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那位客人可不得,今儿出门时,我已经见过了。”李绍光满怀深意地冲明鸾笑,明鸾也用满怀深意地笑容笑回去:“是吗?那等到你回去,你也许会发现他比你想象的更了不得呢!”

李绍光失笑,伸手拍了柚她的头:“人小鬼大!”

他们在前头有说有笑,玉翟却落在后面,一路沉默,柳璋状若无意地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问:“我们也见过好几回了,你每次都不肯跟我说一句话,怎的方才李兄发问,你却说了那么多?”

玉翟没提防他忽然发问,吓了一跳,抬头正好看见他的头脸离自己只有一尺远,忽然想起母亲的话,面色顿时大红,往后退开一步,不想山路本就不甚平整,她这一退,居然踩空了,整个身体往山坡下滑去:“啊——”

第六章 讷闷

柳璋见闯了祸,也大惊失色,慌忙向前一跃,拽住玉翟的手臂,本想要拉住她,可他一个半大少年,人又生得单薄,哪里有那么大力气?竟被玉翟一坠,几乎也要跟着掉下去,还是李绍光抢前一步扯住他的腰带,才把他拉了回来,但他的右手还紧紧拉着玉翟的手臂,于是玉翟便顺势被挂在山坡上了,蹭了一身的黄土。

说时迟,那时快,明鸾右手紧紧抓住山坡边上的一把杂草,借力往坡下一跳,半悬在坡上,左手托住玉翟的腋下,用力柱上一带,将她往上拉了半尺,只可惜她人小体弱,虽然比一般女孩子强些,也没法轻易拉动比她大了三岁的玉翟。玉翟又惊慌失措,见跌势滞住了,便拼命想要往上爬,反叫明鸾不好施为了。她索性大声喝令玉翟:“别乱动!当心杂草承受不住我俩的体重!”玉翟顿时僵住了,满脸惊惧,眼泪花花地就往外冒:“三妹妹,救我…”

明鸾低头看看脚下,发觉这个山坡并不高,而且坡度还算缓,因此玉翟才会没有一瞬间坠了下去,她咬咬牙,抬头朝柳璋与李绍光道:“我托她上去,你们带了人来的,帮我们一把。”李绍光点头:“只管放心。”便叫了几个长随上来拉人。柳璋想要帮着出力,却叫李绍光扯得退到了一边:“我的大少爷哎,你哪里有力气?就别添乱了!”

有了帮手,明鸾顿时轻松许多,她只要托住玉翟腋下,把人柱上推,便有人七手八脚地拉了上去,自己再猛拽那束杂草,脚下蹬着一块突出的山石,便窜回到山坡边上了。有个长随过来扶她,她还腾得出空来跟对方道谢。

一场意外最后以有惊无险告终。明鸾抬头瞥见远处章放在树丛后露出了半个头,便不着痕迹地朝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看着他重新隐入林中,方才回头安慰玉翟。

玉翟受了这么大惊吓,又是被一群男子拉上坡来的,只觉得又羞又惧,忍不住低头哭泣。明鸾只当她还在怕,安慰了半日,见她还是哭个不停,便皱眉道:“行了,有什么好哭的?我方才瞧过了,这山坡并不陡,只有十来尺高,底下是山路,泥上是软的,还有草,就算掉下去了也摔不死人。”玉翟抬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哭。

明鸾抹了把汗,又再次向李绍光道谢,李绍光摆摆手:“乡里乡亲的,不用客气。”前后瞧瞧,“这里日头晒得厉害,要不咱们到前头荫凉的地方坐下歇一歇吧?我瞧你姐姐吓得不轻呢。”明鸾想想也是,便答应了,伸手过来扶玉翟,玉翟起身时,脚都是软的。

他们只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是一处树林入口。明鸾确认这里没有松树,便要扶着玉翟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玉翟小声嘀咕了一句,明鸾听见了,瞥了她一眼,从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来,铺在石头面上,玉翟方才坐了。

林子深入隐隐传来一声鸟叫,明鸾手中动作一顿,瞥了柳璋与李绍光一眼,见他们都在两丈以外的地方休息,便对玉翟说:“二姐姐可好些了?口渴不?附近有山泉,我给你弄些泉水回来喝吧?”玉翟紧张地抓住她的袖子:“别丢下我一个人呀!”

