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怒道:“不许叫我!”

那只鹦鹉似乎有些疑惑,又叫了句“春生”便被春生严肃打断,道:“不许叫我!”

鹦鹉疑惑了片刻,忽然醒悟过来似的,便又欢快的跟着学舌道:“不许叫我!不许叫我!不许叫我!”

这春生听了,想象往后若是这只鹦鹉再次碰到了那沈毅堂,对着他不停的叫唤着“不许叫我!”,心道:这个失职之罪是否更加严重些呢?

第27章 议论

待又过了几日,府中似乎又忙碌了几分。

因这沈毅堂大婚之日临近,许多沈家官僚同党,亲朋好友开始从各处奔来元陵赴婚宴。沈家平日处事向来低调从简,许是此番极为重视这场婚事,沈家竟然一改往日的行事做派,此番竟操办得极为声势浩大,一时,从四面八方开始涌现各路人士。

沈家的主要根基原在京城,经过深思,最终还是决定把婚事定在了祖籍元陵。一来,这国公爷早已致仕归乡多年,这选在元陵,一方面魂牵故里,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做人要饮水思源,不忘初心,不忘根本,是以这元陵于沈家有着非凡意义。另一方面现下这朝堂涌动,上位者生性多疑,此番也是试图表露出某种决心。

这二来么,那京城乃天子脚下,皆莫非王土,月盈则亏,盛极必衰,历来过于威望显赫,树大招风,众矢之的,功高震主,易引得上位者之忌惮。此番定于元陵,一奢一简,于简中取奢,奢中从简,最是恰到好处。

这沈家能够盘踞朝堂数百年,若非拥有超群智慧,怎能如此坚固,这般稳固地屹立朝堂于不倒之势。沈家祖训有三条:“大智若愚”,“凡事过犹不及,事缓则圆”,“有舍有得,韬光养晦”。沈家先人睿智,见识卓越,富有先见之明,正是这几条祖训时刻鞭策着沈家后代一步一步步履稳健的越走越远。

沈府大手笔的包下了元陵最大的酒楼祥泰酒楼,用来招待各路宾客。这边宾客尚未到达,那边已经接到手信,原居于京城的沈家大房老爷沈衝兆早已携妻子儿女一家一路长途跋涉归来,现已到达邻县稍作休整,明日午时方可抵达。

三房沈衝瑞自幼身体虚弱,舟车劳顿,是以放慢行驶速度,随后将三日后抵达。那边四房沈衝锦早已派送书信归家了,也是这两日方可归来。

府中几时有这般阵仗过,一时众说纷纭,各怀心思,好不热闹。

院中各处姐妹无不议论着此事,沈家乃礼仪世家,便是这批新来的丫鬟小厮本在刚入府之际便皆已学过了规矩的,是以对这沈家之事也有过一定的了解。

这沈家大房沈衝兆乃沈家嫡长子,出自老夫人腹中,身份尊贵,沈家嫡子长孙皆是出自此房,乃这一辈沈家的中流砥柱。沈衝兆自幼性子严谨稳重,有沈家世代接班人之风范,是以深受沈国公器重,自幼亲自悉心教导栽培,乃堪当大任之人。

沈衝兆四十有六,目前京中为官,现任职吏部侍郎,乃朝中重臣,府中人称其为大老爷,其妻谢氏乃高门嫡女,身家显赫。沈大老爷共育有二子二女,长子沈之敬年满十九,已定亲谢氏娘家侄女,于明年春天完婚。次子沈之轩九岁,乃庶出。长女沈雅歆乃嫡出,年满二十有四,聪明贤惠,早已外嫁为宗夫人,次女沈雅孜年芳十四,乃嫡出,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早已芳名在外呢。

这沈大老爷与沈毅堂乃一母同胞,却年长其二十余岁,自小把他当做儿子看待,便又不同于沈之敬,满是纵容偏爱,小时候这沈毅堂没少惹祸,皆是这沈衝兆背后偷偷周旋偏袒,是以两人感情,似父似兄。

