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哥儿看了眼沈毅堂,又看了眼香桃,果断了选择跟随了前者,却又聪明地对着后者甜甜的笑了一下。

香桃嘟着嘴也想跟着前去凑热闹,却被蝶依一把扯了回来,道:“我的姑奶奶,你可得给我消停会儿···”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地,只目送着那沈毅堂牵着晋哥儿直往书房去了。

却说春生早就听到了院子里的闹腾,这么大的阵仗,不用想便知除了那位爷回了还会有谁,只见这日的喧嚣格外大些,春生便往窗子口瞧了几眼,便见几个丫鬟正低着头围在了一块儿,也不知道在干嘛。春生只瞧了一眼,便很快的收回了视线。

这几日那沈毅堂皆未曾来过书房,得了闲便往那东厢房林姨娘屋子里去了,春生便觉得有些轻松,心道,这日只怕也不会过来,便自个忙活自个的去了。只没过多久,忽然听到外边有人奶声奶气的在喊着“姐姐···姐姐···”

春生一愣,只觉得这道声稚嫩的声音分外耳熟,怎么瞧着有几分像是晋哥儿的?

春生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里是爷的院子,晋哥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只待那声音越来越近,春生便站不住了,不由自主的往门口走去。下一刻,便见书房的门被从外边给一把推开了。

春生瞧见那沈毅堂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只是他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半大的小萝卜头。

春生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处。

晋哥儿见到姐姐,异常激动,只欢快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春生的双腿,高兴地唤着:“姐姐,姐姐,晋哥儿来看你啦!”

春生许久才反应过来,只看了那沈毅堂一眼,又看向自个脚边的弟弟,良久,才艰难的问道:“晋哥儿是如何来的?”

晋哥儿立即返过身子,伸出小手指着那沈毅堂道:“是叔叔领着我来的···”顿了顿,见了春生,瞬间化作了一小话唠,喋喋不休道:“晋哥儿方才瞧见了姐姐,只姐姐走得太快,晋哥儿跟不上便迷路了,幸好遇到了叔叔,叔叔将我领了过来···”说着小孩学舌似的,不忘对着那沈毅堂夸赞道:“叔叔真是个好人!”

沈毅堂听到此处只面上一抽,头一次受到小孩子如此直白的夸赞,只心里怪异的紧,不由假意咳嗽了几声,又见春生那小丫头看了过来,只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又板着一张脸瞪了她一下,只连连往里走。

春生只牵着晋哥儿来到沈毅堂的跟前,小声恭敬道:“奴婢多谢爷将奴婢走失的弟弟寻到了,只小孩子不懂事,怕冲撞了爷,奴婢先将弟弟送回去在回来伺候爷吧!”

那沈毅堂却是看也不看春生一眼,只对着晋哥儿问道:“你可是愿意在这里待着?”

晋哥儿好不容易见到了姐姐,自是不愿意走的,见姐姐要将他送回去,一时小脸直发愁,后又见那位叔叔问他愿不愿意待着,他自然是乐意的,可是又不敢不听姐姐的话,便满脸地纠结。

沈毅堂见状,只对着晋哥儿招手道:“你过来,到爷跟前来!”说着便又侧眼瞟了春生一眼道:“你去给爷倒杯茶来吃!”

春生一愣,嘴唇动了动,想要再说几句,却见那晋哥儿眼巴巴的瞅着她,到底心下一软,只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见晋哥儿心下一松,生怕春生反悔似的,快速的往沈毅堂那里跑了过去。

晋哥儿年纪虽小,到底还是有几分眼力的,知道这位叔叔定是个厉害的人物,竟然连姐姐都得听他的话,姐姐是他最喜欢的人,也是最怕的人,姐姐怕那位叔叔,他害怕姐姐,可是他并不怕那位叔叔啊,只要与叔叔相处好了,他便能够留在这里玩耍了,晋哥儿心里头贼头贼头的想着。

而且,叔叔好像也乐意让他留下来。

春生叹了口气,只退下去沏茶,待一回来便瞧见那晋哥儿竟然坐到了沈毅堂的腿上,嘴里软糯的道着:“叔叔,我出一道题给你猜猜看吧!”

沈毅堂挑眉笑道:“哦,你要出题给爷猜?你说来听听···”

只见晋哥儿狡黠一笑道:“叔叔,你可知‘玉不琢,不成器’的上一句是什么?”