明鸾笑着低下头小声说:“慌什么?二伯父就在附近,有事你大声喊,他马上就迂来了,而且我又不会走远。李绍光是李爷爷的孙子,真要做什么坏事,咱们一状告到他家,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你用不着怕。”

李老爷子是来过章家的,玉翟拜见过他,闻言心底倒安定了几分,只是求明鸾:“早去早回。”明鸾答应了,又留下挎包给她:“我带了些干净的白布和金创药、消暑丸什么的,原是预防万一的,你瞧瞧有什么用得上。”只带走了装水的竹筒。

李绍光见明鸾走远了,有些奇怪地问玉翟:“你妹妹这是要上哪儿去?”

玉翟低头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她去取水给我喝。”

“取水?”李绍光上前两步,面露不解,“我这儿就有水啊,她怎么不跟我说?”回头叫小厮拿了只竹篮过来,掀开盖子,露出里面的青花壶与几只素白瓷杯,亲手倒了杯茶出来,送到玉翟手边的泥地上:“是本地产的青茶,湃凉了的,你喝吧。”

玉翟小声道了声谢,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又看了看李绍光与柳璋,小声说:“失礼了。”背过身去,就着那剩下的半杯茶洗了洗手,又掏出帕子打湿了,将脸也擦了擦,略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过身来将杯子放回原处:“多谢了。”

柳璋与李绍光看到她背迂身这一整,原先有些灰头土脸的形象就大变,又回复到先前清清爽爽的模样,除了身上的衣裳还沾了些黄土草屑外,俨然就是个端庄娴静的少女,心中都暗暗赞叹。

柳璋想:早听说她家来历不凡,平日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名不虚传。真真可惜了,如果章家没有坏事,他家的姑娘如今该是何等金尊玉贵呢?别说在德庆常见的几家官宦千金了,便自家母亲妹妹,叫她这一比,也显得村了几分。

李绍光想的却是:虽然是流放的军户,到底是富贵过的,跟一般小家碧玉不能比,我们李家虽在德庆算是大户了,但姐妹们的举止却不如这章家二姑娘讲究,回头得跟母亲说一声,别叫姐妹们让衬得象个村姑似的。不过说来也奇怪了,章二婶那么个泼辣货,又不聪明,如何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

玉翟把自己略收拾了一番,觉得可以见人了,抬头看见柳璋与李绍光都盯着自己,脸便热辣辣的,又低下头去。李绍光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便笑了笑,拿回杯子,又倒了两杯茶回来,分了一杯给柳璋。

柳璋哪里有心喝茶?接迂随便喝了一口眼睛便一直盯着玉翟看。玉翟正觉不自在呢,想到这人从头一次见面开始,就总是盯着自己脸上的麻子瞧,有些恼了,微带嗔怒抬头瞪了他一眼:“你做什么?!”

“没…没什么…”柳璋干笑两声,抬头搔了搔头。李绍光忍住笑意觉得这时候还是别多嘴的好,这同知大人家的衙内地位可不是他一个普通富家子弟能比的,别把人臊了,结下了仇怨。他便假装看风景,转身走开了几步。

玉翟瞧见柳璋袖子桂破了个小口,边缘上都是尘土,想起方才的情形,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敛了怒色小声道:“你袖子破了。”

柳璋瞧了瞧自己的袖子,果然破了,也没放在心上:“是方才叫山坡上的石头挂破的吧?”顿了顿,偷偷瞧玉翟一眼,“真糟糕我这回来九市玩,并没带丫头婆子,没人帮忙补衣裳,这可怎么办呢?”

说得好象他只有这一件衣裳可穿似的。玉翟抿抿嘴,没吭声。

柳璋却笑问:“我听说你针线做得极好的,不如你帮我补好吧?”

玉翟有些不自在地道:“这有什么?你回了李家,随便打发个人把衣裳送来就好了。”

柳璋却道:“难不成要我穿成这样回李家去?何必麻烦,不如你现在就替我补了吧?我上回见你的时候记得你是随身带着针线包的。”

“现在?!”玉翟有些吃惊“你带了衣裳替换么?”

