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何如初既不见骄矜之态,又无时不刻不带着笑脸儿,梁胜海心里略安,总算不是个太棘手的事:“也好,这边走,夏夏姑娘让我给你置办宅院,说不必大只需要干净安静。南街河道边上有一处宅院,一间正堂三间正房两间杂屋,家什都已安排妥当,两间杂屋一间作厨房一间做库房堆些杂物。三间正房一间辟作姑娘的画室,剩下的一间主卧一间客卧,听说姑娘喜欢花木,那间院里有几株海棠花,是宫里也难得的上好西府海棠,一水儿的胭脂色漂亮极了。”

胭脂色西府海棠…听到这里何如初无言以对了,她这辈子难道就跑不出这魔障了,非又住到种着胭脂色海棠花的院落里来。

不过一进院门何如初就舒坦了,那几株海棠花正打着花骨朵,含珠带露灵气十足。整个小院洒扫得干干净净,是乡间的房子便有乡间的趣味,绝不一味仿着城里的摆设,颇有几分田园气氛。正堂后头就是河道,开着大大的露台向外延伸出去,既可以晒太阳也可以种些花草,而且也让正堂里采光显得非常好。

整个屋院整齐又敞亮,显而易见是费尽心思安排的,何如初不时发出惊叹声,等看到露台上的两把摇椅时就彻底喜欢上这里了,这天儿阳光正好,照在露台和水面上实在舒服极了:“舅舅,这里好极了,以后少不得还有事儿麻烦你,这屋院一共加起来多少银钱,我先把银钱付清才是。”

梁胜海摇头道:“银钱夏夏姑娘已经给过,房契地契姑娘都收下,栏杆下有条小船也是给你的,那头有台阶下去,这边水虽然不深你还是要小心些。地方上的事都关照好了,只是哪儿都少不得一些不开眼的,但凡有事只管说话。”

虽然知道可能付过银钱,可听到梁胜海这么说何如初还是有些别扭,只得施礼说道:“谢谢舅舅,我能不能问您一声您做什么营生?”

“在镇上有几间铺子,指着收个租金过日子,在镇外还有些薄田,耕耕种种做些活计。”梁胜海说得很淡,但何如初听得出来,这几间铺子、有些薄田可搭不上盛淮南这根线,这位在里镇必定是个富家翁,同时还是个在里镇吐口唾沫都能落地成坑的主儿。

之所以何如初要问,是因为她不能白受梁胜海的恩慧,虽然说这里边有盛淮南的原因,可欠盛淮南…不知道为什么她没压力,要欠着眼前的梁胜海她觉得不合适,她不惯欠人情。既然这位有几间铺子,回头看看做什么营生,总要给出些建议让梁胜海挣上一笔些才是。

以后常来常往总会有帮得上忙的时候,在建安城她不想多做什么,那是因为身都不自由想做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歇着。

送走梁胜海后,何如初开始归置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几箱子衣服和各种笔墨纸砚夏夏都让人先送过来收拾好了,她带的就是细软和绘本。

她不怎么会做饭,但自个儿做着自个儿吃完全没问题,炒个鸡蛋能过一顿、炖个肉也能过一顿,简简单单弄完吃好。何如初就拿着地址和绘本去找匠人,她在建安城做的那些雕版早就被送过来,那匠人看过之后喜欢不已。

找到匠人时,那匠人正在那儿重新做第一本的雕版,原因无他,在这位匠人眼里这些还是太粗糙。毕竟在建安临时找的只是木工活精细能做雕花的工匠,而这位可是专门做雕花的,里镇又是天下有名的木匠之乡,当然不是外边的工能比的。

那匠人见何如初来也没多说,只让她拿着桐油墨把他新雕出来的雕版刷一遍试试,何如初刷完拓下来果然精细得很,比起建安城做的雕版刷出来的要更细致生动,衣纹表情人物形象都更清晰流畅:“大叔,你这手艺真神了!”

