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感谢他帮我掩饰不成?”舒妙烟灰溜溜地瞪了那睡着的人一眼,眼见他睡姿并不舒服,再回头看看这车内最舒服的软榻正被自己占着,到底还是很不好意思。

“把他挪过来睡得舒服点罢。”既然他知道低调从事,那她自然不再和他计较,想了想,又道,“他只身一人也没带小厮,你们两个照应一下,也不知道舒妙泉在搞什么,既是叫了人家,怎么也不知道好好照顾,实在不行也能再叫辆马车啊,这一路上虞家也真是的。”

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怪癖,单身男子上路都不带个人侍候,该说他艺高胆大还是贼胆包天?

她嘀咕了好一会,突然发现那原本安静躺在毯子里的人已经醒了过来。那人正偏着脑袋,用双秋水般明净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着她,那表情——像是看个怪物一般。

“你……醒了?”他声音有点疲惫,却掩不住语气中的一抹轻松。

车内光线很是暗淡,他的一双眸子却像是暗夜里的璀星,熠熠闪亮。

舒妙烟一时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虞家的情我欠下了。”答非所问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她大方地拍拍身下的软塌,“你怎么样,来这边睡吧。”

虞三公子眼神一凛,直直地看着她许久,淡淡垂下了眼帘。自然,也不会有人看到,他袖下的手指已握得很紧。

舒妙烟见情形不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呃,她说的话确实有些暧昧。

“我的意思是,你来这里睡,我出去休息一下。”说完她又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她果然是和男人相处得太少了……就算是她出去了,那张塌也是她躺过的,这不在拿人家的清白开玩笑吗?

“两天前我突发旧疾,一时来不及派马车,便与你共乘到现在,如今怕是很多人都已经知道我与你的关系,你说,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待呢?”虞三公子慢吞吞地坐起身,眼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和你的关系?”舒妙烟被一口粥呛了半天没回过神来,“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好吧?”

虞三公子探手摸了摸脸上的面纱,悦耳的声音里挟了些许调侃,“那你的意思是,我给你看了我的容貌,你便承认我和你的关系?”

“你当真要看?我是很愿意的。”他语气意味深长,却没有半丝犹豫。

舒妙烟使劲地咳了几声,头伸向马车外,“那个,不用了,三殿下呢,你既然醒了,我叫三殿下照顾你。”她绝不惹这个麻烦,晋朝男子的面纱,揭下的只有未来妻主,一个邵含雨——已经够让她心灰意冷了。

“呵……”虞三公子轻笑着睨了她一眼,通透了然,“三殿下有急事奉召回京了,将军莫不是难忘旧情,对于暗害你性命的人执着不悔罢?”

“将军如此情深不倦,倒叫我佩服得紧。”他眉梢斜斜地挑起,是一抹毫不掩饰的挑衅。

舒妙烟的脸立时就青了,沉默了好一会,她眯眼微微一笑,“三公子误会了,在下已有皇上指了终身良缘,你也知道,沈相嫡公子,他的为人,怕是容不得别人。”

“在下这辈子怕是唯有独善其身了。”舒妙烟委屈地叹了口气,意有所指,“以三公子的品貌能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她才不信这男人凭这几面就对她生了感情,虽说自小很得男人缘,但以眼前男人的城府,绝不是轻易为谁动心的人。谁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公子既有旧疾,便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她是个聪明人,这男人她惹不起躲得起,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溜之大吉。至于沈玠,就暂时用来做做借口吧。

“将军的意思是说,那沈公子心胸狭窄,容不得在下?”虞三公子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些紧追不舍的意思。

“三公子此言差矣。”舒妙烟忙不迭地摆正了脸色,“他是我皇姨所指,自然是贤淑良德的男子,这样的男子,我又怎能委屈了他?我连通房都没纳,别的……自然就更不可能了。”

“哦?”虞三公子双眸一眯,凉凉地看着那人风一般地卷起帘子逃了出去。

她找的——还真是个好借口。

挚友虞三[VIP]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小雨,队伍急行慢赶,总算在落暮前赶到了海棠谷里的福来客栈。

舒妙烟一路上很少说话,她在想一个令她很困惑的问题。舒妙泉为何突然被传召回京?如果说有什么重要紧急的事情,她这里应该收到消息才对。可不论是乔安眉这里,还是云雨楼那里,都没有半点消息,没有人知道原因。

据沈绯所说,舒妙泉走的时候,脸色灰败惨淡,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会让那么个含蓄温文的人不堪一击?