沈家大房一门显赫,受尽尊敬爱戴,五房沈毅堂老来得子,特立独行,自小受尽众人偏袒溺爱。却道这同是嫡出,出自一胎的弟兄三房沈衝瑞却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自小体虚多病,常年卧病在床,一年中有三季皆是在外养病,命中坎坷。这沈衝瑞自知天命,不愿连累他人,一生未娶,房中唯有一通房,育有一女,唤作沈雅婷,其母姓姜,后提为姜姨娘。

这二房与四房皆乃庶出,二老爷生母早逝,疏于管教,养成了闲散懒惰的性子,终日不务正业,于某种程度上与那沈毅堂有异曲同工之妙。二老爷娶妻吴氏,吴氏性子小气泼辣,又凶狠毒辣,不得二老爷欢心,偏又有些惧怕,是以凡事藏之掩之,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二房素来不是个清静地。二老爷育有一子二女,儿子沈之谦年满十六,乃庶出。二女沈雅芮,沈雅琦皆乃嫡出。

四房沈衝锦从武,常年在外参将,这四老爷性子粗狂耿直,自幼能吃苦耐劳,常年呆在边远寒苦之地,育有一子二女皆为嫡出,长子沈子聪年满十二,子承父业,自幼习得功夫,身子黝黑健壮。二女沈雅心,沈雅囡皆是性子烂漫之人。

这沈衝锦的姨娘安氏乃老夫人一手提拔上来侍奉国公爷的,为人老实本分,尽职尽责,为老夫人满意,待这四老爷远赴边疆之际也跟着一同前往,倒也是个忠厚通透之人。四房一家算是最为和睦安宁地。

旁人皆在讨论,直道“这大房最为显赫呢,这大老爷身居高位,通身气派,大太太出生世家,身份尊贵,为人处事通透厉害,精明能干,是一位八面玲珑的管事奶奶,为人所信服。便是那沈大少爷听闻亦是个能干的,听闻是位才思敏捷,仪表堂堂的青年才俊呢!哎,只可惜早早便已议亲呢!”

说到这最后一句啊,仿佛是说到了众人心坎里,一时一阵可惜,几经心思。

后又直道这三房凄凉可怜,四房清冷苦楚之类地。

这春生听到后头,无非皆是高捧吹嘘着大房如何得势,如何辉煌,三房四房议论得相对烧些,便是说起也仅仅当做大房的衬托。其实按照春生来说,她却觉得这三房清静,四房安宁,并不比大房差多少,便是让她选择,相比这斗春院,她定更为亲睐那三房与四房呢。

这边屋子里头议论纷纷,那边那香桃在一旁正撅着嘴闹不开心了,春生问她怎么呢,香桃哼了一声,直嚷道:“她们尽乱说!”

“哦?”春生挑了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却见香桃忽然一反常态地低头犹豫着,嘟着小嘴不说话了。

春生瞧着有趣,正准备询问一番,却见素来忙碌得不见人影的夏铭姐姐忽然出现了,直高声问道:“春生在何处?”

第28章 相聚

春生听了立即上前道:“夏铭姐姐,我在这里···”

夏铭进来后,屋子里的姑娘们立即散开,各自开始忙活起来。夏铭往屋子里环视一圈,这才走过来把春生拉到一边道:“春生,这几日你与蝶依到那凝初阁帮几日忙去,那边院里修葺完毕还需好好打扫布置一番,眼看这婚宴将要到了,老夫人发了话得速速规整到位,现下各个院里都安排了人过去帮衬,之前你同蝶依便与那边多有走动,这会子便仍由你们两个过去吧!”

之前春生与那蝶依去往凝初阁跑过几次腿,无非是送些什么物件,又或者去探寻一番院子修葺的进程。再加上那个院子里有四个丫鬟原是与春生等人一同入府的,是以有些情分在里边,这夏铭便每次安排她往那院子里奔走。

春生去过几回,且后又与那卉瑶,双菁有几分相熟,是以对夏铭点点头道:“好的,夏铭姐姐,我这会儿便过去。”

春生与蝶依二人来到凝初阁,便见那里边忙作一团,有两个眼熟的丫鬟正指挥着几个小厮搬进搬出,有几个手中端着器具行色匆匆,各个屋子里敞开了,里边凝初阁的大丫鬟锦绣正监督着众人忙东忙西。

又见那头双菁那小丫头正蹲着冲洗回廊的地,卉瑶倒是不见人影,双菁站起来擦汗,恰好见了春生,一脸喜色道:“春生,你也来拉!”又见了蝶依兴奋地招呼道:“蝶依姐姐!”

