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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他+她 飘零(8)

因为是老病人了,焦扬先带着妈妈去找了以前熟悉的大夫,大夫建议说先做一个心脏彩超,以便后来再确定情况是否恶化。焦扬应了声,吩咐程澈去交彩超费用,自己与母亲在心脏内科外的长凳坐等着。

看着程澈快走的身影,袁月不自觉笑出了声,“这孩子不错,比起……”

知道母亲又要不自觉拿程澈与易明晞相比,焦扬忙扯了扯她的胳膊,“妈!”

“扬扬,”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出口不合适,袁月忙笑道,“那事情就定下来吧,看完病之后打电话让你舅舅舅妈到家里一聚,就算是好了。我们家人少,用不着那么多规矩。”

“嗯。”

焦扬心不在焉的应着,远远的就看见程澈向他们这边快步行来,刚要带着妈妈迎上前去,放在包里的手机却咿咿呀呀的响了起来。

仿佛预感到什么情况,焦扬触电一般怔了一下,随即才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易明晞三个字在手机屏幕上跳跃闪亮。

她怔怔的看着那手机闪了几秒,明暗闪烁的灯光犹如她现在的心情,竟不知道是接还是挂掉。直到程澈几乎凑到她旁边,“怎么了?怎么一下子魂不守舍的?”

她倏然抬头,手一哆嗦,还未恢复意志,行动已替大脑做了决定,那忽明忽暗的灯光彻底在手下湮灭成暗沉消极。她扯起嘴角,不知道怎么,竟有一种悲伤的感觉自心底而生,强迫自己压下这样莫名的情绪,焦扬扯了扯程澈的衣服,“没什么,大概是拨错了。”

程澈“哦”了一声,并未多想,快走几步孝顺的扶着袁月穿过回廊。而焦扬则慢慢的跟在后面,手机上的坠饰窝在手里,铬着手心生生的痛,她却浑然未觉,只知道再一次攥紧,攥紧。

不是没有过分离,不是没有过悲欢,可是这一次竟是如此不安,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冥冥之中主宰自己的意识,她的理智与感情疯狂的在心里扯锯,每拉一分,都会嘶嘶的疼。

已经给自己打过两次电话,纵然与他分别已久,她仍然有自信成为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那是一种难言的默契,他一个眼神,他一个动作,她几乎都能领略他的所有心情。即使现在物是人非,但是很多时候,她依然能在他霸道的动作下分辨出那么汹涌的刻意隐忍的苦楚。

他是再傲气不过的人,一般打过一次电话她不接,他也许会忍气吞声的打过第二次;但是如若再不接,便再也不会打过来。当初恋爱的时候她曾经义愤填膺的指责他不够诚心,可是他却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那是给大家情绪缓冲的时间,你气性那么大,给足够的时间让你消气恢复心情。

可是今日与热恋中不同,那时他们如胶似漆,彼此谁更有硬气都无所谓,往往一通缠绵的吻,一句让人心动的话便能化解所有隔阂怨言。可是今日,他们经历了太长的磨砺,爱恨交织之下,她深信他不会对自己有两次的耐性与容忍。

一次主动打电话已经足够丧失面子,两次无异于自降品格。他那么一个视自尊如命的人,她宁愿相信他突然降临在自己面前把自己掳回去,也不相信他会打两次电话。

那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越想越不安,焦扬的脚步不自觉的停滞了下来,迅速打开手机,还未曾按键,手机竟再一次鸣响,程澈满面疑惑的走到她面前来,“焦扬,你到底怎么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号码,强扯起一个微笑,“程澈,你等等。”

随即侧过头去,按下接听键,“喂,易总。”

“你好,我是奎阳区110,请问,是焦扬小姐么?”

