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烟……”虽说她这般逗弄的神态有些少见,但邵含雨却是有些无奈,“我若是伤心,你便不娶他了吗?且我与你,无媒无凭,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倒是说得舒妙烟一怔,总觉得眼前的邵含雨有哪里不对,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当下眯起眸子弯了弯唇,笑道,“含雨,那你是希望我为了你不娶他?”

她嘴角依旧含笑温柔,邵含雨却听出了她话里的冷意。其实他不过是想最后试探她一下,至少当着这么多人——特别是那个人的面,他还想再多听几句甜言蜜语,即使……他知道那话只是说说的。

“当然不是。”邵含雨的脸色一白,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幸好有面纱遮住了表情,并未叫人看到他的失态。其实,舒妙泉不甘心,他又何尝甘心了?

“呵。”一声轻笑自旁边传来,传来虞三公子酥润悦耳的声音,“邵公子真正是好福气,原先听说镇南将军至今也未收进半个男子,还不知是为了何故,如今看来,竟是情有独钟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日等沈公子进了门,将军是必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将军,可对?”

他语气软软却带了些挑衅,明着在激舒妙烟实则倒是帮邵含雨,一旁沈绯被茶水呛了下,使劲地咳了出来,好一会,才勉强止住咳,又继续低头默默似乎若无其事。

舒妙烟依旧是微微而笑,“三公子说的对,我与含雨虽说媒凭,却也是相知相许,我……定然不会亏待他的。”这虞三的眼里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那他所说的话,还真不能轻易应了下来。再说她和邵含雨的事,关他什么事?真正是……多管闲事。

她话音刚落,忽听一声异响自立在墙边的鱼米方向传来,众人不由莞尔。

“呃……大家饿了,不如先用膳罢。”舒妙泉温文一笑,抬手对门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去唤掌柜进来,看看都有什么菜式。”

虞三公子打住她的话,“不用,既是到了虞家的地盘,虞三自当要安排好,否则的话,家母定然要怪罪于我,三殿下但请宽坐,这事让鱼米去罢。”

鱼米摸了摸刚才令自己出糗的肚子,脸一黑便拱了拱手出去了。

我是明媚而忧伤的分割线

一顿晚膳用得是各怀心事。

因为暗访沛郡旧皇怀王赵敏之事不能明表,所以舒妙泉向皇上讨来的理由便是去沛郡巡视,而舒妙烟便自然地顺了她的意思,和邵含雨说是陪三皇女巡视。

虽然,这真正的沛郡之行目的是什么,恐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舒妙泉的态度依然是惯有的沉稳温和,心思半点不露。可舒妙烟却在不经意看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勉强时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这舒妙泉其实还是记恨她的,之所以要跟去沛郡,只怕不只是要与她套近乎那么简单。

她原以为这舒妙泉算得上是个情种,却没想到此人说是想着沈玠,这言谈举止间却对那虞三公子很是亲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亲呢。

这一点,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安眉,”舒妙烟将邵含雨送回房安顿好以后,便将乔安眉唤了过来。她神情早已没有了之前在包间里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慑人的严肃冷厉。

乔安眉暗暗心惊,主子这般的气势除了在战场上指点布局,还真是难能见到。谁不知道这镇南将军舒妙烟是个出了名的笑面虎?

“苜草之事可有了消息?”舒妙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方才属下已经让人送信去了云雨楼,应该很快就有那虞三公子的消息回来。”

“好,苜草的事情要加紧。”舒妙烟冷冷一笑,她绝不相信那位亲爱的皇姨会莫名其妙让她与舒妙泉同行,而这虞三公子谜一般的人物,又怎会突然与舒妙泉如此熟稔?她虽说之前与舒妙泉并不亲近,这朝中各党的势力还是摸得清清楚楚的。

据她所知,那虞家和太女的关系并不一般。而舒妙泉和太女的党争由来已久,虞家不可能挤在这二人之间自讨苦吃。

沛郡是虞家势力最深的地方,难不成那沛郡旧皇一族竟与虞家有关?

想到这里,她嘴角渐渐扬起一抹讽笑,邵含雨也好,虞三也好,都以为自己戏演得好,她却用脚趾头都能感觉出来,这两个人绝不可能是初次相逢!