春生笑着道,“是的,夏铭姐姐派我们过来帮忙,我们两个且先去与锦绣姐姐打声招呼,晚些再与你说话。”

那锦绣原也是从世安苑里出来的,自沈毅堂的婚事定下后,便由世安苑的二等提到这凝初阁当上了一等大丫鬟,老夫人院里自然得脸,却到底赶不上在这凝初阁里的一头独大,若是将来受主子的器重,便是天大的造化呢。

这锦绣面貌端正,只皮肤偏黑,嘴唇有些厚实,一眼望过去不算得俊俏,加上锦绣为人素来沉稳,平日里多为不苟言笑,是以倒像是有一股子凌厉气质在里头。见春生二人来了,态度也不卑不亢,不算热络也不曾怠慢,只颔首,道:“你们两个也来了。”锦绣忙碌,与二人打好招呼便直接安排了她们活计。

春生二人被安排整理库房,是一间很大的屋子,里边东西有些杂乱,摆放了松木架,还有许多木箱子,上面落了很厚的灰尘,从遗留的痕迹可以看出,以往是存放了许多东西的,只后来皆搬走了,是以落得庞杂凌乱。

那蝶依是个老实本分的,见了这般大的活动量,也不见抱怨,只埋头整理。又发现那箱子里头还遗漏了许多物件,其中一个箱子里头放有女子的衣裳,看针脚做工精致,便知是些华丽的锦缎,另一箱子里放有几幅字画器具,只因落下了许多灰尘,又终日无人打理,便落得发霉败坏了。

蝶依有些拿不定注意,直喃喃道:“也不知这些东西是否还有用,我们是清理掉,还是收拾好呢?”

春生环视一番,道:“我瞧着这屋里原是间用来搁置物件的库房,里边应当都是些好东西,只不知怎地遗漏在了这里,我们不如还是先禀了锦绣姐姐再做打算,以免弄巧成拙误了事儿。”

蝶依直点头道:“是的是的,是该如此。”

那锦绣过来打开箱子,见柜子里的衣裳如此华丽如斯,便觉得该是些贵重的东西,又随开了一副字画,见是一年轻貌美女子的画像,随手勾勒几笔,却栩栩如生,颇有几分意境。锦绣觉得画中女子样貌有些熟悉,又待仔细一瞧,忽然面上脸色大变,一时间神色变得有些恭敬,只赶忙合上了画像,安排人小心翼翼地把里边的物件清理了出来。

春生匆匆瞄了一眼,只见那画中女子双眸似水,一双朱唇未启笑嫣然,轮廓不过寥寥几笔随意勾勒,却有股子超凡脱俗的气质,恍若仙子。又见那锦绣神色恭敬,便猜想定是位颇为尊贵之人。

这锦绣见春生二人虽年纪小,却处事周全稳妥,便高看几分,心道,到底是那斗春院里出来的,不像其他院里那几个咋咋呼呼,眼皮子浅显。走之前还特意说道:“你们两个力气小,我等会儿在喊几个人过来帮下忙。”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小厮过来帮着搬东西,春生与蝶依轻松许多,只负责清洁罢了。

蝶依心思简单,直觉得这锦绣虽是个大丫鬟,却从不摆谱,是个心思好的,又好奇的询问春生,“你刚才瞧见那幅画了么,好像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画的真好,就像仙女一样。”

春生点头笑道:“只大致瞧了一眼,该是哪位贵人吧。”

春生见这蝶依虽比自己大上好几岁,却心思简单,她往日比较独,在院子里唯有与香桃那小丫头亲近些,与别个最多只是点头之交而已,难得去与他人争纷猜忌,这府中鱼龙混杂,真假好坏最是难辨。她平日里既不得罪人,也不会任人欺凌,守好自个一亩三分地倒也落得清静。

