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弯了弯嘴角:“若真的解了朝廷大军的燃眉之急,算不算是大功一件?”

紫兰笑了,柔声道:“好姑娘,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一定能想到。千户大人虽不曾明说,但也暗示过,若能想出个名头,为大军送一批粮食去,朝廷必然会记住茂升元这份情的。

别的不说,陈家这几年不大顺利,若能解了这个困局,族中几位爷也有望再次出仕。银钱上亏了,日后再挣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明鸾心里却有些不同的看法,只是不好对紫兰说。想了想,她便道:“我年纪小,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好是坏,不过还是要多谢千户大人的提点。待我回去与母亲商量一番,再问问马掌柜的意思,必会给您一个答复。”

紫兰只是帮着传话的,听了也不在意,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拿了个乌木包银边的小匣子出来,道:“快过节了,多谢你母亲给我送的礼,我这里也有几样应节的东西,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一会儿你离开时就随手带上。这匣子里是我新打的几样银首饰,不值什么银子,你拿去玩儿吧。”说着便把匣子塞进了明鸾手中。

明鸾打开一看,见里头是一排四支银簪,俱是精致的菊花式样,花芯处分别镶了碧玉、琥珀、珊瑚与珍珠四种珠宝,简单又不失精巧,虽不算贵重,却也是难得之物,忙道:“这怎么能行呢?您还是收回去吧。”便要将匣子还给紫兰。

紫兰笑着合上盖子,将匣子推回去,道:“这能值得几个钱?原是中等人家的女儿日常戴的东西你家如今不比从前,你们姐妹也称得上是千金小姐了,戴几根银簪子又如何?快收起来。你如今也大了,小时候扎两个辫子也没什么,但往后该打扮的时候就得打扮好。”

明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道:“母亲也常这样说我呢,她也给了我一些首饰,我偶尔会戴上的,不过平时出门,还是这样比较方便。这些簪子您还是收回去吧。”

紫兰板起脸:“你坚持不收,可见是瞧不起我了?我知道我是个丫头出身,没脸面叫主人家的亲戚收我的礼。”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明鸾只好推说“不敢”,将东西收了下来,说了一会儿家常,便告辞回家了。

回到九市,宫氏又在院子里数落周姨娘,明鸾想着不大方便,便没提紫兰说的事,先把节礼与那匣子交给陈氏,将来由说了一遍。

陈氏瞧了瞧簪子,道:“这个确实不值什么,只是做工难得,想必是在广州打的。既是你兰姑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明鸾见陈氏这样说,也就将所有顾虑都抛开了,一支一支地将簪子拿出来瞧,越看越喜欢。虽然四支都是菊花式样,但每支都不同,花芯处的珠宝质地也是上好的,实在惹人爱。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回,正要将簪子放回匣中整理好,才发现匣子底部的软垫下方露出了一个纸角。

她好奇地将纸角抽出,却是一张折成四叠的纸,打开一看,顿时脸色都变了——那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陈氏见了,连忙拿了银票去看,紧张地问明鸾:“你兰姑姑还跟你说了什么?!”

明鸾探头看见宫氏数落完周姨娘,很快回了房间,后者也拿着刚买回来的菜去了厨房,便将门关好了,回到陈氏身边,小声将紫兰说的话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陈氏表情虽保持着镇定,但声音却有些发抖:“这是个极好的机会,陈氏一族因为我这个不肖的外嫁女儿,连累的叔伯兄弟们仕途受阻,若能对他们有所助力,便是我立时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她看向那张银票,眼圈一红:“这一定是江千户的心意,他也想拉陈家一把呢!”

明鸾皱皱眉:“母亲,你先别忙着欢喜。钱是一方面,我们还不知道茂升元能拿出多少粮食呢,听兰姑姑说,那冯兆东急着要,十天之内就得运过去了。机会再好,也得量力而为,更何况,这是笔注定了亏损的生意,我们总得为陈家着想,别让他们亏得太多。这笔钱花出去,能不能见效,还是未知之数。就算讨好了朝廷,可领军的冯兆东是冯家长子,皇帝跟冯家又起了嫌隙,讨好了一方,便得罪了另一方,更别说还有燕王府呢。”

陈氏想想也是,便道:“事关朝政,我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什么?只盼着真能帮得上你外祖家的忙。但你说得有理,事情还得细细考虑过才好,咱们去问你祖父的意思。

章寂听了她们的话后,有些吃惊,但仔细一想,也觉得事情未必不可行:“朝廷有意禁海,虽不知是否能成事,但茂升元的生意已经大受影响。冯兆东下令征粮,本就是分派到各地头上的,广东指挥使司也好,德庆也罢,都领了一份,若能给广东指挥使司卖个好,对茂升元日后也有利。你们可以劝劝小马拿柜,看茂升元能拿出多少粮食来,若他不敢下决断,就赶紧让他叔叔拿主意。给吉安送信是来不及了。”

陈氏连忙应道:“媳妇儿这就请人去城里送信,让马贵明日一早就过来。”说到这里,她又埋怨明鸾:“今日你从江家出来,就该直接寻马贵去的。我不懂这些,让我拿主意,不是耽误时间么?”