“是,属下这就去。”乔安眉的话音刚落,便听几声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未待房内两人回应,那门就呀的一声轻轻推了开来。

一道耀眼的亮红不请而入,眸光秋水潋滟,神态悠闲自得,似笑非笑的眼角,似乎表明来人心情很好。

“在下休寢时间,不知三公子有何贵干?”舒妙烟瞬间冷下了脸。

神仙师父

一般来说,舒妙烟极少在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脾性,故而大多人都以为她是个温雅含笑的儒将,其实是没什么脾气的。

但虞三公子却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绝不是个好惹的人。这些年来惹上她的人似乎都没讨什么好处去。此人不但狡猾得令人连衣角都摸不到,而且根本就连好相处三个字的边都算不上。她要真是个温文性格的人,真能在谈笑间将这整个晋朝的版图一扩再扩?

那抹浅浅淡淡的笑,不过是她最拿手的掩饰罢了。而对于她这么张面具,他还真是——很不待见。

“原来将军也有不笑的时候?”不速之客——虞三公子眼角斜斜挑起,似乎她的怒意半点也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廊上的明纱灯里有晕黄的烛火透了出来,将他颀长的身形投成一片长长的阴影。

“三公子如果没事,在下要休息了。”舒妙烟冷冷地靠在窗前,丝毫也没有让他进房的打算。

之前那顿饭她吃得已经够累了,这时候她实在没有心情去应付他。她莫名地对这男人有点排斥,也不知是因为他和舒妙泉走得太近,还是因为他那句她应该给邵含雨一个交待。

他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凭什么开口就来过问她的私事?

见她态度不是一般的冷漠,虞三公子沉默了一会,含笑道,“店里来了位奇人,擅医盅之术,我原以为将军对此也会有兴趣,故而前来相约,”见她依旧无动于衷,眼里闪过难掩的失望,“既然将军无意,那请恕我打扰,告辞。”

舒妙烟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这男人根本没发觉他的不妥之处吗?进她房门至少要敲门罢?而且她又不懂医,哪里有兴趣去参详那些东西?那些个医术什么的,那是军医孙书敏的事情,——

“你说那奇人说哪怕是普通的鸡骨草和苜草都能做出些奇门秘毒?”虞三身后冒出个脑袋,一脸好奇急切,正是沈绯。

“走走,三公子,我要去。”沈绯朝舒妙烟微微颌了下首,就迫不急待地要去抓那虞三公子的袖子。

虞三公子颇为不耐地瞪了她一眼,避之不及地退开好几步,冷声道,“沈都尉请自重。”

“你……”沈绯被噎了一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在下唐突了。”

闻得苜草二字,舒妙烟心中却是一动,连忙唤住门口正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慢着,”这修习医盅之术的机会是孙书敏一直渴求的,将来于战事中或许有用,倒不妨让她去见上一见。况且苜草……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多谢三公子盛情,在下想带上军医孙大夫前去,不知是否方便?”且不管这虞三的真正用意,她倒是相信能让虞家这位当家人开口的奇人,绝不是一般的人物。

虞三公子的声音里有忍俊不禁的笑意,“将军请随我来。至于孙大夫,怕是不太方便。”

舒妙烟一愣,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沈绯满眼期待焦急的神情时止住,也罢,这里毕竟是别人家做主,那便只有她自己去一探究竟了。

“将军请吧。”沈绯笑眯眯地拱手。

几人一路出了后院,来到偏角的一扇小门旁,有两位黑衣女子侯在那里,向虞三恭敬地行了个礼后转身打开了小门。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跨院,清水葱草,花香祥和,看上去极为清静。

“主人说了,只有三公子可以进去。”那两名女子一左一右地拦在了舒妙烟和沈绯的面前。

虞三公子脚步一顿,眼里闪过一些无奈,扬高了声音道,“仙人师父,你当真不见镇南将军?”

他的声音温如润玉,略带了点上扬的尾调,听上去十分悦耳。舒妙烟神情一动,这般独特的音色里,她又感觉到了莫名的熟悉感。

这男人……到底她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院子里原本极是安静,闻听他的话语,倏地一条青色人影从里面冲了出来,伴着一阵朗朗的笑声,“哈哈哈,原来是镇南将军到了,在下失礼之处,还请包涵。”

片刻间,一名青衣女子稳稳地站在了几人面前,此人长得极其惹眼,眼如点漆,玉带风流,看上去约摸三十多岁的年纪,动作起落间极为利落轻盈,显然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见过前辈。”舒妙烟颇具风度地含笑拱手,虽说这女子对她的探究打量很让人不舒服,但直觉里却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这是沈都尉。”虞三公子扬手指了指一旁正眼冒红光的沈绯。

“在下仰慕前辈已久,有幸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沈绯的声音里有克制不住的喜意,酸支支的话从她嘴里冒出来,显然有些喜感。

虞三公子很是不给面子地将她扯到了一旁,捂住面纱干咳一声,“仙人师父,时辰不早了,我们进去说话罢?”

