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大婶顿时高兴起来,千谢万谢,匆匆吃完了饭,将碗筷送回给庵中的比丘尼们,就赶回房间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系上一条新做的蜡染布裙子,又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甚至还戴上了一对银鎏金的耳坠,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妆台。她挎起一只篮子正要出门,忽然见到明鸾坐在窗边发呆,想了想,便走过去笑道:“姑娘若是嫌闷,为何不出去逛逛呢?听说镇上请的戏班子是府城来的,唱的也是新戏呢!”

明鸾摇摇头:“我听不懂,也不爱看戏,在这里还清静些。”

“庵里住的人多半是要逛去的,若你一人留在这里,不是很冷清么?”房东大婶从篮中掏出几个东西来,放在明鸾面前的桌面上,“这是白日里我在镇上买的莲花灯,一会儿你若是闲了,可以到附近的河边去放了,也给家里人祈个福。”

明鸾见那是几盏纸扎的莲花灯,用的是极普通的水红色纸张,表层不知涂了什么东西,看起来滑滑的,有些反光,底座是极薄的木板,花芯当中有根短短的蜡烛,因烛身略带些黄色,映着粉红色的“花瓣”,还真有几分象莲花,只是做工略嫌粗糙了些。有的“花瓣”内层处,还写了些歪歪扭扭的字,有“五谷丰登”、“风调雨顺”,也有“合家安康”或是“长命百岁”、“百子千孙”之类的。

明鸾忍不住笑了笑,起身道谢:“多谢您了,晚上玩得开心些。”

房东大婶乐呵呵地去了。明鸾拿着那几盏灯翻来覆去地把玩,觉得有些意思,又在屋里寻了半天,最后问一个过路的尼姑借了笔墨来,本想也写上几句吉利话的,只是庵堂外热闹盈天,院中却是冷清一片,想起这几年过的日子,她忍不住鼻子发酸,轻轻落笔,在一盏莲花灯内侧用小字写上“祝爸爸妈妈和哥哥在现代平安幸福”,字刚写完,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

这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吧?在现代所经历的二十多年人生,如今看来就象是在做梦似的。明鸾更希望自己现在是在梦里,只要一醒来,什么流放,什么苦难,就都过去了,她还是那个家庭幸福、前途似锦的张晓鸣。

只可惜,这种想法只是做梦而已。虽然白天已经过去了,但夜幕刚刚降临,离做梦还早呢。

擦了一把泪,明鸾提笔再次在花灯内侧写上“张晓鸣一生平安”、“张晓鸣苦尽甘来”、“张晓鸣加油”,写完了,又忍不住捂脸苦笑。这种话只能在私下拿来鼓励自己了,就算被人看到,又有谁知道这“张晓鸣”是谁?现在的她…是章明鸾。

她又拿过两盏灯,在内侧写了些为现在的家人祈福的话,然后将笔墨还了,借了个篮子,将莲花灯全数装下,一个人拎着出了庵堂。

这处庵堂本建在山边,门前一条大道,足有十来丈长,大道的另一端便是悦城镇上最热闹的大街。明鸾远远看着街上灯火通明,锣鼓丝竹之声不绝,也不去凑那热闹,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沿着斜坡慢慢前行,不一会儿,便到了江边。

这一片江岸比别处都要冷清些,在此向西边远眺,可以看见百米之外一片流光溢彩,人声鼎沸,各色彩灯与火把将整条江都映得如同白昼般。明鸾观察了一会儿,就知道那里一定是正在准备放灯的仪式,一会儿时辰到了,便会有无数盏河灯从那里顺流而下,流经自己面前这片江岸,然后顺着江水流向远方。

