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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五十五分,焦扬数了数在场的学生,三十二名已尽数到齐。她反身面向黑板,刚要在黑板上写下“焦扬”两个字做自我介绍,只听吱呀一声,教室的门被推了开来。

尚未来得及点头示意,鼻翼间便飘来模糊的香气,焦扬募得抬头,正好对上易明晞那双平静的眸子。像是已经预料到了她的惊讶,易明晞微微颔首,唇角上扬,一派玩味的兴致。

第一部分 他+她 禁锢(10)

尚未来得及点头示意,鼻翼间便飘来模糊的香气,焦扬募得抬头,正好对上易明晞那双平静的眸子。像是已经预料到了她的惊讶,易明晞微微颔首,唇角上扬,一派玩味的兴致。

今天不是公开课吗?他们怎么会来?焦扬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突然加快起来,再看看他的旁边,蓝校长、蓝若琳均在。此外,身后还跟着几名西服革履的中年男子。与他们不同的是,易明晞身着蓝色衬衫牛仔裤,倒是一派洒脱,可是,眉宇间那股指点江山的气度,却似乎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而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像是唯他的意愿是从,紧紧的跟在他的后面。

“焦老师,开始吧。”蓝校长她依然不改眼睛圆睁的样子,凑到她身边小声附了一句,焦扬身子一凛,这才反应过来,狼狈的收拾起自己的惊讶神色,抬头看向坐席,易明晞他们已经坐到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他与蓝若琳并坐,两人胳膊蹭在一起,虽然神情并无亲昵,可却让她莫名的感伤。

那样的位置,曾经只属于她。仿佛有一种冰凉的液体与血液混合,焦扬只觉的浑身无可抑制的发冷,可是面对这样的现实,却偏偏只能做出平静如水,淡漠如霜。

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犹如在提醒她当前的困境。她深吸一口气,反身面向黑板,自粉笔盒里掏出一只粉笔,刷刷的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大字,焦扬。

字体大方洒脱,尾梢处有女儿少有的英武气度,那是他曾教给她的写法。因此“扬”字右边的部分,与他的姓氏“易”字的写法如出一辙。

“大家好,我是焦扬。是这学年同学们《传播学》与《广告学教程》的讲师,毕业于法国Y大学广告学系广告学专业,当然,也许同学们可能在咱们的学生会或者是其他社团见到我的资料,因为我也曾经是X大的一名学生。七年前的今天,与大家身份完全相同。”

她的言谈一如往昔般不徐不疾,说起话来淡淡的笑容凝于嘴角,温和却又绚烂。时隔这么多年,她的尾音还是习惯性上扬,带着一丝女性的可爱与俏皮,让他久久难忘。

看得出来她在法国学习努力,很多枯燥的专业问题被她用很别致的方式解释出来,引入入胜,欲罢不能。课堂不时爆发出笑声,学生们提问踊跃,而她对答如流,偶尔冒出几句法语,配合她大大的眼睛,竟流露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慧黠。

他觉得课桌轻轻抖动,微微侧头看着蓝若琳,一向在外界淑女矜持的她竟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易明晞不自觉的咳了一声,蓝若琳忙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明晞?”

“没怎么。”他亦小声回复,却将蓝若琳的手自桌子上握紧,张扬的放到他们中间空下的桌子上,再次看着在讲台上流畅阐述广告学名词的焦扬,微微的一笑,“讲的很好吗?”

“不错。”蓝若琳被他突如其来的亲热弄得一怔,继而略带羞涩的一笑,“很多地方都有独特的见解。”

“哦。”他轻轻点头,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竟有一种小小的自豪在心底荡漾开来,犹如春水,慢慢的流进全身。再次抬头,课程讲学完毕,已经到了提问的时间。

“大家有什么问题吗?”她语气微扬,视线仿佛不经意的瞥到他的位置,短短的聚焦到他与蓝若琳紧握的手上,随即迅速闪开。但笑容却是依然,“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

仿若触及到了她眼底刚才的那一瞬黯然与慌张,易明晞突然站了起来,“焦老师,刚才您对选择性记忆一词的解释很有意思,但是还是偏于学术化了一些,能不能选择通俗一些的方式解读这个词汇?”

