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还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她,春生只瞪了他一眼,抱着晋哥儿坐在了软榻上,自己隔得他远远地。

半晌,只低着头,问着晋哥儿饿不饿,累不累之类的,晋哥儿直摇着头,与春生说这话,却是想起了什么,只忽而一脸激动地对着春生道着:“姐姐,咱们到汴城了,咱们又到汴城了哦,姐姐,咱们去过的那些地方,你不是最喜欢汴城了么?”

说着,又回过头冲着那沈毅堂道着:“叔叔,咱们在汴城玩几日可好,晋哥儿带你去吃汴城最好吃的素丸子,还有盐焗鸡,还有···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沈毅堂闻言,只忽而眯起了眼,盯着晋哥儿瞧了片刻,只忽而神色不明的问着:“晋哥儿之前来过汴京城么?”

晋哥儿一个劲儿的直点着头道着:“来过呀,咱们以前在这里住过的——”

晋哥儿说完,却见那沈毅堂原本带着笑的眼慢慢的凝固住了,搭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了。

春生见状,微微咬着牙,没有说话。

马车里静了一阵。

第226章

马车堵了约莫半个时辰, 方才入城。

刚入城, 便有暗卫前去打点好了, 住的是汴城最大的客栈。

自从在马车里的那一阵沉默后,沈毅堂的脸便隐隐有些绷着的趋势了。

一路上, 没有怎么开口说话。

许是瞧着气氛不对,晋哥儿坐在春生身边, 亦是小心翼翼的, 便是与春生说着话, 也随着压低了声音。

只晋哥儿虽然懂事老成, 到底还只是名六岁的小孩子, 到了曾经熟悉的地方, 自然是激动连连。

不一会儿, 只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帘子偷偷往外瞄着,时不时指着外头熟悉的景致激动地与春生说道着。

春生偶尔回几句,说话间,只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了对面那人一眼。

沈毅堂脱了鞋, 半躺在了软榻上, 一只腿弯着, 手随意的搭在了膝盖上,戴着玉扳指的大拇指一下一下的摩挲着。

只微微闭着眼, 正在闭目养神。

许是察觉到春生的视线, 原本合上了双眼,只嗖地一下睁开了,微凉的目光直直的便朝着春生瞧了过来。

春生微怔, 只忙不迭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歪着头,用手撑着脑袋,继续与晋哥儿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着话。

到了客栈后,下马车之前,只淡着一张脸,提醒了下春生,对着她说了两个字:“面巾。”

春生戴好面巾后,他便抱着晋哥儿先下马车了。

随后,还是也抱着她下了马车,只是将人放下后,一言不发,转身便往里头去了。

晋哥儿偷偷拉着春生的手,只踮起了脚尖抱着春生的胳膊,春生微微侧着身子,便听到晋哥儿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地问着:“姐姐,你是不是惹叔叔生气了···”

春生闻言,抬眼往那人背影瞄了一眼,微微瞥了瞥嘴,只冲着晋哥儿小声地回了一句:“没有,不用搭理他——”

晋哥儿闻言只微微蹙着眉,显然是不信的。

瞧着春生瞥嘴的动作,又瞧着那沈毅堂一言不发的背影,圆乎乎的小肉脸一时皱得起了褶子。

半晌,只忽然“哎”地一声,似乎颇为无奈似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儿。

春生见状,微微一笑,只伸着细长的手指,戳了戳晋哥儿的脑袋。

姐弟两个这才不紧不慢的随着一道进去了。

用过饭,沐浴洗漱完后,春生披着件薄薄的斗篷到隔壁屋子去看晋哥儿,素素守在了晋哥儿屋子里。

小家伙赶路有些累了,用完晚膳后还练了半个时辰的字,这会子春生过来时,已经眯着眼睡着了。

素素在一旁收拾东西,春生闲来无事,便也随着一起收拾。

完了,又有一下没一下的拉着素素说着话,素素累了一整日,来了困意,只拉拢着眼皮子对着春生道着:“姑娘,今个儿赶了一天的路了,您快去歇着吧···”

春生捏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未曾撒手,半晌,想了一下,只犹豫着道着:“我···我今晚歇在这屋里吧,好久···好久不曾陪过晋哥儿呢···”

素素双手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下意识的道着:“那那位爷怎么办啊···”

一时,说到这里,双眼只忽而嗖地一下睁开了,人似乎清醒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春生道着:“姑娘,您方才说的什么?”

