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从皇宫回来,景德帝脸色甚为不好,见了他劈头将一本折子扔过来,“爱卿与杨家联姻,当真成了一家子,如今都联名上书了。”

韦昕听得没头没脑,望着地上的奏折,看到望江水溢庐舍为墟人畜漂流几行字,知是望江水坝的折子,遂捡起来略过内容往下看。奏折左下方署着郾城知府孟兆年的名字,旁边是十多位官员的签名,打头的赫然是他的大名,旁边还盖了印章。

“你说朕该怎么办,答应吧,库银不足;不答应吧,六部尚书中有三部签了名,还有那么多老臣,指不定怎么烦朕…望江水坝头期需银十二万两,如今国库只得五万两,余下七万两就劳爱卿费心了。”

韦昕心思缜密,来往公文,除去盖礼部公印外,还要加盖自己的私印。公印放在礼部,而私印,他总随身携带,任何人都没法打它的主意。如今,明知签名印章都不是他所为,可就是找不出半句话为自己辩解。

能说自己被未婚妻仿制了私印吗?

说出去,渎职事小,若被皇上误解,事儿可就大了。

“近几天,我还做了什么?连日酒醉,都有些糊涂了。”韦昕捧着青瓷茶碗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青梧。

青梧掏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念:“大人提拔了三位官员,分别是新平州知州贺敏之,丰水县知县庞信,还有举荐魏半农任偃城知府。另外,大人将孟兆年的公子孟文昊调至工部都水司,负责望江工事。”

看来这阵子他做的事情还不少。韦昕勾起唇角,酿出浅淡的笑容,眼底一片寒意。

杨家真是好计谋。

孟兆年遇刺不到一月,他就冒自己的名字出面上书推荐诸城知县魏半农任偃城知府。一来,得罪了孟兆年;二来,得罪了本可继任的偃城通判孙守礼;三来,郾城知府的位子依旧掌握在杨家手中。

韦昕心思一动,从书桌旁的景泰蓝圆肚字画筒里找出《万晋广舆图》来,平铺在桌上。青梧忙用和田玉的镇纸将两边压住。

新平,丰水都处于望江江畔。

望江源自苍莽山顶,流经郾城时,因水道缓慢,泥沙淤积,河底逐年升高。若逢连日大雨,河水暴涨,极易造成大坝决口河水漫溢。但望江河畔百姓较少,且熟知河性,均择高处而居,即便河堤倒塌,于民生亦无大的损害。

况且即便需要清淤修坝,也是工部之事,杨重运却非要插手此事。

望江隐藏了什么秘密,让杨孟两家如此算计?

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韦昕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问:“杨家二小姐有何动静?”

“杨姑娘基本闭门不出,只前日去过前街顺发绸缎庄。”

“无论你用什么法子,将杨二姑娘请来。”

半个时辰后,青梧披着雨丝进来,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大人,属下该死。”

韦昕沉着脸,嗯了一声,尾音长且上扬。

青梧知道大人的脾气,这已是他不悦的表现,遂小心翼翼地解释:“婢女说杨姑娘已歇下了。”

“歇下了?”韦昕瞧瞧更漏,尚未到戌时,“歇下就没法子了?”

青梧面露窘色,他倒是想强行将人掳来,可他只不过在门口多待了片刻,婢女们就叫喊着抓采花贼,吓得他只好仓皇逃走。

半夜去尚书府劫人,说出去大人岂不被人耻笑。

韦昕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几眼,“笨!她无赖,你不会更无赖。亏你这个七尺男儿,连闺阁女流都玩不过。”

青梧唯唯诺诺地应了句,“属下不敢。”心里极为委屈,若不是为了大人的声誉,他怎能灰溜溜地回来。

山不来就我,那我去就山。韦昕美目闪了几闪,笑容复又现在脸上,“吩咐杜离准备大礼,明日我亲自去杨府。”

杜离是他的随从,景德帝亲赐的,凡明面上的事,都由杜离去办。青梧则不同,是侍卫,他亲手培养的,只干些他不欲人知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本文的第一个评论有些激动哈。。。

特别地把这一章献给写评的11姑娘还有那些曾经看过本文的姑娘们,谢谢你们!

软钉子

杨洪战战兢兢地看着续了三次茶仍是笑容满面的首辅大人,伸手摸了摸脑门的汗,第八次到门口张望,怎么二姑娘还不出来。

准姑爷首次上门带了十二箱礼品,老爷推病不见夫人出门访客,长辈不露面不说,就连二姑娘,都迟迟不肯现身。

远远一个身穿茜红色杭绸小袄的婢女走了过来,杨洪如见般救星般迎了上去,“惜荷,二姑娘呢?”