“没那么神,要不是你这想法新奇有趣,我也不会给你做这活,里镇随便找谁都能做成这样。”匠人姓郑名义,人称郑三刀,在里镇木工行里是出了名的老师傅。

“那是您谦虚,这画面好看谁都能做得出来,可神情仪态谁能刻画得这么细致入微,那眼神就跟活了一样,印出来的画连我自己看了都喜欢,比我画的还要好呐。”何如初知道自己画第一本时手生,第五六本往后才见好一些,到十几本以后那才真正恢复了最好的水准。

郑三刀听何如初这么夸倒很受用,一边手下不停顿,一边冲她说:“你要是相信我,就把你剩下的那些本子都拿来,我让几个徒弟跟着一块做,保准三个月内交付给你。”

这绘本和这新鲜做法在这时代倒也是独一份,郑三刀之所以这么说,那也是怕何如初有保留。

但何如初哪想得到这么多,她就秉承一个态度,那就是这些人都盛淮南安排的,她无条件选择相信,盛淮南看人的眼光绝对比她要高:“没什么不信的,本子我都带来了,前面那些我们就不多说了,主要是想给大叔看看我最近画的。我也知道自己前头十几本画工糙,多年不练手生得很,还有就是拿设色的人物画轴给大叔看,这样更直观一些。”

郑三刀停下手里的活擦擦手接过画本,然后又看着何如初打开主要人物的卷轴,何如初用的是现代工笔技法,揉和了西方的一些技法,画出来的人物几乎就是照片!各主要人物的人设纯粹就是电视剧里演的,不过画画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把不喜欢的地方修正掉,于是乎李逍遥多了几分仙侠之气,灵儿则更显得出尘绝俗。

“这画不错,跟见着真人一样。”郑三刀点头夸赞,这会儿眼里满是欣赏之色,没瞧出来画工这么糙的小姑娘画出来的设色画轴能成这样,这天下也没几人能画得出来。

“全靠大叔你了,我再能画也就能画一遍,您雕出来的雕版能印很多本出来,可以让大家伙儿都看到。回头咱们再来玩套色,这个麻烦点儿,所以我也得再琢磨琢磨,当初讲年画套色技法时我没认真听,现在只能靠自己琢磨。”何如初是想内页是线稿没问题,可扉页绝对得是彩色的呀,年画虽然有点儿俗,那是颜色上的,把颜色调得粉润一些不就成了。

郑三刀没细听她说什么套色之类的话,而是仔细看着何如初最后一本绘本,点头说道:“果然是有功底在,这第一本和最后一本压根就不像一个人画出来的,所以说什么活儿都得勤学苦练一天也不能丢。”

“是是是,您说得对,以后我天天都画,绝对不会再歇一天。哪怕就是画一朵小画儿一棵树都成,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少一天都不成!”何如初说完又遥想着自己哪止十年功,从几岁开始瞎学学到二十几,后来出校门就扔了,现在算是又捡回来了。

从见到郑三刀,再到所有画本全部刻好付印远不止三个月,因为郑三刀要求画风都按最后一本走,所以郑三刀等同是领着几个徒弟在何如初的绘本上再进行修饰,这需要一定的时间。等真正付印出第一套绘本时已经是八月中旬,何如初三月把最后一本画完,这时终于看到成套的《仙剑奇侠传》出。

整套书按A5纸的大小刊印,雕版则比A4纸大一些,对折后再切去纸张毛边就正好是A5大小。封面套色彩封,书名用行楷,书名后边就是代表绘本顺序的数字,一套共有二十本。

等到画本出来就该商量定价的问题,这个算算成本,印刷得越多当然越挣钱,首印时何如初一咬牙印一万,郑三刀和梁胜海倒都没说什么,其实一万相对整个夏朝来说是个小数字。京都是夏朝各类物件汇聚交易的地方,一万本在何如初看来多,其实如果做做文章,一万套真不算什么大数。

当然,这得看怎么卖,何如初虽然有主意,但梁胜海却说交给他,也就是这时候何如初才知道梁胜海曾经是京都里有名的书商,只是这几年做了田舍翁而已。

有新鲜玩艺儿有门路,怎么能卖不出去呢!

