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有些不对劲儿:夜长又冷,晚上当差的婆子、媳妇们免不了吃两杯暖暖身子,这个虽然违了规矩不过却是不瞒人的,也没有人敢吃个酩酊大醉误了差事的。

看柴房的婆子是容大人指定的,人应该信得过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婆子们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才对,吃两杯是敢但绝不至于会醉到现在还不省人事——如果是这样的人,容夫人也不会让她们去看守棋儿。

柴房虽然不算高但也不低了,虽然有椅子,但是要上吊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棋儿昨天可不像看破生死的样子,怎么可能会费劲折腾着上吊寻短见呢?

一个要寻短见的人,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气把腰带一遍一遍的向房梁上扔吧,那准头还真是不容易;因为柴房的房梁和普通房梁不一样,距房顶太近了,要扔过去一个腰带去还真困难。

真不想活了,就算是把桌的碗摔碎来个割脉也比那个上吊省事多了。

容连城到了大厅上看外父母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那丫头应该不是自寻了短见的,如果她一心寻死用碗碟的碎片割自己的脖子也比上吊容易些。”他想得和红锦一个样儿。

看看红锦他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原本想今天下午回来好好问问那丫头,我认为她会拣红锦请嫂嫂游园的时候下手,并不是巧合;而现在看来我想对了,只是却说晚了——有人要害锦儿。”

他看着容老爷,眼神定定的:“杀了那丫头的人,就是要害锦儿的人;而那个人就在我们容家。”他当然不能坐视自己妻子被人谋害不理不睬。

他原来不说就是想找到凭证再说话,因为他很了解父母,只看他们的神色也知道他们相信了棋儿的话:而他的怀疑就像红锦一样,只是一种直觉,并没有什么凭据。

红锦闻言看过去心头就是一暖:丈夫会有这样的直觉,是因为他把她放在了心里;这样的感觉真好,她的心软软的动了动。

“你和锦儿想得一样,只能怪我当时看出了锦儿有话没有问,却并没有相信锦儿,不然现在我们应该知道是谁要害锦儿。”容老爷有些懊恼,不过他并没有避讳自己昨天的错。

容夫人也轻轻一叹:“是我们的错。”如果日后红锦当真被人所害,她和容老爷会一辈都不能心安的。

容连城轻轻握起红锦的手来:“至少,我们知道有人要害锦儿,而且那人的谋算根本没有成功,因为我们都相信锦儿。父亲、母亲,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锦儿的,她是我的妻子。”他说完话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屋里转一圈,这是警告,他在警告那个在暗中要害红锦的人。

红锦抬头看向容连城心头真得很暖,因为棋儿被杀而生出来的恼意也荡然无存:她不怕,什么也不怕,因为她的丈夫会和她一起面对。

她自成亲开始便不再是一个人,容连城和她是一个整体,她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当然了,他的事情也是她的事情,她一样不会让人伤害到容连城的。

这样的认知让红锦的心满满的,一颗心满满的都是喜悦、都是勇气、都是幸福。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说婆子们也死掉了:她们是生生醉死的。容老爷和容夫人闻言是非常的愤怒,但是议来议去也找不出那个人来,此事也只能暂时作罢。

出了大厅之后红锦轻轻的、真心诚意的道:“谢谢你,连城。”她是第一次如此称呼容连城。

容连城低头看看他和红锦交握的双手:“我们是夫妻,要牵手走一辈子、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风雨雨;我相信,你也会同样待我,所以,不要说谢谢。”

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他一定要找出那个想害锦儿的人,绝不会放过他。

025章真情实意

棋儿死了,让容家的人都知道有人要害红锦、贾氏,棋儿只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而已:那个人是谁,却没有人知道。

这当然让一些人很是兴奋、高兴;比如,刁氏。她没有让红锦摔个跟头,可是有人让她摔了,她看着也痛快。

于是高兴的刁氏心劲儿顺了过来,便想到珠姑娘的话,心想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吗,打消人们认为她和新少奶奶过不去的疑虑;原本,她做得太显眼了,落到了容夫人的眼中当然不是好事儿。

刁氏就趁着自己高兴去寻容夫人和容老爷说话,她是赶在红锦和容连城都在的时候去的,不然这人情不是白落了?