“我是。”焦扬木然的答应,集聚了一晚上的不安终于在霎那间腾涌,她抱着电话,只知道连连说是,等到挂断电话之时,整个人就象僵硬了似的,颓然歪在一侧。

“怎么了?”程澈慢慢凑近,满面的笑容自她吐出“易总”两个字的时候便开始凝结,只是她当时忙于接电话,完全没有看到他的黯然失色。

“程澈。”听闻他唤她,焦扬刚刚垮下去的意识猛然汇聚,她紧紧的抓住他的袖子,黑亮的眼睛毫不掩饰的充盈着惧怕与紧张的波涌,“程澈,你先帮我照顾我妈,我去去就来!”

“焦扬!”她只走出一步,便被他猛地扯回来,“你回来!”

她被迫被他扯回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虽然是用力挣扎,但眼神却是无助的,“程澈,易明晞出事了……”

“不能去!”看着她近乎哀求的目光,他终于下了狠心,“焦扬,不能去!”

“程澈……”她从没见过他有这么大力气,仿佛是将几年的愤恨都攒聚到一时,锢的她胳膊甚至发痛。“程澈……”

程澈死死的看着她,抓住她的手臂却不曾放松,好像只要一松手,她就会从他的之间溜走,然后再也不回,“若是走,咱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慢慢的,她的头完全低了下来,狠狠的抽了一声气,他以为她已经屈服,慢慢的松开禁锢。可再次抬头时却看到了她眼睛已经溢出晶莹,“程澈……”

声音哀求,无助的像个失去所有的孩子,就那样哀哀的看着自己。

他木然的松开手,接触到她泪水的那瞬间这才恍然明白了一切,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东西,凭你有再多的金钱,有再大的权柄,拼再大的劲,也终是把握不住。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他松手的那瞬间,竟没有一刻的怔愣,便疯也似的向外跑。

那一刻,他终于甘愿服输。他对她咬牙切齿说的类似于诅咒的话,竟也抵不过另一个男人的一次悲婉。

因此,只能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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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连发两章……这个星期心情郁闷,我希望我下周心情好啊!

第一部分 他+她 飘零(9)

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拦截的出租车,焦扬只记得自己十万火急的说出“一四六医院”几个字,然后便看到车飞一般的奔驰。死死的盯着里程表明明速度已经不慢,可是却仍觉得像是在蜗牛在爬。

心里如同燃起了火焰,每过一分焦灼便胜过一分。远远的看着出现一四六医院的标记,她便将手放到门把手上准备随时下车,司机看了她心急火燎的模样只能哑然失笑,只能提前提醒她付钱再走。

到了一四六医院,焦扬小跑着踏向门诊大厅,问过导医看没看到过一个出车祸的男子。一四六医院紧邻高速公路,几乎每天都会有出车祸的伤员运入医院,形容了半天,导医才恍然大悟的瞪大眼睛,“哦,你说的是醉酒驾驶的那个啊!”随手指了指右边,“急救病房!”

“醉酒驾驶?”焦扬不由扬声,易明晞那人向来自己知道所言所行,高中时一同打车遇到带酒气的司机都要执意下车,又如何会知法犯法的醉酒驾驶?

单是急救病房四个字已经不容她多想,焦扬仓促的道了谢,迎头便向急救病房冲去,还没到门口,远远的便看见几个交警围在门口,一切已经不言自明。

看着交警时而摇头时而点头的举动,她的心里突然害怕起来,一路上的焦急与担忧瞬间都合涌在了一处,击的她几乎不敢上前,不知道怎么走到的病房前,焦扬强扯起笑容问着在外面向交警反映情况的护士,“请问易明晞在这里吗?”

“啊?”护士一派纳闷,“易明晞?”