“没有啊,你就这样替我缝吧。”柳璋大咧咧地把手臂伸到玉翟面前后者红了脸:“活人身上是不能动针线的…柳璋毫不在乎:“没事儿,你只管缝。这荒郊野外的,只能权宜行事了。

玉翟犹豫了一下,慢慢吞吞地取了针线包出来,看了柳璋一眼,见他坚持,便咬咬牙,挑了合适的线出来穿好针,麻利地替他缝起来。

她心跳得飞快,柳璋就站在她身前,离她那么的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衣裳熏的淡淡梅香。“这种梅香饼的味道是七八年前时兴过的。”她想,“没想到如今还有人在用,难道他还记得当年在梅岭上初遇的情形?”

柳璋看着她飞针走线,仔细打量她的穿戴和举止,心里想的却是:“奇怪,她明明只是比寻常村姑打扮得略整齐干净些,怎么我就觉得她一举一动都是大家闺秀的款儿呢?她妹妹倒没给人这种感觉。”

不远处的李绍光回头看着这个情形,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林子深处,明鸾已经循声找到了崔柏泉:“怎么样?各处都通知到了吗?”

“已经知会过了。”崔柏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身前的尘土,“大家都说会警醒着,不叫他们发现。你这是怎么了?刚才我好象听到有人尖叫,难不成是你摔了跤?”

“哪儿呀,是我二姐姐摔了。”明鸾拍了拍衣裙上的尘,“有惊无险,也算难为她了,我看是那个柳璋故意吓人,才害得她摔跤的。我借口取水脱的身,你这儿有没有水?借我假装一下。”

崔柏泉随手就将剩水的竹筒从腰上摘下来,正要递给她,忽然想起什么,便想收回手,明鸾一脸奇怪,伸手将竹筒夺了过来:“你干嘛呀?!”打开盖子,却闻得一阵青草味,凑过去仔细一闻,倒有几分惊喜:“这不是青草茶吗?去年我给你的方子,叫你学会煮,夏天多喝点就不怕中暑了,你总是嫌麻烦,每次都要喝我的,什么时候学会了?”

崔柏泉有些不自在地扭开头:“随便煮的,你三天两头地嗦,我也嫌烦。”

明鸾倒了半杯喝了两口,咂巴咂巴嘴:“你又哄我了,你煮得不错啊,药草的涩味完全没有了,只剩下清香,比我煮的强,你是怎么弄的?教教我吧?”

崔柏泉一把抢回竹筒,盖好盖子:“都说是随便煮的了,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抬脚就要走。

明鸾连忙叫住他:“我二姐摔了跤,我看她未必能继续待在山上采脂,可要是送她回家,就耽误了时间,一会儿我陪她到你的屋子去歇歇脚行不?”

崔柏泉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道:“不行。我那地儿简陋得很,不敢招待你们家的大小姐!你也别想瞒着我把人送去,当心老黑把她当成贼来咬!”说罢真的走了。

明鸾撇撇嘴:“小气,不去就不去。”屋主不答应,她是不会先斩后奏的,想想玉翟也没受什么伤,送回二伯父身边待着应该不成问题吧?

她转身返回玉翟等人处,正好看见后者缝好了柳璋的袖子,两人之间的气氛比先前缓和许多,柳璋跟玉翟说话,玉翟也不再背着身不肯正眼瞧人了,只是看到明鸾走过去,玉翟便立刻住了嘴。

“刚才在干什么呢?”明鸾有些好奇地问。

“没什么。”玉翟神色间透着心虚,“他方才救我的时候,挂破了袖口,我替他补了补。”

明鸾吃了一惊:“你就在他身上补?!”