30.人人都爱李逍遥

更新时间2012-3-27 8:01:01字数:3372

 八月中旬的京都太阳热辣无比,各王公大臣的府邸外街道上总能一车车冰块与消夏的水果运进去,十七那天楚庄王京邸宴客,这是在传达一个信息,那位因抗旨被皇帝陛下一怒之下削爵罢职的东洲候又重新回到京都的政治舞台上来了。

京都人对于东洲候是熟悉的热切的,京都人富足安闲,他们有很多很多的富余时间用来进行无限的八卦事业。正所谓“言者无罪”,谈论京都王候们的八卦,只要不涉及朝廷机密、人身攻击,人人都乐于在茶余饭后分享一些有趣的八卦。京都乃天子脚下,人人都知道什么说了是一乐,什么说着不是乐是掉脑袋的事,所以大家都很放心大胆的听着八卦传播着八卦,哪怕是当着正主儿的面也无妨,只是一乐。

“听说候爷成婚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哟!”

“我还以为东洲候这样的痴情种子得惦记秦姑娘到下辈子去呐,不过想想也是,他堂堂一位从二品候爷,就是自个儿不着急,宗室也会着急的。”

“拒婚出京,成婚而回,幸而是沈大人家的姑娘已嫁出去,要不然不定得多伤心。”

“诶,你们这些消息都过时了,听说了没,东洲候夫人还没来得及到京城就已经不在了。内宫皇后娘娘的诰书都已经发到楚庄王京邸,哪知道这位候夫人连诰书的面都没见着,那命妇袍服也没来得及穿一回,可惜了。”

“你这消息也过时了,别尽显摆,你们谁知道今儿东洲候为什么宴客吗?”

众人默然,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那不能说的原因,抗旨这样的话题是不便宜拿来闲聊的。那位见众人默然不语就嘿嘿然笑,端起茶喝一口抹净了嘴大声道:“今儿东洲候请各府的公子王孙们看新鲜玩艺儿,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过不得几天咱京都市面上肯定能见得着。”

大家伙儿一听说的不是那抗旨不遵的话题,就一个个又开始热乎起来。

就在众人围在茶肆里说着八卦时,临街厚厚的柳丝儿里行来一辆马车和几匹马,马车上挂着用丝线串起来的鲜桂花帘子,这是贵家姑娘们一年四季最爱的作派,寻那些个不易损坏形状香气的花串作花帘子挂上。要是寻常人家挂个金桂、玉桂就很了不得了,而这辆马车挂的是宫里头才有的贡口朱砂桂,比寻常桂花大得多的朱砂色桂花串成一串串如同珊瑚帘子一般垂下,一经风吹香气四散开来。

众人免不得要小声嘀咕:“看来真是有大热闹可瞧,咱们这位小姑奶奶不是大热闹可请不动。”

一时间大家伙儿兴奋啊,有门路的赶紧托人到楚庄王京邸那儿去找个侍女侍从探听点儿消息,京都人富贵清闲镇日里就好坐一块抖消息,其实这也是京都都府衙门最乐意看到的,再好的探子也比不上满城爱八卦的人。

这时那辆挂着朱砂桂的马车已经驶到楚庄王京邸外,车上的那位姑奶奶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皇帝陛下仅有一的个没出嫁的小女儿,年方十二岁的河阳公主。

河阳公主下得马车小嘴一扁,左右的侍从已然退开,有宫中女官上前来扶,她却怏怏不乐地抱怨:“要是小叔叔今天不拿最后几本给我看,我就哭给他看,小叔叔最坏了!”

女官们听罢不由得失笑,却也在心里暗暗盼着,要是能比旁人早些看到结局未尝不是桩大大的妙事:“公主殿下,东洲候既摆宴下帖子,自然是已得了最后几本,要不然得躲着殿下才是。”

“也是,不知道逍遥哥哥最后和灵儿怎么样了,那个坏蛋最好是死了,要是没死我就去告诉父亲,让父亲下旨赐他死去,这么个大坏蛋怎么可以活着呢?”河阳公主到底是娇养着长大的,她年纪小,长大时宫里也没别的姐姐跟她争宠夺爱,又是皇后嫡出的幼女,身份样貌摆在那儿因而也还不晓什么人世险恶,那价值观也就自然单纯一些。

“是是是,殿下说什么都是对的,坏人应该受惩罚,好人应该得好报。”女官们也不拂逆这位,只一边扶着走一边应着。

到得花厅里河阳公主没看到盛淮南,倒是先看到了两位常见的小姐妹,一个是相府家的姑娘,一个是大学士家的姑娘,三个小姐妹一见面打完招呼行罢礼说的不是别的就是“李逍遥”。