“你是易明晞的什么人?”护士尚未表现出明确的答复,一旁的交警突然开口。

焦扬顿时一愣,想了几秒却不知道如何界定她现在与易明晞的关系,顿了一顿后方才干巴巴的应声,“同事。”

看到交警略带询问的眼神,她只能又补充了一句,“你们那个电话打给的就是我。我叫焦扬,是他的同事。”说完,便把手机递了过去。

“不要担心,危险不大。”一旁的护士看她已经被吓得没了血色,好心的戳戳她的胳膊,“多是些外伤,没有生命危险。”

她点头,不停的往病房里面看,很多护士大夫将病床围成一圈儿,并不能看清楚易明晞在哪里。“我能进去吗?”她有些焦急。

“不能。”护士摇头,“现在正在处理伤口。”

“你先跟我们来吧。”交警示意焦扬上前,“来填一些资料,如果确认没问题,可以拿走他的部分东西。”

报上姓名职业身份地址之后,交警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既然只是同事关系,那我们也不多说些什么了,喝了酒还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且时速到了140,这纯粹就是不想活了!”

她连连点头,在听到警察“纯粹就是不想活了”的论断之后,耳边突然响起了他那日的话语,“如果我明天就去死,你今天会不会难过?”

“所以我真的想去死。”

“焦扬,我真的想就在你面前死掉,我想看看,你能有多难过。”

……………………

一句一句话,如同车轮滚过一般纷至沓来。她想起那日他的表情,深邃的瞳眸认真的看着她,像是要将她记入心里,可是唇角却是微勾的,那么沉重的“死”字,在他的嘴里,竟像是一句最轻描淡写的戏言。

可是,竟差些一语成谶。

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而落,那一刻所有悲伤无力蔓延至全身。她一直以为那只是订婚前分别的坦言相告,却没想到竟差些成为她一生中最大的噩梦与悲剧。原本还想继续进行教育的交警看到这个一直咬唇的女人突然哭,也慌了主意,“你看看你真是的,我们不就是多说了几句吗,也是为你好。”

她觉得不好意思,可是眼泪却在那一刻怎么也止不住,又不能将悲伤的真正缘由说出口,只能一边哭一边摇头,自己也觉得现在肯定非常狼狈。幸好这时护士突然在门口叫了一句,“易明晞家属呢?可以进病房了!”

慌忙的应了声谢,她这才得以迅速的奔向病房。

满病房的医生都已经散去,只有几个护士在那里观察着易明晞的病情,慢慢走近易明晞,焦扬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上不仅有道道血痕,胳膊也缠着厚厚的绷带,身体的其它部分都在蓝色的被子里掩着,单是露出的部分,就惨的超出想象。

他的眼睛紧闭,长睫残酷的挡住了那双会散发凌厉与温柔的深邃瞳眸,唇亦是紧抿着的,虽然毫无知觉,但看起来却像是在生闷气,执拗的单纯。

“全麻还没过去。”护士看着焦扬道,“你是他家属吧,等他醒来好好说说他。喝那么多酒还高速驾驶,是急着抢钱还是卖命?”

她连连点头,“护士,他怎么样了?”

“你没去问主治?”护士斜了一眼她,翻起手中的病历本,“桡骨远端骨折,右上臂肘关节脱位,右肩软组织损伤,颅内有些淤血。”

听了这些专业的医学术语,焦扬原本无措的心更加茫然,“到底……”

“哦,听不大明白对吧?”护士一声轻嗤,反过身子,“简而言之,他伤的最重的是右臂,一处骨折,一处脱位,其余部位均是擦伤。这幸亏是驾驶的好车,气囊在意外爆发的瞬间立即显了作用,要不然这挨不挨得过去都是问题。”

“那为什么还不醒?”