明鸾摆摆手:“有些事我得先问过祖父和母亲,才能决断呢,这么快跟马大哥说做什么?”她转向章寂,正色道:“祖父,我觉得这件事没这么容易,将粮食亏本卖给朝廷大军做军粮,固然是一项功劳,但如果直接去做,会不会有酬军之嫌?军队是朝廷的军队,茂升元只是商家而已,沈万三是怎么死的?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章寂脸色顿时一变,直起腰身:“你说得对,我差点忘了这个忌讳。”

陈氏吃惊地望着女儿,有些迟疑:“可这主意是江千户出的,他总不至于想不到这些吧?兴许他有法子打点好呢?”

“用不着麻烦,我有个主意。”明鸾笑道,“这种事不必做得太过打眼了,树大招风,别到时候得了官府的青眼,又招来贪财的小人。德庆这边,咱们可以让马大哥出面,直接找柳同知,就说是为了朝廷贡献力量了,由柳同知或是知州出面,更名正言顺。茂升元只是孝敬官府,可不是酬军。而广州那边呢,马掌柜也可以出面捐上一笔粮食,直接讨好指挥使司。祖父还记得吗?指挥副使可是跟燕王府关系亲近的人!借这个机会让茂升元、让陈家,也让我们家与这位指挥副使拉上关系,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陈氏面露喜色,章寂也点点头:“确实,先前有江千户在,广州离得远,我们又只是区区军户,便也没想其他的。但如今你二伯父已经是个百户了,仅靠着江千户一人是不够的,若能交好那位副使,不说你二伯父,就连江千户也能受惠。若能得到他的庇护,茂元在广州就再也不必担心会受其他大商家欺凌了。”他顿了顿“可惜广州还是离得远了些,否则日后你大伯父投向燕王府之事暴露出来朝廷要拿咱们家开刀,也可以求助于那位副使。我打听过他的来历,真真是战功赫赫只要建文不是昏了头,即便知道了他与燕王府亲近,也不会轻易动他的,有他在,咱们也能松口气。”

三人议定此事,明鸾便立刻动身赶回城里去找马贵,兴许晚上来不及回九市,就得在茂升元分号过夜了。陈氏匆忙给女儿收拾了换洗衣裳,又将紫兰送的那匣子里藏的银票交给她,道:“把这个还回去吧。

江家本就不富裕他除了老家那点田产,也没什么产业。我知道他是觉得自己既出了这个主意,就不好让陈家吃亏太过,想要多少贴补些,但他拿出了这五千两,不知要打几年饥荒。我们家已经拖累他不少了不能再要他的钱。”

明鸾接过银票,看了看她:“母亲,其实江叔叔对陈家人真的很好,对不对?”

陈氏看着女儿,不知怎的,微微红了脸,只是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你说得不错,他从小儿就十分尊敬陈家人,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明鸾笑笑,没说什么,拿起行李转身就走了。

重新回到江家,明鸾将银票还给了紫兰:“多谢江大人与兰姑姑的一片心意,只是这钱我们不能收。陈家即便要卖粮,也会量力而行,如果亏损太过,自然不会勉强。”

紫兰还要再说,明鸾便迅速道:“我回家后把事情跟母亲说了,然后和母亲一起征求了祖父的意见,祖父也是这么说的。”

紫兰脸色一变,无奈地笑了笑,将银票收回,看向明鸾,欲言又止:“你这孩子,真是…怎么就让老爷子知道了呢?”