这时的李逍遥没有现代电视剧里那么花心大萝卜,也不会像个小混混一样骂骂咧咧,在夏朝不会诗词不通文墨又不务正业,再加上偶尔调戏小姑娘,那就是最大的混混了。但是这个混混孝顺,在大情大义面前毫不含糊,对灵儿有情,对月如有义,对刘晋元更是刀山火海可以万死不辞。

这是一个已经被“不息斋主”彻底神化的人物,其实不是何如初要美化李逍遥,实在是二十本的篇幅太小,如果想要在二十本完结,那么就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有太多的纠缠,也因此他必需改掉性格上的缺陷。要不然何如初觉得自己能画出上百本,要知道想让一个小混混变成大大剑仙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等不及开始宴饮,几个小姑娘就闹着盛淮南要看画本,在盛淮南面前几个小姑娘都拿着小辈的态度撒着娇,盛淮南只能让夏夏领着他们下去。其实他本也无意做这些事,是河阳公主偶尔到楚庄王京邸来,梁胜海送来那几本印刷好的绘本放在案头就被河阳公主看了去,自那儿以后河阳公主就一天能催三回。

这时代不缺少话本,可缺少这么天马行空的,关键是有字有画更加生动。

盛淮南本以为几个小姑娘看完就没事了,不会再纠缠,哪知道看完后三个小姑娘一个个红着眼睛出来瞪着他连眼都不眨:“河阳怎么了?”

哪知道河阳公主当着他的面就流下泪来,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小叔叔最坏了,怎么可以让灵儿死呢,逍遥哥哥一个人怎么活下去,还有小忆如啊,她怎么办。”

最后一点盛淮南还没看,也是这段时间忙碌就放下了,这一听灵儿死了,他就忍不住琢磨何如初明明是说圆满结局,怎么到这儿忽然就说那个南诏国公主死了呢!

“河阳别难过,这也不是我写的故事,要哭得找写故事的人去。”盛淮南不免要摇头,心想何如初好好一姑娘家怎么能写出这么一个悲悲惨惨的结局来。

“东洲候叔叔,你是不是认得这位不息斋主啊,让她再画几本,让灵儿再活过来好不好。反正…反正这也是神仙们的故事,神仙一定有办法让灵儿活过来的对不对。还有月如也要活过来,晋元哥哥多好呀,这个不息斋主太坏了,灵儿死了月如也死了,不息斋主就不能让一个活着吗?”相府的姑娘心底免不了骂不息斋主是个变态,当然前提是她知道这个词儿,她就想问问为什么死的都是女人。

大学士家姑娘也开口说道:“国师这么坏都没死,不息斋主还一下儿把他变成一个为国家大义的好人,用不用这样,前面十几本都在抹黑他,难道最后两本就能洗干净啊!”

有这样写?看来何如初这小姑娘心思挺复杂,盛淮南想着不由得失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这三个小姑娘说。好在皇子们赶紧过来解围,三皇子说道:“河阳,别闹小叔叔,有什么事儿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做主,瞧你这哭得。”

好么,河阳公主不说还好,河阳公主一说大家就开始嚷着要看那套绘本,盛淮南手里头就一套,遂想起梁胜海说京中几家书局都已经上架,就让府里的侍卫上最近的书局去有几套买几套。

毕竟是新鲜物事,书局里铺货并不多,而且还不是全套,最近的书局也就有几十套前三本,侍从买回来大家伙儿三五人扎堆看,结果看着看着就没了,正当大家满怀不可思议地看那飞天循地的剑侠世界心中暗暗激荡时——没下文了!

河阳公主冲自家哥哥扁扁嘴,然后伸手朝盛淮南一指,依旧还存着些怨念地说:“小叔叔有全套!”

旁人也没敢跟几位皇子争,只是免不得要打听全套哪儿来的。

等到午宴完毕,各家书局迎来成群结队的王孙公子们,都是打听哪儿有“李逍遥”卖。闹得伙计们好一通犯傻,书局里也没有一本叫“李逍遥”的书啊!

