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欣不解:“我来京城和你有关系吗?你何必谢我?”

贺霖鸿吭哧了一下,不敢再说什么。

他们走入一片黑色的宫宇间,一群人打着火把迎着他们走来,有人喊道:“是梁姐儿吗?凌大小姐?”

宫辇停了下来,孤独客行礼,说道:“余公公。”

凌欣几步向前,看到来人,觉得是可以帮着自己的人,又差点哭,说道:“余公公,您来了真是太好了…”

余公公被凌欣的反应惊了一下,忙躬身说:“老奴听了殿下进宫的消息就过来了,进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娘娘她…”他也哽住了。

凌欣忙控制住自己,说道:“余公公,现在有许多事要您帮我!”

余公公赶快擦脸:“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凌欣说:“您不要称奴了,大家现在是共事,同舟共济,我要依仗您许多地方。”

余公公结巴:“老…咱家明白。”

凌欣说:“夏贵妃的安置,您去安排吧,我对宫中一无所知。”

余公公点头:“是,我进来也发现,宫里全乱了…”

凌欣拉了下余公公的袖子往前走,孤独客贺霖鸿等人在宫辇周围,跟在他们身后。

凌欣对余公公低声说:“公公!现在是重要的时候,千万不能乱哪!我们要等城外北朝对使节不归的反应,他们原来说给我们三天,那时是恐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使节的事,一怒之下就杀了太上皇。我只希望他们还不明底细,可能还会给我们三天。我要赶快组织起一支队伍,随我出城去抢太上皇…”

余本停步惊问:“梁姐儿!此事可行吗?”

凌欣也跟着停下,迟疑着说:“我…努力吧,现在殿下极度悲伤,我怎么都要试试。”

余公公郑重低身:“请姐儿说吧,老…朽听你的。”

凌欣说道:“我就胡乱说了,公公去帮我做。”

余公公连声说:“好,好…”

凌欣又重新走,掰着手指说:“我的打算先不要说出去,我已经让赵将军去找地方了,你去与他联系,两个时辰后,让我带来的人,这次勇王府参加了劫囚行动的人,勇王军中得力的将领和幕僚,还有禁军中的主要人物,人都要可靠,到那里去,我要对他们讲话。”凌欣过去是个公司老总,指使起人来那是一点都不犹豫!

余公公说道:“好,咱家马上派人去召集人。”

凌欣接着说:“你让人准备晚餐,尽量要流食,来些什么人参汤面之类的,然后请勇王殿下与我一同进餐。”

余公公又点头:“好,我会安排。”

凌欣说:“让王妃带着孩子马上搬进来,与贺侍郎一起,日夜陪着殿下,不要让殿下独处。”

余公公回答:“好。”

凌欣说:“你让人好好照看福昌,千万别让他有事。可不能让勇王殿下如裕隆帝那样,落个刻薄无情的名声。”

余公公说:“多谢姑娘惦记。”

凌欣转身对孤独客说道:“哦,孤独大侠,你别忘去看看小柳,她大概也想…”凌欣一下子要哭出来,可是马上止住。

孤独客忙说:“放心,我一定不让那孩子有事。”

凌欣又说了几件琐事,想了想,停下脚步,对余公公叹气说:“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头沉得很,能不能让我去沐浴更衣,我需要休息一下。”

余公公同情地看凌欣:“好,姐儿这些日子耗费了不少心神,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千万莫要…”他咳了一声,对一边的一个人说道:“寿昌,去,带姑娘用七公主的毓池。”

叫寿昌的太监对凌欣弯腰:“请姑娘随我来。”凌欣向孤独客等人告别行礼,跟着寿昌走了。

余公公和孤独客因为在勇王府领教过凌欣的方式,倒是不觉得突兀,可是旁边的贺霖鸿和雨石都只有张嘴看的份儿。

见凌欣走远了,贺霖鸿对余公公深深施礼:“在下替贺家谢过公公的帮助!”

余公公忙还礼:“老奴不敢!出力最大的,是贵妃娘娘…”他停止,几乎呜咽。

贺霖鸿也含泪了,哽咽着说:“娘娘深恩,贺家绝不敢忘!”

两人唏嘘片刻,孤独客过来催促道:“公公,还是赶快将贺侍郎送入殿中,他已然虚脱,需要汤水。”

余公公忙点头,领着人们走,边走边问孤独客说:“孤独大侠怎么在宫中?可是来救娘娘的?”

孤独客叹气:“我来晚了!我本是想凑个热闹,看着北朝的使节进了宫,就守在了宫门处,原打算,若是裕隆帝礼遇了他们,他们安然出宫,我就惹个麻烦!雨石一出来,就看见了我…”

雨石在后面哭了:“大侠,您该进宫来看看啊!那时是个姑娘动的手…”

孤独客感慨地摇头:“我听说了!我的确该进来的。”

想到如果是孤独客杀了使节,余公公也叹:“那样的话,也许娘娘就…”

贺霖鸿开口道:“这干系太大了,除了娘娘,谁敢担当?”几个人都不再说话。

余公公领着他们走到了一处宫殿旁,停了脚步,对孤独客说:“勇王殿下在那边殿中,就请孤独大侠多加看护,宫中现在人事杂乱,建平帝的人,裕隆帝的人,都还在,方才马将军在宫里还遇到了伏击…”

孤独客问道:“可是要紧?”