离了江家,明鸾立刻去茂升元分号找马贵。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华灯初上,她匆匆走在街上,寻找着茂升元的铺子,因是头一回在夜里来这地方,她有些迷糊,远远瞧着许多人聚在一家铺子前搬运大堆麻袋,她瞧了几眼,认出离那里不远的地方正是茂升元分号,忙走了过去。

马贵正在盘账,听了她的话,也兴奋起来:“这是好事啊!虽说花的银子多了些,只当打点官府了。二十万石粮食咱们拿不出,但五六万石总是没问题的,这一下就占了十之二三,也算是露脸了,若能劝得别的商家一同出力,咱们也不算太过树大招风。”

好吧,马贵果然不亏是做惯了生意的,一开口就点出了重点。

明鸾有些担心:“五六万石也要两三万两银子呢,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儿,今年光是蜡染绸的生意,咱们商号就挣了过万的银子,到得年底,就不止这个数了,更别说还有贡柑与南北杂货。况且说是两三万两银子,其实咱们出的是粮食,大多是主人家名下的田庄出产的,也有些是在外地低价收的,仔细算下来,也就亏个几千两吧。拿几千两出来打点官府,已经不算多了。”

明鸾松了口气,笑道:“那就最好不过了。”又将与祖父、母亲商议出的计划大概说了说,马贵更是惊喜道:“我竟不知亲家老爷认得广东指挥使司的指挥副使大人,往日常听人说,那位将军做事很是公道,既有这层关系,我便告诉叔叔,让他去找副使大人商量粮食的事。”

明鸾有些不安:“呃…你只告诉你叔叔就好,可别到处说去

“这是自然,胡乱在外嚷嚷,说不定会得罪了人家。”马贵眉头一挑,“我可没那么傻。”

当下明鸾就把自家的想法都细细告诉了马贵,马贵听得连连点头,道:“我这就给叔叔写信,明儿一早就派快船去广州,我去见柳同知,把这件事商议定了。咱们分号在本地存的粮食不多,但肇庆有我们两家粮行,从那里调粮是极方便的。”说着他又叹气,“可惜了,鸾姑娘,你若早一日将这事儿告诉我,我在本地就能买到粮食了。你不知道,那华荣记不知怎的,从昨日开始就大批收进粮食…”顿了顿,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难不成他们也知道了军粮之事?!”

明鸾想起方才来时在门口看到的情形:“华荣记就在前面吧?怪不得我看见他家门口的伙计在搬麻袋,想必是收的粮食。”

马贵叹了口气:“罢了,我听说他家很有些来历,背后有京城的贵人撑腰呢。有他们掺一脚,咱们跟在后头,不显山不露水的,算功劳也有咱们一份,也不坏。”

说完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压低声音道:“鸾姑娘,咱们这回是下血本了,陈家的爷们能不能再出仕,那是以后的事,眼下既然不能出风头,咱们不如讨些实惠如何?”

明鸾没听懂:“你要讨什么实惠?”

“不是我讨,是你们。”马贵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鸾姑娘,你可知道,军户一但入了军籍,便很难改身份了,但如果一家军户中有人考中了生员,那就能转籍为民。姑爷原是生员,只是章家出事时被革了功名,若能再考一次,想必不难考中吧?”

【第三卷·平地雷】第25章 争粮

生员?章敞吗?!

明鸾忙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当初刚来时,可是听说军户子弟不能读书的。”

“这是谁编的瞎话?”马贵不以为然地道,“谁会拦着军户子弟读书?不过是多数军户供不起子弟读书,才少有军户子弟得功名罢了。但若一家子里头真有人考中了生员,这人成了士大夫,自然就不能再做军户了,要改入民籍。只是有规矩说,一家子军户只能出一个这样的,不能多了。不然你仔细瞧瞧,那些品级略高些的武官家里,但凡有余力者,子弟都是要读书的,直到成人后,读书实在不成,才补入军中历练。”

话虽如此,马贵还是想出了明鸾当初听说的传言的来历:“想必一般的军户与章家这流放来的不同。流放充军来的,又被革了功名,因此才不许他继续考学吧?本地的官学与私学,也是不收罪人家子弟入读的。”

明鸾听得有些郁郁:“看来是了,我们家跟一般的军户还是有差别的,刚来那两年,我们想要离开九市进城逛逛,都要上报百户所,然后百户所再派个士兵陪我们同行呢,去悦城上个香,也跟百户所纠缠了好几天才放行。后来是走动得多了,我二伯父又做了小旗,在卫所里人缘不错,才没人再过问。文虎至今还入不得镇上的学堂,只能在家让祖父和父亲教着,我也没听祖父说过让文虎考科举的事。”

想一想,章家在德庆也算是顺利了,当初因章放勤练箭术,在军中比武得了彩头,才升上了小旗;升总旗则是冒险陪柳同知去了一趟瑶寨后,柳同知心生感激而破格升的;至于百户衔,更是因为德庆千户所需要派人出征安南,但中下层武官少有人愿意离乡背井,江千户一是因为私心,二是为了激励将士,才再度破格升了章放。

可以说,章放能升到现在这个位置,有一半是自己的努力与魄力,也有一半是靠的关系,但这不代表章家就可以不守规则了。

想到这里,明鸾委屈地看马贵一眼:“既然是不成的,马大哥你哄我做什么?”