“老爷、夫人,依我看也不一定会是有人要害我们少奶奶,只是有人要杀了棋儿,免得他活在世上丢人现眼;当然,我只是这样想,并没有什么凭证。”刁氏说完话看了一眼红锦,心下很得意自己能想到这么好的法子。

如果大家都相信了她的话,那么一定会不再防范什么,那暗中要害红锦的人自然好下手:到时能代她除去眼中钉,才真真是大快她的心;同时她还向容老爷和容夫人表明,她原本说得话只是就事论事,并不是有意针对红锦。

而且还同时在红锦和容连城面前买好,一举三得的事情可不是人人都能想得到的。

容夫人看了一眼刁氏没有说话,不过心下也不是没有这一层顾虑的:会不会是连杰那孩子一个想不开让人杀了棋儿的?

容老爷沉思一会儿:“嗯,我知道了。”然后便没有了下文。

刁氏并没有气馁,她深知容老爷和容夫人的性子,明白他们没有斥责自己就是听进了自己的话去;当下也没有再多提此事,而是说起了闲话来,最后还暗暗勾了容老爷几次:晚上到我房里来吗?

容夫人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笑,只是笑得让容老爷后背发凉,他连忙咳了两声:“我和夫人还有些事情要商议,你先回房去吧。”他认为还是打发走刁氏比较好。

红锦看到眼中乐在心底,并且她的疑惑更重:刁氏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有心机的,她怎么能在容家平安过去十几年呢?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了,最奇迹的是容夫人居然真就对刁氏容让那么一两分,这在其它妾室身上却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为了刁氏的家业?不可能的,容夫人只要一句话,刁氏家的那点东西不用半日就会烟消云散:容家的掌柜们对这位主母十二分的敬重,对她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

刁氏无奈只能一个人回去了,想一想容老爷这个月还没有在她的房中留宿呢,刚刚高兴劲儿便全没有了。

“会是…?应该不会。”容夫人看向了容老爷。

“绝对不是大哥做得,的确是有人指使棋儿害人。”容连城很肯定的说。

容老爷看了儿子一眼:“嗯,我也是这样认为;杰儿,不是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太过优柔了倒是真的。”

红锦没有开口说话:就算容连杰是杀棋儿的人,她做为容家的新妇也最好不要开口;更何况现在并没有什么凭证,只是猜测而已。

白天便在各人的忙碌中过去了,而红锦和容连城终于可以手牵手到园子里走一走:他们夫妻喜欢在月光下散步,一句话不用说,只用眼角、眉梢传情已经足够醉人得了。

两个人走得极慢,绕过这个小湖前面便是一座假山;容连城轻轻的道:“累了吗?我们去坐坐?”

红锦想了想道:“不坐了吧,虽然说现在天气不冷了,不过石头还是太凉了;而丫头们又没有跟着,我们没有坐垫呢。”

“要什么坐垫,你有我就不需要坐垫;”容连城执起了红锦的手来轻轻一吻:“就算是你想要床,我也很乐意效劳的。”

红锦啐了他一口:“没正经。”容连城笑而不答,心道夫妻二人要得什么正经?如果他和她人不正经,红锦会拿剑杀了他吧?

他想到这里看了一眼红锦逗她:“那我和旁人不正经去了?”

红锦闻言看他一眼,正想答话时听到假山那边传来隐隐的哭声;她一拉容连城,夫妻二人驻足仔细听了起来,的确是有人在哭,而且是个男人。

容连城拉着红锦手轻轻走过去,借着月光探头发现是大哥容连杰:容连杰正在那里烧纸钱,面前还摆着一些桃酥,哭得正伤心呢。

红锦拉住了容连城没有让他过去,侧耳细听他在嘟囔些什么;不听还算了,这一听红锦的脸色变了。

容连杰并不知道有人在偷看他,一面往火盆里放纸线一面道:“你向来喜欢新衣,我给你多送些钱,你喜欢多少新衣就买多少新衣吧,现在也不怕有人看到会说你了。”

“你也是爱什么花儿、粉儿、头面首饰的,喜欢你就买,我会常常给你送钱的,你不用担心钱,只要你高兴就好。”