惜荷微微一笑,“姑娘说了,未婚夫妇见面不合习俗,就免了吧。至于韦大人,还请管家代为招呼。”

杨洪傻了眼,未婚夫妇不能见面的习俗他也明白。可眼前这人是内阁首辅,是礼部尚书,他的脚若跺一跺,京城的地就得晃三晃。

惜荷声音清脆,韦昕在屋里听了个清楚明白,想起那张梅花云笺,想到白纱后的曼妙身影,忍不住冷哼一声:私相授受之事她都做了,还说什么不能见面。

杜离也黑了脸瞪着杨洪,这杨家实在不像话,自家大人备了厚礼亲自前来,杨家无一个主子露面,净是些奴才在这里显眼。

感受到屋里冰冷的气氛,杨洪汗如雨下,背心尽湿,正哆嗦着掏出棉帕擦汗,只听韦昕道,“杨姑娘之言倒也在理,是本官考虑不周,不见也罢。本官听说杨府花园清雅绝伦,不知管家可能带本官游览一番。”

杨洪自是连声答应。

一行三人尚未走近月洞门,就听笑语串串。透过石砖雕花的围墙,可以看见柳树后面立着架秋千,几位少女正在秋千旁嬉戏。

隐约听到那抹糯软轻柔的声音,韦昕心里既恼且恨,“本官告辞,你转告杨大人,抽空择个好日子,本官要在年底前成亲。”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吓了一跳,不待杨洪回答,已拂袖而去。

杜离急忙跟上,脑子里却想起前些天听大人念的一阕词,说什么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难道大人早就算定了今日这一幕?

朝中百官均知,韦大人心情极为不悦。据说,他与杨家姑娘合伙算计了其他官家小姐好几千两银子,可事成之后杨姑娘拒不认账,连韦大人亲自上门都避而不见。

堂堂内阁首辅因着几千两银子治气原本值得怀疑,可首辅大人爱财如命是出了名的,此事又出自首辅大人的贴身随从,也由不得人不信。

在他眼中,自己就是这种人物?韦昕斜睨着杜离,不知该怒还是笑。好在,连着几日没人前来骚扰,倒落了个清静。

杜离看着自家大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忐忑了半天,终于还是勇敢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反正自己说的是事实,大人也不能将他如何。这些天,大人面色不好,皇上很是担心,私下唤他相问。他桩桩据实以答,并无半句谎言。皇上还夸他,跟了大人这两年,长进了不少,连苏子瞻的词都会背了。

苏子瞻是谁他不知道,可他知道大人真的生气了。那日在杨府,大人说年底要成亲,可当晚,杨府就来人说,杨二姑娘刚出孝期,恐难从命。大人气得当场将皇上赏的青瓷茶碗摔了个粉碎。

他跟大人三年,还没见大人如此生气过。

杜离正胡思乱想,眼角瞥见门口有人探头探脑,他怒喝一声:“何人鬼祟?”一名司务战战兢兢地进来,手里捧着公文,“大人,这是小的起草的文件,刘大人说请大人过目。”

杜离接过公文呈上来。

韦昕歪着身子扫了两眼,见是皇上选秀的规程,气不打一处来,“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重写。”甩袖将公文拂到地上。

公文落在韦昕脚边,司务犹豫了半天不敢捡,悄没声地溜了。

国库空虚,皇上不惦记着省点银子,倒是准备起选秀来了。自己的女人就要亲自挑选,别人的女人就随便塞一个打发了事。韦昕越想越气,瞧见案头的印章,一把掷了出去。

青玉印章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杜离急忙捡起来,与方才掉落的公文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

摔了印,韦昕满肚子的火也泄了,接过印章蘸了朱漆敲在方才的公文上,青玉质地硬,并无大损,只是名字间有一条细小的裂缝,弯弯曲曲的,虽不好看,却不影响使用。

“送给刘大人,说我的吩咐,此乃皇上头一次选秀,务必办得尽善尽美,不许有任何闪失。”

“是。”杜离接过公文,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韦昕瞧着印章,笑得开心:你不是能仿造吗,我倒是想看看,你如何仿出这道裂缝来。

韦昕的脸显出了笑容,礼部的天也多云见了晴。

大家趁机把连日积攒的公文一件件呈上来,韦昕看也不看只吩咐杜离盖章,甚是得意。

明威将军林淮扬听说首辅大人心情不错,特地来请他喝茶。

韦昕在朝中只手遮天,追随者众,可知交者甚少,林淮扬是唯一一个。

林淮扬少年成名,只比韦昕小一岁,一直戍守边关,年初才调回盛京在五军都督府任都督佥事。他与韦昕一见如故,相识不过数月已成知己。

韦大人风华绝代,林将军英俊神勇,小道消息说,韦大人与林将军乃断袖之交。有好事者向杜离打听,杜离支吾道:“我家大人与林将军虽亲近,却决无亲昵之举。”