连沈玠的事情她都可以平静面对了,还有什么可以让她那么激动呢?皇位?如今谨帝身体安康,短期内是不可能退位的……如果没有舒妙泉去制约那个暴躁不稳的太女,谨帝陛下岂不是很无趣?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疗毒那夜舒妙泉的突然被刺。

——

想到这里,舒妙烟利落地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疆绳扔给小二,刚要转身,却发现玉狮子抵着头直喷气,堵着她的路,似乎很不乐意的样子。

“好了,乖点。”她这会可是有正事要做。

这玉狮子连着几日没见到主人,一路上直撒欢,刚亲热了没多久就要把它扔给小二,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沈绯见状笑了起来,忍不住上前安慰地摸了摸玉狮子的髦毛,不料这家伙蹬鼻子上脸,闹得更起劲了。

舒妙烟这会没心思陪它撒娇,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它点脸色看,却见旁边的鱼米狠狠一个眼刀飞了过去,玉狮子髦毛抖了抖,竟然就安静了下来,委委屈屈地跟着小二走了。

“没想到鱼侍卫还有这么一招。”舒妙烟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忽而想到什么,唇角扬起抹饱含深意的笑,“在下才睡了几天,坐骑就被收得这般驯服,还真是叫舒某刮目相看。”

鱼米神色有一丝讪然,低眉避开舒妙烟的审视,“将军见笑了。厢房已安排好,还请将军入内歇息,待备好晚膳,再请将军下来。”

“好。”舒妙烟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不经意间正瞧到他耳后极小的一点脂色,心下顿时了然。这鱼米,原来竟是个男子……怪不得,她总觉得玉狮子和鱼米不对盘,那匹出了名的色马,一见到鱼米就成了柳下惠,她还道鱼米的美色不够吸引它,不料竟是这么回事。

沈绯居然从沈府里带了一个男子随行,这人会是谁呢?她头一个想到的是沈玠,可是不对啊,沈玠那么个冷得跟冰渣一样的人,怎么可能跟着他小姨辛苦奔跑在外?图的什么?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通。那么,难道是沈绯的男宠?听闻沈绯二十有三了尚未娶夫,带个男人也正常,为何要让人家扮成女子?

这一个个的还都是怪人。

摇了摇头不愿再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在她眼皮子底下翻什么花招,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沛郡之行已经过半,皇上的差事最重要,只要不是什么原则上的大问题,她是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反正她睡了这九天还好好活着,至少说明这些人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进得客栈后,眼看着虞三公子住进了自己对面的房间,舒妙烟的头又大了。

虞家客栈有个特色,最好的上房是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只有两间房,第一次投宿的时候,是虞三公子和舒妙泉两人住了。而为今,舒妙泉不在,她便自然成了和虞三公子同院的那个人。

方才在马车内他一番若近若远的暗示,假不假,真不真,——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只是直觉地离他越远越好。

当初和邵含雨,她应该算是因恩生情,他救她一命,在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那段日子便成了她记忆里永远不可磨灭的一段美好。如今就算她知道那个救命之恩是假的,可笑的,她也不愿再去击溃曾经走过的那段岁月,过去了,就让它过去罢。

她舒妙烟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在她知道邵含雨对她下苗蛊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了。

“三公子可好些了?”同是云雨楼的人,她倒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他的病情。

可是,男人的变脸速度堪比六月里的天气,以前只是听安亲王叹过的舒妙烟,这会是深有体会了。

譬如现在,虞三公子连眼角都没有瞄她一眼,就径直走进了对面的房,那冷冰冰的神情,竟像是和她从来不相识的一般。

刚才还在车上缠着要请她揭面纱的人,这会居然摆这么个脸色给她看,这一转眼的工夫,就这么捉摸不定——

舒妙烟气乎乎地一拂袖,自己一个人进房了。

坐了一会,一拍桌子吼起来,“乔安眉,你给我死进来!”