“桃酥是你最喜欢的,虽然不值什么你活着时却不能天天吃个痛快,今儿你就痛快的吃吧…”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红锦的手紧紧握着弄痛了自己,才没有冲过去给他两个耳光:这算什么?!他居然在给那个棋儿烧纸钱——这也就罢了,说得那叫人话嘛。

容连城拥过红锦,半抱半拖得远离了那假山:“锦儿,锦儿,不生气了,你生什么气呢,那是大哥他们一家的事情。”

红锦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她是在替贾氏不值。

容连城看红锦脸色不对,想了想道:“我不是说过四姨的话是胡说嘛,不可能是大哥做的”

看容连杰哭得那个样子,红锦也知道不是他做得了:但是,现在的红锦宁可棋儿是他杀的,也比看到容连杰为棋儿哭成那个样子好受的多。

“你还记得大哥罚跪,也就是棋儿死得那个晚上吗?我出去看大哥了,和他聊了好久才回去,到房中已经近四更了。那天晚上,大哥就托我记得买些桃酥给棋儿,说那是她最喜欢吃的,送官之后性命是绝对不保的,他也就只能为棋儿做这点事儿了。”容连城想到那天的晚上的事情,自己也摇了摇头,他很不明白大哥是中了什么邪。

红锦听得那个郁闷,她后悔自己刚刚没有冲过去打人了,她现在就要改正这个错误:她实在是气不过。容连城拥着她紧紧的,她挣不开当然去不成。

“锦儿,你听我说嘛。”容连城接着往下说:“大哥说棋儿是不对,棋儿不应该害嫂嫂还有他们的孩子,可是他相信棋儿对他是真情实意,他待棋儿也是真情实意的。”

真情实意?!红锦想爆粗口了,她努力挣扎着:“放开我。”今天不打容连杰,她连觉也睡不着了。

他背着贾氏和贾氏的陪嫁丫头有了一手已经不对——就算是古人认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可是容连杰这样做还是太过分了;他可以明说要收棋儿到房里,然后经由贾氏同意再收了棋儿才算是正途。

在棋儿因嫉成恨害得贾氏流掉了他和贾氏的第一个孩子,又差一点把贾氏害死:如果红锦不向花明轩求救,那么贾氏定死无疑;在这种情形下,容连杰一口一个他和棋儿是真情实意,那他对贾氏是什么,虚情假意吗?

虽然此事和红锦无关,但是红锦就是怒,为贾氏而怒;该死的容连杰,他把妻子放在什么位置,把他和妻子的孩子放到了什么位置?

容连城看到红锦要爆怒起来,轻轻的在她耳边道:“你生什么气?那是大哥,不是我。”

红锦全身一震抬起头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可能有点忽略了同为男人的容连城吧?不过她是真得没有多想什么。

容连城看着红锦:“你是在担心吗,锦儿?你很少会如此动怒的,尤其不关你的事情——就算是你在为嫂嫂不值,你可能会想法子代嫂嫂出气,想法子让大哥大彻大悟,但是你不会动气才对;这,不像你。”

不像吗?红锦呆呆的看着容连城:他怎么了,其实只要是做妻子的听到容连杰的话,都会气得要打人吧,这是很正常的;不正常的反而是容连城,他干嘛一副几分感动、几分陶醉的样子?

容连城紧紧的抱住了红锦:“我不会的,锦儿;大哥是大哥,我是我,虽然我们都姓容。”

我不会的,锦儿。就这么一句带着一丝叹息的话,让红锦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好多;反手轻轻抱住容连城,红锦没有开口说什么。

两个人紧紧的相拥了好一会儿,容连城才放开红锦在她的发间轻轻一吻:“不要再想了,我想大哥现在只是没有想清楚罢了,他和棋儿的事情不会是他想要的,应该只是一时糊涂;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是因为良心不安,棋儿也是一条性命,怎么说她的死也和大哥有些关联,大哥一定是想,如果棋儿不跟他在一起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了。”

他不想红锦老纠结于大哥夫妇的事情:那是嫂嫂应该理会的事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相信他的大哥会想明白的,他们需要给大哥一点时间。