不过有两次见这蝶依实在是被那红裳欺凌得厉害,便不露痕迹地替她解过几次围,却没想倒是被这蝶依记在了心头,处处惦念着她,便是后来与这凝初院里的卉瑶,双菁相熟,也是这蝶依从中牵引的。春生见这几个皆是心思单纯好相处的,又是一同入府,便也觉得有些亲近,是以与这几人偶有来往。

春生观这间库房宽敞透亮,思索着他日那五房太太进了门该是会有许多东西往里搁置的,便是那些从扬州运来的嫁妆估计全都得往里放,便安排着隔出了大片空地出来。

这边两人忙到临晚饭时分,便见那卉瑶与双菁两人过来找她们,卉瑶见着春生与蝶依两人甚是欢喜,直上前拉着她两的手,道:“今日辛苦你们啦,锦绣姐姐让我特意过来与你们两个说声,今日便到这里了,让我们先去休憩,如是未做完明日在继续就是呢。”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俩一番,笑着道:“你们两个小花脸猫,先到我们屋子里去洗漱一下吧。”

双菁活波直率,直走到春生面前,俏皮道:“我可以把我的衣裳借给你穿。”

春生一低头,便见两人衣服上沾染了许多灰尘印迹,心想,此时必是灰头土脸了。

卉瑶与双菁把春生两个领到住的屋子里,春生观屋子里有好几个床位,比斗春院自己住的屋子要小些,环境也没有斗春院的华丽,但也布置讲究得体,别有一番滋味。屋子里边一个人都没有,许都还未曾回来。

卉瑶把门关好,几人难得聚到一块,便聊起了府中近况。

春生整日清闲,听得那双菁直羡慕道:“我要是有你那般舒服就好了。”说着便又叹了口气道:“我们到这凝初阁来了快有一个月了,便是扎扎实实的做了一个月的苦力,整日里擦擦洗洗,天天累死累活地,得如何才是个头啊!”

那双菁年纪小,在凝初院里没有交心的伙伴,见了春生便觉得亲近,只觉得总算找到了个可以诉说的对象,加上原来一同入府时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时,便对她一见如故,没想到真成了好朋友,双菁非常开心,便拉着春生絮絮叨叨地好不畅快的吐了满腔苦水。

春生安慰道:“待过几日主事地进来了便会好些。”

双菁叹息道:“那还不知晓会是个怎样的光景呢?”

一时,几人都有些沉默,似乎对未来充满着迷茫。

后又听到那蝶依的遭遇,那蝶依与蝶艳住一屋子里,蝶艳与那红裳两个不对付,常常把中间的蝶艳当成了受气包。双菁愤愤不平,直咬牙切齿道:“世间怎地会有如此让人讨厌的人啊!”便是那卉瑶也忍不住同情道:“你夹在这两个刺头中间,这往后可是如何是好啊!”

蝶依也无法,只无可奈何道:“往后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春生,蝶依在屋子里洗漱一番,卉瑶端了些吃食过来,双菁对斗春院有些好奇,直问道:“我还未去过斗春院呢,只有一回经过那院子外头,匆匆瞥了一眼,见里边金碧辉煌,真是好不气派。春生,你且与我说说,这院子里都有哪些稀罕的玩意儿,主子爷长啥样儿,是不是真如戏文里唱的那般,身长八尺,高大威武啊?”

春生诧异道:“你没见过么?”

