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泉,你若实在是寂寞难忍,这次回京后我就上禀皇姨,早点给你指门亲事,也免得你老惦着我家正君,我虽不是个重情之人,却也会善待于他,”

“可是……”舒妙泉的眼里有一丝挣扎。

“你想说他心里有你?”舒妙烟冷笑,“那你叫他随你私奔,他若愿意,我便绝不阻拦,而且我保证,自当会在皇姨面前帮你善后,如何?”她还真是看不惯这人一副苦大情深的样子……

“你……”舒妙泉像是被重拳击中了一般失去了表情,脸色苍白得让人不忍直视,“你果然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

“知道什么?”舒妙烟笑得凉薄,有点自嘲,也有些犀利,“他是沈相最疼的嫡孙,他有他的责任,即使他对你有感情,那也是过去的事,为今沈相允了亲事,那便说明他那个宝贝嫡孙是同意了的,不然以沈相……想要取消婚事总是有办法的。”

“不是这样,原来你还不知道……”舒妙泉喃喃低语。忽然,她猛地挥了下马鞭,直冲出了十数丈远也没回头。

“不知道什么啊?”舒妙烟摸不着头绪,眼见一旁虞三公子正在出神想着什么,只觉得这气氛实在是有些怪异。

她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这人怎么还死不悔改?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飘着些细雨,微凉的雨丝密密麻麻,细如牛毛,只一会,便将路上的的泥土淹湿了颜色。

一柄油纸伞撑到了头顶,挡住了雨幕,温凉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主子,回车上罢。”

“好。”她当然不能拒绝,其实千安的性子若是发起火来,那也是很可怕的。

倏地,一阵尖锐刺耳的急哨传来,前方的密林里有十数骑红色人影冲了出来,胸绣苍鹰,袍裾如焰,滚滚的马蹄声中,那为首一人狞笑着扬起了手里的弓箭。

舒妙烟还没来得及爬上车,眼角就瞥到一支带着火焰的箭矢如流云般地朝自己射来,那刺目的耀眼光芒,瞬间将阴沉沉的天气点亮成绚烂一片。

“给我进去!”怒不可遏的声音来自前面一身红衣的虞三公子,他艳炽流媚的的眸中暴出冰凉如雪的寒芒,衣袖下的手腕一抖,居然手里就多了把通体透明的寒玉剑,‘叮’的一声,如同冰火相撞,带火的箭矢竟顺着来时的方向又疾射了出去,直至‘扑’的一声,没入那为首红衣人的马蹄前,马惊嘶一声,掀起一阵躁乱。

嗤——一声轻笑。

虞三公子低头一看,脸色止不住变了变。

挡住箭的居然不是他的剑,而舒妙烟手里的苹果核。

这女人,居然用内力,不想要命了?

舒妙烟很不爽地噔了他一眼。她镇南将军,什么时候要听一个男人的指挥了?就算没有了武功,这么点小阵仗还能应付不了?

不过,痛……好痛……身上的痛又发了。

“主子!”“将军!”

乔安眉和沈绯等原本跟在马车后面的人迅速地汇拢了过来,团团地将车身围住,“你先上车。”

“查,一定要查清楚!七天都不让人安生!”舒妙烟气得七窍生烟,恨恨地窝回到马车里。

千柳牵起被子帮她顺气,摇头不解,“主子,你这是何必,这群人属下都能猜出来是谁,您还能不知道吗?”

舒妙烟瞪了瞪眼,她自然一眼就看出那些人的来历了,可如今,她却是不能说出来,这种事情就得装傻。

如果说目标是舒妙泉,倒勉强说得过去。可太女的人马向她动手,实在是让她意外得很。

“难道说终于等不及了?”舒妙烟痛得牙齿咯咯作响。好吧,她不过和舒妙泉同路一天而已,太女的耐性,实在是不咋滴啊。

“去,把那个男人给我叫进来,一个男人家箭里雨里的,真是麻烦。”舒妙烟抖手指着车门,“这一路上我可指着他照顾呢。”

千柳眉头动了动,眼里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第二回合[VIP]