明鸾在江边寻了块石头坐下,把篮子放在身边静等。今日是十五,但天气却不算很好,下午才下过雨,天上飘浮着乌云,隐隐能瞧见云后又大又圆的月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微风吹来,稍稍吹薄了天上的云层,月色洒在江上,波光粼粼。上游处传来阵阵欢呼声,渐渐的有彩灯顺流而下,明鸾看着那一盏盏莲花灯飘过自己面前的江面,起身将带来的莲花灯也点亮了,放到江面上,让它们顺着水流飘下。望着远去的河灯,她默默祝祷着,只是心却有些乱。她既祈求现代的父母兄长平安康泰,也祈求现在的家人苦尽甘来,更祈求那不知下落的太孙还活着,燕王起事能顺利…祈求着,祈求着,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贪心了,不知老天爷会不会因此跟她赌气,不肯答应她的请求。“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传来朱翰之的声音,她惊醒过来,回头望去,只见他提着一盏莲花灯站在身后的江岸上,面露讶色:“你哭了吗?”

明鸾伸手轻触脸颊果然不知几时流下了眼泪,她连忙抬袖一把擦了,冲他笑了笑,“没什么。你不是在家里吗?怎么会过来?”

朱翰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头走到江水边上,将带来的莲花灯放进水中:“我来找你的,远远地瞧见江边有人,就猜想会不会是你,果然。”

明鸾看着他那盏灯很快与其他灯一起飘走了不由得有些好奇:“你也会参与这种活动呀?”

朱翰之没有回答,反而问:“我兄长出事了…你那么伤心么?是担心家里?”

明鸾扁了扁嘴:“这是当然的。早就计划好的事,忽然出了这种岔子怎会不担心?”她深吸一口气,“可是,无论我有多担心,该做的事还是要做。总不能就呆坐着,什么都不干,傻傻等别人来救吧?我相信世上无难事,四年前我们家刚到德庆时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又过的是什么日子?可见事在人为!我是不会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

朱翰之看着她轻笑道:“你知道么?你这性子最让我惊讶,也最让我佩服。还在九市的时候,我就看见你整天忙活,哪怕是受了姨祖父之命来陪我呢,也总忘不了念叨要干什么,菜地的事,粮田的事,果园的事,还有瑶民的事,几乎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我要在山上逛,你不是砍柴就是采药,哪怕是用草编了小花篮,也要拿到镇上去讨好那些土财主家的小姐,得两个赏钱。我本来心里还有些不屑,但看着你拿辛辛苦苦积攒的钱去给姨祖父买补药,给三表婶买衣服料子,给二表妹买彩线,给虎哥儿买糖糕,又觉得你实在是个好姑娘。”明鸾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家里人也没少说我。什么丢脸啦,没骨气啦,不象是个大家闺秀啦,野丫头啦,村姑啦,我自己心里也清楚。如果当年南乡侯府没有出事,我还平平安安做我的千金小姐,包管比谁都要斯文腼腆,可谁叫我们家遭了大难呢?”

“可如今你们家不是境况好多了么?”朱翰之问,“连地里的农活都用不着你亲自去做了,为何你还要忙活呢?其实你年纪已经不小了,很该学些规矩礼仪了,毕竟…”他顿了顿,“你这个年纪,差不多已经是该说亲的时候了。”

一听到他这话,明鸾立马扭头望过去:“说起这事儿,你那天晚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是在耍我?!”

朱翰之皱起眉头:“怎么会?我是认真的。”

“认真?你认的哪门子真?!”明鸾气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年才多大?你知不知道我今年才多大?!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朱翰之忍不住笑道:“你分明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虚岁十二,正正是看人家的时候。况且你本就长得高,瞧着就跟十五六岁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可就算这样…”明鸾叉腰作茶壶状指着他控诉,“我也看不出你什么时候对我起了这样的心思。一直以来你都在欺负我,就算是那一天,在下山之前,你还在欺负我!”

朱翰之双手一摊:“是我错了,我那时只是想跟你多相处些时候,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我真的不是有意欺负你的,要不…你欺负回来,咱们就算扯平了?”