大概没料到易明晞真的会提问,焦扬的心跳一滞,一时之间大脑竟然空白。她怔怔的看着底下男人那张熟悉的脸,另一个男人的话却进入她的脑海之中。“焦扬,你知道吗?你们广告学的这么多专业词汇,我对一个最有感觉,那就是拉扎斯菲尔德的选择性记忆。”

那是程澈帮她翻译法语时说的话,她当时只觉得有趣,却没如此深刻的记下来。生活总是如此巧合却又残酷,他竟然也问起了这个问题。

她勉力一笑,微微颔首,头却侧向一边,“所谓选择性记忆,是拉扎斯菲尔德在人民的选择里提出来的概念,是基于选择性注意,接触,理解后的最高形式,也可以说成是人们在接受信息理念时,大脑会根据意愿自动的筛选一些自己所感兴趣的用来记忆和强调的内容。”

“我一向认为,这是传播学概念里最散发人性的词汇。其实选择本身就灌入了人的主观意识。如果非要延展到生活里举个例子,那我就肤浅的做个说明,就像一个人面对过去生活的记忆,”焦扬转过身来,唇角微勾,抿出一抹无奈,却目不转睛的看向易明晞,像是要把他看到心里,“再美好的记忆,如果对两个人前途无益,就算在脑海里再深也要忘掉,或许忘掉的过程如嗜心挖骨般的痛苦,但是这就是无奈,也全当作对自己的一种人生历练。”

“所以选择性记忆是一个双向词汇,不光是那些好的记忆,坏的亦然。”她深吸了一口气,竟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眉宇间绽放出明媚的笑意,“他是每个人对自己生活的衡准,记住自己该记住的,抛弃自己该抛弃的,这便是这个概念的精髓,即使很多时候,这个过程具有浓浓的强迫色彩。”

第一部分 他+她 禁锢(11)

一堂课几乎上的她筋疲力尽,对于焦扬而言,这120分钟的连堂几乎就是煎熬。所以在听到下课铃响起之后,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重重的舒了口气。

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易明晞一行走在学生后面。焦扬俯身关掉电脑,看见蓝校长满面笑意的走来忙直起身子,“校长。”

“讲的不错啊。”他赞赏的看着焦扬,“是个好苗子。”

焦扬谦虚的笑笑,刚要回应,却被蓝校长下一句话惊得一怔,“易总说了,一会儿一块儿吃饭。”

“啊?”她下意识的看向易明晞,却见他已经微揽蓝若琳的腰肢,踏出了教室。

不等她回复,蓝校长说完便也走出了教室,硕大的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竟然连说不的权力都没有。

下楼的时候,蓝校长与易明晞早已坐在车里等着她。焦扬下意识的向后面蓝校长的那辆帕萨特里走去,刚走了一步,宝马车里突然下来个人,“焦老师,易总让你去他坐我们的车。”

焦扬无奈,回头看了看蓝校长,他的车子已经发动了起来,似乎也没有等她的意思。此时早已经有人给她打开了宝马的车门,焦扬无奈,只能坐了上去。

车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柠檬味道,和香烟味道混合在一起,莫名的让焦扬感到压抑。易明晞与蓝若琳并肩坐在后驾驶席位。焦扬目测了一下距离,感觉自己只要一歪头便可看到他们的表情,便微微牵扯嘴角,努力扭头看向窗外,学校渐渐在急速中渐行渐远,如此好的景致,落到她眼睛里竟是一派空洞。

她脖子有些发酸,但是依然不侧过头,甚至在心里也掐灭了自己这种近乎本能的欲望,仿佛只要视线稍稍一偏转到他身上触及他的气息,自己就会永远无可救药了似的。

“焦老师在看些什么呢?”易明晞淡淡的轻笑声自身后传来,“外面有什么好风景,能让您一眨不眨?”