很快,虞三公子被请进了马车。虽说动作上有点不情不愿,进来之后倒也并不拘束,优优雅雅地落了座,随手便将手里的长剑扔在了一旁。

“公子没受伤吧?”千安关切地问候了一句。

“我没事,你家主子可是又痛了?”虞三公子淡淡睇向窝在被子里头也不抬的女人。

“是的。”千安长长地叹了口气,心疼地将舒妙烟脸庞的一撂发丝捋开,露出那张苍白浸满汗水的脸。

“还真是挺痛的啊。”虞三公子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转身挪到一旁不知在翻弄着什么。

舒妙烟正抱着枕头闭目养痛,见他忙了半天竟是从紫檀茶几的暗格里取了套精致的茶具出来,不由眯了眯眼。

这男人……外面杀得虽不算是惊天动地,那也是剑戈交响,刀光剑影,血腥在所难免……他倒好,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喝茶。

“这是逍遥散,”他一边熟练地洗着茶具,一边从怀里摸出个青色的香囊,香囊鼓鼓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手指在里面摸索了好一会,拎了个拇指大小的红纸包出来,“你是想继续这么痛着,还是喝一点下去,好好睡一觉。”

敢情这是在帮她泡茶呢,舒妙烟艰难地从榻上爬起来,抱着枕头凑过去,“什么逍遥散,难不成是那种让人上瘾的东西?”

这东西她曾听宫里御医说过,能克制疼痛,也能麻痹知觉,于她现在的情况倒确实很适用。但这玩艺也有个坏处,那就是意志薄弱者很快就会上瘾,最终因瘾成毒,变成废人一个。

“这东西千金难求,就不浪费三公子的好意了,在下这点痛还扛得住。”她才不会拿自己去开玩笑,痛也就是熬熬过去了,若是犯这么个瘾,到时候叫她上哪去找这么金贵的东西去?

她虽说不缺钱,但这东西还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这虞家……还真是能耐大得很。

‘咚’的一声,似乎是有根箭矢射到了马车的木门上,虞三公子手一顿,眉头略动,淡道,“堂堂镇南将军,难不成连这逍遥散都不敢用?”

“若是不敢,那我便不勉强了。今早神仙师父关照过,你这痛是一次比一次厉害,若不用上些个特殊的法子,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住。”

他说的是云淡风轻,舒妙烟却出了一身冷汗,就现在这么个痛劲,她已经忍得很辛苦,若是一次比一次痛……那她还真不如拿把刀抹了自己痛快。

就是在战场中受伤,那也是刀剑淋漓的事情,一闭眼就过去了。可这种像是拿着把小刀一寸寸剧着骨头的痛,真正不是人能承受的。想到这里,她便恨不能将邵含雨给咬碎了才罢休,竟然舍得这样对她……想要她的命多的是法子,他却偏偏选了最残忍的一种。

而且,她不痛的时候,就是他死的时候。如此偏叫她连恨都觉得是多余的。恨个死人,有意义吗?还是个她曾经爱过的死人。

“神仙师父说了,一般中了杀咒的人就算解了咒也很难活下去,因为十个里有会有十个人活活痛死。”

十个里面有十个?舒妙烟舌头打了个结。那她不是死定了?死法有那么多种,痛死……实在不是上乘之选。

手中一热,不知何时,虞三公子已将泡好的茶搁到了她手里,“家母久闻将军大名,一直未能得见,此次沛郡之行,她再三叮嘱我要好生照顾将军,若是将军在我手里痛死了,我很难向家母交待。”

在他手里痛死了?这叫什么话?舒妙烟咬牙端着茶盏,眼睛恨不能在那青瓷上的牡丹花瓣上戳个洞出来。这人压根半点也没将她放在眼里,对他来说,她只是讨好他母亲的工具,这么珍贵的逍遥散,他拈起来就跟拈面粉似的,那神态就跟喂猫似的。

“家主如此盛情,在下便却之不恭了。”舒妙烟思绪一转,将茶盏揭开。她才不想痛死,真的不想。反正已经欠了虞家的情了,再加上这么点,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这个男人——总有一天会知道,她到底是猫儿还是老虎。

一阵冷风吹过,空气里挟着些浓烈的血腥味。和着茶香一起,很强烈的对比。

舒妙烟心一横,端起手里的茶,小口地抿着,这茶……味道真不错,还很熟悉。醇而不腻,香而不俗,应当是极品的半分春。

不就是逍遥散吗,她就不信以她的自制力还抵不过那点毒性。

“极品的半分春啊……”舒妙烟漫不经心地赞了句,心里却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却不知皇姨她老人家得知这虞家马车里随便放的茶都是她如珠如宝的半分春,会是怎样的反应?