春生见素素睁大了眼,一动未动的盯着她,只忽而笑眯眯的打趣着:“姑娘,我说今日你怎地如此奇怪,一直赖在这里不走了,该不会是···你与那位,你们两个···该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素素觉得新鲜,因为在她的心目中,春生向来淡然,无论遇着什么事儿,总是不惊不慌的,在素素看来,便是天塌下来,她也不会慌张,横竖有她们姑娘顶着呢。

春生永远是素素心目中的精神支柱。

只忽而觉得这段时日以来,自家姑娘开始变得···嗯···怎么说,平日里还是与往常那般无二,只是,只要在那位跟前,便开始变得···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嘴硬心软?

素素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总之,与平日里相比,总是会有那么些不同。

以往住在静园时还不算明显,只觉得乃是从这一路开始的,尤其是这一日,这会儿。

春生被素素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视线有些乱飘,末了,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只瞪了对面的素素一眼道着:“瞎说什么了,我随口说说罢了,好了,今儿个时日不早了,你也早些歇着吧,我回屋了···”

只将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不轻不重的一番,春生便立马起了身。

素素只捂着嘴,盯着春生的背影一个劲儿的偷笑着。

春生一打开门,便瞧见一道身长屹立的身板堵在了门外。

猛地一时撞见,春生被唬了一跳。

一抬眼,便瞧见那沈毅堂抿着嘴,正眯着眼看着她。

里头穿着一身凌白的里衣,外头披着一件长长的袍子,长长的头发披在了身后,已经沐浴完了。

春生想着素素嘴里方才那句“闹别扭”,一时,心里有些微微不大自在。

半晌,只冷冷淡淡的道着:“你立在这里做什么?”

沈毅堂未回话。

春生只咬着牙,直径往屋子去了。

只觉得身后的人不紧不慢的跟了进来。

方一进屋,门刚合上,春生只觉得眼前一黑,只忽而觉得整个身子一翻,只被一道大力推了一把,整个人忽而被一把抵压着趴在了门背上。

春生顿时被吓了一跳。

一下刻,只觉得有粗粗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

春生一时被抵押着,趴在门背上,丝毫动弹不得。

外头是过道,尽管这一层都被包了下来,四周并无外人,可是,春生知晓,他的暗卫就在周围守卫着。

这样大的动静,就在门口的位置,怕是早就被惊动了。

春生一时又羞又气,被他压着,又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

半晌,只咬着牙,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道着:“你要做什么,还不快撒手!”

身后的人还是不说话,却是用结实的胸膛,只一把将她压得紧紧地。

忽地只喘息着凑了过来,一把含住了春生的耳垂。

继续着白日里在马车里未完的事儿。

第二日春生醒来时,已是到了中午。

身子有些累,有些酸,却没有上回那般疼痛难受了。

方要起身时,身子忽而一顿,腰下又是垫着两个软枕。

春生拿在手中,盯着瞧了片刻,只微微皱起了眉来,沉思了许久。

恰逢外头素素端着热水进来了,瞧见春生已经醒了,立马问着:“姑娘,您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先用点东西,垫垫肚子?”

春生说先沐浴,视线往屋子四处瞧了一眼,只忽而问着:“晋哥儿呢,他在做什么?”

春生边问着,边掀开被子起了。

素素忙拿着披肩给她披上了,又将刚兑好的温水端了过来,冲着洗漱的春生回着:“爷今儿一早便领着小少爷出去游玩去了,说是···说是要逛逛这汴城——”

春生闻言,擦脸的手微微一顿。

素素似乎有些不满似的,微微噘着嘴,只在一旁喋喋不休的道着:“这爷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待姑娘起了,领着姑娘一道去逛逛——”

春生却是抬着眼,瞧着素素,嘴里道着:“甭拿我说事儿,我看是你想要去逛吧——”

素素闻言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半晌,却有是理直气壮的道着:“我是想去来着,难道姑娘不想去么?”

春生倒是无所谓去不去。

汴城是个美食圣地,春生一家子游历时,曾在这里停留过,住了两个月,晋哥儿彼时年纪小,贪图这里的美食,素素亦是个贪嘴的,是以,二人便对着这里情有独钟。

沈毅堂昨日有些生闷气,一整日未曾与她说话,到了晚上还折腾了她一宿。

许是,听闻她曾来过这里吧。

她知道他定是派人找过她的。

关于她离开的那两年,像是个禁忌似的,他从未开口问过,她自然不会主动提及。

那是她与他之间,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两年。

也是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的一个结,至今尚未曾解开过吧。

他们在汴城一共待了三日,第三日时,倒是领着春生一道外出逛了逛。

在后来,每经过一座城时,他便会咬着牙问她:“这里去过没有?”