双菁直摇头,又压低了声音道:“非但如此,便是院里新来的这些也皆从未见过,只因为这主子爷至今从未踏入这凝初阁一步,大家私底下猜忌得厉害。”

春生有些诧异,这沈毅堂整日不见踪影,神出鬼没地,大家都还以为是为着自个的婚事在忙碌呢,却没想到···不知怎地,春生忽然想起那日在厨房中听到的那些言论,这会子忽然觉得该是有几分真实在里头地。

第29章 开撕

待春生,蝶依二人与卉瑶,双菁二人告别,从凝初阁回到斗春院已经极晚了。

春生见屋子里无人,香桃那丫头也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又到外头瞧瞧,见四下无人,院里安安静静,倒是难得的清静。春生洗了个热水澡,又把衣裳洗了到后头晾好,这才惊觉全身酸痛起来,许是许久未这般活动,身体隐约有些不适应了。

春生回屋之际忽然又想起廊下的小花,自个白日不在院里,也不知道有人记得喂食了没,小花便是那只鹦鹉,是香桃给私底下取的名字,因它的羽毛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是以唤作小花。

春生把手中的木盆放回房间,便又拿了些糕点包在帕子里,准备投喂小花,可是到了那游廊上,却见那廊下空空如也,哪里有一星半点小花的影子。春生一时傻眼,直把整个廊子找了个遍仍是不见小花的身影,便是连那笼子也一并不见了,春生心道:这鹦鹉可是那沈毅堂的心爱玩宠,上次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她便被告戒了,此番这小东西若是被弄丢了,可不是被打几板子这般容易了事的。

春生一时有些着急,一时又安慰自己道,连笼子都一并不见了,许是被人取走了,虽之前未曾出现过这种情况,但是在这院子里到底还是不会无缘无故丢东西地。春生虽然是这般想,到底还是想弄清楚方能宽心。

一路走来都未瞧见人影,便又跑到前院来,见正屋前厅里有人在侍弄着,外边还有几个小厮候着,春生平日里皆在后院活动,前院来得极少,最多每日投喂小花时过来两趟,便也是在游廊那头,很少绕过这边正院里来。

正举目张望之际,恰好碰到那蝶艳从屋里出来,春生立即上前招呼道:“蝶艳姐姐,你可是知晓那廊下主子爷饲养的鹦鹉到哪去了不曾?我今儿个有事外出了一趟,这会儿刚回来便发现那鹦鹉不见了,真是急死人呢。”

蝶艳往那廊下看了一眼,对春生说道:“我也是刚轮值过来,未曾瞧见,不过那鹦鹉是爷家养地,一般人不敢靠近,许是爷自个儿带着出去了吧。”

春生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便又问道:“这会儿爷还未曾回来么?”

那蝶艳见春生打探主子的下落,便意味不明地看了春生一眼,漫不经心道:“唔,还不曾···”便不再说话了,春生只觉着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这时,忽见后头那红裳扭着腰肢出来,一双杏眼在蝶艳与春生二人身上打转,嘲讽道:“如今这一个个都把这斗春院当作什么啦,一个两个三番五次的跑来打探消息,便是爷这会子回来了又怎样,未曾回来又当如何?莫不是想上赶着往身前伺候不成?”

又斜眼瞥了眼春生,最终却是把视线定在了蝶艳脸上,眯着眼阴声道:“一个个毛都没长齐,没得那能耐便莫要妄想攀得那高枝,小心掉下来摔死你!”

这红裳看似是在指责春生,实则是在暗讽那蝶艳,两个素来不对付,尤其是遇到关于那沈毅堂的事情,便是无任何征兆的随地开撕。红裳见那蝶艳平日里狐媚殷勤,遇着了主子爷便嗲声嗲气的一副软骨头模样,实在让人生厌,偏偏爷就爱吃这一套,两人经常旁若无人地眉目传情,好不暧昧。

红裳心里头已经窝火了许久,恨不能撕烂了那张脸,看没了这张狐媚脸还如何能勾引爷们,却终是不能,唯有逮着机会便忍不住冷嘲热讽一番。

这蝶艳未曾不嫉恨着红裳,只是忌惮她的身份,便暗自隐忍,此番见她如此明目张胆地指桑骂槐,只双手紧握,指骨发白,终是忍不住了,反击道:“也不知道妄想攀高枝的到底是哪个!”