自焦扬到“校友”到“焦老师”,仅有的几面,他对她换了三个称呼。愈加生涩,却愈加顺理成章。

焦扬缓缓一笑,语气里有些淡漠的消极,“四年没回来了,所以总有些新鲜。”

“是吗?”她从透视镜里看到易明晞拉起了蓝若琳的手,慢慢摩挲,姿态亲昵。蓝若琳一派小鸟依人的模样,焦扬只觉得车里的气氛陡然压抑起来。

“法国的礼仪不是世界闻名么?怎么焦老师上了我的车竟话也没有一句,我倒也罢了,咱们总是校友,可若琳呢,已经见了好多面,这总该打个招呼吧?”

四年未见,两人之间什么都已经做了改变,而易明晞的刻薄挖苦本领在她眼里更是登峰造极。焦扬已经看出了他对她的介怀,想他必定是想起那晚在她家门口的对峙,唇边僵持的笑意也渐渐冷凝起来,“我是怕草草说了,会被人说做是巴结领导。”

“以前不知道蓝小姐的身份,所以能做个朋友。可是她是我上司的女儿,关系就应另当别论。”她回过头,不惧的迎上他的挑衅,唇边淡然的笑意犹为明显,“国内人际关系向来难以处理,我刚到X大不久,也是怕风言风语铺天盖地。”

她的一番措辞持稳而又不失犀利,显然比起几年前只会赖在他怀里伶牙俐齿的风格锋锐了几分。易明晞却发出一声冷嗤到极点的不屑,“焦老师的思维真比前几年缜密了很多,可能刚来也确实不了解情况,若琳虽是蓝校长的女儿。”他亲昵的将手抚上蓝若琳的发丝,“亦是我的女友,过段时间还会是未婚妻,咱们好歹是校友一场,依照年龄算,我还是你的学兄,这样算来,与若琳的关系是不是近的多了?”

一股极冷的寒意自心底涌了上来,焦扬倏然抬首,却笑得粲然,她回身看着蓝若琳,“原来是嫂子,那我刚才真的失礼了。”

“不知者不怪是不是?”她笑的似乎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让人不忍转眸,“学兄怪我的话,嫂子要帮我说话。”

最后一句,简直是有些娇嗔。蓝若琳不敢置信的看着焦扬,却见她一双黑色的瞳眸里盛满了纯稚与天真,像是真的欢喜自己与易明晞的关系。连日以来的忐忑不安突然一扫而清,她只觉得自己今天的心情难以预料的畅快,“当然,焦老师说的严重了。”

却觉得左手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蓝若琳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冷气,低下头去,易明晞的手正紧紧的攥着她的,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疼得她几乎想要颤抖。

他面上的微笑依然明灿,长长的睫毛在眼底下投下阴影,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而她情愿是相信,他舍不得放她的手,因此才用力执于另一个人的面前。

很多时候就算是明知是自欺欺人,却也舍不得放手。所以,还不如换另一种想法生活。

到了毓泰集团旗下的毓泰大酒店,看他们下车,很快有人迎了上来,“易总,还是月明厅。”

易明晞点点头,看向蓝若琳,“你先带焦老师上去,我带蓝伯伯去见些人。”

焦扬意会到可能他们还有些什么事情,便摆手,“如果你们有事去就可以了,我自己知道月明厅。”

“你知道月明厅?”易明晞有些惊讶,整个毓泰酒店有三百四十二间包间,月明厅又是他们易家单独为自家聚会酒宴准备的厅室,酒店的很多引导员都不知道它的去处,焦扬又是如何得知的?