“昏迷加麻醉,现在还没出药效期。”护士看着她焦虑的样子,终是安慰了一句,“放心吧,没问题。”

“哦。谢谢。”焦扬一颗心才放下,却见那护士突然转身,“对了,费用是交警队垫付的一部分,你跟我来交余下的住院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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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逼练了两个半小时的琴,手快敲肿了……

第一部分 他+她 飘零(10)

原本是为了给母亲看病,焦扬庆幸自己带了银行卡,到了住院处,大夫问是住VIP病房还是普通病房,焦扬想也不想的便选了VIP。以易明晞的脾性,穿住都那么挑剔,醒来肯定也不愿意与别人一同挤病房。

付款的时候,银行卡里还有三万的费用,足可以撑过这么几天。焦扬叹了声气,办好住院手续便协助护士为易明晞搬病房。VIP病房费用贵,但也算是价有所值,各种医疗设备科学先进,就连冰箱这样的家用电器也一应俱全。

更人性化的是,除了病床,还有一个床供家属陪护使用,外面还摆着一个长长的沙发,大概是供探病客人用的。越过沙发,后面是一个阳台,虽然不算很大,但也算是豁亮干净。

转身看看易明晞,依然是紧闭双目。睡梦中的他,仿佛还是想到了什么让自己愤怨的事情,表情丝毫没有普通人睡眠中表现出来的宁和,反倒是仍有一种起身便训人的无奈霸气。想到刚才自己还因为惊慌在别人面前痛哭,焦扬苦笑一声,走到他的床边慢慢蹲下,小心翼翼的展开他的被子,看到下肢只是缠着纱布止血,并没有骨折或脱臼的痕迹,这才放心下来。

她的视线逐渐上移,最后定格在他长睫掩下的双眸上,只是分别两天,因此她还记得这双眸子惯于绽放怎样的残酷与寒意,说出“死”那个字眼时眸瞳如同蒙雾,在黑夜里飘渺却又模糊,她当时就想,即使明天就成为别人的妻子,她也永远不会忘记这双眸子,眸色暗深,明明情深似海,却喜欢表现出冷然无情。

正在那儿想着,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焦扬慌忙拿出手机,这才想到自己只顾忙乱无措,还未来得及与程澈和母亲解释情况。

打开手机,毫无以外的,是程澈的号码。

在按下接听键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突然有些揪紧,看着病床上的易明晞,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想了两秒,才按下接听键。

“程……”

“焦扬,让我先说。”她的程只落下一个音节,程澈便打断了她的话,话筒里的他深呼一口气,似乎是在思索怎么措辞,“焦扬,求你,让我先说。”

这样的语气一下子让焦扬的血液变凉,仿佛有一种寒意自心底腾涌。她紧紧的抱着手机,心中的惊悸不亚于在等一场判决,话筒里面声音空白的瞬间,她眼前突然出现了她求他放手时程澈那张绝望悲惘的脸。

“焦扬,”听筒终于传来声音,“当时交往是你提的,现在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将分手提起行吗?”

他的声音平缓,深沉中透出一种难以表达的哀伤,“焦扬,我是那么喜欢你,自法国的第一面,我便喜欢你。等啊等,原以为是苦尽甘来,但却没料到费心经营之下,还是会濒临末路。”

“事到如今,我仍是喜欢你。”听筒中传来嘶嘶的一声,似是他深深的吸了声气,“但是,却容忍不了你心里还有其他男人,而且还那么深。我也是男人,也有骄傲与自尊,所以,你让我放开你的手,我便放手。”

“什么时候你忘记易明晞,而那时我又没有爱上别人,我们再开始。”听筒里突然传来笑声,尽管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她也知道他笑的勉强与压抑,“我带你母亲检查完了,仍是冠心病,医生说,要谨防心肌梗塞。至于咱们的事情,你回来自己和她说吧,我只是说你同事出了意外,你必须赶去照顾。而我,公司临时有事情,必须回去。”

“对了,至于CHY,还是会在中国建立分部,我也不会回去,一切正常。”听筒传来一声抽气,她的心跟着一紧,却听他继续说道,“你回C市之后便来CHY找我签合同,到时候再见面。”

“程……”

依然是“程”字音未落,他便扣了电话。听筒那边寂寞的嘟嘟声音传入她的耳朵,焦扬仿若雷击,呆呆的放下手机。一向开朗无忧的程澈,一向礼仪周到的程澈,竟第一次学会了不说再见便分手。