“锦儿,你累了吗?要不要我背你回去?”他笑得很温柔,就像已经过的某一天一样;他是故意这样的说的,为得就是转移红锦的注意力。

026章好心

红锦经他一说,想起了他背自己走回城的事情,脸上微红:“才不要,让人看到会羞死的。”

容连城一把抱起了红锦来:“那我就抱你回房吧。”

“放我下来,被人看到怎么办,我还要不要见人了。”红锦连忙挣扎道。

容连城低头看着红锦的眼睛笑道:“如果有人看到敢笑你,我就——,杀人灭口!我保证,绝不会有人敢笑你的。”

不远处来送衣服的兰初几个丫头尖叫一声,笑着跑掉了:“我们可是什么也没有看到啊,我们真得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红锦听到兰初的声音,又羞又急用拳头捶容连城:“还不放我下来,都怪你,都怪你。”

容连城任由红锦打,反正红锦也没有用多少力气,都是举得高高落下来却没有力道:“怪我做什么,我们应该回房去找兰初那丫头算帐才对。”

“你是故意的!”红锦瞪眼指责他。

容连城装糊涂:“我故意的什么?”他的确是故意的,兰初几个人走过来时月光拉了好长影子在地上,只是红锦背对着那边没有看到而已。

红锦恼得又举起拳来打他:“你还装!快放我下来。”

容连城任由红锦打,就是不放下她来:反正晚上的园子里也没有什么人;而兰初她们看到就看到了,并不会有什么闲话传出去的,只会代他们夫妻高兴。

忽然他贴着红锦的耳朵道:“你打得我心里痒痒的,如果你再打下去,有什么事情我可不管哦。”说完还对着红锦眨了眨眼睛。

天!红锦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这里可是园子呢;她不敢再乱打他,只好用眼瞪他:“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啦。”

“放我下来嘛。”

“放我下来了,好不好?”

容连城没有告诉红锦,他听着这些话心里也越来越痒了:他不会告诉红锦,免得她以后注意再也不会如此说话了。

他喜欢逗她,看着她脸红,露出女人特有的娇柔——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娇柔;他真得是越来越喜欢她了呢。

红锦心底早已经软了,倚在容连城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心中越来越平静:她感觉,她想要的幸福好像垂手可得。

就算是容连城哄得红锦高兴起来,但是容连杰此人,自此后在红锦的心目中便和坏人划上了等号,如果不是因为容大夫人的慈祥,不是因为贾氏的爽朗友好,红锦都要把他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容连城晚上在睡着前亲了红锦的唇一下,看着红锦的睡颜喃喃的道:“我不喜欢你生气,因为我怕你伤到身子;不过有时候我又喜欢看你生气,为了我而生气,我的心里感觉有一丝甜。”话说到后来已经有些模糊不清,说完后他便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红锦此时却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然后抬起头轻轻的、飞快的在他脸上一啄便缩进了被子里,虽然无人看到,虽然容连城也睡着了,不过她还真得有些害羞,要知道这可是她第一次亲一个男人。

睡梦中的容连城露出了笑意,他梦到他的妻子对他说:我会爱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第二天起来不久接到了浩宇的信,告诉红锦他一切很好,四娘和蓝罗、青绸、浩民等也很好;叮嘱了一番让红锦注意身体之类的,又说他很着急想做舅舅,最后提到一件有趣儿的事情。

前些日子花明轩接到红锦的信鸽传书,惊得差一点没有晕过去,揪住近在眼前的浩宇大叫:“你姐姐小产了,她的性命要不保了。”

浩宇差一点没有被他吓死,不等他问话,花明轩人已经一闪不见了;而他连忙跳起来就向外跑:他要赶到姐姐的身边,相信姐姐现在很需要他。

是胡正豪一把拉住他,抖着花明轩丢下的纸条问浩宇:“这是大姑娘的笔迹吧?”