第88章 抚弄

沈毅堂听到是这样一道题,倒是微微一愣。

晋哥儿见连他都答不上来,只捂住嘴偷笑着,心道,原来竟然连叔叔也答不上来啊,顿时心中好受些了。

沈毅堂见状,只摸了摸鼻子,问晋哥儿:“这道题是你姐姐出来考你的吧?”

晋哥儿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惊讶道:“叔叔,你是如何知晓的?”

沈毅堂只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道:“你姐姐那么聪明,出的题自然不是常人能解的。”

晋哥儿听到他夸赞自己的姐姐,比夸赞了自个还要高兴。

春生听了却是脸一热。这哪里是什么高深的题目,分明是她捉弄晋哥儿的,听到那沈毅堂意味不明的拿来打趣,只觉得心中老大不自在。

又见那晋哥儿非常亲昵的坐在沈毅堂的腿上,一双小腿自在的晃着,心中非常诧异,更多的却是让人忍不住惊骇。要知道那沈毅堂虽平日里瞧着眉梢带着笑,一副不着调的模样,看似温和亲近,实则身上带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荣贵气,看似容易靠近实则难以接近,更何况如此亲近呢。

且那沈毅堂乃世家大族的的公子哥,晋哥儿不过只是沈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乡野家生子,两人身份云泥之别,尊卑有分,便是道一句这样的家生子便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也并不为过。

可是,此刻,却丝毫不见那沈毅堂脸上有任何的不屑,反而与晋哥儿两个相处和睦,看得出来,似乎晋哥儿难得入了他的眼呢。

许是他曾经也有个孩子,若是平安长成也该有这般大了吧,春生心中这样想着,心中一时闪过一丝异样。

春生将茶递给沈毅堂,恭敬的道了声:“爷,您要的茶,小心烫。”

沈毅堂抬眼看了春生一眼,接过吃了一口。

晋哥儿见到春生过来了非常高兴,知道姐姐不会送自己走了,一时便放开了,时而稀罕的指着案桌上的文房四宝问春生这是何物,又拿着手里的九连环让沈毅堂教他玩。

晋哥儿还未曾正经的习字,只林氏闲暇之际拿了笔墨教了练习自己的名字,春生偶尔教着背几首诗词,预备待到了今年下半年或是明年开春在教他,林氏道,晋哥儿现下还小,得有些童趣才好,是以并不曾拘着他,只在为人处世,礼仪尊卑方面多做引导。

此番春生见晋哥儿活跃得厉害,权将书房当做自个家了似地,半点不怕生,缠着自己与那位爷问东问西,新奇的紧,叽叽咋咋地可高兴高兴坏了,她虽知道晋哥儿童真娇憨的的本性,到底怕一时聒噪冲撞了主子,便不漏痕迹的冲晋哥儿使了个眼色,却见平日里一向伶俐的晋哥儿此刻竟然丝毫未曾接受到她的讯息。

反倒是那沈毅堂直直地看了过来,她一眼便望进了他的眼底。

春生脸一红,只连忙低下了头去。

晋哥儿喊了好几句,见那沈毅堂未作回应,一抬头,便见那沈毅堂直直的望着自己的姐姐,眼睛一眨不眨的,晋哥儿随着一同看了看春生,又看了看沈毅堂,歪着脑袋,小脸一阵迷茫。

三个人都未出声,只觉得这一刻书房里的气氛怪异的很。

春生不知为何心下有些发慌,直觉得强压着自己定了定神,只将眼睛抬了抬,张嘴道:“晋哥儿有些不懂事,奴婢怕吵着了爷,现下已到了爷午休的时候了,想必爷身子有些乏了,还是容奴婢将弟弟带下去吧。”

沈毅堂直直看着春生,见她小嘴一张一合的低声说道着什么,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已经许久未曾瞧见她像今日这般絮絮叨叨了,两个人处在一个屋子里一整日也说不了几句话,便是张嘴无非是他横眉竖目的说道一二,而她呢,只垂着头低头认错,看都不看上一眼。他自然是有些火气在里头的,只想冷着一张脸将她晾在一边,看她如何自处,却没想到反倒是成全了她,只觉得愈发自在了起来。