众人听了虽是不信,却只能暗自猜测,无人敢去求证。

盛京以四条平阔的大街为轴,划成九个区,皇宫在最中心的京中区,周围一里开外分散着官衙及王公贵族府邸。其余八区中西面三个区多为朝臣及富绅所居,东面三个区则以平头百姓为主。

韦昕与林淮扬约在最繁华的前街兴隆茶馆。

两人同时自官衙出门,韦昕乘轿,林淮扬骑马,马比轿快。韦昕到时,林淮扬已找好了二楼靠窗的好位子。

老规矩,一壶清茶,两碟瓜果。

林淮扬啜着清茶,神情淡漠,“据我所查,南宫诚十五年前落崖死了,葬在岚山山脚。这些年来,江湖并无南宫世家任何消息,就连裁云剑也没有出现过。”

韦昕面西而坐,秋阳斜斜地自精致的雕花窗棂间透射进来,恰落在他的额头。他眯了眯眼,往旁边移了移,“莫非南宫家真的没人了?我也没有打探——”

林淮扬等了半天,没有下文,抬头去看,却见韦昕面朝窗外,竟是发了呆。

林淮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斜对面的绸缎庄门口,一抹藕荷色的身影正弯腰钻进一顶青布小轿。那女子头戴幕离,瞧不出面容,看身形倒似年纪不大。婢女放下轿帘,朝前头喊了句什么。轿夫慢悠悠起了轿。接着旁边一个藏青色的修长身影纵身上马,随在了轿旁。

林淮扬正要收回视线,却见杜离不知何时跑到了对面,和绸缎庄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说着什么。

还真是难得,素来清贵淡然,通达睿智的韦昕因为女人看傻了半天。

莫不是动了心?这么急急地让杜离去打探消息。

林淮扬刚想打趣两句,杜离回来了,看了看林淮扬,脸上露出几分犹豫。韦昕不耐地皱眉,杜离才低声道:“绸缎庄的老板说,杨二姑娘在店里订了几件衣服,刚才是来选料子,送尺寸。”

林淮扬挑了挑眉,一般大户人家府里都有专门缝制衣裳的针线房,家里的主子以及在内院服侍的稍有体面的下人都不穿外面的衣服。

杨家千金竟去街上店铺定制衣服!

韦昕举着核桃酥的手又放回盘里,“做了什么衣服,选了什么料子,什么时候取,工钱是多少?”

“两件比甲,一件是葱黄色滚蓝边杭绸的,一件是淡蓝镶领绣月季花蜀锦的,两件小袄分别是湖绿色妆花潞绸小袄和细棉面子的桃红撒花通袖袄。因定了七日后取货,时间有点急,掌柜的连工带料共收了八两银子。”

都是京城最常见的寻常百姓的服饰,连林家的管事妈妈都穿得起这样的料子与款式。

林淮扬若有所思地看向韦昕。

韦昕漫不经心地吩咐:“告诉掌柜的,选了上好的布料按照杨二姑娘的尺寸再做四件京城时兴的新样子,七日后一并交给杨姑娘。费用到韦府去领。”

林淮扬想起朝中关于韦昕在杨家受到冷遇的传言,轻笑出声,“彦章想讨未婚妻欢心,这可远远不够。”

韦昕冷冷地看他一眼,“看来京师太平久了,连行简都关心起流言蜚语了。”

彦章是韦昕的表字,行简是林淮扬的表字。

韦昕无意与林淮扬纠缠流言,他想得是另外一件事。

那个穿藏青色道袍的随从上马前曾扫过来一眼,状似无意,可锐利的眸光一下子让他记起,七月去落枫山路上马车坏了的那次,就是他,帮着修马车时,也曾有意无意地瞅过他。

难不成,当日坐在朱轮华盖车里的就是这位杨二姑娘。

她到落枫山干什么去了?

前尘事

日暮时分,残阳似血,晚霞如锦,绚烂中带着苍凉。

这些天,杨怀瑜常常学着一个人的样子,在风中孑然而立,任由风吹乱她的发,由着一丝丝落寞,悄然而起,怅然而落。

方才在绸缎庄,她看到他了。

依然俊美无俦的容颜,靠在精致的雕花窗边,悠悠啜着茶水,气定神闲。

那茶可是云峰茶?