还是有人提起说:“好像书名是叫《仙剑奇侠传》,是绘本扉页是设色画儿。”

伙计一听明白过来,赶紧领着去找,拢共也就那么点僧多粥少,大家伙儿倒也不争没买着的上下一家书馆找呗。

正所谓不论什么东西那都是上行下效,这玩艺儿拿到正儿八经的文人手里少不得要讥诮一番,但王孙公子们先是被勾上瘾来,又看不着结局,这才更叫一个挠心挠肺。后来听书局说大概每隔一天会有一本后续送到京都各书局来,王孙公子们这才安下心来,不过还是急得很,每隔一天大清早就让家里的仆从出去候着好第一时间买回来。

比起小姑娘们看灵儿和李逍遥之间的爱情,公子王孙们看的是那飞天遁地奇妙世界,人人都不免要想,要是真能像李逍遥一样御剑飞行一刻万里那该有多肆意。当然这也就是这么一想,没人真会因此而妙想去御剑飞行。

对这套绘本,闺阁姑娘和王孙公子们的看法不太相同,但有三点是共通的…

第一,人人都爱李逍遥,因为这是个身负缺点但终究轰轰烈烈过来的剑仙,王孙公子嘛总有些这样那样的缺点,不少人能从李逍遥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样代入感强。

第二,人人都恨不息斋主,姑娘家恨结局,公子王孙们恨书来得太慢。

第三,不管是谁一旦知道不息斋主是谁,立马逼丫改结局,太坏了!

31.怎么哪哪儿都有这厮

更新时间2012-3-28 8:01:13字数:3195

 离京城二十余里地的何如初是真不知道自己这悲催的结局会带来那么大的反响,她现在要考虑的是书倒是好卖了,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儿。她本来想接着继续画绘本,可是郑三刀横睨她一眼满是恨铁不成钢,那意思是你能写能画而且功力都不错,何必要走这样的歪门邪道。

这就让何如初不解了,她怎么就成歪门邪道了,仔细一想觉得郑三刀可能高看了她,搁现代哪个大画家大书法家也不能天天画漫画呀,这叫玩物丧志太没格调。

于是乎何如初还真踏踏实实画下几幅工笔画鸟和仕女图来,还写下几幅字儿,但是她这人就正正经经不起来,而且自古穷文富武啊!真要讲起来文人穷就穷在太过清高上,只要放得下姿态那是怎么都能活下去滴。

所以何如初决定继续画她的绘本,至于什么故事,这个可简单了,改编一回就有第二回,这回她想起另一部大火特火让中华大地跟着一块疯癫的电视剧——《还珠格格》。二三四部就算了,这第一部不管怎么看都是个不错的故事,既不雷人故事也很有新意很有趣味。

这时正逢九月底,正是天晴气朗极适宜出行采风的时候,何如初一看这天色哪里能老实待在屋里,当然是想着出门借采风为名行游玩之实喽。出门时正碰上梁胜海,梁胜海见她是想出去走走就小眼一眯上下打量一圈后问道:“如初想不想去京都看看,你来这里这么久总该去看看,不说别的,京都到底是天子脚下,别的不说光是城池气象就胜于天下任何一座城池。”

“好啊,正好我也想去看看。不过舅舅,你这么勾着我去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其实何如初早就想去京都看看,倒不是为着盛淮南在那儿,说句特没良心的话,她就这几个月就压根没想起盛淮南来。既然是自己要离开的再天天惦记着就矫情了,要见着就见着,让她去想那倒是万万不可能的,她不会这么折腾自己。

对于她来说,她不会讲情讲爱,但如果真的动了心思就绝对不会作小儿女态,一旦认定就必然不会掩藏。

在这世上若动心思却不能纵情纵爱那还谈什么快意人生,如果不能快意人生那就是枉过一世。

她上马车后,梁胜海虚应几声,却只笑不说话。梁胜海当然也不是因为盛淮南才想着领何如初去京都,其实他也就跟楚庄王京邸的大管事交接一应事物,说句难听些的话,梁胜海也就间个买卖人,那个圈子他是沾不上边的。

“如初啊,接下来还打算继续画本子吗?”梁胜海在车帘外随意问了一句。

坐在车内,何如初自然点头应道:“画,接下来画个有趣的故事。”

梁胜海接着又颇有兴趣地问道:“结局如何?”