沈毅堂心里气得咬牙切齿,真想将人一把捞过来狠狠地教训一二。

最初是因着什么事情闹了脾气他都快要忘记了,起先只要想起那丫头明面上乖乖巧巧的将他伺候得周周到到,可私底下却是对他不屑一顾,竟然如此的轻视蔑视他,自尊心作祟,他哪里受得住,只觉得怒不可止,真想一把撕碎了她,反正不过是个奴才,他心中这样想到。可事情已然过了这么久,便是再大的愤怒也随着时间渐渐地淡了下来,这才反应过来,两人陷入了一种怪异的相处模之中。

他是主子,哪里有主子腆着脸主动和好的,他落不下这个脸面,却没有想到那个陈春生,小小年纪气性倒是不小,平日里的伶俐劲儿哪去了,当真是个榆木疙瘩,没瞧见他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了么,若是旁的女子早就一脸谄媚的围了过来,使出浑身解数将他伺候舒坦了,哪里像她,半点眼力劲也没用,杵在那里闷葫芦一样,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当真是要将他气死了。

他便也冷着一张脸,看谁能熬得过谁。却没想到自个气得心肝脾胃都发颤,对方半点事儿都没有。

此番却瞧见就杵在自个跟前,一张小脸微垂着,低眉顺眼的,小嘴一张一合,声音柔软好听,比那晋哥儿还来得清脆酥软,沈毅堂面部的线条渐渐地柔和了起来。

只又深深的瞧了春生一眼,淡淡地道:“无妨,难得今日这书房还有丝人气儿,晋哥儿深得我心,爷并不觉得闹腾,反倒觉得有趣。”说着便看着春生若有所思的道:“你若是觉得聒噪,便自个退下吧。”说着便又低下了头手把手的教着晋哥儿玩九连环。

留下春生有些尴尬的立在原地。

什么叫做她觉得聒噪,那是她的弟弟,她觉得亲近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聒噪啊,不过是说的体面话,却未曾想,竟然拿着她的话来堵她的嘴。

春生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她一侧眼,就瞧见晋哥儿难得的兴致高昂,这样的兴奋与她待在一块是截然不同的,与她处在一块,晋哥儿是腻歪的,缠人的,非常的粘人欢喜。可是与这沈毅堂一起,晋哥儿眼里满是崇拜与信服,这分明有一种亦师亦友的感觉,是一种与女子间不同的男子间的相处方式。

春生心中有些讶异。

又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向沈毅堂,毫无疑问,这本就是一个天之骄子,他的存在,便是注定要让人仰视的,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无论走到哪里,自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何况晋哥儿这样一个三岁的小孩童,自然从心底忍不住畏惧尊崇呢。

春生见那沈毅堂在教晋哥儿解九连环,也并不是帮着他解,只是告知他“得将中间的环一一解出来,便算成功了”,晋哥儿听到还有这一茬,小脑袋一愣,便跃跃欲试,这沈毅堂无非说了这样一句,又间或鼓励一二,两人其乐融融。

一时无事。

到底小孩子心性,玩兴大,瞌睡一来,也转眼能睡着了,沈毅堂身前的小家伙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直往前边的案桌上磕去,幸好他眼明手快的用手掌一把接住,却见晋哥儿砸吧砸吧两下枕在他的手心里睡着了。

沈毅堂几时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从来只有旁人伺候他的份,哪里轮得到他伺候别人,若是放了其他小孩儿一早便被他甩到地上了,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浑身僵硬的保持着这样的动作,难得满脸的无措。

春生瞧见了只唬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帮忙,她弯着身子试图从沈毅堂怀里接过晋哥儿,只晋哥儿睡姿过于舒适,小屁股撅着,整个身板都背对着沈毅堂趴着,力道悉数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尤其是他的手掌上。

春生只小心翼翼的扶着晋哥儿的脑袋,让他的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肩膀上,待他靠稳了,便一只手绕到了晋哥儿的背后,另一只手从晋哥儿的腋下插过,双手一用力便将晋哥儿抱了起来,只见那沈毅堂也随着春生的起立一把艰难站了起来。

春生一愣,这才发觉那沈毅堂竟然也还抱着晋哥儿的小身板,忘记了松手了,又或者是他已经松开了手,只春生搂住了晋哥儿搂得过于用力,沈毅堂的一只手还卡在了春生的胸前,一时挣脱不得。