“真真冤枉,我可没哄鸾姑娘。”马贵笑道,“你们家的人想要进正经学堂自然是不行的,但若是自学成了才,考中了生员,官学自然不敢不收。按理说,你们家既是因罪流放来的,又才过了四年光景,地方上也不敢轻易让你们得了利,但我们茂升元既然为官府与都司立了大功,讨得小小的好处又有什么?又不是让他们直接给姑爷个官做,不过是讨个参考的资格罢了,能不能考中,还要看姑爷的本事。若是考中了,官府多得一个生员,政绩添得一笔,脸上也有光彩。”

明鸾听得心下蠢蠢欲动:“真的能行吗?”想了想,她又担心起来:“如果说一家军户里只能有一名子弟从科举转入民籍,那我父亲转了,文虎是不是就不能了?”这样可不妙-了,她心里清楚得很,章敞的才学有限,当初能中生员,也不知是真材实学还是靠了南乡侯府的面子,就算真能考得生员,做了秀才,想要再走远些,就很难了,但文虎平时读书还是挺努力的,年纪虽小,用上一二十年苦功,未必不能出头,可别因为章敞挡了他的路。

马贵听了她这话便哂道:“鸾姑娘,你二伯父已经做了百户,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日后自然是指望他继承正军名额的,除非再添新丁,否则虎哥儿就算读书再好,也进不了学啊!姑爷却不同,他如今只是个余丁,不过是借了二爷的力在百户所里谋个差使罢了,军户不能分家,他无法单成一户,若能考中生员,立时就能转入民籍。况且姑爷转军为民,对姑奶奶与你也有好处,日后要寻别的营生,又或是说亲,都少了妨碍。姑爷的性情为人,你最是清楚不过的,与其让他继续在百户所里做那抄抄写写的闲差,荒废光阴,还不如让他再考一回学,挣个读书人的体面回来呢,即便一辈子无法回归原籍,也可护得姑娘一家过点安生日子。”

明鸾必须承认,她心动了,做个军户,虽然可以免役,但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还一辈子不能离开驻地,又不能与民籍通婚,实在是太受限制了,如果便宜老爹真能考中生员,转入民籍,不知能不能让章家搬到好一点的地方去?去不了广州,肇庆也成啊!祖父章寂的风湿病越发重了,搬到条件好一点的地方去,也可以让他老人家过得舒服些,自家要挣钱养家糊口,也有更多的门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她这样问了马贵,马贵笑道:“鸾姑娘,你又想忿了不是?若不是为了这个,我跟你提这事儿做甚?生员是要入官学读书的,若是姑爷争气些,入得府学,自然要去广州长住了。他去了,家眷要跟去也是理所当然。而老爷子年纪大了,谁也不能拦着做儿子的接老子到身边奉养。虎哥儿年纪小,跟着祖父叔婶更是人之常情。只有二爷一家为难些,二爷还是德庆的军户呢。但你方不是说,认得广东都司的副使大人么?请他帮帮忙,等二爷回来了,借着军功换个地儿,想必也不难?”

明鸾拍了拍额头:“我怎么糊涂了?没错,就是这样!虽然军户是不能离开驻地的,但既然东莞的军户可以转到德庆来,德庆的军户又为什么不能转到广州去?更何况,我二伯父是立了功的!”她越想越兴奋,忙道:“我这就回家跟祖父说去!”

不过她虽然兴奋,还是没忘嘱咐马贵:“你先去找柳同知探个口风,他跟我们熟些,就算不乐意也不会给我们穿小鞋,万一他说不行,咱们也不必勉强。这回出的主意本是为了陈家与茂升元,可别助力没添,反而又连累了你们。”

马贵笑着点头:“鸾姑娘放心,我自然理会得。”

马贵打算第二天才去见柳同知,明鸾虽然心急着要回家告知这个好消息,但还是按捺住性子等回音。只是这一夜她借住在茂升元的客房里,翻来覆去的就没睡好,第二早天刚亮就起来了。看着马贵在商号里走来走去,指挥伙计搬运货物整理货架,她不好意思去催他,又怕叫他看出自己心急,胡乱吃过早饭,便对马贵说:“我出去逛逛,帮你问问还有没有哪家粮店有余粮。”马贵应了,她便出了店门。