明鸾重重冷笑一声:“我哪儿敢啊?只怕我对你的态度稍稍冷淡一点,我祖父就能把我皮都剥了。您可是尊贵的广安王殿下呢,而现在…”她神色黯淡了几分,“而现在,你的身份还有可能更加尊贵了。”想到那个情形,她忽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耷拉着脑袋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转身就要走。

“明鸾。”朱翰之拉住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的双眼道,“我不会坐上那个位置的。我向你保证。”

明鸾勉强笑笑:“你在保证什么啊?如果太孙真的出了事,除了你,还有谁能坐上那个位置?难道燕王还能停下来吗?又不可能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如果你到时候说不愿意,只怕他绑都要把你绑回去呢。”

朱翰之抿了抿唇:“就算真有那一日,我也不会坐上那个位置的。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不傻。”

明鸾心中微凛,正色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燕王他真的…”

朱翰之移开了视线:“没有的事。燕王叔是一心为大明江山着想,打算拨乱反正的。我是指那个位置太过尊贵了,以我的出身,还有我如今的模样…根本不可能坐上去。”

明鸾却只觉得他这话不尽不实,还想追问,他却忽然笑说:“你方才说我总是欺负你,却又不肯欺负回来,我该怎么向你赔罪才行呢?对了!”他反手从身后抽出一根竹笛:“方才过来的时候,我见街上有人卖这个,倒有些意思,就买了一根回来。我从前是学过音律的,吹几个曲子你听如何?若是你听着喜欢,就饶了我吧?”

明鸾眯了眯眼:“你这算是转移话题吗?”

“不。”他煞有介事地回答,“我只是把话题转回正道上而已。”

竹笛很小,还带着青翠的颜色,显然是近日才用新鲜竹子制成的,但音准倒不错。朱翰之吹了一小段曲调,清新悠扬,倒别有一番风味。

他拉着她在江边坐下,笑说:“我给你吹一曲,你听一听。”说罢便低头吹奏起来。

调子很优美,好象有些耳熟。明鸾知道自己自穿过来后,除了社戏曲文,就没听过什么音乐,难道是在现代就听过的曲子?

她侧耳细听。轻风吹过江面,彩灯点点,月光粼粼,不一会儿,她就沉浸在曲调中了,等笛声停歇,她转头望向朱翰之,正对上他的双眼。

【第三卷·平地雷】第六章 月下

有人说,月下看美人,会越看越美。

明鸾从前听到这句话,只会觉得,任何人在一个浪漫优美的环境里,只要不是丑八怪,一般都会显得比平时多几分姿色的,不然那些小情侣们为何会喜好什么烛光晚餐、玫瑰啊音乐啊之类的约会方式?这就是气氛的衬托作用了。

就象是今晚上,天上是半遮半掩的月亮,月色还算迷人,身旁是江水,还有彩灯,有轻风,有竹笛,在中国古代的环境下,称得上是相当浪漫的场景了吧?怪不得连朱翰之这样脸上顶着巨大疤痕的家伙,都能让人觉得长得还不赖。

明鸾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他肤色莹白如玉,一双眼睛深遂而有神,犹如一潭深水般,就这么盯着自己看时,足以叫人深陷进去。

如果她真的只是个小女孩的话,也许就真的陷进去了。但她是谁呀?穿越来的,现代的女孩子活到她这个岁数的,古今中外爱情题材的电视电影小说看得不要太多,那什么浪漫场景也早看了无数个了,眼前这种状况还真是小意思!

明鸾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然后有些艰难地移开了视线,努力让自己忽然加快地心跳渐渐平稳下来,足足做了十几个深呼吸,才冷静地道:“你盯着我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打算使美男计?”

朱翰之眨了眨眼:“你是在讽刺我吗?”他的脸眼下离“美男”这两个字还差很远。如果不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许他不会继续用这张脸面对明鸾。

明鸾用眼角瞥他,只敢盯着他的额头看:“难道只有外表好看的人才能使美男计吗?真正聪明的人,他的好处可不仅仅是在表相。”

朱翰之听得忍不住笑了:“这么说,你还挺欣赏我的?哪怕我顶着这么一张脸?这真不错。”他清了清嗓子,凑近了轻声问:“那…会不会有第二只萤火虫飞过来呢?”