春生的脸瞬间唰的一下,红得滴血。

她只有些慌乱的将晋哥儿抱开了些,只晋哥儿浑身肉肉的,年纪不大,重量倒是不小,春生力气不大,又唯恐吵醒了他,她的手受不了力气,又许是情急之下慌乱的紧,越是心急越是办不成好事儿,只见怀里的小人儿不住的往身下滑落,春生只得将晋哥儿往上颠了颠,却感觉得到胸前的那只大掌随着她上上下下的动作不住的往她胸脯上来回抚弄。

春生快要哭了。

第89章 哗然

沈毅堂原本是想让春生将晋哥儿放到软榻上歇着的,怎知出了这样的变故,感受着从手指间传来的温柔触感,那样的柔软,他顿时两眼发直的盯着春生,不能言语。

春生费力地调整了下姿势,总算将晋哥儿的身子拉开了些,可是却见那沈毅堂一动未动,手掌还握着她的,春生颤着声音唤着:“爷···”

沈毅堂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慢慢的将手掌松开,然后缓缓地抽了出来。

春生红着脸抱着晋哥儿,直接逃也似的出了书房。

沈毅堂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脸羞涩的溜走了,他一直目送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这才慢慢地将自个的手掌举起盯着瞧着。

指尖依稀还残留着方才温热香软的体温,春生不过是才刚刚发育的身子,他堪堪一掌便握住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沈毅堂心里这样想着,顿时胸腔一荡。

他其实并不是故意的,只他抱着晋哥儿的手还未来得及松开,她的身子便已经靠了过来,直接将他的手禁锢住了。待他反应过来时,手下意识的探了探,便已是方才那副局面了。

沈毅堂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方才那张红得发烫的的小脸,他的手掌不由慢慢的收紧,握成一个拳头紧握住,最终忍不住咧嘴一笑。

没想到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缠绕许久的烦愁好似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了。

春生将晋哥儿送回去之后竟然不敢回到书房去了,她一直拖延着返回的时间,却觉得这日的时日过的无比的缓慢,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回到那间屋子里与那沈毅堂单独相处。

春生逼迫着自己不要多想,那不过只是个意外之举,可是那样一幕幕画面还是不断地在脑海中反复的出现,春生心中满是懊恼不已,真想一把将自己给掐死算了,口口声声满是不情不愿,可是到头来却做出这样的举动,得叫人怎样想,莫不是口是心非,欲拒还迎不成?

只要想到那沈毅堂这样想着,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便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浑身止不住的发颤,这往后还如何能够伺候得下去啊!

春生脑子里一团乱,一低头,便发现晋哥儿砸吧砸吧着嘴睡得无比的香甜,春生心中来气,就是这个闯祸精,若不是晋哥儿今日来了这一茬,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春生直接伸出两个手指头两手捏着晋哥儿的小鼻子,瞧他哼哼歪歪的快要被她弄醒了,这才作罢。

一回头,却发现林氏正立在身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春生一愣,低声喊了声:“娘亲···”

那沈毅堂自春生走后,便在书房里等了一段时日,见她还不见回来,心知是在害羞,不敢回来面对他,他也不恼,反倒是觉得这幅小模小样的样子反倒是招人喜爱,总比那样拉拢着一副脸子不言不语要可爱鲜活得多。

他与她之间放佛因着这个莫名的举动,终于亲近了一步呢。

沈毅堂在书房中转悠了几下,无意间瞧见了窗户边几子上的那副棋局,便想起是那日夜里自己与自己的博弈,见此刻棋局还原封不动地摆着便也丝毫不觉得诧异。他自来便有这样的习惯,一副棋局若是尚未下完,下回若是得了闲在继续,书房里的丫鬟们都知道他的习惯,是轻易不会去动的。

只这回往那棋盘上一瞧,沈毅堂不由愣住了,这棋盘上的棋局分明不是自个上回自己博弈的局面了,只是那一子一落,分明又是自己落下的,待沈毅堂细细瞧来,这才发现,原来棋盘上只比自己当时多了一颗棋子,不过是这一步,便犹豫抽丝剥茧般,整个局面焕然一新了,沈毅堂心中微微诧异,想到这落之之人乃是何人,不由心中一动,又随手执起一颗黑子往那棋盘上一放。