“知道。”焦扬微微一笑,乌墨的瞳眸目不转睛的看向他,唇角里却噙满了自嘲与讥诮,“进了十四楼往右转,直走直走直到出现拐角,然后拐角处有一个电梯,据说是易家专用,进了电梯点击26这个数字,便到了。”

“你怎么知道的?”他的眼睛半眯起来,紧紧的追问。

“我先去上面等着你们了。”焦扬不答,反身向电梯走去。维持了一路的笑容终于在转向的瞬间砰然倒塌,只剩下阵阵酸涩挤拥上心头,她不仅现在能记住月明厅的位置,只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一部分 他+她 禁锢(12)

她轻车熟路的走到月明厅,守在房间的侍者看到她一怔,“您是……”

“易明晞。”她报出这个名字,心里竟一怔。想想在这些年间,虽将这个名字在心里琢磨了千遍万遍,但却是第一次将这个名字说出口。回国这么多日子,虽然与他很多次见面,也从没直言过她的名字。他叫她焦老师,她叫他易总裁。过去最亲密的两个人,到现在已经疏漠到了没有资格轻言对方名字的地步。

她坐在席间等了一会儿,仔细想易明晞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喊她来吃饭,身后突然涌进来一阵冷风,焦扬蓦然回头,易明晞在首,除了蓝校长和蓝若琳之外,身后还跟着许多不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待到大家坐定之后,易明晞坐到主位上一个个做了简要介绍,除了教育厅的就是工商局的领导,焦扬一直温和的陪笑,却也没能明白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整席只有她与蓝若琳两名女子,觥筹交错间,自然都会将注意力集中到她们身上。蓝若琳坐在易明晞旁边,只要遇到敬酒的事情,易明晞都会微笑着替她挡住,三番两次,众人也自然都不会自讨没趣。而且对易明晞的赞扬也渐渐涨升起来,很多人都笑着看着蓝校长,大赞蓝校长的女婿体贴温情。在盛赞下的蓝校长渐渐有了些喜不自胜的滋味,而蓝若琳的脸上也浮上了淡淡的绯红颜色,良伴在侧,不胜娇羞。

焦扬一向不喜欢国内的酒宴场合,若有女人在席,她们就会当仁不让的成为席间众人互相敬酒打趣的主体。蓝若琳有父亲男友在侧,且酒宴就是男友承办,他们自然不敢太过分,所以这样的矛头,就理所当然的指向焦扬来。

焦扬在法国是练了很长时间的酒,但是一向是以啤酒优先,顶多喝些红酒,并没太碰过白酒,而且国内的白酒酒味浓烈,仅仅一小口下肚,喉间便满是酒精的味道。她连连向敬酒的什么局长摆手,“真的,我酒量不好,一向都不碰酒的。”

“不给面子了是不是?”那什么梁局长酒气熏鼻的在焦扬脸上这么一哈,看焦扬微微向后躲,继而凑上前来笑道,“易总可说您是国外归来的人才呢,国外哪个国家的女子不是比咱们中国女人豪爽,焦小姐是不给面子了吧?”

焦扬微微皱眉,那梁局长虽然依然笑着,但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不满的味道,虽然她仍不明白易明晞到底叫她来做什么,但看起来这都是些很重要的人物,总不能砸了他的摊子。想到这里,焦扬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然后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味肆虐的流窜至全身,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燃烧起来。放下酒杯忙扒了两口甜点,想让这样的酒味赶紧下去。只吃了两口还没吞咽干净,坐在右手边的贺副厅长又端起酒杯,“焦小姐,我敬你一杯。”

焦扬连忙摆手,“不行了贺厅长,我实在不行了,再喝下去就醉了。”

“听你这说法就不醉。”贺厅长别有深意的看着她,手已经覆了上去,“没听说吗?一般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没醉了的人反而常常说自己醉了。我看焦小姐是故意不给我们教育厅这个面子呀,刚才不是才喝了梁局长的酒吗?总不能厚此薄彼是不是?”