那女子大笑不止,“来来,各位请,”随着她的手势,那原本只有朦胧一点烛火的屋子被点得一片通明,“来人,上茶。”

舒妙烟不由讶然,这福来客栈是虞家的产业,之前听虞三公子的意思,这位仙人师父只是偶尔到访,可观之眼前的架势,却似乎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此人和虞家的关系怕是非同一般。

“三殿下怎么没来?”她忽然想到了舒妙泉,这么热闹的事情,虞三公子怎么没叫上她?

虞三公子微微皱了下眉,刚要答话,那面前的仙人师父已经冷下了脸,“将军,在下虽说不才,可在我的地盘上,还不是谁想来就来的。”

舒妙烟怔住,这女人的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那舒妙烟至少也是个皇女,听上去怎么就这么不受待见呢?

“将军请,三殿下正好有事未得前来,”虞三公子似乎对眼前的情形有些头疼,忽而想到什么,他眸子蓦地一亮,有些不怀好意地向她靠近了几步,“天色已晚,将军可看好路,小心摔跤。”

舒妙烟看着亮如白昼的小院,心下不由狐疑。她绝不认为这位虞三公子会趣味到和她开这么个没有意义的玩笑。

忽然,“啊!”的一声压抑的惊叫传来,正是走在最前面刚迈进房门的沈绯。舒妙烟一惊,连忙走快几步,凑头一看,腿肚子狠狠地打了个结。

老天,那房内竟然盘着一条数十米的银色蟒蛇,碧色的眼睛幽幽泛出慑人的光泽,长长的信子吐在外面,嘶嘶作响,而那条粗壮的尾巴,正硬硬地抵在沈绯的脚面上,显然对她的闯入很是不满。

舒妙烟想,沈绯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今天了,因为那条蛇银色的大脑袋已在一瞬间移到了她的眼前半寸之处,碧色的眼睛里正倒映着沈绯几乎已经忘记呼吸的可怜模样。

“慢!”本能的一声惊呼后,一道白色的流光舒妙烟自袖中疾射而出,如流银泻地般地瞬间铺洒开来,密密麻麻地撒向那大蛇的周身。

那蛇反应极为迅速,立马调转方向怒瞪向舒妙烟这边,可就在它摇头脑袋的同时,整个身体已被那片白色制住,半点也不能动弹。

“极乐针!”沈绯神色难掩震惊,三个字已然脱口而出。

那神仙师父又是心痛又是跺脚地冲了过去,抬手在那蠎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按按,嘴里不住念叨,“宝贝儿,你怎么就不知道看看人呢,也怪我大意,竟是没有提醒。”说完她有意无意地瞄了眼虞三公子,却见对方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妙烟却自这一眼里看出了端倪,这位神仙师父爱蛇如命,哪里可能忘记提醒,真正想要看她出糗的人,是这位虞三公子罢?

想到这里,她不由冷冷一笑,“三公子一介男子,居然能临危不惧,实在令在下佩服得紧。”

虞三公子闻言猛然抬头,眸子熠亮如星,慵润的声音里带了些复杂的情绪,“果然瞒不过将军,是我贪玩想试试将军的身手,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过小宝一马。”

“小宝?”舒妙烟睨向那地上正心有不甘瞪着她的庞然大物,凉凉道,“你若不是虞家的人,我还真怀疑你有何居心。”

“将军的极乐针果然精妙,我……”虞三公子别过头,显然是伤了自尊。

“劣徒顽劣,将军莫要怪罪,”那神仙师父苦着脸摸摸‘小宝’的头,走到舒妙烟面前长揖到底,“不如在下答应将军三个要求,但求放小宝一把。”

众人皆知,这极乐针是难得一见的奇门兵器,当年三通老人集毕生心血打造而成。其针光华夺目,细如银丝,用时变幻莫测,无血不归,而中针之人若是没有独门解法冒然拔针,则必然会气血倒流,血尽而亡。