这一场猝不及防的事故,终于让她摧残了世间最美好真诚的善良。

焦扬紧紧咬着唇,透过窗外看向外面熙攘的街道。自今日晨起,淡雾便朦胧了这个滨海小城,即便现在已经出现太阳,却还是被雾气浸润了原本就无力的绚烂。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模糊中,仿佛雾气只要渐浓一分,便可狠心吞噬整个世界。

四年多前,她和这个男孩相遇异国的都城,当时她落魄无奈,他阳光开朗。原本不可能相聚的两个人,因为他的热情善良,最终相遇相知。

她还记得他告诉她中文名字时候的俏皮,“程澈!”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因为从小生于法国,汉字写的并不算好,可他却一脸骄傲的看着自己,一双碧眸粲然生辉,“澄澈属水,骄阳属火,我们是天作之合!”

她被他班门弄斧的夸张表情逗得发笑,故意打趣他,“你知道什么呀,这在中国来说,是水火不容!”

那样的单纯明朗仿佛发生在昨日,是她在巴黎伤神躲避时不多的绚烂时光,可是没想到,这样的美好,竟也在自己毫不知觉的打趣中彻底成了诅咒。

水火不容,这是一个多么残酷的词汇。

所以,不管怎么努力,他们真的不能在一起。

第一部分 他+她 飘零(11)

强自按下汹涌而来的悲伤,焦扬掏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老人家自然有一百个问题要问,而她只能无奈的用更多的理由来掩饰搪塞,回身看着依然沉睡的易明晞,焦扬匆匆说了几句话,便挂了电话。

刚才问过大夫,据说易明晞大约五个小时才能醒。焦扬看看表,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想到一会儿他可能醒来要进食,便交代了一声护士下去买些东西。

在医院附近的超市转了一圈,除了牛奶有些营养,反而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想起易明晞之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吃些清淡的东西,她便找了个小饭店自己动手做了点蛋汤,做了点油菜肉丝粥,买了个饭盒和小暖壶,转身返回医院。

看了看表,才不过过了一个小时,易明晞应该仍未醒,想到这里,焦扬便轻轻推开门,准备小心翼翼的进去,却没想到只是不经意的一瞥,便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样的深邃掩映在蓝色的病号被下,仿佛隐约闪着璀璨亮光,点缀在那因失血而苍白的面庞,反而没有昏弱的病态,更显得灼灼夺目。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怔了一秒之后才浅勾唇角微笑,“你醒了啊?”

“嗯。”简练的回答,一如往日那般低沉,但她却捉摸出一丝没有底气。

“那就好。”强迫自己掩去心底滋生起来的些许酸涩,焦扬像是怕他洞穿自己情绪一般转过身子,在桌子上收拾起自己刚做好的饭菜,“医院的饭肯定不好吃,所以我刚才到外面做了些鸡蛋汤和青菜肉粥,大夫说你只是伤到了骨头,内脏没有受到破坏,所以还不用很严格的忌口。”

盛好肉丝粥,焦扬小心翼翼的转身,走到他的病床前面,“吃些饭吧?”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唇却没说话,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焦扬将肉丝粥放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微微俯身凑近他,“我要将你半扶起来,如果不小心动了你伤口,你和我说一声。”

这次还没等易明晞应声,焦扬便已经倾身自他脖颈处插入胳膊,依然如同以前那样,做什么事都喜欢喊个口号,“明晞,我喊一二三,你慢慢抬头。”

紧张在前,那一声亲密的明晞便不知不觉喊出口,易明晞垂下眸子,应了句好,便觉得她的胳膊慢慢用力,紧接着她迅速的用另一只手竖起来枕头,这才小心的将他放下。

“也不知道我做的好不好吃,在外面做饭总有点掌握不好食料。”焦扬抿唇一笑,端起碗用勺子搅了一下粥,霎那间他们之间腾起一阵热气,渐渐朦胧了彼此的表情,只有她的声音依然兜转,“将就一些吃吧,应该比医院的病号饭强一些。”

热气慢慢散去,她的眼睛在他面前不可思议的明晰,微红的眼圈,长密的睫毛温顺的低垂,似是故意抵挡住他对她的关切与注视。他仍在打量中,她满满盛粥的勺子已经凑到唇际,黑亮的眸瞳豁然明朗,“不热了,嗯?”