明鸾怔了怔,马上就领悟了他的意思,脸色顿时一红,也不回答,径自起身就要往岸上走。

朱翰之连忙追上两步:“你怎么不回答我?好歹给我个准信儿。”

明鸾停下脚步,回头瞥他:“真奇怪,我为什么现在就要给你准信儿?谁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在捉弄人?现在也不是谈论这种事的时候吧?”

“怎会不是时候?”朱翰之一脸无辜,“我的年纪,你的年纪,都已是该说亲的时候了。”

但是古代要说亲,也不是这样男女双方私下相约的吧?欺负她没看过古代言情小说吗?从开始议亲到说定,随时都有可能拖上一两年呢。明鸾心想:象自己这样穿来的,也许不会把这些礼仪规范当一回事,但朱翰之是个古人,怎么反而比自己更不受拘束呢?越是在重视礼教的时代,身为女孩子,就越要爱护自己。他要是真有心,大可以寻章家的长辈们探口风,哪怕是想先取得当事人的同意,也没必要这么心急着要得到许诺吧?再说,从他开始表白,到现在才过了多久?在那之前她甚至还不知道他对她有这个意思,好歹也要给她点考虑时间吧?明鸾心里嘀咕了好一会儿,才正色对朱翰之说:“现在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心里也清楚吧?我们家正在紧要关头,以后的日子能不能过好,就看这一关是否能顺利通过了。你先把正经事解决了再考虑这些好不好?”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下落不明的兄长吗?那好歹也是他亲哥!

朱翰之顿了顿:“正事要解决,但终身大事也不能耽误。三表妹,我只是想要个准信。”

明鸾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目光一闪,放缓了神色,露出一个微笑:“三表妹,兄长出了事…我可能很快就要回北平了。我只是盼着能在离开前得到你的许诺,那待我见到燕王叔,也可以将这件事告诉他。三表妹,这不是好事么?”

明鸾眉头皱得更紧了,勉强笑了笑,试探地问:“你好象很着急,为什么?以你的年纪,也许在太平年月里早就可以娶妻了,但现在要做的事多着呢,拖上三年五载的也不要紧。更何况,你半个月前才说你不是要欺负我,而是想跟我做那什么…双飞的萤火虫。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为什么要答应呢?”不是她多心,但就算是一见钟情,朱翰之的态度也未免太着急了,这里头透着古怪。

朱翰之沉默片刻,笑着眨眨眼:“可你方才动心了不是么?”见明鸾一怔,他便走近前去,离她仅有半尺之遥——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吹在自己的额头上——然后轻声细语:“不要说你没有,我的眼睛能看到,我的耳朵也能听到…”

明鸾抿了抿唇,后退两步,离开了他呼吸所笼罩的范围,抬眼盯着他:“你今晚好奇怪,以前…你不会这样的,就算你马上要走了,也犯不着表现得象个情圣一般。”

“情圣?”朱翰之眨了眨眼,这句他没有听懂。

明鸾无意为他解释,只是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用意,但如果说…你一定要我现在回答的话,那我…”咬咬唇,“就只能说句抱歉了。

朱翰之一怔:“你说什么?”

明鸾看着他道:“现在你的身份不比以往了,有可能…会成为燕王起事的招牌。当初先帝和悼仁太子为太孙选正妃时,曾一度选中我大姐姐,却被我祖父婉拒了,可见依他老人家的脾气,最不喜欢往自己头上冠一个外戚的名号。我很尊重我的祖父,也不喜欢那种生活,所以,也许你不错,但我还是不会答应你。”

朱翰之猛地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转身离去:“我已经一再向你保证过了,我不会坐到那个位置上,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

明鸾再次甩开他:“我为什么要相信?!除非你能告诉我,应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还平安无事!”