浩宇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连点头:可不就是姐姐的笔迹,看来姐姐真有性命之危啊;他大喝:“放开我,我要去看看姐姐。”

胡正豪一把推倒浩宇:“大姑娘真有性命之忧,她还能给花大公子写信求助吗?就算是求助也应该是旁人的笔迹才对;这十成十是大姑娘为旁人来求救的,你不想到容家去吓人给大姑娘找麻烦,就老实给我呆着。”

浩宇听到之后一想是这么回事儿,虽然心思有些放不下,不过他想还是稍稍准备一下再去容家:如此连夜过去,实在是去吓人的。

不过后来他们又收到了红锦的第二封信,这才让浩宇真正的放下心来;而花明轩也不再看着灯光发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同样在桌子上睡着的人,还有他和胡正豪——不要看胡正豪说得句句在理,他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

红锦看完信一笑:这几个大男人哪里像大男人,不说浩宇了,就是花兄和胡兄也太孩子气了些。看完她随手把信放好,便出去给容老爷、容夫人请安。

自容夫人那里她直接赶去看贾氏,多亏了老大夫,贾氏恢复的很快、很好,现在看上去已经和没事人一样了;只是看上去,因为失血过多,伤了元气要养回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算是有好药、好补品,也一样需要时间的。

但是看到贾氏能如常人一样,还是让红锦很高兴的;而贾氏并没有一丝要怪红锦的意思,她反而很感谢红锦能为她找来救命的大夫:就算是没有红锦,棋儿想害她一样也会害的。

让红锦唯一不解的是,贾氏和容连杰还是原来的样子,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原本红锦只为贾氏只是在人前给容连杰面子,可是事实上贾氏的的确确待容连杰并没有什么不同;有时候,红锦有一种把容连杰痛哭棋儿的话说出来,但是她有理智在,并没有如此做。

有时候,也许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吧。

贾氏看到红锦进来笑着起身:“不是说不用天天过来了,我已经大好了,你偏就不放心。”

红锦笑着拉起贾氏的手坐下:“我不也是没有事儿,到嫂嫂这里来也是打发时光,还能落个人情——天天来看嫂嫂,我何乐而不为?”

贾氏笑着拧红锦的脸:“你啊,偏是好心却非要说歹话;”她说到这里轻轻一叹:“比那歹心说好话强太多了。”

红锦连忙岔开话题:“嫂嫂今儿的药吃过没有?”

贾氏笑道:“吃过了,母亲和婶娘一顿问三次,我敢不吃?”说笑间就听外面人道“大少爷回来了”。

红锦天天这个时辰来就是为了躲开容连杰,免得自己一时忍不住再给他个脸子看:一大清早,容连杰要出去做事不会在府中的;他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

“蕊儿,我今天出去遇上了你最爱的那家艾窝窝重新开张,原来那些日子是老板父亲生病,现在已经好…”说到此处,容连杰看到了红锦,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弟妹也在啊。”

红锦起身淡谈的道:“大哥好。”

容连杰把艾窝窝放到桌上,搓了搓手:“你们吃、你们吃。”说完转身就走了;他做为大伯哥,和棋儿的事情被弟妹知道,还是有些磨不开脸面的。

贾氏起身送走了容连杰回来,坐下拨了拨那些艾窝窝:“原本是极爱的东西,现在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了。”说完看向红锦:“有些事情是回不去的,我现在才明白了母亲当年的话是什么意思。”

红锦一头雾水的看着贾氏。

“就是那句,我们的正室身份可是金字招牌。”贾氏笑语:“我在你嫁进门的第一天也说过的,不记得了?我当时只是因为、因为有点儿怀疑他有其它的心思,只是没有想那么深吧;就那么鬼使神差的说出了母亲的话。”

红锦默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她虽然极苏同情贾氏,也对容连杰十二分的不齿,但是就如容连城所说,这是贾氏他们夫妻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不好、也不便插手。

“嫂嫂,不要在意了。”红锦喃喃的劝了一句,她实在是不能不说一句话的。

“我在意,我为什么不在意?那可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贾氏的声音很轻:“只是,怪了又能如何?”