那一声“嗯”柔软轻扬,仿佛将他周身的疼痛慢慢变软。易明晞微微启唇,听话的将那一勺子粥含进嘴里,感受到粥渍似乎是要自唇角划下,他下意识抬起左手欲要拂去,却忘记了左臂依然挂着点滴。

“别动!”焦扬猛地按住他欲动的手,扬眉瞪他,“鼓了怎么办?”

最后那一声询问,竟有训斥的气势。他突然怔愣,尚来不及辩驳,便觉得唇边轻轻漫过柔滑的一触,那一滴流落在唇角的残粥,最终被她的纤指轻拂而下。

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的亲昵,回国后的哪一次见面,他们之间不是怒目相视便是剑拔弩张,这样亲密的温柔,仿若已经成了心底最久远最残忍的那一抹记忆。

焦扬没想太多,再次坐下,一勺一勺的将粥喂进易明晞嘴里,大概是因为他身体不方便,每一勺几乎都有残粥自唇角流下,瞅了瞅旁边并无纸巾,她只好一次又一次的用手指帮他抹去粥渍。一碗粥喝完,她的手已经一片粘稠。

放下粥碗正欲起身洗手,她的衣角突然被他搭在床边的右手紧紧扯住,因为主要伤及右臂,而且是桡骨骨折,因此每用一分气力便会产生一分刀割般的剧痛。可是就算是如此,易明晞也是拼劲全力不让自己松手,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他的眉宇间就凝起了点滴的冷汗。

看到焦扬回身看他,眸光已由惊讶慢慢回归成无奈与酸楚,他知道她已明白他的问题,瞬间却仿佛潜意识的害怕知道那个答案,只能缓缓垂下长睫,“你订婚了?”

“没有。”她摇头,片刻间眸光璀璨流动,两秒之后终于演化成为理智与清醒,“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回答,眼睛却是定定的看着她,紧拽着她衣角的手也已经不自觉放开。刹那间,只觉得自手掌窜入一种极烈的疼痛,像是刀子割裂肌肤,又似冰雪漫过肌骨,最终蜕变成一种残酷至极的疼痛。易明晞忍不住低吟了一声,可是眉间那淡淡的愁虑却烟消云散,比起心里的浮沉不定,这样强烈的痛感,反倒来的酣畅淋漓。

焦扬见他如此,立时手足无措,“怎么了,明晞?”

另一只拿着碗的手因慌乱查看伤口不自觉一松,铝质的碗猛地与地板撞击,惊醒一室的寂静与慌乱。看焦扬要伸手按铃唤来护士,易明晞猛地吸气,“不用。”

听到他的话,她的手立即不动,微微蹲下身子看他,“真的没事?”

“没事。”因现在未触及伤口,刚才的剧痛已锐减许多。易明晞扬眉,习惯性的微勾唇角,“你去洗手吧,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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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好孩子,今天感冒了还两更……

第一部分 他+她 飘零(12)

在他的再三催促下,焦扬这才快步走出了病房,看着她的浅紫色衣服最终在门缝里归为简练的一线,易明晞方才慢慢合上双眸。其实在听到她“不要”的答案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仿若突然就走上了悬崖边缘,她的肯定与否便是决定他生死的唯一咒念。自从在员工聚餐宴上无意中得知她回家是并不是因为母亲身体,而是在于决定与那个男人缔结良缘的时候,他的心瞬间便像被拧紧一般,倏然升腾起令人窒息的疼痛,仿佛在下一刻不看到她,他便会压抑至死。