乔安眉火烧火燎地从窗口一跃而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主子,有何吩咐?”

“上次刺杀三皇女的事情查得怎样了?就那么支笔,明显不是常用的,竟然到现在都没结论?”

“回主子,那支笔属下带回来了……”乔安眉从怀里摸了出来,递到舒妙烟手上,“樱雪公子说,除非你亲自去见他,不然他就不告诉你。”说完连忙后退三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

舒妙烟倒是没有发火,沉默了一会,淡淡地挑起了眉,“他又闹什么呢?”

乔安眉颇觉无奈,“樱雪公子还说,楼里人天天虐待他,他瘦得皮包骨头了,你再不去他就没命了。”

“是他自己虐待自己罢?我倒不曾听晓,云雨楼里还有人敢虐待他?”舒妙烟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爬上脸庞。

“你派人告诉他,后天我们应该就能到他那里了,我自当会去找他要个答案,这人真是,这小孩子脾气也不知道要闹到何时,我若没事找他,他也不来惹我,每次一找他就必定找我麻烦,真是……我真该找个人收了他,图个耳根清静。”

“嘿嘿,”乔安眉挠头,“主子说的是,属下这就让人去知会。”她也怕那樱雪公子,进得云雨楼核心的人物,哪个不是非富即贵?那樱雪公子便是当今虎翼将军周林的谪子,自小就喜武厌文,一身武功练得出神入化,给周将军惹了无数麻烦后,终于被皇上给收进了云雨楼,结果才消停了。

但这樱雪可不是个好惹的主,自从无意中被舒妙烟救了一次,觉得丢了脸面,一直没少刁难她。舒妙烟全然当他是个孩子,自然不会与他计较,一来二去,结果就成如今的局面了。

——————

雅座内,热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舒妙烟对鱼米的体贴很是感激,这人虽说不怎么说话,心思倒是极细的,备下的菜色多半都是她喜欢用的。

虞三公子一直没有出现,沈绯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吃得极慢,舒妙烟不好意思一个人先走,空等着又实在是无聊,于是发挥了点阴暗的心思,打算挖一下鱼米的底细。

“鱼侍卫在沈府供职多久了?”舒妙烟咬了口脆生生的凉拌黄瓜,状似无意地问。

鱼米的状态也不大好,看上去魂不守舍,听到她的问话,眸光一闪迟疑了下,语出惊人,“在下并非是沈都尉多年挚友,”

“啊?”这么坦白?舒妙烟兴味地眨了眨眼,示意他继续。

“不过,在下确是沈小公子多年挚友。”鱼米眸光灼灼,一句话惊得沈绯的筷子险险握不住。

“鱼……米”沈绯急得脸胀得通红,指着鱼米想说什么,却在看到那人眼里异常坚定的神色后不再吭声。

鱼米很是干脆地拽下了头上的簪子,一头乌发倏地便倾泻下来。他手指极为灵巧地绕了几圈,绾起了男子常用的发式,随后又在桌上倒了点茶水,点在眉毛上,脸上多处揉了几下露出了原本容貌。

一时满屋生辉,光华盈亮。

舒妙烟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男子肌莹如玉,朱唇皓齿,清俊华贵,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以这人优雅的举止以及沉稳的气度而言,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她有点好奇沈玠到底交了个怎样的多年挚友,此人一开始明摆着没打算表露身份,为何此时的表情——竟像是赶赴沙场英勇就义一般?

鱼米似乎有点不敢直视舒妙烟的眼神,他略略偏开了头,低声道,“在下虞米。”

“鱼米?”舒妙烟眼神凉了下来,敢情这人消遣自己呢?

“虞三公子的虞,米粮的米。在下极少以真面目示人,因在虞府排行第三,人称虞三公子。”

“那……”那个在她对面房里休息的男人是谁?