红锦无语,她并不知道答案。

妯娌两人相对无言半晌,贾氏笑了起来:“看我乱说些什么,弟妹,我给你看我昨天写得大字,我感觉很有进步呢。”

红锦心里酸酸的,她现在才真正的知道了贾氏的心,可是却没有办法相帮:贾氏已经嫁给了容连杰,就算他再不好,贾氏能怎么办?她并不认为那些自梳妇的日子过得舒心,而且夫妻不和,旁人只有劝和没有劝离的道理。

自贾氏那里离开后,红锦打发丫头们回去,只带着了若蝶一个人向园子走去:她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少奶奶来了。”六夫人范氏迎了上来,亲切的挽起了红锦的手来:“看起来少奶奶很闲呢,听人说少奶奶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为什么不和我们大少爷一起出去做事呢?也好过在府中如此无聊,并且也能和大少爷常在一处不是吗?”

这话,好像另有所指。红锦淡淡一笑:“并没有无聊,那些事情我也不懂,跟去了也只是添乱罢了。”

“少奶奶这话说得,不会才要学啊;不是我多嘴,”六夫人瞟了一眼红锦:“丈夫丈夫,就是要在丈内,出了丈外是谁的夫可就不知道了。”她看到红锦脸色不变,干笑两声又加了一把火:“今儿听人说珠姑娘跟着大少爷去学做生意了呢。”

红锦看了一眼范氏:她有这么好心来提醒自己?

027章机会来了

范氏见红锦还是没有开口,便又笑道:“少奶奶就应该和珠姑娘一样,不会就要学嘛,不学哪里能会得了?少奶奶是聪明人,学起来一定会很快的。”

红锦淡笑:“六姨太过捧我了,我哪里聪明了?聪明人都是被人看不出聪明来的,那才能叫聪明;我啊,正正经经是一个笨人;”看到范氏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她继续道;“说到学东西,珠姑娘倒是来约过我,只是我近来有些懒得动便没有去。珠姑娘也是没有法子,哪家的姑娘会像她一样辛苦,是不是六姨?”

这番话绵里藏针,听得范氏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是啊,是啊,她是极不容易的。”她仔细看红锦的神色,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几岁就到我们家来跟着她姑母过活,倒是个要强的孩子;幸得大少爷他们姐弟几人性子温和,这些年从来没有外着她,尤其是大少爷兄弟,待她更是胜过自己的姐妹,这也算是珠姑娘的福气了,换成旁人家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红锦听到此处更加确定范氏是来挑拨,只是为什么呢?平日里看六夫人范氏和那个刁氏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怎么背过脸就是这么一副样子。

“六姨说得对,珠姑娘身世可怜,我常和夫婿说要多疼一些珠妹妹;”红锦笑得一丝城府也无:“我们两个算是同病相怜吧?不过我虽然自幼失母,相比珠姑娘来说实在是好太多了。”

听到红锦的话,范氏终于说不出话来了,便把话引到闲话上,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回房了。

看着范氏的背影,若蝶轻轻的道:“她好像是想要姑娘和四姨一房的人斗起来,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除了四姨之外,容家几房夫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能在婆母眼皮下过了十几年、并且还能在容老爷心中占一席之地,岂能是易与之辈中;不过,她想和四姨过不去还要亲自出马,我是不会代劳的。”红锦挥了挥帕子:“平静的容家看来也不平静啊。”

“姑娘,你真得不知道棋儿是死在谁的手上吗?”若蝶掐了一朵花戴到了自己头上:“好看不?”

“好看,要不要叫赵七过来瞧瞧?”红锦和若蝶玩笑起来,不想让自己的心情总是郁郁的。

至于珠姑娘的事情,她是早早就知道的,因为珠姑娘是先来拜托她,想要随红锦学习如何做生意;而红锦懒得应酬她,并没有答应下来,珠姑娘才提出要随容连城去学习的,红锦也没有拦着。

没有正当的理由去阻拦。

红锦并不担心珠姑娘和容连城在一起,是因为连璧;他在昨天听说此事之后眼神一变:“学习啊,大哥你会教人吗?要不要我帮忙?”

