人喜欢。

十岁那年何如初才回建安城,走的时候正是夏天,泪眼涟涟地穿着孝服跟一众王孙公子们道别,那模样谁也忘不了,不少名士们都湿着眼角,唯一可玩又不用顾忌的小丫头走了…

其实就是这样的年纪离开最好,再长大点儿说不得就会有人起别的心思,把一切留在最纯真的时刻才是最美的。

第二天何如初迷迷糊糊起来时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过也没容得她糊涂多会儿,夏夏就进来告诉她:“如初姑娘,今儿您有事儿办。”

糊里糊涂地就被夏夏告知有事儿办,何如初在那儿迷糊半天才揉着满头乱糟糟的青丝憋出一句话来:“有什么事办,有什么事儿比做白日梦还大!”

侍立在床榻边的小胖侍女忍不住笑,捂着嘴说道:“如初姑娘,京都里来了宗室的女官,不管您乐意不乐意,眼下您逃不开,既然外边来了人,我便也只能称您作夫人,您可要习惯才好。宗室里来的女官都是年三十以上,她们来一是给您说礼仪,二来是说宫里已经承认您的身份,虽说是诰命没下来,但进了京都自会有诰书。虽然我们都知道您的心思,可宫里不知道,眼下您还得先承受着,可千万别乱了方寸。”

“啊”地一声,何如初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压住了,这一扯脖子就被揪得生疼,她泪汪汪地苦着脸:“我就知道过不下安稳日子,得得得,梳洗换衣裳我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宫廷礼仪是什么个派头。”

“您不必担心,您是主她们是从,自然她们是宫里的女官,您只需持礼相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儿,这只是走个过场。”夏夏说着把何如初扶起来,洗漱梳妆换好衣裳,又说了些话才领着何如初到侧厅会见那几位从宫里来的女官。

女官们施礼称“候夫人”,何如初按照夏夏说的,还个半礼坐下后便让她们起身。其实说礼仪的过程很简单,派个人在何如初跟前把常礼、平礼、大礼等各种礼仪说一遍做一遍。其实还有一道是教衣妆用度的,但是夏夏自小随同盛淮南在楚庄王京邸,在衣妆用度上半点儿差错也不会出,所以这一道就省下来。

等女官们告辞,夏夏给三名女官各封了一个百厚的红包,又安置妥当饮食起居这才回转身来找何如初:“夫人,回京之间这三名女官都会留在您身边,日常起居、饮食也是各有规制,这些得细细说。从前我跟您说您说不必,现在看看还是得学吧!”

“我错了还不行嘛,真麻烦。”何如初揪着身上的衣裳,叹了好半天气后郁郁然地说道:“要真去京都天天得穿成这样,我就算不憋坏,也得累出好歹来。”

“也不是天天穿成这样,只是正式会面时才穿,明天再见就不会这样了,今儿是奉内廷上命来的当然不能作常时打扮。”夏夏说着又扶着她进去换衣裳,等换好衣裳见何如初生龙活虎地在那儿蹦夏夏就笑着摇头说:“夫人倒是看清了自己,要真在京都只怕夫人少有这这样欢快的时候,昨天是我话说得重了,您别见怪。”

蹦完走回廊下,何如初说:“没事儿,我这人不记好也不记恶,万事如同过眼云烟,有道是事来如春风拂面,事去如碧水无波。”

只是夏夏免不了还是要感慨:“其实您和公子爷在一块当真不错,为什么偏偏是一个不言说一个不会意。”

这话何如初只当做自己没听到,继续转回屋画她的绘本去,眼看着故事快要画完,何如初兴奋之余颇有些失落感,虽说不是原创,可她已经算把这故事再重新创作了一遍,毕竟电视剧演的早已忘个大概,哪里还记得那么多。

午饭时盛淮南和她坐对面静静吃着,饭后入秋给盛淮南递了茶,给她递的则是糖水,何如初一瞅喜笑颜开,甜品她也就爱个糖水,入秋现在是越做越有心得,现在做出来的糖水那叫一个美味可口。

见她眉开眼笑,盛淮南只啜饮着茶汤并不作声,过得片刻盛淮南放下茶,说道:“如初,你看以后是让夏夏跟着你还是让入秋跟着你?”