柳璋笑道:“没事没事,我不忌讳那些东西。”

明鸾同样没有这方面的忌讳,她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玉翟居然肯搭理柳璋,不过想想,方才出了那么一次小意外,柳璋也算是对玉翟有救助之恩,他有所求,玉翟自然不好回绝的

李绍光笑着走过来:“我听说你取水去了,你这傻丫头,想要喝水,怎么不找我?我上山踏青,总不会不带茶水。”

明鸾干笑:“是我疏忽了,也活该我倒霉,本来打了一点水的,结果路上摔了一跤,水都洒了。”

“洒了就洒了吧。你们也该回家去了。”李绍光仿若无意地扫了柳璋一眼,“这里是荒山野外,遇到我们倒没什么,万一遇到些不三不四的人怎么办?你是惯在山上跑的,你姐姐跟你却不一样。叫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闲话呢。”

明鸾笑道:“我们这就走了,多谢你提醒。你们要想去山谷那边,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就行了,可别走岔了道,万一迷了路可不是玩的。”回头扶起玉翟。玉翟的脸色有些难看,惊疑不定地盯着李绍光,只觉得他好象在暗示些什么。

柳璋正要说话,李绍光便抢先开口道:“多谢你指路了,我们知道怎么走,这就告辞了。”柳璋吃惊地看着他,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对方,目光中有着坚持。柳璋虽然讷闷,但还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明鸾扶着玉翟走远了,柳璋有些生气地质问李绍光:“怎么忽然说出那样一番话来?若是真不放心她们姐妹的安危,我们更应该邀她们同行才是啊!”

李绍光不答反问:“柳兄,你方才一直悄悄打量章家二丫头,是在想什么呢?”

柳璋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自己,不由得一窒:“没想什么呀?我跟她们早就是熟识了,我知道章家二姑娘脸上有斑痕,起初只是好奇她怎么总遮着脸,后来发现她每次一遮脸,就变得很有趣,便故意去看她,其实只是玩笑而已。我没有恶意的。”

李绍光半信半疑,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同窗,沉默了一会儿,才正色道:“若是从前年纪还小的时候,你这样玩笑倒没什么,但如今你已经大了,章家二姑娘也大了,就该避讳些。柳子玉,你我虽然只同窗半年,但平日素来融洽,我是个不爱与人说教的,也不愿得罪了你,只是有些话我不吐不快,还望你海涵。”

柳璋见他这般郑重,神色也肃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李绍光继续道:“章家虽是京城流放来的,又是军户,但他家在九市住得久了,又跟我爷爷有些交情,也算是我的同乡。有些事我看见了,是不能当作没看见的。今儿你这般行事,我不清楚你只是一时兴起,便逗着人家姑娘玩,还是真有什么盘算,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要劝阻你。章家姑娘不是可以随便由人逗着玩儿的,但你若真有盘算,那也同样是白日做梦。因此我劝你,没事就不要再这样逗人家,真惹出事来,就损人不利己了。”

柳璋听得越发不自在,表情也僵硬起来:“你这话我更听不明白了,难不成你觉得我是那种没事儿拿良家女子开心的纨绔子弟么?!”

李绍光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若你是,我才不跟你交朋友呢。只是我在旁冷眼瞧着,有些心惊,担心你一时糊涂,害了人家姑娘,也伤了自己的心。你若嫌我多事,我就不说什么了。”

柳璋闻言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真没有坏心,也不是存心逗她。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一见了她,就想跟她说话,她不理我,我就越发想引她开口,可我…可我真的没有坏心啊…”

李绍光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可见你还是小孩子心性呢,罢了罢了,今儿是我多事,你也不必多想,以后注意些就是了。咱们还是快往山谷中去吧,我告诉你,那里可有好景致呢…”

柳璋由得他拉着自己向前走,神情却透着茫然: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第七章 赶集

玉翟自打从山上回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明鸾察觉到这一点,只当她是因为那个意外受惊过度,还没缓过来,心里虽觉得她太过娇弱了些,但也看在这几年同吃同住的情份上,尽可能想办法开解她。

明鸾开解了两日,玉翟还是那样,而且一看见母亲宫氏走过来,便总要找个借口走开,惹得宫氏抱怨连连。次数一多,明鸾再迟钝也看出来了,便悄悄寻上玉翟:“你跟二伯娘闹什么别扭呢?是不是她又出了什么馊主意?我看你总是躲着她也不是办法,还是趁早把她的念头打压下去得了。”

玉翟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想装糊涂?没事你躲她干什么?”明鸾白了她一眼,“以她的脾气,如果不是有了新的馊主意,哪里会每次找你说话时,都总是一副神神秘秘、有好事便宜你的表情?你其实知道她想说什么吧?”