当时红锦便有一点感觉,连璧其实很不喜欢珠姑娘,并且还对她很有戒心。

连璧自幼便对生意很感兴趣,在这上面极有天赋,总是能很敏感的捕捉到商机;在他十四岁那年为容家小小的赚了一笔之后,容老爷和容夫人便有意培养他:现在容家十有六七的生意都是由他在打理。

当然,连璧和连城并没有因此而生份,两兄弟自幼亲厚直到现在;连璧一直敬重大哥,凡事总要问过连城才去做,而连城却根本没有因为弟弟的才华强过自己而有不满,他倒是乐得把生意交给连璧,自己多出许多的时间来写字画画。

容连城认为容家的生意他们兄弟二人谁打理都是一样,反正连璧会做得比他更好,他不需要去操这个心。

连璧对红锦也是不错的,叔嫂二人相处的时候并不多,但是连璧和红锦每次都能说上几句话:两个人倒像是多年的朋友。

范氏的心思算是白费了,她还是太小瞧了红锦:她不是没有见世面的小媳妇,不会平白无故就捻酸吃醋的。

红锦也不是对珠姑娘就这样放心,只是她并不想让容家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对珠姑娘心怀戒备:珠姑娘要和容连城学做生意,她岂能一点儿心思不动?如果珠姑娘对容连城并没有其它心思,她当然不介意的。

自园子回到院子用过午饭,她便又去容夫人那里:容夫人让她过去的,说是有事情要对她说。

到了容夫人的院子,看到容夫人的贴身丫头立在门外,看到她之后只是无声的一笑,轻轻蹲下行礼,并示意她不要开口说话。

红锦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转身离开,不想落个在门外偷听的名儿;屋里的就在此时传来了说话声儿:“秀儿,你的吃穿用度出在我们家没有话说,女婿的吃穿我们家出也说得过去;但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婿总是要做些营生的才对,我们照顾你是我们的意思,但是他总不能一直让我们家代他养妻儿吧。”

红锦听到这里便明白在容夫人房里的是容大姑娘容英秀,她更是不想待下去,对着门口的丫头一笑转身就想离开,却被丫头拉住了。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响起了英秀的声音:“母亲,他不是正在读书嘛,而且也不是没有想法子做营生,只是运气不太…”

“秀儿,他在娶你的时候就已经是秀才了,现如今他还是秀才;”容夫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无奈:“他做得那是什么营生?给他本银让他去做生意,一次他把银子用在什么诗花会上,一次干脆就请人吃了花酒!秀儿,你也应该管管他,不要什么都顺着他可好?”

红锦不想再听下去了,她一指厢房示意过去那里等,转身离开了房门;在她离开时传来了容英秀的声音,不过因为越走越远,她并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容大姑娘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这世上居然有不养妻儿的男人——等等,难不成容大姑娘有喜了?红锦回头看了一眼,进厢房坐下静候。

容大姑娘是不是有喜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红锦并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去打探容大姑娘的事情:好奇心可以害死九条命的猫,而她只有一条性命而已。

过了有多半个时辰,容大姑娘才自屋里出来;红锦透着帘子看她,她的脸上分明带着一丝喜色,看来她的要求还是达成了。真没有想到容夫人待她如此好——给她银两什么都不算什么,能那样教她几句才真是为她好;只是不知道容大姑娘心里有数没有。

红锦自厢房里出来,容夫人门外立着容家几位夫人:她们想来听到了容夫人和英秀的话,二夫人吴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就好像刚刚走得那个不是她生养出来的女儿一般。

向几位夫人行了半礼之后,红锦便向容夫人的房里走去:“让母亲久等了。”

容夫人正坐在椅子上揉头,看到红锦笑着招手:“过来坐,你等很久了吧?”

“没有,我到厢房去吃母亲的好茶了;”红锦坐到容夫人身边,很自然的代她去按头:“母亲如果累了,就去歇一歇的好。”

容夫人对着吴氏等人一摆手,示意她们坐下才对红锦道:“我还好,再说也只是几句话的事情。”她捉住了红锦的手:“你也坐下吧,我已经好多了。”

她说完看向吴氏等人:“锦儿也入门快有三个月了,我想府中的事情慢慢交给锦儿打理,就先自府中的用人入手吧。”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打理府中的事情,无非就是掌管容家的人:只要红锦得了人心,掌管其它的事情便会水到渠成。

红锦听得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每己的耳朵,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容夫人上午轻描淡写的说有事儿,会是这样的大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