跟着她,放下糖水碗,何如初琢磨一会儿才说:“为什么要让她们跟着我,她们是你的侍女又不是我的。”

“她们俩随我走南闯北多少有些历练,总要有个人在你身边照应,否则我如何能安。”盛淮南也想给她事事安排好,可那也得何如初接受安排。

闻言何如初摇头,主要是怕人跟着她受罪,她倒不觉得四处乱转是受罪,可这时代姑娘家都只盼着安安稳稳在闺阁宅院里,跟着她算个什么事儿:“不用,我知道你觉得我独自离开日子会过得不好,但是不用担心,我也是个怕麻烦的人。已经想好了,夏夏说京都二十多里外有个叫里镇的集镇,那儿木工活儿做得不错,我想去那儿把画本付印。里镇往南不足六里地就是西临山,回头能不能请你帮忙递个书信,请你的师兄弟们代为照应。”

里镇原先就是个普通的木工作坊,后来西临山北山门那边山石滑坡,山门改朝向后离里镇就近起来,比绕到旁的集镇近了不少。西临山在附近一带说话是很管用的,这些都是夏夏说的,所以何如初觉得那儿不错。

关键是离京都近,何如初知道她的画本只有在京都红火起来才能够在夏朝红火起来,所以她必需从京都开始,不为名不为利,她图的就是个天大的热闹!

而盛淮南听完脸色不变,内心多少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二十余里而已,骑马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来回一趟,这样一来他也能多少放下心来:“既然你想得清楚,那就在里镇落脚,西临山地边我会写信知会一声。”

到起程时,何如初还欠着最后一点没画完,大概还得有一本半的样子。入秋一直叽叽喳喳地说要是画完了千万要派人先送到楚庄王京邸里给她看,入秋是这个故事最初的粉丝,而且是坚定的脑残粉,有时候她随故事波动的情绪都能让何如初无言以对。

其实何府那边也知道了盛淮南是楚庄王嫡次子的消息,但是何府一直没反应,何太太在府里怎么个揪心揪肺何如初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至于郑韶和何如云有什么反应,她更是不感兴趣。

不过临到出城门时,正遇上何如云和郑韶,这二位婚期在即,今日是去城外的庙里烧香求签,这算是婚礼之前的最后一个程序。

碰上这二位时,何如初正在那儿伸着脑袋往外瞅,她心里感慨着:“建安城,姑奶奶我要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等把脑袋往回缩时看到了何如云那惨白惨白的小脸,她没在意收回眼神,等意识到是何如云时又回头去看,这回再看何如云的小脸儿又变得通红通红,倒是有趣得很呀!

她也没有棒打落水狗的兴趣,只是脑袋一扬给个大大的笑脸,然后车队便挟着黄土扬长而去。

出建安城是二月初,到京都外时是二月底,盛淮南没有送她到里镇去,而是在离里镇五里外把何如初放下,还告诉她已经安置好宅院,她只需要入住即可。

在盛淮南复杂的眼神、万年不变的表情里,何如初倍加欢乐地挥手道别,她这倍加欢乐的模样更是让某人内心如沸腾的水,千军万马奔腾着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说:“盛淮南,不用惦记我,我会比任何人都过得好,这好不是说富贵,而是说富足安乐。你也要过得好,这好指的只能是富贵权柄,因为你逃不开注定的。”

盛淮南明白这就是她的关切,她扬着笑脸挥手道别时眼里那些许依依惜别之意让他的心直发涩,眼睁睁看着距离越来越远,他们依旧保持着冷静与微笑。内心并不感悲伤,只是惆怅却免不了,终是相处了那么久,既没有波折,甚至也没有太多接触,但他们都是在对方最低谷的时候走近彼此生活里的,这份情义谁人也难比得了。

此一别,酝酿着发酵着,或许再相见便有不同。

29.奔向金光闪闪的自由

更新时间2012-3-26 8:00:56字数:3340

 虽然心偶尔有过一闪而过的低落,但何如初很快又兴奋起来,抱着怀里的本画稿站在山坡上看着山脚下的集镇,她挥着手大喊一句:“自由啊,我来了!”

到集镇外城门小吏伸手要验看她的户籍牌,因为是头回来必需登记造册,好在盛淮南给办的户籍落在京都,京都乃天子脚下首善之都,比起旁的洲郡当然要更占便宜一些。城门小吏也不多盘问,只登记过就放何如初进城。

她现在名也没改姓也没改,只不过成了京都一小吏的女儿,因为父母过世而到里镇来投奔远亲。反正种种般般有板有眼,就是包黑炭穿到大夏朝来,也啥都问题都查不出来。

进城门后就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四十来岁中年人冲何如初笑着走过来:“是何姑娘吗?”

“我是,你是谁?”何如初傻不愣登地问道,盛淮南是给她地址让她去找人的,可没说人会主动来找她。

只见那中年人从袖笼中掏出一副小画卷来递给何如初,何如初一瞅原来是自己的画像,倒真是画得唯妙唯肖,一打眼看就知道是盛淮南的画风。那人见她确定了又笑着点点头,指着何如初手中装着绘本的包袱说:“是夏夏姑娘说过的绘本吧,夏夏姑娘已让我找好了木工活精细的匠人,想做什么直管吩咐。我姓梁名胜海,以后何姑娘就叫我一声舅舅,有什么事知会一声我来替姑娘安排。”

就知道盛淮南这人算无遗策,绝对不会就这么把她扔在这儿,真是个做事周到的人:“既然我叫您舅舅,您也别姑娘相称,就叫我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