于是他不顾形象愤然离席,在各位员工的注视下啪的一下子将门狠狠甩上,吩咐秘书速定机票,却在希望腾起的刹那被告知当日去N市的飞机已然起飞。当时的他恨不得插翅而翔,一怒之下,给一群秘书下了五个小时之内必须到N城的命令。

一群秘书何曾见过他这样无端发怒的形象,战兢之下终于想出不算高明的良策,乘飞机可先去与N城相邻的B城,最终自B城毓泰分部开车前往N市,如此一来,虽然麻烦,但却是唯一可争取时间的方法。

他思索片刻之后即时起身,同时毓泰B城分公司经理已将车子开至机场,下了飞机之后,经理看到他身上尚有浓浓酒气,唯诺的想要与他一并同行,可是与焦扬的事情终归只是私人情恨,他不愿意别人窥探到他更多的情绪泄发,不愿意别人多窥探到他半分的无奈与痛苦,因此,坚决一个人开车驶向高速。

这样的急迫终究酿成大祸。其实看到前面突然出现急弯标志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他只觉得头一阵剧痛,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无法自持,那样绝望的眩晕铺天盖地而来,到最后,渐渐在他眼前铺展成一地的艳红。

而他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发觉自己已经来不及阻止她的订婚,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她身穿圣洁婚纱与另一个男人迈入殿堂的样子,笑容绚烂的让人惊艳,而他,却只能无力的堕入昏迷。

如果我们之间是一千步的距离,只要你向我迈一步,而我就向你迈九白九十九步。

这是一个再也老套不过的爱情谚语,而他却真的把它当成了一生的预言。

他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如果她能主动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向自己示弱,哪怕只有一句能让他心动的话,他都会不计前嫌,再也不去想那四年分别之苦,他和她,亦会重新开始。

可是她没有。

他几乎穷尽了自己一生的智慧谋略,这才费尽心机的设计了这么个周密奢华的局,每一步都是以金钱做保障,每一环都是以刻骨的爱恨做基础,每一次变化都是以无尽的期待与失望做排布。他一步一步的引她入瓮,相信总有一天她会重新投入他的怀抱,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再续往日的美好,可是现实,给他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是他一次次的以折磨相逼,她却倔傲的仰头微笑,即使眼泪簌簌而落也不向他低头认输;是他一次次的诱迫相逼,她却无视于他痛楚下的煞费苦心,残忍的将其归为羞辱;是他强迫她在他身下绽放的时刻,即使她痛彻肌骨,却仍不说一句他奢望已久的蜜语甜言。

所以,他绝望了。这才想以订婚为由,迫使她认输屈服。在纠葛缠绵之后的第二日,他便将与另一个女人的订婚策划交由她执行。那一刻,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世人皆知他对她残忍,却不知道每一次对她的逼迫,仿佛都会以十倍的力道在他心上也痛割几刀。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鲜血淋漓,却还是执意将游戏进行下去。每痛一分,便告诉自己有了一分的希望,可是生活给他的回报,仍是无尽的残冷。

他希望在给她这份毫无人性的任务时,可以看到她清澈眸色中划过一分的酸楚与痛心,他只要看到她有一分的伤痛,他便告诉自己,放手。

这样近乎卑微的要求,却成为他光鲜生活的最大奢望。他看到了她笑靥如花,看到了她自信淡颜,看到了她认真不苟,甚至还看到了那份堪称完美的策划提案,可是唯独没有发现的,是她有一丝丝伤神的瞳眸。

这样一场游戏,原本以为终会结束。她不在乎自己,自己亦没必要穷追到底。可终在劝自己放手的那一霎那,听到了她回家订婚的消息。

原来早已经决定以最狠厉果断的方式,来回馈自己对她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