焦扬讪讪的笑着,直觉觉得自己再饮下一杯必将导致意外,于是再一次推脱。推推搡搡中,整个席间的气氛不自觉凝滞起来,虽然大家还是在你来我往的饮酒,但是焦扬分明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聚集了寒气,尽管贺厅长还在笑着劝酒,但是语气已经冰了下来,大有如果不印下那杯酒就不识好歹的架势。

胸膛里似乎有火在燃烧,已经出现了浅浅憋闷的症状,虽然不算剧烈,但以她的经验,这已经是酒精过敏的预兆。手中端着的又是白酒,她只怕自己再喝下去,真的会坐救护车去医院。

焦扬抬头看向易明晞,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不管以后如何,他总是她在这酒席上最近最熟悉的人,而且分量足够重,如果他出来替她挡一下,相信那些人也不会为难她。

可是,抬眸看去,那个人静静坐着,垂头认真挑着盘子里的鱼刺,动作优雅仔细,却一点向她这里看去的动作也没有。

挑完鱼刺,照样是头也不抬,只是微微一侧,一朵魅惑至极的笑容在唇角慢慢勾画开,“若琳……”

焦扬的心在那一刻降至冰点,他唇角那朵微笑仿佛模糊了她整个世界,眼前再也没有别的影像,耳边也没有喧嚷,她突然间觉得自己是如此多余,多余的让整个天下的人都调弄她,可却没有人帮她一把。

她端起酒杯,看来已经躲不过去,只能自己帮自己一把,便微微一笑,“白酒我是喝不下去了,下面一杯用啤酒代如何?”

不经别人回应,焦扬便拿起一旁放置的啤酒,猛地拉开易拉罐,在众人的怔愣下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已经有人大赞她酒量超群,巾帼英雄之类的词汇也溢了出来。焦扬如释重负的垮下肩膀,却觉得胸那团火簇起的越来越激烈,再过一分钟似乎就要喷薄而出,便站起身笑道,“大家先喝着,我去洗手间。”

起身的瞬间天旋地转,身体仿佛不受意识控制,焦扬不由得踉跄了几步,这才勉强稳住步伐,有些跌撞的向洗手间走去。

焦扬原本就不是习惯吐酒的人,现在也没有想要吐酒的意思,可是气管仿佛被棉絮塞住,已经越来越喘不过气。她一手扶着墙壁支撑身体,另一只手伸进嘴里,一番努力之后,看着池子里的秽物,似乎已将所有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干净。

满腹的酒气似乎已经弥散了许多,可是胸闷却发展的愈来愈厉害。焦扬想起这里拐个弯便是楼梯,便扶着墙来到石阶上坐下,想要平息自己粗重的喘息。看了看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店洗手间里灯光昏暗的缘故,手机上的字迹竟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的看到七个未接电话。

按下重拨键打过去,喂字还没出口,程澈低吼的声音便流入耳眸,似是聚敛了一整夜的焦急与怒气,“焦扬,你去哪里了?”

“毓泰酒店。”话说出口才知道自己的呼吸已经显现出了急促的征兆,焦扬刻意放慢说话速度,竭力让自己的粗重呼吸不传入话筒中,“程澈,一会儿来酒店门口接我。”

她深知自己的情境,按照以往的经验,若是继续放任这样的情况发展,只有去医院一条路可走。

因此,趁着自己还有一点儿气力,必须赶紧离开。

第一部分 他+她 禁锢(13)

想起自己的外套和包都还在月明厅中,焦扬扶着倚栏起身。头顶却飘来一阵冷笑,“怎么?才喝这么点酒就受不了了?”

她倏的抬头,却见易明晞站在他面前,昏暗的灯光下,一双黑眸却尤为清亮,唇角微勾,丝毫不掩饰讥诮之意。片刻间,隐忍了一晚上的寒意似乎猛然爆发起来,焦扬深吸一口气,语速缓慢,却字字清晰,“我又没福气让人帮我挡酒,自然有不胜酒力的时候。”

每说一句,呼吸便像是被拧紧一般。焦扬只能通过皱紧的眉头来缓解自己胸闷的压力。

易明晞再一次轻笑,“我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你挡酒?”

“是啊,没什么关系。”焦扬反唇相讥,胸膛里的空气像是被压缩一般,憋得她心都发痛,“堂堂易总裁前呼后拥,干吗无缘无故要我这么个小职员来陪酒做排场?难道就不怕我砸了您的牌子?”