虞家之富,足以倾国,她老人家居然放着这么只狼崽子在身边?看来,这次的沛郡之行,必定是意义重大了。

想那时,每当谨帝宣她进宫听她最讨厌的戏文的时候,她都会很坏心眼地拈上一小撮扔进茶壶里。谨帝为人严谨,听戏却出其的认真。每每她总是趁其不注意加几片,再加一点一点,直至茶香满溢,满室清袅,谨帝才会突然反应过来,而后努力忍着被猫抓了心似的表情……

将一国之君整成那个模样,特别是向来严肃的谨帝,露出那样的表情,那是件多么令人畅快的事情啊……

可这会,她喝着这茶,忽然觉得好没滋味。这里面可是千金难求的逍遥散,万一她上了瘾,以后岂不是得和虞家拴在一条裤带上了?

这虞家到底是个怎样的来历,她还不清楚呢……况且这个男人,明显和舒妙泉的关系不菲。

她是个聪明人,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在太女和舒妙泉之间明确抉择。皇上既然让她和沈家联姻,那必定是希望她向沈相学习的。沈相——身为左相却能在朝中如此低调,那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想到这里,她忽然记起一件事,将手里的茶猛地一饮而尽,朝窗外叩了个响指,“书敏,你还活着没?”

孙书敏精神抖擞的声音立马自窗外响起,有点羞恼,“主子,属下虽是军医,却也是不至于弱不禁风罢?主子放心,属下还舍不得死。”

“哦,那你告诉我,今儿个蟒仙前辈都指点你什么了?关于苜草的事情可有眉目?”

“回主子,蟒仙前辈给的手抄本属下尚在研读,大概已经知晓了,那是类似苗盅的东西,并不复杂。”

“哦……那苜草也能做盅啊,”舒妙烟舔了舔嘴唇,突然觉得有些口干,头也渐渐晕眩,意识正在一点点剥离。

“这药的劲怎么这么大,……书敏啊,我头好晕啊。”

许是马儿受了惊,马车被晃得东倒西歪,孙书敏的头却准确地从车窗外探了进来,声音有点着急,“主子,你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我刚吃了金贵东西呢。”舒妙烟晕乎乎地闭上了眼睛,这东西确实不错,身上的痛明显的轻了些。

忽然,她蹙了蹙眉,抬手指向孙书敏——“右边。”

孙书敏一惊,头一偏,正巧躲过一支带着流火的箭矢,箭带着劲风直直射入车内,‘铿’地一声落在了虞三公子的脚边。

“三公子,你的衣服着火了。”舒妙烟眯着眼睛提醒了一句,一时竟觉得没来由的心情大好。

这男人明显在看她的好戏,看她吃药吃得傻乎乎的东西很开心吧,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要不是她的授意,孙书敏怎么也不会让这支箭射进车里来。

饶是虞三公子涵养再好,这时也忍不住有些窝火,咬着牙对舒妙烟冷冷地哼了一声,抬脚急忙去踩衣裾上的火星。

那箭上也不知涂的是什么火油,踩了半天也没踩灭,千安、千柳二人连忙上前帮忙,三人一时手忙脚乱地踩作了一团,将整个车厢弄得人仰马翻。

“那个,要不要我回避一下,三公子,我看你还是将袍子脱下来扔了好。”

虞三公子狠狠地剜她一眼,利落地将外袍脱下,转手便扔出了车窗外。

舒妙烟显然是药力发作了,正头晕脑胀地撑住额头,自然没有看到他的眼刀子,迷糊中对外面叫了一句,“安眉啊……怎么还有六个,太慢了。”

“主子,这红衣卫……武功路数怪异,还请耐心等一下。”乔安眉的话被叫叱声打乱,舒妙烟勉强听了个明白。

敢情这些人不是太女的人,而是有人栽脏嫁祸,可舒妙泉就在这里,她必定不会做这么傻的事,还有谁会这般吃饱了饭没事干?