红裳冷笑道:“且不论到底是哪个,我只知道到头来成事的定不会是那般搔首弄姿的狐媚子,主子爷不过是瞧着新鲜玩玩子,偏有人当真了上赶着发骚,真是笑死个人了···”

蝶艳气得满脸通红,只满眼殷红地指着“你···你···”便说不出话来,许是被说中了心事,又许是那红裳说的话过于粗糙难听,到底还是稚嫩了些,初出茅庐,哪里是那身出宅门数年的红裳的对手。

春生见这二人旁若无人地燃起这唇舌之战,只觉得哑口无言,一时又怕殃及无辜,更不愿牵扯进这般无趣的战争当中来,只想着找个机会开溜,便硬着头皮道:“红裳姐姐,主子爷喂养的那只鹦鹉这会儿不见了,我再去别处找找···”

红裳“哼”了一声,挑眉道:“那只鹦鹉爷晌午便拎走了,你这般满世界的搜寻,是怪爷擅自领走没跟你报备么?”

春生一听小花无碍便放了心,又听到这红裳睁眼说瞎话,心下厌恶,却装作惶恐道:“没有,我怎敢如此!”

这红裳又“哼”了一声,一副谅你也不敢如此的模样。春生权当做没瞧见,只埋着头,正欲离去,却忽然听见外头响起了一番大动静,一时便抬头三人一齐望过去。院子口那杨二正躬身引着一整日不见踪影的沈毅堂踏进了院子,一时间,一众小厮开始迎了上去,一齐恭敬道:“爷回来啦!”

那原本剑拔弩张的红裳,蝶艳二人,两人意味不明地对视了一眼,便瞬间换了一副面孔,皆面上开花,欢天喜地的迎了上去,好似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皆不存在一样。

春生只瞧得目瞪口呆,心道:这变脸的速度简直快赶上脸谱变脸了,这宅门里头的女子鬼迷心窍简直要修炼成精了,实在是可怕的紧。便又默默地对自己道:人倘若活到这般地步,简直是世间最可怜地,她陈春生将来无论如何也不要变成那般模样。

第30章 有赏

只见那沈毅堂一手执扇,一手托着个金丝鸟笼架,正悠哉悠哉地往里走,后边环绕着一众仆人,好不威武。又见那沈毅堂眉眼带笑,边走嘴里还边咿咿呀呀的哼着小曲儿,瞧着似乎兴致不错。

金丝鸟笼里的小花正跟着沈毅堂的拍子有一下没一下欢快地蹦跶,待那沈毅堂停了,那小花便乖巧的立在笼子中央的立杆上,唤了声:“主子爷威武!”

沈毅堂听了,顿时乐了,伸手逗弄着小花,直笑骂道:“好个溜须拍马的小畜生···”

那旁边的杨二陪着笑道:“就是,这不是明着跟咱抢饭碗么。”这杨二见沈毅堂面上神色微善,便又上赶着拍马道:“爷,今儿个这鹦鹉可真是神了,简直是惊为天人,哦,不对,不对,应当是惊为天鸟才是,一鸣惊人,直把那瞿家三爷瞧得目瞪口呆,叹为观止,直道这只鹦鹉可与人对话,可通人性,绝非一般鹦鹉可以比拟的,简直当得‘神鸟’二字呢。”

这杨二察言观色,见沈毅堂面色舒缓,又腆着脸道:“我瞧着方才那瞿三爷两眼冒光,心里羡慕得紧,只恨不得这只鹦鹉是自个儿的才好!”

沈毅堂斜眼瞅着杨二,道:“可不是,爷手里的自当是最好的,便是只鹦鹉,那也得是这元陵城中最好的鹦鹉。”又道:“那瞿三小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竟敢肖想爷的东西。”

杨二笑道:“那瞿三爷岂敢把主意打到主子爷头上,我看他应当只有偷偷羡慕的份。”

这沈毅堂哼了一声,又瞧着手中的小花,简直是越看越顺眼,便又想起今日这只鹦鹉可真是让人赚足了脸面。

原来这日是这瞿三爷在雅望楼设宴,美名其曰为沈家五爷婚前设宴实则为寻欢作乐找个伐子。这瞿三爷可是元陵知府瞿英伟之三子瞿祁良,为人最是浪荡不羁,平日里只爱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偏又是瞿英伟之幼子,甚得溺爱,与那沈毅堂乃一丘之貉。