舒妙烟微微一笑,“在下与沈都尉要职在身,为免她受伤才贸然出针,还请前辈莫要见怪,至于这针……在下是肯定要拔的,前辈的三个要求大可不必。”顿了顿,又道,“如果可以,请前辈对军医指点一二,不胜感激。”

那女子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提这个要求,脸色微微有些不爽,沉吟了一会,她极为勉强地点了点头,“到底是我欠了你的人情,那就让她今夜子时来找我罢。”

“至于你……”她偏眸颇具深意地睨了眼虞三公子,淡道,“在下看你身染凶疾,且进来让我看一看。”

舒妙烟一惊,直觉想要反对,却在她十分凝重的表情下点了点头。

苗盅杀咒

庞然大物‘小宝’眼睁睁地瞅着身上的银针被舒妙烟以极快的速度拔去,心有不甘地低嘶了一声,就被那神仙师父给赶进了一个特制的巨大黑漆木箱里。

沈绯心有余悸地远远避开那只箱子,四下仔细张望了一圈,这才找了张椅子坐下。

见她一副小心谨慎的神情,虞三公子毫不客气地递了个嘲笑的眼神,“沈都尉难道不喜欢小宝?”

沈绯脸一黑,嘴唇抖了抖想要说什么,却忍住了没吭声。

“你们二人在外面等候,将军请随我进房。”仙人师父抬手指向暗角的房门,靡丽的眉眼笑得甚是和详。

“仙人师父……”虞三公子的表情略有犹疑,似是有点不赞同。

“你们若是执意也要进去,那我便不管她了。”仙人师父一摊手,完全一副随你便的意思。

舒妙烟略带困惑地看了眼虞三公子,听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他为了她有求于此人?难道说她身上的病他竟是知晓?他与她不过才第一次见面,又怎会知道这么多?

虞三公子却并未看她,只是颇为无奈地朝仙人师父点了点头,“那有劳仙人师父。”说完便垂首走到了沈绯旁边的椅子上,似是打算安心等待。

“既是进了我的门,自当要守我的规矩,我既答应了指点军医,就一定会照做,而看诊之时,绝不允有第三人在场。”仙人师父含笑解释了一句,转身对舒妙烟扬了个手势,“将军,请!”

舒妙烟扬起嘴角,“有劳了。”

进暗门之后,呀的一声,身后的木门无风而合。

舒妙烟抬眼环顾,心里不由讶然。这里面居然是一间净室,石桌石椅石凳,就连床也是块光溜溜的云石制成,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青竹香气,直让人心旷神怡。

这人来人往的福来客栈里,居然会有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布置……委实精妙得很。

“前辈此地倒是雅致。”舒妙烟笑着赞了一句,回头看向那仙人师父,却见她脸上已然没有半点笑意,比之先前在外头的含笑爽朗完全是两个人。

神似玄冰,薄唇微抿,一双冷冰冰的眸子毫不掩饰的冷漠,隐含着凛冽的杀机,“镇南将军真是好胆识,难道不怕我趁机暗算你?”

舒妙烟微微一笑,负手闲闲立在门边,“在下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却也听闻蟒仙盛名,前辈于山中多年不问世事,此番突然出山自当是维护正义,若是为了在下将多年美名毁于一旦,那是怎么算也不划算的。”

“你既猜出我是蟒仙,就该知道我生平最厌恶便是皇室之人!”蟒仙见她识出身份,当下盛气傲然地掸了掸衣袖,冷声道,“你身上的病,天下除了我,还真没有第二人可以解开!”

舒妙烟挑眉一笑,反问道,“前辈不救皇室中人的规矩在下倒是知道,但前辈与虞家如此亲厚,且在下既能进得了这间房里,说明前辈便不会袖手旁观,可对?”

蟒仙的脸色一白,显然被戳中了心事。

“我便不救你又如何?”蟒仙额角浮上一层阴厉之色,她生平从不欠人,方才若不是一时被虞三公子的激将法激中,想看看那所谓的镇南将军是不是能降得住小宝,又怎会落进这个圈套?

况且,以她的性子,又岂愿轻易在后辈面前服软?“你放过小宝之情,我已应了你指点军医,你我两不相欠,凭什么要救你?”