又或者……这些人原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想到这里,舒妙烟眸子一亮,猛地反应过来,用力挪到窗边打算仔细看清外面的情形。

药力下动作明显有些迟缓,她脑袋还没探出去,就听嗖嗖的破空声传来,两支暗篮淬毒的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了进来,那劲道极大,显然是末路之弩。

“这车结实么?”舒妙烟凭着本能的反应避过,顺带将旁边的虞三公子护到了角落里,温热的呼吸打在彼此的脸上,她一低头,只觉得对方身上有股淡而好闻的香味幽幽地传了过来。

“你……”男子羞怒的声音自怀里传来,“放开我!”怎么每次他打算救她的时候反而都被她所救呢?

箭矢与车壁碰撞出‘铿’的声音,于马车里分外的响亮,——“原来这车里面有精钢打的啊,”舒妙烟浑浑沌沌地嘀咕了一句,一低头,便窝在那好闻的香味里软软地倒了下去。

“狗咬吕洞宾。”

“无耻。”

迷糊的意识里,她似乎听到了这两句话,很好听的声音,软如温絮,却咬牙切齿,这是在说谁啊?

“我没听说过逍遥散会晕的啊……”那东西不是服了□的吗?可她怎么觉得脑袋像木头一样转不动呢?

“呵……我说是逍遥你就信啊。”又是那个好听的声音,这一次带了些上扬的尾调。

所谓试探[VIP]

舒妙烟没想到,她一醒来就是九天后,原本做足了心理准备要迎接生不如死的折磨,一眨眼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香很沉,梦里有大片繁茂鲜妍的茶靡花开,有浓淡相宜的藕粉梨花迎风绽放,还有烈艳似火的凤凰花海,那里莺歌燕舞,春/色满园,有着人世间无处可觅的明媚景色,令人留恋忘返。如果可以……她是愿意在那里呆上一辈子的。

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身体轻似浮云,全然不知身置何处。直到千安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刺得耳鼓生生发疼,这才意识到——她醒了,在被某人放倒了九天后,终于醒来了。

“我真的睡了九天?”舒妙烟压着心底一股子无名火,暗暗运气调息了一周,发现并无任何异样,而内力居然已经完全恢复了,气息运转之下,似乎比之前更轻松了不少。

“是,主子,已经九天了,我们都到了海棠谷了。”千安极富耐心地再次肯定回答。

“海棠谷?”舒妙烟支着额头,头还有些晕沉,也不知那虞三公子到底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这个时辰,邵含雨——

就算是再恨再怨再怪责,她此时心里也只有无尽的伤感。

最难熬的七天,居然就这么过去了,他走之前,必是怨恨她的罢?

胳臂,轻的像不是自己的,腿,麻得像针刺一样。心里,却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我还没有找你问清楚呢……”舒妙烟垂着头,无意识地从怀里摸出挽情丝,蓝莹的光泽丝毫没有褪去,如今那个编织的人却再也无法相见。

“主子……”千柳轻咳一声,实在不忍见她陷于悲哀。其实即使她嘴上不说,他也知道,她必定是有些怪责自己的,归根到底,是她选择了去咒,也就是放弃了邵含雨的命,从间接而言,她就是杀害邵含雨的凶手。

不论前因是什么,她总是对不住邵含雨一回。

“主子,可饿了?”

“我不饿,”舒妙烟别开头,撩开窗帘。

窗外落英缤纷,疏影暗香,大簇的秋海棠正在摇曳绽放,确实是熟悉美丽的景致,独属于海棠谷,可此时的故地重游,却叫她难受得半刻也不想多看。

一年前,她曾与邵含雨在此把酒欢言,他在落英的花瓣下含笑而立,绝色的身姿与花海融成一体,他的笑容让所有的美景黯然失色,而今,那一切却都成了回忆,只是回忆……

缘份两个字,实在是叫人于心不忍。

“还是用点吧,这粥一直温着,这会用刚好。”千安将旁边炭炉上煨着的瓷盅端了出来,“三公子说您这两个时辰就会醒,一早就备着了。”

“三公子?”这三个字,像魔咒般一下子将舒妙烟从伤绪里拉回了神,那人居然算准了她这两个时辰就会醒?她眼睛盯着那盅香气腾腾的红枣莲子粥,瞬间脸就沉了下来。

原本是想装糊涂的,此时却实在无法再忍。抬眼将千安和千柳二人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凉嗖嗖的眼神刺得人骨子里都凉,声音更是寒得像是三九的冰霜,“我倒不知道,你们两个何时换主子了?”