结局,怎么还没开始写就问结局,何如初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因为仙剑这故事结局实在太惨了点儿,于是就笑道:“是个欢欢喜喜的大团圆结局。”

一路上梁胜海说这说那,倒是半点没冷场,何如初乐得有个人可以说说话,要知道她其实是一个挺爱唠的人,结果现在是被逼宅着。待到京都门外下车,把户籍牌给城门小吏登记好,一进门何如初就被彻底震撼了。

从大乾门进,大乾门往内走京是京城最富盛名的长安街,取的自然是长治久安的意思。长安街是京都主干道也是御道。说是御道却并非是平民就不能行走,皇帝陛下不经行时车马随意过,皇帝陛下若要进城出城却必定会从长安街上过,长安街一道贯穿南北,所以不论从南北哪个门走都是行走在长安街上。

从大乾门进挑开帘子一看,一马平川,甚至可以远远看到正面的宫殿,何如初视线在宫殿建筑群上停留了片刻,她没有想过京都有这么好的地势,真正的一马平川啊!就像上天造就好了一样,虽然略有高低出入,但几乎就在一个水平线上,所以她能远远看到宫门,一点遮掩都没有。

“很壮观!”就是在北京也绝对不可能一进城门就看到故宫,再看两干净整齐,可能因为是在御道边上的关系,既不见酒旗招展也看不到小摊小贩。不过行走在御街上时,还是能从街道两边的侧道上看到摊贩们。

虽然何如初被小小震撼了,但是再繁华也比不过现代那些国际化大都市,所胜在古色古香感觉完全不一样,所以她才会被震撼。

“如初别发愣了,多来几回就不觉得有什么稀罕,所以你还是得多来几回。”梁胜海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士,搬到里镇去也只是喜欢那儿的清新安静,所以他对京城没什么太大感触。

但是何如初不同,她啊猛地就想起一句诗来,她都不记得谁写的:“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不过她没念出来,谁知道有没有围棋,谁知道是不是十二街,她克制得很。只不过进京都后就没再放下帘子,上眼看着邻街铺面,家家的门脸都极有特色,到底是御道,别处不能比。

走了大约一刻钟马车就停了下来,梁胜海说:“如初到了,下来吧。”

何如初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抬头一看:“山海书局,这个名字好,既不俗又大气,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说得梁胜海一袖手施礼:“我得谢如初赐这么好一句,回头我让人刻好挂在门两边。”

没…没这句么,何如初只是惯性而已,这句在现代谁不知道啊,谁会认为她是原创啊,这就跟看到澹泊会想到澹泊明志一样,完全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刚才的诗咽下去了,这会儿看到山海她没能咽下去:“舅舅觉得好就好,也不用别人来写,我给舅舅写怎么样。”

干脆点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梁胜海见过何如初的字,确实是好字,一小姑娘家家那《仙剑奇侠传》那几个字端是写得大气磅礴:“那倒好,一事不烦二主,回头你再给我落个名款,那我这书局就真正闻名京城了!”

现在京都谁不知道不息斋主就只能说一句消息闭塞,所以梁胜海也不是纯粹只因为何如初字好才答应得这么爽快。

“没那么夸张,就我这几个字我勉强能见人,要说好真称不上。”说着何如初与梁胜海一道进书局,书局里有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块儿选书看书,小二时不时说上一句话却都见着文雅娴静。

进书局后何如初最想问的就是《仙剑奇侠传》,于是乎何如初就冲柜台上的掌柜问了一句:“掌柜的,仙剑…”

只是她话还没说这完掌柜就苦着脸摇头说:“姑娘,换个地方问问看,我们山海书局是真没了,越是大书局现在越断货,我们也在这扯长脖子等着书送来呢!”

梁胜海慢何如初几步,大概是交待什么事儿,一进屋就听到掌柜这么说遂笑得都没了声儿:“老六啊,这可不是来买书的,这是我外甥女,她想要书难道还用问你买。”

“哟原来是表姑娘,瞧我一时不察还以为您是来买书的,这两天我接待好些人都问起这套书,可我不也没办法,早卖没了,东家也没见送得书来,我这里也愁啊!”掌柜老六赶紧从柜里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何如初。

“找个人来领着如初四处看看,要是想出门也让人陪着。”梁胜海说完继续眯着那小眼儿看何如初,让何如初不禁想这梁胜海到底今儿为什么这么神经兮兮地看着她,到底出啥事儿了!