玉翟咬着下唇不说话,明鸾见她油盐不进,也懒得多管闲事:“算了,这跟我又没关系,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说罢便出门去了。

玉翟眼圈微微发红,只觉得心里委屈。母亲做着白日梦,她想要驳回去,却又说不出口,这番心思要如何跟刚满十岁的小堂妹倾诉?

那个总是笑着看她的少年,说他是正经人吧,每次都象个登徒子似的偷看她,说他不是个正经人吧…他除了偷看也没对她有失礼之处。章家如今沦落成军户,就连九市镇上的土财主,也不是个个都看得起他们的,可柳家人只是在流放路上与章家见过一面,每次相见都以礼相待,逢年过节也会送礼来,虽不贵重,到底是一番心意。堂堂一州同知,能对辖下的小小军户做到这一步,实在难得,父亲为人正派,儿子也不差,从没听说有劣迹,倒是常听闻他书读得好。当初母亲宫氏提起这门婚事时,她的心着实跳快了几分,只可惜,终究是镜花水月,当不得真的。若是看不清楚这一点,有了妄想,终究只会成为他人眼中的笑话,她如今哪里还有资格妄想呢?那天李绍光所言,不就隐隐有所暗示了么…

明鸾对玉翟心中的纠结一无所知,只专心忙碌起赶集的事。这几天采的松脂已经装了三个瓦罐了,她一直小心保存着,不叫它们受到外物污染。除了松脂,家里人也都准备了不少打算卖的货物,比如自家种的瓜菜,章放上山猎来的几只野兔、野鸡,捕的一笼子蛇,陈氏、宫氏与玉翟赶制出来的几副绣品、打的络子,还有她自己采的药材、编的草笼子、小竹篮,章敞画的几幅裱好的山水画——明鸾曾经建议他画些吉利画儿,被他用“有辱斯文”四个字驳了回来。所有的东西满满当当装了一车,只可惜章家的老牛实在拉不动了,只能向别家借马。

李绍光带着两个人送了马过来,明鸾在屋里听到声音,连忙迎了出去,正好看见院子里玉翟板着脸转身进了厨房,李绍光的表情有些愕然:“你姐姐是怎么了?一照面就给我脸色瞧。”

明鸾惊讶地道:“不会吧?她这两天心情有些不好,可能只是不想跟人说话,你别放在心上。”瞧着他身后小厮拉着的马,健壮有力,不由得一喜:“真是多谢了,这马好象是你家最好的一匹了吧?这怎么好意思?”

李绍光笑道:“小鬼也学会象大人似的说客气话了?这马虽然不错,却只是拉货的马而已,这几天我家横竖用不上它,借给你家使使也不要紧。如今咱们两家都合伙开柑园了,这点小事又算什么?”

有周合从中说合,又有茂升元包销,章家总算顺利地加入到九市镇大户们的柑园计划中了,而且提出的几条建议基本都获得了采纳。这几天周合和章敞随那几家的代表进城去寻找熟练的人手,商量选址、买苗等事,若是一切顺利,估计年内就能把柑园建起来。据说贡柑要第四年才能收获果实,周合又建议在园内套种别的作物,众人还没拿定主意呢。但这柑园的事一定下,章家在九市的份量就不一样了。虽然合作计划才刚刚开始,但这几日镇上的物议却有了些许改变。明鸾天天来往村中镇上,对此深有体会,心中自然明白李绍光的意思。

她冲李绍光笑道:“你们李家家大业大,自然觉得这是小事,却着实帮了我们家大忙呢,我当然该谢你的。”

李绍光笑而不语,瞧了瞧正屋:“你爷爷不在?”

“带着虎哥儿出门逛去了,应该快回来了吧?”明鸾摸了摸马背,越看越喜欢,“他原不知道你会过来,还以为只是管家派个人牵了马来呢,你也是的,家里还有客人,你怎么就跑来送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