“主子!”两人扑通一声同时跪下,千安手里正端着碗,一急之下翻了些热粥到手上,却连擦都不敢擦。

“你们就不怕我醒不过来了?从没见过面的人,你们都敢相信到这个地步了?”

千柳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低头提醒,“回主子,那茶是您自个喝的。”

“哦?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没有责任?怎么别个送来的东西你们这里检查那里不放心,这三公子说要把我放倒你们就让他把我放倒,他要我睡几天我就得睡几天,要我几时喝粥我就得几时喝粥?怎么,他是你们的新主子?那去吧,我不拦着你们。”

千安的头已经伏到了地上,再抬起来时那双眼睛里已经有了雾气,嘴角倔强地抿起,“主子当真想赶我们,又何必找这么个借口!”

舒妙烟怒了,这一个个的比她殾能说会道,把一招后发制人运用得出神化。怎么着,她是有点无理取闹,但这么件事不论放到谁身上都是恼火的罢?这两个人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至少她被放倒以后,他们是可以找虞三公子逼拿解药的……

“其实主子原本就是对三公子放心的,又何苦为难奴婢们。”千柳委屈地红着眼,手里还拿着帮她缝到一半的衣袖。

舒妙烟其实就是憋着一肚子窝火没地方发,这会见这二人的神情也不忍再闹,摆摆手粗声道,“你们都知道什么了?起来起来,没人叫你们跪着。”

两人相视一眼,慢慢爬起来,千安将粥搁在旁边的小几上,一边擦着手,一边低声道,“三公子那天拿逍遥散的时候,那香囊上绣了雨压云。”

舒妙烟不说话了。

是的,正因为如此,她才放心地喝下了那杯茶。可明明是逍遥散的,怎么就成了迷药了呢?而且据她所知,一般的迷药根本不可能制住那克盅的痛……这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所做的每件事情都和迷雾一样,偏偏她碍于舒妙泉不能过多盘问。

雨压云,那是云雨楼独有的标记。云雨楼为晋朝皇室所有,掌握了所有朝廷官员、富商绅甲乃至武林中人的资料,能够在香囊上绣着雨压云这标记的,身份在云雨楼里不是一般的高,而以她所知,目前除了谨帝以外,只有一个人掌握着这个权力,她却没想到,那个素昧谋面的人居然是个男子——虞三公子。

这人,倒是得罪不起的,难怪舒妙泉那么看重……

“他人呢?我要问问他,给我吃的是什么,这么好的东西,说不准哪天我还想尝尝。”舒妙烟冷诮地勾了勾唇,就算他是云雨楼的人又如何,自己人就可以暗算她?她堂堂镇南将军,就这么被他一杯茶撂倒了十天,这件事传出去后还要不要混了?

千安和千柳对望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主子,三公子就在旁边。”

舒妙烟愣了下,就在旁边?

天色刚刚入暮,绚红的晚霞从青纱帘里泻下,将车内的摆饰染成了一片暗红。那不被注意的侧柜一角,确实……有个人在睡觉。

他身上披着红衣的衣裳,与车内的流红映成了一体,一时间还真是不容易发现。

“那个……三公子?”舒妙烟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虞三公子?”还是没反应。

“他旧疾发了,接下来的半个月,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晕倒,昏厥时无知无觉,睡上两个时辰就会自己醒来。”千安瞧着主子一脸的幸灾乐祸,忍不住开口解释。

“啊?那是什么怪毛病,不会也是盅罢?”舒妙烟摸摸鼻子,并未发觉自己的语气软了许多。

“属下不知,不过三公子醒着的时候曾交待过,他说他告诉三殿下她们,主子是突发急疾睡了十天,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