掌柜老六自然会办事,把自己的闺女安排过来,寻常小厮可不敢随便乱安排,安排妥当后老六又冲着梁胜海继续倒苦水儿:“东家,您要再不来我这就得愁白头了,您看那套书什么时候能安排送来,京都人都等着呐。”

不但是买书人,还有各书局来批书的人,掌柜老六一边被买书人追问一边还要应付各书局,感觉是顶不错,可被问得多了,加上有些问话的人他实在开罪不起,所以这苦水那是满肚子倒不尽。

“书在加紧印,再过七天能成,主要是前几日各洲郡来提了一趟,加上扉页套色实在有些麻烦,再怎么也得仔细来,总不能为了图快而有疏失,你就按着我说的答话。”梁胜海说着和掌柜老六一道到后边去了。

而何如初则在书局里看了看,然后就和老六的闺女田芳一块儿出门去。

田芳和何如初四处走,也不详细介绍哪儿是哪,何如初也没让她介绍,只是信步走着,看情形似乎也没让田芳当导游的意思。

何如初就是喜欢逛侧街的小摊而已,哪有那么多想去的地方,京城再漂亮对她的吸引力也就那么大。古建筑哪哪儿没有,她打小就在故宫里玩,皇都气势也不鲜见,倒是小摊贩们售卖的东西让何如初很感兴趣。

从小摊贩们售卖的东西里能看出这个朝代的底细,比如有没有玻璃,工艺水平怎么样,各种织物以及食物如何,这些都能显露出这个朝代真正的底细来。

做为一个穿越女,她虽然不会造玻璃,可是如果有玻璃她是很乐意买的,她对纸或白矾布的窗户实在没爱,通通透透的玻璃窗多好。

但是结果不太好,玻璃没见着,见着个不怎么想见的人——郑韶!

怎么哪哪儿都有这厮…

32.一个消息激起千层浪

更新时间2012-3-29 8:01:06字数:3106

 看见郑韶还能咋滴,当然是一个字儿——躲!

得亏公子王孙们是很忙滴,也没谁半道上截着她指名道姓地说从前认得。田芳跟在何如初后边儿七拐八弯有些糊涂不认路,幸亏京都的道路四通八达,只要认准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到大道上,当下田芳也不多言语,且随着何如初爱怎么逛就怎么逛。

正所谓是再繁华的城池也有破落不堪的方,京都分内城外城,内城住的非富既贵,外城自然是三教九流杂居着。走得累了时何如初就招呼田芳坐下喝点果浆子,果浆子就是果汁,秋里鲜下的各类水果压榨成汁,加冰块镇着喝一杯下去透着沁人心脾的凉爽劲儿。

喝完果浆子又听隔壁有人在说书,说的还正是《仙剑奇侠传》,何如初觉得自己不应该错过,于是和田芳一块儿上茶馆里听书去。到得茶馆小二把她们引上楼,茶一壶瓜果点心三样儿,给二钱银子就能坐一下午。

今儿说书说到最后一点儿,她本来还挺得意,结果结局一说完一片骂声,甚至有扔盘子扔茶壶茶碗的,何如初小小地掀开帘子往下边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缩回头来:“好可怜!”

“可怜什么,现在整个京都上上下下都在在找这位不息斋主,故事是好故事,就是结局大家伙儿受不了。很多人都说要是找到这位不息斋主一定要让他把结局改掉,反正都是神仙传说,接下来写再让灵儿和月如活过来就好啊!”田芳明显也赞同这个说法。

这让何如初更加捂紧了胸口,心中暗下决定:“打死我也不说自己是不息斋主,这要是被群起而攻之我可受不住。”

茶馆外此时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一队人骑着马打楼下过,远远地何如初就瞄这么一眼,哪想到这一瞄就瞄见盛淮南了。这时的盛淮南不得不说比起在建安城时多有不同,也许是左右侍从环绕,排场一衬托显得不同,感觉比在建安城更多一份高坐云端的气势。