春生一说去过,他便会命人停止赶路,入城休整。

一路回京,她曾经去过的地方,走过的路,他也要再随着她重新走一道。

第227章

却说原本只需大半个月的行程, 这般走走停停, 竟然花费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还是走在半道上, 沈毅堂突然收到了从京城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信件,似乎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这才开始正儿八经的往回赶路。

春生等人以往常年在外游历,习惯了赶路, 在加上前两月走走停停, 权当作再一次游历了, 并不觉的累。

只是后头一连赶了七八日, 却不想, 在即将入京的头一夜, 在京城邻城的驿馆内竟然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驿馆半夜走水失火, 整个驿馆差点都被烧尽了。

彼时已经到后半夜了,春生睡得比较沉,沈毅堂其实也才将歇下不久。

只是沈毅堂向来怕热,只觉得这一夜整个人燥热得不行, 将合上眼不久, 便给热醒了, 摸着黑去倒茶,却忽然明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正在此时, 忽然听到黑夜中响起了一道锐利的口哨声儿, 那是沈毅堂暗卫的警戒声。

沈毅堂提着茶壶的手一顿,下一瞬,便听到暗卫首领略微焦急的直在门外不断的拍打着:“主子, 驿站走水了——”

沈毅堂随手披着衣裳,将门一拉开,一股刺鼻的浓烟悉数喷了过来,这才发现驿站起火了,外头暗卫已经倾巢而出,救火救人,然而火势却不小。

沈毅堂立即返回了屋子,随手披了件衣裳,只拍了拍春生的脸,嘴里唤着“丫头,丫头”,见她迷迷糊糊的醒了,只睡眼朦胧的问着“怎么了”。

沈毅堂无暇顾及其他,随手摸了件袍子及斗篷将人包裹着,裹得紧紧地,便一把将人给打横抱着一把抱了出去。

屋外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隔壁屋子,春生被浓烟呛得不行,熏醒了,只趴在沈毅堂怀中呛得难受。

沈毅堂只将春生搂在怀里,紧紧地护着,就在将要逃出去的时候,春生只彻底的醒了过来,看着这迅速蔓延的火势,只忽而一脸惊恐的道着:“晋哥儿,沈毅堂,晋哥儿,晋哥儿和素素还在里头···”

驿站的出口被挡住了,沈毅堂只将春生一把夹在了腋下,一脚将窗子给踢开了,嘴上回着:“莫怕,晏宇在里头——”

晏宇是暗卫首领,方才沈毅堂已经吩咐了。

然而沈毅堂将春生救出来时,晏宇却还未曾出来。

彼时,火势已经到达了鼎沸之势,整个驿站已是起了熊熊大火了。

春生只捂着嘴,急得眼泪都要掉落了下来,只从沈毅堂身上挣扎着下来,光着脚便要往回去。

沈毅堂紧紧握住了春生的肩,往方才出来的地方瞧了一眼,对着她历声喝斥着:“你好好待在这里——”

顿了顿,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复又轻声道着:“我去,我去将晋哥儿救出来——”

说着,只往春生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二话不说,转了身子,便原地返回了。

春生只朝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沈毅堂——”

沈毅堂的身子一顿,回过头来瞧了她一眼,下一瞬,便利落的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春生只朝着他的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然而下一瞬,便被一群后知后觉的暗卫给一把拦住了,因着沈毅堂的举动太过突然,这一众暗卫亦是未曾来得及阻拦。

随后,又有两名暗卫随着跟了进去。

春生只捂住嘴,眼泪已是滚落了下来,身子发软,一把跌坐在了地面上。

原来暗卫首领晏宇去救人的时候,这才发现里头有两人,许是被烟熏了,两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晏宇一手捞了一个,刚出屋子时,却被一根从屋顶上掉下里的半根横梁砸到了脚,一时被卡住了,顿时有些寸步难行。

所幸沈毅堂赶过来了,见状,一脚将他腿上的横梁给踢开了,一把接过了他手中的晋哥儿,只将他给扶了起来,低声问着:“还能走么?”

一时,头顶一根带火的木棍朝着两人跌落了下来,眼看就要跌落下来,砸在怀中的晋哥儿及对面两人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沈毅堂伸着脚将对面的宴宇一把踢开,又伸着右手一档,木棍砸在了他的臂膀上,沈毅堂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声,随即,一把将臂膀上的木棍挥开了。

随后,又有两名暗卫进来接应,沈毅堂安排一人抱着素素,一人扶着宴宇,几人迅速撤离,方一出来,后头几间屋子接二连三的倒塌了。

春生瞧见沈毅堂将晋哥儿夹在了腋下,大汗淋漓,满身狼狈的从里头出来了,只立在原地,微微弯着腰,喘着粗气,却是抬着眼,一动未动的盯着她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