朱翰之闭了嘴,冷静了一下才说:“他是否平安无事,过些时候自然会有准信。”

“可你已经准备要走了,是不是?”明鸾叹了口气,“朱翰之,你我不是一路人。你很聪明,有心计,跟你在一起,哪怕只是说说话,也会叫人累得不行。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宁可过得简单一点。”

“我也希望过得简单一点。”朱翰之沉声道,“我从小就尽可能表现得平庸、简单,天天在人前做戏实在太累了。”

明鸾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那种表现已经不简单了吧?要是你真的希望简单为什么在德庆这种地方,你也依旧整天过着思考、算计的日子呢?如果你现在是在北平,又或者是面对什么敌人,那整天绞尽脑汁也没什么。可是…面对我,面对我们章家,你也需要这样吗?为什么?”

朱翰之看着她道:“我很感激章家,也很尊重姨祖父,我绝不会害你们。”

“可你总是表现得不够坦率。”明鸾开始觉得夜风有点冷了,“你总是不肯对我们说实话,又或是在说实话的时候,也总是隐瞒了些什么。不用辩解了我能感觉出来。”她转头看看庵堂的方向,街上的热闹开始向大道转移,想来是去放河灯的人要回来了,“就这样吧,你也许只是一时冲动,也许是因为你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有些寂寞了,我先前又几乎天天陪着你,你才会有了错觉。等你离开了,冷静下来也许就会改主意了。”好好的气氛搞成这样,她有些沮丧,只想回到房间大睡一觉,把今晚的事都忘了。

朱翰之揉了揉额角,抬眼盯着她:“好吧,也许是我太急切了,但我并不打算改主意。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那就等到…一切都解决了以后,等到你们家平安回到京城以后,我们再说这件事。如果你家里…要给你说亲的话,希望你不要应承。我也会跟姨祖父打招呼的。”

明鸾皱着眉看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这一回,他没有阻拦,反而还走回江边坐下,拿出那根竹笛,又吹起方才那支曲子来。

明鸾一路往庵堂走,一路听着那笛声,忽然间想起了那曲子的名字——《凤求凰》。她在现代时曾听过古琴版的,虽然有些细节不大相同,但大致的曲调都还在。相传这只曲子是古人用来求爱的,可是朱翰之…他真的是在向她求爱吗?

她心中乱成一团,但始终没有回头,脚步也半点都没放慢。

就算他是真心又如何?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在这个时代,以她的处境,爱情只是一种奢侈。他是注定了要离开的,如果将来能有重逢的机会,再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迟。现在?她还是想想一旦太孙真的不幸去世,自家该何去何从吧!

一夜无事,明鸾次日清早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昨天晚上她很早就睡下了,居然没做梦,也没有失眠,真是神奇。想起今天还要赶回九市去,她连忙梳洗整理好自己,匆匆吃了房东大婶送来的早点,便随她一同去找朱翰之。

朱翰之的态度跟先前相比没什么变化,脸上带着微笑,说话的语气带着亲近,但明鸾总感觉,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她心里有些难过,但想想这未必不是件好事,也就释然了。

朱翰之要带着一名随从回九市,后者已经租好了船,也备好了简单的行李。明鸾留意到他们给房东大婶结了房钱,忍不住问:“是不打算住下去了吗?”

朱翰之微微一笑:“若需要回来,再租也是一样的。”

这跟没回答有什么两样?明鸾抿抿唇,又问:“我记得你身边不只一个人?”

“总要有人去打听李家那件事,昨儿下午他就走了。”

原来如此。明鸾没再问什么,便跟着他们一道去了江边码头上船。船夫撑杆的技术很好,江里水位也高,虽是逆流而上,但也没用几个时辰,就到了九市江边的小渡头。明鸾看看天色,觉得加快脚步,应该还能赶上家里的午饭。

她回头问:“你们打算怎么走?是回山上去,我回家捎信呢,还是直接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