“真是巧,刚才见着郑韶那混帐,现在又瞧见盛淮南。”再左右一瞅,夏夏和入秋也在,何如初当即就趴在茶馆的栏杆上挥手,笑眯眯地迎着盛淮南和夏夏他们。

她绝对能肯定盛淮南和夏夏、入秋都瞧见了她,废话,她这么大动作是个人都得看一眼。但是他们的眼神就像陌路人一样,只扫过一眼就掠过去,压根没有半点熟人相见的感觉。

看着盛淮南的背影远去,何如初的手都没放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让她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疑惑不解。

走得远了,盛淮南依旧没回头,倒是夏夏低头一笑轻声说道:“公子爷,是在跟您打招呼呢。”

“嗯。”盛淮南只应一声并没有多言语,是何如初自己选择远离这个圈子,那么就要彻底一些。不想涉足那就不要有任何牵扯,否则只会当断不断反受其患。

“笑脸都僵了。”入秋小声地嘀咕着,何如初什么样的笑意都不鲜见,但偏偏没有像今天这样笑着笑着僵在脸上,看着要多难受就多难受。

“自去办事,哪来那么多言语。”盛淮南说着和夏夏、入秋分道而行,侍从们依旧跟在盛淮南身后。

在茶馆里何如初其实也没他们说的那么难受,就是前后落差太大,她反应有点儿迟钝,好半天才记起盛淮南曾经跟她说过,既然选择了就要彻底断干净,否则只会招来祸患。于是她收回手讪讪然地坐回茶馆里,扁扁嘴继续喝茶吃瓜子点心。

田芳问了一句:“看到熟人了?”

“嗯,我还以为是认识的人,但是我看岔了。”

有些郁闷地从茶楼里出来,再拐了几个胡同就重新回到御街上,御街中段正有一群人围着看热闹,一见有热闹看何如初满怀的郁闷就变成了兴奋,足可见这时代真是缺少娱乐啊!

一边朝着人群走去,何如初一边问道:“田姑娘,那边是什么事儿?”

“应是朝辞馆挂了新题出来,朝辞馆是太院下设的字画馆,有不少人到朝辞馆里淘好字画。记得十几年前儒林张太史的字才五十文一幅,画也不过一百文上下,现在啊可是几十两一幅字,上百两一幅的画呢!”田芳说得满怀激荡,足可见这可是个大大的投资,虽然有风险,但投入和产出完全可以抵消这个风险。

同时这也让太院的学子们脸上生光,院士们的字画有出路,自然也就不愁生计。不乏有卖回家当装饰的,但也有识货的行家天天指着上这来淘有升值潜力的字画。

“既然是个淘字画的地方,那这些人围着做什么,难道天天都这么多人?”何如初疑惑地问道。

“何姑娘说是京都长大,想必自幼少出门,也鲜少听这些街闻巷议。这对非太院的学子们来说,既是荣誉又是个糊口的营生。如果不是太院的学子画出来的画能进朝辞馆自然会有大名声,每三个月换一回题目,每次只选一幅字或画,或者没好的一幅也不选。其实要真个说起来,朝辞馆已经好些年不曾有字画入选了。”田芳既兴奋又不免带着些失望之情,这样的热闹不能时时见着当然得失望。

原来是这样,就跟国内的电影明星天天指着拿个小金人儿一样,拿不着虽然遗憾也不必有什么心理压力,可万一拿着了那就跟泥胎塑上金身一样——立马身价倍增!

“那这一季是桂花,题字题画都可以,不限定什么时候交吗,不怕有人代笔吗?”何如初问道。

“不限定,至于代笔,怎么可能呢。谁要有这能耐又何必帮人代笔,自个儿拿得来入选多体面,入选以后一画千金,所以啊代笔的事儿没人肯干。”田芳倒是觉得好笑,这时代文人对自己的名誉看得比命还重要,要是个来投机取巧的,到朝辞馆里那些人哪个不是火眼金睛。

噢,明白,何如初眉一挑看着朝辞馆上画着的那树桂花笑眯眯地转身,画儿嘛她就不跟人比了,她铁定画不出这意境来,就题句诗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