这时候天色还早路上没什么行人,只有沿街商铺的伙计们忙着搬运货物、打扫店面。明鸾一路走着,也问了几家卖米面的店,结果都是存货不多了,只够自家卖上个把月的,刚好接上秋粮入库。她打听了几句,知道这几家店的存粮都是卖给了华荣记,不由得撇了撇嘴。

想那华荣记本是京城来的背后东家就是以前的欧阳驸马,章家与太孙、朱翰之对他都没什么恶感,甚至很是尊敬只是深恨他的未亡人安庆大长公主与门生。回想当年京城政变,如果不是安庆大长公主站在越王那边,对悼仁太子下手,现在龙椅上坐的是谁,还是未知之数呢。

章家上下一提起华荣记都是怨气冲天的,明鸾自然也不会有好印象。

走着走着,她来到集市,眼瞅着有人担了自家种的余粮来卖,忙过去问了问,价钱倒比店里买的还要便宜不少只是量有些少了,她估摸着也就两百来斤,但聊胜于无。茂升元想打军粮的主意,是注定了要亏钱的,成本能少一点是一点。这么想着,她便上前跟那人搭话请他将装粮食的车推到茂升元去。

那人喜滋滋地跟着她走了,才离了原本的地儿,便有人从后面叫着“那卖米的住一住脚”追了上来,却是也想买他的米的。明鸾睨着后者身上的衣裳,觉得跟华荣记伙计的服装很是相象,怎么肯让他抢了粮食去?便抢上一步:“这些米我已经买下了,你还是找别家去吧!”

那伙计却没那么容易退缩,冲她笑了笑,便对那卖米的道:“这位大哥,我们东家急等一批粮食入库呢,你若肯卖,价钱定不会亏着你的,一石米五钱银子,你觉得如何?”

一石米五钱银子,完全就是店里卖的市价了,这分明是想耍金钱攻势呢。明鸾急得跺跺脚:“你这人怎么这样?商家无信不立,你仗着钱多就想坏了规矩,谁家还愿意跟你打交道?!”

华荣记财大气粗,到小地方开分号,本就不是为了挣钱来的,那伙计满不在乎,只是对卖米的说话:“怎么样?这就挑到我们商号里去吧?”

那卖米的虽是农户,却有些见识,他道:“我已经答应把米卖给这小姑娘了,又怎能反悔?我家还有些余粮,若你们要,回头我再运了来。”

明真立时插嘴:“大哥若还有米,我们店里也一样包了去!”

那伙计也不满足于那批余粮,还要再劝,卖米的听了几句,皱眉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都说了这车米不能卖你,你还要纠缠。我家是正经清白人家,十里八乡都夸我为人实诚,万没有为个几百钱就坏了诚信的!”一怒之下,索性发话说剩下的五百斤大米也都卖给明鸾了。

明鸾大喜,说了一车好话,满脸堆笑地奉承着,还一路帮他推车,嘘寒问暖,偶一回头望见华荣记的伙计后悔不迭地在后头跺脚,便忍不住得意地翘了嘴角。

眼看着快到手的粮食没了,华荣记的伙计唉声叹气地转过身,打算再找其他卖米的人,不想迎面看见东家走了过来,忙迎上去:“四爷,都是小的没用,您刚才看中的那车粮食叫别人抢先了!”

“哦?”郭钊挑了挑眉,“我不过是从那边茶楼走到这里,才多暂功夫,就被人抢了去?是谁抢的?”

【第三卷·平地雷】第26章 奇花

马贵得了这批粮食,喜出望外,忙叫了伙计随那卖米的回去取粮,又夸了明鸾一番。明鸾摆摆手,见他已经换上了出门做客的衣裳,便笑道:“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再出去瞧瞧可有别人在卖米,你找柳同知去吧。”

马贵应着去了,临行前还给明鸾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心。明鸾心里高兴,喝了半杯茶,又往集市上去了。只可惜,不知是华荣记的伙计抢了先,还是今天没别人卖米了,她转悠了半个小时都没再遇到这样的好事,只得闲逛起来。

走着走着,她来到一个卖花木的摊子前,瞧着那摊子上的两盆植物,怎么看怎么眼熟,迟疑地问那老板:“这个…是不是叫玉米?”

那老板原本因无人光顾,正百无聊赖地托腮发呆,连明鸾走近了也只当是看热闹的,并不搭理,忽然听到她这句问,立时来了精神:“是叫玉蜀,也有人叫玉米的,不过不如玉蜀这个名字好听。小姑娘,你想要吗?这可是极珍贵的海外名花,你瞧瞧,仔细瞧瞧,在别处可是买不到的,错过了这两盆,也许你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它啦!”

海外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