这瞿祁良为沈毅堂马首是瞻,两人自幼相识,外人虽道是一同玩乐的酒肉朋友,却到底一块光腚长大,一同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到底是有几分情分在里边地,是以这沈毅堂倒也乐意赏脸赴宴。

这雅望楼乃藏匿在元陵城中有名的富人街里,原是一富商的宅子,后来富商经商败落被人买了下来,变成了一座对外营生的私人宅院。

这里边有稀释名贵菜肴,有拉弦唱曲的戏子,也有那载歌载舞,风情万种与人娱乐的雅妓,虽名为营生的酒楼,实为寻欢作乐的雅院,只名义上比青楼要高端雅致许多,因这楼雅而不俗,是以在一众达官贵人中很是受人追捧,一般不对外开放,只针对这元陵城中排得上名号的有头有脸之人。

这沈毅堂提着金丝鸟笼进了雅望楼里的头字号房间,见里边早已摆好了各色稀释菜肴,旁边有几个相貌伶俐的戏子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见沈毅堂走进来,那瞿三爷大手一挥,唱戏的戏子立即停止了声音。

瞿三爷领着一众人纷纷站了起来过去迎接,众人皆是打躬作揖,寒暄招呼,那瞿三爷直腆脸笑道:“哟,这新郎官可是来呢,来来来,咱们赶紧上赶着也沾沾喜气!”

沈毅堂笑道:“你房里的莺莺燕燕还少么,要是再沾些喜气弄得乌烟瘴气可不得把你老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便是你屋里头的那位也不会轻易放了你吧。”

这瞿三爷屋里头的母老虎可是远近驰名的,瞿三爷整日被调侃惯了,也不恼,只嬉皮笑脸道:“我身边的没得可心的,哪里赶得上哥哥的福气,前头有那名震京城的小嫂嫂,后头又有那名门贵女,哥哥好生福分,简直是坐享齐人之福。”

这沈毅堂是但笑不语。

沈毅堂被人众星捧月的迎到座位上,见桌上还坐着江南巡抚大人之子江俞膺,前任兵部侍郎之孙李韧,并忠勇侯之外孙唐晏新,几人皆是达官贵人之子,身份高贵,平日里总爱一众玩乐,臭味相投,是以皆是熟悉之人,凑到一块免不了嬉戏玩乐一番。

虽皆是出身不凡,但贵人圈子里也得分个三六九等来,无疑,这里边皆是上赶着巴着敬着那沈毅堂。

那唐晏新道:“五爷日后若是娶亲了,这往后嫂子管得严,只怕是难得出来与咱们一同玩耍呢。”

那瞿三爷闷声笑道:“晏新兄,你这话便见外了吧,这能够管得住咱们沈五爷的人,我看是怕还未曾出世吧!”

这话一时惹得众人齐声称赞。

沈毅堂眉眼含笑,还未待说话,便忽然听得笼子里的鹦鹉抢先开口,唤了声:“主子爷威武!”

一时惹得众人齐声称罕,齐齐望向沈毅堂掌中笼子里的鹦鹉,直罕见道:“好个伶俐的小东西!”

这沈毅堂也是一脸纳罕,挑了挑眉打量着自个手中的鹦鹉。

那瞿三爷素来爱鸟,喜乐逗鸟听曲儿,此翻见了便眼睛都直了,直赞叹道:“此鸟颇有灵性,乃禽类中的极品。”

却又听到那鹦鹉一连回了三个:“谢谢夸赞,谢谢夸赞,谢谢夸赞!”

只听得大伙连连吃惊,一时赞叹无比。尤其是那瞿三爷,只眼珠子不错的盯着那只鹦鹉,恨不得是自个的才好。

后头几人喝酒听曲儿,谈笑风生,期间那鹦鹉几次语出惊人,直把众人逗得忍俊不禁,齐声喝彩,便是那雅望楼里的头牌雅妓涟羽姑娘的风头也被夺去了一二分。便一直到散场了,那瞿三爷还在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