舒妙烟低头沉思良久,将前因后果一番联系,立时一张脸沉得如同雪峰上的寒霜,令人不寒而栗。

“怎么,不玩了?”舒妙烟搁下了手里的筷子,嘴角淡淡扬起一抹冷诮的弧度。她倒没想到,有一天竟会给两个男人耍得团团转,真当她是属猫的了?

‘啪’的一声,桌上一双玉石筷子无辜遭灾,碎成了一团粉末。

沈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以下犯上,欺瞒之罪,根本不是她可以三言两语可以解释的。

鱼米见状咬了咬唇,鼓足勇气继续道,“子瑜任□闹,瞒天过海是他不对,可是看在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请将军不要怪他,就算怪,也先让他留着条命才是。”

“子瑜?”

“沈玠的表字——子瑜,将军竟然不知么?”鱼米眼底划过一丝不忍,低头叹了口气。

“我与他本就不熟,他一个闺阁男儿家,我怎么知道他的表字?”舒妙烟闭了闭眼,勉强忍住胸口的怒火,“好吧,你倒是说说看,他为我做了什么事?”

“别的我且不提,我们与蟒仙周旋多年,她老人家终于答应出手相救,可子瑜却将这唯一的机会让给了你。”鱼米一口气说完,眼底闪过几许复杂神色,像是不甘,又像是别的什么。

“呵——”舒妙烟霍地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个似嘲非嘲的微笑,“那么他此时发作的,也是蛊毒对不对?”

鱼米沉默。

沈绯眼见舒妙烟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手一抖放下了茶盏,起身道,“玠儿自小丧母,下官待他一直亲厚,将军若有什么怪罪的,下官愿一力承担。”

舒妙烟嗤笑,“他在你沈府如何,不归我管,我也没兴趣去管,但自从半月前颁下圣旨的那一天,他便是我未来正君,所以,——”

“我现在只想知道,他的蛊毒,是否只有蟒仙可以救治?那下蛊之人又是谁?”

沈绯身子一颤,欲言又止。

虞米也偏开了眼,一时气氛陷入尴尬的沉默。

“你想知道什么,来问我就是。”虚弱的男子声音在门口响起,有点心虚也有点底气不足,听起来却依旧雍贵悦耳。

舒妙烟冷嗤一声,身形一掠,迅速将门边的人给拎了进来。

我是沈玠[VIP]

‘砰’的一声,重重的关门声敲得人脊背发沉,乔安眉往角落里缩了缩,识相地低眉敛目。千安和千柳对视一眼,都悄然往角落里隐了隐。

沈绯与虞米相顾交换了个眼色,掂量情势下达成一致,决定静观其变为上。——说到底,那不过是人家夫妻之间的家务事,她们贸然插手只会弄巧成拙。

舒妙烟把人拎进来后,低头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她心里的怒火是可想而知的,脑中转过千百个对付他的办法,最终还是化作了一声冷笑。

他毕竟是个男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又是沈相的心头肉,必定是任性惯了的。况且,指婚之事已成定局,多人瞩目之下,她的一个轻易举动,都有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脸上依旧戴着青纱,只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但此时那眸中的表情不再光华潋滟,也没有半点挑衅调笑,唯余下一片淡漠,平静,变回了那个在乾正殿中娓娓应付的冷漠少年。

一瞬间的狼狈挣扎后,他微微低下了头,在离舒妙烟两步之遥的地方弯了弯腰,优雅而从容地行礼,

“见过将军。”温雅清透的声音,润如玉石,一如乾正殿中的初见。

舒妙烟感觉自己的心跳停顿了一下。之前从‘虞三公子’身上感觉到的莫名的熟悉感,此时全然有了答案。

是的,这才是真正的沈玠,——清冷俊贵的左相嫡孙,也是她未来要相处一生一世的男子。

一道圣旨下,她与他,就算是死,也会在同一座墓穴里,同衾共寢,长眠地下。

和他之间,谈不上陌生,却也算不得熟悉,可他却将唯一一次解蛊机会给了她,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他明明心里喜欢的人是舒妙泉,却依然答应嫁给她做正君,他身为她未来的睿王王君,不在京中安心待嫁,居然私下和舒妙泉结伴同行,在她眼皮子底下摆她一道;既让蟒仙救了她的命,却又用一杯茶放倒她整整九天!