“谁说是无缘无故?”易明晞突然进前一步,焦扬想要往后退,却发现后面已是台阶,根本退无可退,只能任由他带着酒气的呼吸温热的扑在自己露出的脖颈里,“我们毓泰与X大的广告学签订了合作协议,现在是联合办学,下一个阶段是联合设立企业。而你,就是这项合作的专业带头人。”

焦扬猛地抬头,再也顾不得掩饰自己紊乱的呼吸,“易明晞,你暗算我!”

他轻佻的将她的头发绕上指尖,缓笑,“宝贝儿,这怎么叫暗算?”

“我来X大工作的事情也是你安排的?”她问,心里已经涌上了不祥的预感。

“是啊。”易明晞附唇于她的耳边,带着酒味的温热扑入她的耳朵,竟让她莫名的一颤,“你说说,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没有我,你回国的工作能这么就安定下来?”

“易明晞,你卑鄙!”呼吸不畅让焦扬的脸憋得通红,太阳穴犹如擂动的乐鼓,敲的她头痛欲裂,她恨恨的咬牙切齿,“你处心积虑安排了这么个圈套,就只等着我来跳下去?”

“是啊。”他微微退后一步,“焦扬,你应该为自己感到荣幸。事到如今,世界上唯有你一个人能让我费这么大心思!”

“若不是你,我犯不着与X大联合,你知道吗?因为你,我恨透了X大,一步也不想踏回去。可是为了你,我还要巧立名目,以合作办学和设立企业为机由,为的就是让你回去变得顺理成章。”

“你以为我去听什么公开课?你以为我真的关心什么专业规划发展?”他唇角凝起一抹冷笑,犹如亮刃一般狠狠的在焦扬心上划了一刀,“做好了这些文章,焦扬,我和你才能从长计议!而我,做梦都盼着你哭着喊着求我原谅那天的到来。”

她胸膛里仅有的一点空气几乎无踪,焦扬靠在倚栏上,奋力迎向他的眸瞳,“你这么做,只为了报复我?就因为我说分手,不给你一个理由?”

他看了她良久,就在她无力的近乎要瘫软身子的时候,方才点头,“是,我恨你,这一点,足以让我恨你。”

慢慢的走到她面前,他掀起自己的袖口。灯光昏暗,但她还是看到了那狰狞的几痕,她的意识虽然逐渐趋于涣散与无力,可是那瞬间还是不由的一凛。易明晞的笑容犹如月光一般散发出刺寒的冷光,“焦扬,这是你欠我的。”

“我当初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他看向她的瞳眸淡淡微笑,“我们的渊源,不是你说结束就能结束,我不放手,便会永远纠葛。”

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响,犹如在耳边燃起了绚丽的焰火,轰鸣而且绚烂。焦扬只觉得自己气管里的呼吸被这份焰火焦灼,一点一点的,看着体内的空气被蒸发却无能为力。她不由自主的滑下身子,紧紧的靠在倚栏上面,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

她的眼睛已经被急促的呼吸逼出了泪水,起伏的胸膛不安的彰显着她痛苦的信息。易明晞看到她突然如此,上前一步猛地蹲下,“焦扬,你怎么了焦扬?”

她无力的撑起眼皮,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攥住他的衣袖,像是急于在他身上汲取气力,犹如许多年前那一次接吻。虚弱粗重的喘息渐渐逼近,“过敏……”

易明晞一怔,随即抱着她起身。刚才因为灯光昏暗,一直没能看出她的异样。而如今靠的近了,这才发现她的呼吸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急促,像是一只刚睡醒的猫一样无力的倚在他的胸口。因为憋得难过,涂着淡粉颜色的唇已经浮现了紫青之色,如玉的脸庞也慢慢苍白,长如蝶翼的睫毛遮住无力的遮挡住她的眼眸,而冰凉的延伸到他手面上的,却是她的泪珠。晶莹的一颗,冰的几乎沁入他的肌骨。