舒妙烟淡淡一笑,慢条斯理地找了张石凳坐下,“在下并未求前辈施手……”

一句话,憋得蟒仙脸涨得通红,竟是半天也没说出话来。确实,她从头至尾并未求她。可是,那不过是她并不知道有人已经为此事求了许久而已。那笨孩子,居然早知此事并未告诉她?

舒妙烟趁她尴尬未回神之际,又道,“在下身中苗盅,可对?”

蟒仙又是一愣,神情复杂,“你……知道?”

“原先是不知道的,”舒妙烟见她承认,不由叹了口气,“今天一早我突然腹痛,又闻得几种奇花的味道,便猜是如此,没想到……”她自幼练武,身体状况比常人都好,几乎从未生过病的她,又怎会突然受凉腹痛?当时她暗中示意孙书敏不要声张,便是要暗中察访原因,毕竟沛郡之行在即,总不能因为个肚子痛给耽误了。

半路上休憩之时,她趁着大家休息去问孙书敏,才知道一路上孙书敏之所以愁眉不展,正是担心她中了苗盅中的杀咒。苗盅是五月山的奇门医术,可治病,可疗伤,亦可杀人于无形,而这肚腹急痛之状,正是中了杀咒的表现。

当孙书敏说到,那杀咒的诱因是葛花,娇杏和极兰等六香交汇之时,她立时觉得手脚冰凉一片,连脊背上都阵阵发寒。能够轻易在她身上施咒的人不多,而巧能带了这几抹香的人就更少了,虽说那人以药香掩了这些味道,可一向对香味敏感的她又怎会闻不出来?她千猜万猜,怎么也没想到要置她于死地之人竟会是他……

她一直宁愿相信,他是有苦衷的,之所以在她面前掩饰身份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且至多不过是于她身上有所图谋罢了,可没料到他图的竟是她的命!

邵含雨啊邵含雨,这两年他若真要向她下手不是没有机会,此番到底是什么令他着急着要痛下杀手了呢?

“你既知这是苗盅,便该知道你仅余三个月的性命,”蟒仙冷笑着从石桌的灯盏里取了一颗铜钱大小的石珠捏在手里把玩,“中咒十九个月了,如今才发作,那施咒这人对你还是留了些情份的。”

舒妙烟不由苦笑,情份……十九个月前就对自己下手,还谈得上情份吗?十九个月前,也就是一年半前,那时她为他所救不久,正是两情浓厚时,他便是在那时候动手的罢?

原来,世上确实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那沧城的初识相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那你可知道,此咒若要除去,便要施咒之人身死?”蟒仙又是一句重雷炸在了舒妙烟的耳旁。

“而且,你应咒而亡时,那人必定也会随之消亡,这是逆天之术,必须以一命抵之。”

“以命抵命?”舒妙烟震惊之下,久久不能言语。

那也就是说,不管她是否得救,邵含雨是必定活不长久了……

难怪他说,三个月,他希望可以死在她的怀里。

原来他并没有骗她。

解不解咒

“将军似乎知道那下咒之人是谁?”蟒仙的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挑起了眉,“那将军是打算解呢还是与他同生共死?”

舒妙烟心中症结被刺中,不由心头火起,冷声道,“前辈方才不是还说不救吗?此事又哪里容得了我说了算?”如果说解咒便是邵含雨身死之时,她确实……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不是留恋那份掺杂了太多阴谋的爱情,而是她想知道,他这样做到底图的是什么。难道说两年前的救命之恩,不过是为了接近她而对她下咒?

不对,她直觉里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

蟒仙眼见舒妙烟不急不躁,肚子里也慢慢腾起了一窝火。此人明明知道命不久矣,居然还能这般淡定,说明她对那邵家小子不是一点点的感情,这样一来,她还确实犹豫是否要救她一命。

“我虽然答应别人要救你,但解咒毕竟牵涉到他人性命,这件事自当由你做主。毕竟命是你自己的。”

“那请问是谁请前辈相救的?”舒妙烟微微蹙眉,她中咒这件事连自己都不知情,旁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是我和别人的约定,为什么要告诉你?”蟒仙的神情冷淡,显然解咒之事她并不情愿。

舒妙烟思忖了一会,微微低下了眉,“请问前辈如何解咒?需要多少时间?”

“你是想问我,你的咒解开的时候,他会不会马上就死,对不对?”蟒仙神色了然,淡道,“施针后七日解咒,这七日内每个时辰会痛发一次,等你不痛的时候,也就是施咒之人向阎王报到之时,片刻都不会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