待春生回到书房地时候便发现那沈毅堂已经离去了,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

整个五房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那沈毅堂竟然带了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童回来了,后来得知那小孩童竟然就是庄子里的家生子,且是那书房伺候的三等丫鬟陈春生的弟弟。爷竟然将那个小孩童一同带进了书房重地,并与那陈春生姐弟二人待在书房里整整处了一个下午时长,直至那小孩童睡着了这才被送了出去。

整个院子里一片哗然。

若说爷半道上捡回来一个孩子,后得知竟然是某个丫鬟的弟弟,带来了交给那个丫鬟便无事了,可是非但如此,还异常亲近的牵着那个小孩儿,将他带进了书房,一待便是整个下午,这其中的章程若是深究起来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且不论那沈毅堂是个怎样注重体面的人物,一个是身份高贵的主子爷,一个是下作的家生奴才,这两者间本身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原不该这样亲近的,可若是这里头因着某种缘由的话,一切疑惑便迎刃而解呢。

且那陈春生本就生了那样一张脸,又联想到前段时日所有发生的事情,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竟然件件都与那陈春生有关。这稍微心思通透活络点的便已然能够猜测到这其中的章程。只心中仍是难以置信,毕竟,那个小丫头自来深居简出,整日只窝在书房里极少出来走动,并无甚存在感,若非因着进府有段时日了,平日里哪个能够惦记起。

只印象中那还只是个小女孩儿啊,才与香桃一般大小啊!

今日这件事儿在院子里几乎算是传遍了,蝶艳几乎快要咬碎了腮帮子,满脸嫉恨道:“那个小烂蹄子,平日里瞧着不声不响,八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竟然在书房重地便勾着爷们干起了这样的勾当,你看她小小年纪当真是恬不知耻,若是让旁人知道这样的贱货蹄子在房里伺候竟然伺候到了爷的床上,指不定怎样打了咱们五房的脸呢!便是叫老太爷老夫人知道了,定容不了她!”

若是在书房里便与人寻欢作乐,这样的风流韵事只会有碍名声,只是,她怕是忘了,此人乃是沈毅堂,不过是又往自个身上平添了一件风流佳话,旁人兴许会有碍名声害怕阻了前程,可是于那沈毅堂又有何惧?

绣心捂着嘴笑道:“姐姐,你这可真是说笑了,爷素来亲厚,便是平日里待咱们这些个当奴才的也从不摆架子,他对春生的弟弟亲近,那是晋哥儿讨人喜欢,你我不也觉得晋哥儿伶俐可人么?这与春生又有何干?弟弟招人喜欢姐姐何错之有?再者,姐姐哪知眼睛瞧见春生伺候爷伺候到了床上,春生才几岁,哪里懂得了唯有姐姐才懂得的那些腌臜事儿,姐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指不定咱们五房的脸面就是这样遭人四处编排遭人打脸的呢?”

绣心一边说着,一边扭着圆润的腰肢打开门出去了,只留给她一个华丽丽的背影。

“你——”蝶艳本身就气恼愤恨,又平白被人讽刺一番,偏偏辩驳不得,只气得将桌子上的碟子,杯子摔碎了一地。

而这正院发生的事情也早就传到了东厢房中,只因那玉迭惦记着林月茹的身子虚弱,便给瞒下了,玉迭脑海中浮现出春生那张俊俏的小脸,心中由最先的不可置信,到慢慢的似信非信,只心中苦笑着,心道:幸好当初选择住在了揽月筑,离得正远,较为清闲自在,若是当初留在了后院,那可真是糟糟切切不得安宁,一有任何风吹草动便闹得人尽皆知呢!

玉迭对着寻欢报喜吩咐道道:“切莫在姨娘跟前失了言语分寸,姨娘身子弱得很,得需静养,万不可因着这些没影的事儿扰了姨娘的清净,可知道呢!”

报喜立即道:“知道了,玉迭姐姐!”

寻欢却道:“姐姐,这只怕不是没影的事儿,真的,前院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我觉得得让姨娘心里头有个底好些,爷这几日好不容易与咱们姨娘亲近了,可万不得被旁的狐媚子给缠住了啊,要到了那个时候才当真让姨娘上心呢!”