他想起她在酒宴上的眼神,那样哀哀的看着自己,唇角微扬,明明是渴求,却还是有那么一股独有的倔气。其实自她一开始喝酒,他便将她的所有举动都真真切切的看到了眼里,也看出了其他人非善意的逼酒行动。可是想起那日在KTV里大口大口的喝啤酒的情形,他便将这一丝关切都自心底拂了去,她一向表现的不在乎,甚至有些近乎固执的绝情,所以他才几乎忘记了软弱的她是什么模样,所以才想用这样不近人情的方式来回击她的绝情。

却没料到会酿成这样的大祸。易明晞想到这里,有些悔不当初,其实看她踉跄的走出包间的时候,他已经觉察到了不妙,所以才马上跟了出来。原以为她的酒精过敏症状真的痊愈,竟没料到还是如此。

汽车疾驶在青灰色的道路上,易明晞将焦扬抱到副驾驶座位置,她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犹为刺耳,竟让他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感。看着她无力的缩在一角,易明晞的心被狠狠的提了起来,早已经在心里骂了自己千遍万遍。

不知道闯了几个红绿灯,平日里至少十五分钟的车程就只用了不足五分。易明晞抱着焦扬便往急救室里跑,医生见焦扬如此,迅速为她通上了氧气,随即皱起眉问他,“怎么了?”

“酒精过敏吧。”他答,眼睛却一直驻足在她的身上,娇小的身子缩在床的一角,神情痛苦无比。

“酒精过敏还这么一身酒气?”医生看着他忍不住提声,“你是怎么做他男朋友的?不知道酒精过敏患者要严禁接触酒精吗?”

易明晞被这突然的一吼一惊,看着医生反感的样子却无从辩驳,只能俯下身,温柔的将焦扬沾在额间的凌乱发丝顺到耳边,她的头发湿湿的,说不清楚是沾了汗水还是泪迹,与苍白的脸色对比,更让他有一种怜悯的动容。

第一部分 他+她 禁锢(14)

医生还在继续罗罗嗦嗦的批判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屋里却响起了手机的铃声。易明晞将手机自焦扬的衣兜里拿了出来,翻开一看却不不由皱眉,一个十分亲昵的名称正显耀于手机的屏幕之上。

他皱了皱眉,想了两秒才按下接听键,“你好。”

对方一怔,“您哪位?我是程澈,找焦扬。”

“现在在三零二医院。”易明晞简明意赅的说出医院地址,刻意忽略程澈语气里的焦灼与关切,匆匆挂断了手机。

“你翻过她的身子,别让她蜷着,这样不利于呼吸。”医生指挥他将焦扬的身子翻转过来,“现在呼吸平稳些了,我们要打去敏的针剂。”

“哦。”他依言将焦扬反转过来,却在她歪头的瞬间,看到了她脖颈里的滑落的吊坠。那是一直很普通的戒指,甚至已经开始有些污迹,却被她串了红线挂到胸前。那是他们临上大学互相交换的礼物,他还记得他当时递给她这个戒指时她的巧笑倩兮,“好,易明晞。有了这个,我们约定X大相见。”

他当时只是借读生,必须要回户籍所在地考学。少男少女的心境总是纯净的近乎简单,还记的当时的她粲然的仰头,将一个透明的方玻璃晶体递到他手心,眼眶明明已经发红却尽力咧大嘴角,“易明晞,我已经把自己放到你手心里了,你可不能扔了我。”

声音有些发涩,但表情却是装作打趣也掩饰不了的郑重,那一瞬间的表情牢牢记在他的心里,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玻璃饰物,里面是她的大头照,笑得毫无心事,高扬唇角。

易明晞犹记得当时便拉着她的手,飞快的跑到学校旁边的首饰店,然后掏出所有的零用钱买了这个戒指,“焦扬,我们X大见。”

因为他知道她的梦中学府是X大,因此也坚决的随之同行。却不料因为这简单的五个字,竟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易明晞愣愣的看着那个吊坠,垂她身边的手却感觉被轻轻一触,倏地低头,只看到焦扬渐渐发白的唇微微开启,便下意识的将耳朵附到她的唇边。身子随之像是被泥铸一般僵硬,医生关切的在身边嘱咐,“按住她一点儿,输一个小时液体。”

他木然的点头,然后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酒精的作用加上过敏的摧残已经使焦扬完全失去了意识,那张平时生动的近乎稚气的脸也没有了让他纠结不已的锐性。他看着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惧悚,仿若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看她的机会。

他不由自主的将手慢慢伸向她的挂着点滴的手,只是温热的一触,旁边便窜进来一团乌色的影子,没等他反应便趴在她的床头,“焦扬你怎么了,焦扬!”