她忍不住微笑,想起三年前初次见到他的情形。

是个冬日,雪纷纷扬扬。

她披着旧羊皮袄蜷缩在四处透风的破庙里烤火。

门外,马车压在积雪上的吱吱呀呀声渐行渐近,接着两人推门而入。

头前之人,青衣薄衫,走路悄然无声,是青桐。

后面那人,华衣锦绣,一路咳嗽不停,是韦昕。

她清楚地记得,他披一袭水獭皮斗篷,唇角含着浅笑,站在满地稻草的旧庙里,犹如天上的星辰落在凡间,带来满室清辉。

他的视线凝在她身上,笑意缓缓加深,“小兄弟,可否借地烤个火。”声音温和低柔。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男子,脸色苍白如雪神情憔悴似纸,而举手投足,宛如画中人一般尽显清贵风华。

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咳到声嘶力竭脸色发青,还能笑得优雅从容,和煦如春风深远似大海。

心跳有片刻停滞,时光也仿佛在霎那间凝固, 。

她不敢说话,怕一开口,那颗雀跃的心会忍不住跳出来。

只能轻轻地点头,再点头。

他又笑,眼里发出浅浅的光芒,比月光下的白雪都耀目。

青桐整好稻草,铺上雪青色绣着松鹤延年的锦被,又取出成套的掐丝珐琅三君子的茶杯摆在地上。

袅袅的茶香就弥漫开来,温暖又温馨。

“这是云峰茶,味道清淡,你尝尝。”他已除下斗篷,露出里面宝蓝色的杭缎直缀,直缀的边角绣着精致的水草纹样。

身为尚书府的千金,虽是庶女,可也是从小被人伺候着长大的。不知为何,看到他修长的手端着茶杯,她竟有些诚惶诚恐。

有些人天生高贵,即便只是端茶倒水,也似乎让人觉得亵渎了他。

青桐在对面拨弄着火堆。

他与她坐在锦被上分吃着红漆雕花食盒里的百合酥,点心只一块,她吃了大半。

茶香袅袅,火光飘忽,韦昕浅笑如玉风采无双。只是,剧烈的咳嗽声总会不合时宜地响起,无休无止。

她从没见过有人会咳得似乎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

咳嗽间隙,韦昕歉然地笑,“小兄弟,别怕,我这是天生的病,不是痨病也不是风寒,不会过给你。”

她呆呆地看着他,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

总之,不晓得过了多久,才疲倦地睡去。

她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在做梦,梦到压抑着的咳嗽声,梦到细细的低语声,梦到姨娘温暖的手,梦到紫英苑舒适的床。

醒来时,天光已大亮,她身上搭着水獭皮的斗篷,而他负手立在窗口,身形修长,姿态挺拔。

阳光照着他的侧脸,显出病态的苍白。

很自然地想起梦中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上天给了他一副世人称羡的好面容,却又给他一副破败的身子,难道上天就是这样显示公平?

“你醒了?”许是感受到她的视线,他回眸粲然一笑,“雪停了,我们要回京里,不知小兄弟去哪里,若是顺路,可同行一程。”

能同行,自然是好的。

她身量尚小,上车时,他伸手相助。

天很冷,他的手极凉,她的手却是暖的,暖到掌心隐隐有着汗意。

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只想借着掌心传给他一些温暖。

他试图抽出,却是不能,遂了然地笑,“莫担心,我不会半路丢下你。”任由她牵着了。

那一刻,她鬼使神差地想起,先生讲授过的《诗经》里的句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如果,能这样直到天荒地老,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突兀地冒出来,吓住了自己。

一路,沉默无言。

雪白空旷的田野,蜿蜒曲折的山路,宽大舒适的马车,丰神如玉的男子,稚气未脱的少年,清晰可闻的呼吸,清洌浅淡的竹香…一切如此美好。

只是路途太短,马车太快。

高大的城门处,他向她告别,“…前途未卜,带着你反而会连累你…若有缘再见,你也要假装不认得我。”

他的话,她明白,以前是路人,以后也是路人。

可是曾经彼此温暖过,心中总有些什么是不同了。

即便有缘再见,也要假装不认识。

谁会想到当日的病弱公子竟成了一手遮天的内阁首辅?

赏枫亭乍然认出,她几乎溃不成军,最终仓皇而逃。

中秋夜犯险前往,她再度心慌意乱,差点束手就擒。

两次不肯拔剑,不仅是因为缺少对敌经验,更是因为她不愿出手伤他的人。

她忘不了那夜温暖的锦被,忘不了那杯澄明的清茶,忘不了那块香脆的点心。

做杨家二姑娘,千人宠万人爱,可当她扮成乞儿,他是唯一对她好的人。

素昧平生,偶然相逢,能做到如此,已是极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