报喜拉了拉寻欢的袖子,小声道:“你可别乱说,玉迭姐姐自然晓得该怎样做。”

寻欢却强着一张脸,显然十分不赞成玉迭的说法。

玉迭心知寻欢的性子,知道她历来“嫉恶如仇”,多少也能理解她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情她们不懂,她兴许了解一些,心知即便是告知了林月茹非但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不过是平添了忧愁与烦恼罢了。

玉迭对寻欢与报喜道:“你们两个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寻欢与报喜二人退下,报喜拉着寻欢道:“我觉得玉迭姐姐说的在理,姨娘现在身子不好,若是知道了这一遭身子愈发受不住该如何是好,你啊,可不许在姨娘跟前添乱知道不,我觉得这些不过是府里瞎传的,又无凭无证的,再者,咱们一块长大的,我瞧着春生不像是那号人!”

寻欢却白了她一眼,道:“空穴不来风,正是因着一块长大,你不会不知她是什么人吧,旁人或许不辩真假,若是她的话——”寻欢冷笑道:“她的心可大着呢!”

第90章 鸡汤

这日临近用晚饭之际,春生到厨房里用饭,刚走到厨房门口,便见掌勺的孙家婶子笑容满面的亲自迎了上来,直拉着春生的手热情招呼道:“春生姑娘今日怎么比往日要来得迟些,那几道荤的菜式都让人给挑走了,幸好婶子给你单独留了几道。”

说到这里,孙家婶子便拉了她往里走,只将灶台上单独留着的菜给端了出来,又从锅里端了一盅热呼呼的鸡汤,偷偷地递给春生,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婶子单独留给你的,你可得趁热吃了,万不可让旁人瞧见了,省得在背后说闲话,尽说我偏袒人。”

孙婶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体型健硕,喉咙敞亮,说话中气十足,便是特意压低了声音,也是震得整个厨房都听得到,后边摘菜的小丫头及婆子纷纷往这头张望。

春生瞧见孙家婶子递来的这碗鸡汤,只觉得香浓无比,面上还飘着一层厚厚的油脂,一看便知道是用那种肥厚的老母鸡所熬成的鸡汤,她只有些诧异,又看了看那旁边几道像是特意为她留的菜色,只心中惊异不已。

要知道这位孙家婶子可是斗春院厨房里的二把手,在府里也算是有几份体面的人,原就是府中的老人,还是老夫人瞧见她元陵菜色做的地道,特意从自己的小厨房选来放入五房的,因着她做的菜入了爷的嘴,是以此番外出便也随着带来了,乃是斗春院甚至整个府中厨房里的有头有脸的。

只往日春生因事搁来得晚了,剩下什么便是什么,也不见这孙婶子如此的费心,院子里的姐妹们私底下说道这孙婶子有些势利眼,喜欢巴结得势的人,譬如原先院子里的夏铭姐姐,现如今的归莎姐姐,蝶艳及往日那揽月筑的玉迭姑娘,对其余的小丫鬟并无甚偏爱。

只现如今对那揽月筑有些爱理不理,便是要个什么吃食总要一遍两遍的催促,若是催得紧了,还会冷着脸甩脸子,背地里忍不住编排几句:“那上好的血燕得要百十来两银子一斤,不过是个过了气的姨娘,难道还想要日日食用不成,也不瞧瞧今时今日的脸面是否受得起,有些话不说大家皆是心知肚明,非得逼得人挑明了不成?”

虽不是当面说的,却又恰如其分的能够让人听得见,气得那揽月筑的丫鬟们咬牙切齿,却终是敢怒不敢言,不可轻易得罪了去。

这样一个有些势力的人,平日里春生与她不过是点头之交,她乃是书房伺候的,不像是主屋里与厨房打交道打得多,平日里只到厨房拿些点心之类的,那是另外一个婆子的手艺,春生与另外一个婆子来往密切些。

是以,此刻那孙婶子的突然亲近令春生有些受宠若惊,心道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不成,只自个并未有能够让人巴结的地方啊,虽心中惊讶,面上却不显,春生笑着只道:“婶子,您太客气了。”

孙婶子却笑眯眯得细细地打量着春生,由衷的赞叹道:“当真是个俊俏的姑娘,瞧瞧,如今出落得如此水灵,婶子我瞧是越瞧越伶俐,若是再过个两年,只怕得将揽月筑那位给比下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