此时的程澈完全像一个大失方寸的鲁莽孩子,易明晞被他撞得差些歪到床上,看着他像是要弄醒焦扬似的皱了皱眉头,用力将他扯向一边,冷凝的唇角看不出任何喜悲情绪,“她睡了。”

“她怎么了?”程澈的理智终于恢复了几分,退后了几步。自从听到焦扬在医院,便完全乱了手脚。“好好的怎么会病了?”

“酒精过敏。”他淡淡的吐出四个字,回答言简意赅。

程澈突然用法语骂了一句,看到易明晞挑眉看他之后才换了中文,“她怎么还敢喝酒?为什么要喝酒?”

“为工作。”他没心思也没义务为程澈解释焦扬喝酒的缘由,却冷冷的开辟了另一个话题,“她在法国经常喝酒吗?”

“没有。”程澈回答着他的问题,眼睛却依然驻留在焦扬身上,“初到法国,她买了一大箱啤酒,喝了几次也是酒精过敏,憋得厉害。可是她却还是一直喝一直喝,说练练就好了。”

“我说了几次她也不听,不过却真的好了很多,一般不会再严重过敏。”他反身看向易明晞,脸上浮出抱歉的笑容,“这次多亏了易先生了,要不,您先回去,我守着她就好。”

“好。”他点头,刚才已经在门外看到了蓝若琳的身影,她又有了男朋友照顾,他没有理由继续强呆。

出了医院的门,蓝若琳站在他的车旁边,一看见他便迎了上来,“焦扬怎么了?”

“酒精过敏。”他打开车门坐了上去,车里依然弥漫着浓浓的酒气,让他不由自主的皱眉,“应该没什么事。”

蓝若琳却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白酒和啤酒混着喝,好人都难免出些差池,何况……”

“若琳,别说了。”他突然打断她的话,猛然发动起了车,车子发动的期间,耳边反反复复的响起刚才焦扬所说的话来。

她没有意识,八成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可是他却听到清清楚楚。

她说,“明晞,我疼。”

她说,“明晞,难受,我疼……”

犹如几年前她因阑尾炎发作他守在她身边的情境。可是,却终是一去不复返。

焦扬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程澈拖回了家里,不用说,醒来又是被程澈好一顿埋怨。她揉着剧痛的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日的情境来。易明晞莫名其妙的去听她的公开课,听完之后然后莫名其妙的带她去吃饭,然后就是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拼命灌她酒,后来她体力不支,终于倒下阵来。

再后来是与易明晞在楼梯处的狭路相逢,那时,发生了什么?

她努力支撑身体的时候听见他说,他恨她,他设下这场局,就是等着她的跳入。

他如渊的曈眸似乎是要将她看进心里,但是表情却是决绝与狠厉的,仿佛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仇人,他说,焦扬,我不放手,我们就会永远纠葛。

想到这里,焦扬掀开被子,急急的向门外走去。还没触及门把手,门已经被程澈推开,看到她下床有些大惊失色,“你怎么下来了,赶快回去躺着。”

“昨天是谁送我去医院的?”她问,眉宇里有一丝焦灼和不甘心,“是谁把我送回家的?”

“真是病糊涂了。”程澈放下水杯,把她拉到床边坐下,“易先生将你送到医院,然后给我通了电话,我把你拖回家的。”

焦扬一怔,眼风扫了一下表,立即跳起身来,“哎呀,九点了!”她10点15还有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