这桩桩件件的事,哪一件都不简单,却都是他一手所为!舒妙烟越想越气,到底是她太小看了他,还是皇上那里又在玩什么花样?这样的男人,配给舒妙泉不好吗?她怕她还没等到成亲的日子,就会活活被他气死!

她真不明白,他到底脑袋里装了些什么?这次如果不是蛊毒发了,他又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

沈玠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心中一凛,抬头正撞上她审视中带着复杂意味的眼神。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没有想象中的恼怒,也没有怪责,更没有柔情,而是淡泊,隐含了一丝欣赏的淡泊,如同欣赏漫天云舒云卷,不带丝毫感情的波澜。

这样的眼神让他有点心慌,他想象过她有无数种反应,却从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当然,如果他知道眼前女人这般陌生的表情,正是因为她濒临爆发的边缘,他应该还是相当满意的。

沈玠再次低下了头,身体因为虚弱有些微的站立不稳,一旁虞米伸手要扶他,却被他清冷无波的一记眼刀给瞪了回去。

“怎样,出来玩得开不开心?”就在众人以为舒妙烟即将发怒的时候,她却徐徐绽开了一抹笑,暖似春风,柔如轻絮,“子瑜?”

沈玠表情明显一僵。即使隔着面纱,也能感觉到他的愕然意外。

一定是幻觉,她竟会这般温柔唤他的表字?

尚未来得及回答,她又朝他笑了笑,甚至主动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到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你还没用膳罢?想吃什么,——”

她抬眼瞥向虞米,笑意温柔,“三公子,有劳了,他爱吃什么,你必定是清楚的。”

虞米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尴尬,见沈玠默默被她牵着低头不语,逃似地站起身,“我这就去准备。”虽说他是一片好意,但到底还是未经同意泄露了他的身份,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

“我听说子瑜喜欢吃些甜食,不过,如今这身体还是用些清淡的好。”舒妙烟含笑为沈玠斟上一杯茶水,柔声道,“你说好不好?”圣意之下,她确实还不至于对他一无所知。

“有劳将军了,”沈玠倒是神色坦然,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鱼米叹了一口气,推门出去。他比谁都清楚,那人的平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的平静,另一种则是脑袋处于混沌状态。

这会他怎么看都像是第二种情形。

“在座也没旁的人,你取了面纱好好用膳吧,”舒妙烟懒懒地调整了下坐姿,无意识地挑起他一撂发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至于别的事情,你可以慢慢给我一个交待。”

她姿态随意却闲适,明明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全身上下却又散发出令人难以呼吸的强大压力,见一旁沈绯有点坐不住,淡道,“沈都尉若是无事便先回房休息,我在这里陪他用膳。”

气氛和谐得很是诡异,沈绯悄悄抹了汗,用眼神询问沈玠的意思,她虽说是他小姨,但不知为何,在眼前这两人面前,她总觉得自己才是个外人。

有些事情,还是装傻的好。

沈玠没顾上回答沈绯的眼神,只下意识地顺从舒妙烟的意思摘下了面纱,低头端起茶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他腰上似乎还扣着她掌心的温度,正烫灼得他无所适从,怎么办呢,他并不怕她发火,也不怕她的冷漠,却对她这样不着痕迹的温柔完全没辄。

和舒妙泉不同,在那个人面前他完全可以应付自如——

可旁边的人,她身上的味道淡而好闻,像是茉莉的味道,还带着些清爽的薄荷味……

镂空的雕花木窗外,有漫天的海棠花在灯火下朦胧飘摇,那万般的风情却及不上她似水般清雅的一笑。

“将军……”他有些疑恐自己在梦里,还是这蛊毒发作得让他神志不清产生幻觉了?

“你若是喜欢,就继续易成虞三上路好了,”舒妙烟侧头打量着他的手掌,细软温腻,莹洁干净,像是块上好的玉石,这样剔透的人儿,怎么心思就那么多弯弯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