余公公摇头:“还好,殿下的勇胜军刚刚入驻皇城,老奴也不知宫中各处情形,要去好好梳理一下,老奴给大侠留两个人,就暂由大侠来看顾殿下贺侍郎片刻。”

孤独客忙说:“公公放心,我会照看他们。”

余公公指了两个人,让他们听孤独客的话,他们领着孤独客等人和贺云鸿的宫辇行去。

余公公走向另一个宫殿,边走边说:“让宫里太监总管,各局女官,都来见我,还有,泽昌、禄昌、玉露…”人们步履纷忙,四散走开。

凌欣躺在水中,清香的花瓣漂浮在水面,热气腾腾,可是凌欣觉得自己的额头发紧。她一遍遍在心中默念:“放松…放松…”她相信如果她能够保持头脑的清醒,就能多些周全。即使在水中,她都能感到自己的掌心在出虚汗,她调整着呼吸,可怎么也无法松驰,只能叹气:心神不宁啊!

有件事情一直挂在她心间,那时在悲哀混乱中没有感觉,现在才意识到了——贺云鸿拉了她的手!

凌欣更加没法放松了,眉头皱起:这里男女不该随便拉手吧?!贺云鸿为何那么大胆?她可以解释是因为贺云鸿不能说话,而那时夏贵妃身边只有自己和柴瑞,柴瑞肯定听不进去话,贺云鸿只好来找自己…这都说的通!可他为何拉自己的手写字?好吧,他的手指受伤了,但是贺霖鸿就在旁边,他怎么不拉着他二哥的手去写字?!他这是什么意思?…

凌欣摇头,什么意思现在也没意思了!她不想追究这件事!有比这更重要的事要考虑!

她站了起来,擦干身体,围了浴巾,拿起特意带入浴池的那张白帛,再一次读入京后接到的唯一一封信,那些句子已经烂熟于心,她又一次读出了那信中的诀别之意。此时,她原来感到行将见面的近切,又消失无踪了,凌欣胸中疼痛,在心里问:兄长,勇王回来了,你在哪里呢?!你不知道我现在多希望能见到你!

许是刚刚目睹了死亡,一个可怕的疑问萦绕在凌欣心中:难道蒋旭图死了?就如他信中说的,泯灭于尘…可是雷参将并没有这么说呀!他说蒋旭图是个很不错的人,“自然在城中”,若是蒋旭图死了,雷参将肯定不会这种态度…也许是雷参将不知道?!…

凌欣怎么也无法解释,在信上那么亲密的人,怎么勇王入城这么久,一直没有来找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一直在勇王身边,他是勇王的幕僚,肯定看见了自己。难道,他不喜欢自己?!

凌欣差点又要流眼泪,忙告诉自己快别多想了!先干活要紧!她将白帛折成小块,握在手里,走出了热气缭绕的汤室。

等在外室的宫女们,捧上来了白色内衣胸服和一套女式宫装。

凌欣拿了内衣,看了看那宫装摇头说:“给我原来的衣服…”想到自己的黑衣因一日在外奔波,已经脏了,就说:“或者是太监,侍卫,反正是男服吧。”不然她无法镇住那些军人。

宫女们听了,应了退下了。

凌欣回到内室穿好了内衣,将白帛再次贴在心口处,才又出了浴室。

宫女让她到炭火盆边的一直背椅子上坐了,给她梳理头发。炭火旺盛,凌欣合上眼睛,在梳头间,迷糊欲睡…

有个人在走到她面前,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知道这就是她等待的蒋旭图,她的心狂跳起来,他拉起她的手…

宫女低声说:“姑娘,头发干了。”

凌欣急忙睁眼,问道:“我睡着了?!”

宫女低声说:“沐浴后本来就容易困乏,何况姑娘看来是累了。”

就这么一个猫打盹,让凌欣精神了些,她眨眨还是有些浮肿的眼睛,吸气道:“我觉得好多了。”

宫女问:“姑娘要梳成何等发式?”

凌欣说:“就梳个男子的吧,贵妃娘娘刚过世,别用什么首饰。”

宫女小声应是,只给凌欣结发髻于顶,用一根木簪固定了。

梳好头,宫女道:“姑娘的衣服来了。”

凌欣看去,屋子里有宫女手捧了衣服,衣服一套是太监服,一套淡蓝黑边的汉式直缀书生长衫,一个宫女抱歉地说:“侍卫禁军之服不能随便发放,匆忙之间只有内侍之装,这是过去七公主玩笑时穿过的,正好存在毓池…”

凌欣说:“我就穿这件。”

这时的服装都很宽大,袖子奇长,就是七公主身材不比凌欣高,凌欣穿起这件衣服,也没觉得小。一个宫女上前给凌欣系上了相配的深蓝镶着银边的宽腰带,又往她身上披了斗篷,凌欣说:“带我去见勇王殿下。”

宫女领着凌欣走出毓池,冬夜渐深,寒风迎面,凌欣不觉得冷,反而在一个冷战中振作了些。

一旁的宫女说:“请姑娘上辇。”

凌欣摇头:“我想走走。”

寿昌打着灯笼过来说道:“这边来吧。”

凌欣走在夜中的宫城里,天上月亮半圆,星光稀落,屋宇沉寂,就是有零星人声,也显得飘渺无定。她呼吸着夜中寒凉的空气,脸前有淡淡的白气。凌欣想起许多年前,自己因发了一愿而被送到这个世间,那时自己急着求死回去,此时也该算是找死了吧?

她在夏贵妃面前一时义愤许下了诺言,她知道准备不足,但不会变卦——如果无法找到老皇帝被关押的所在,她就将带人出城去抢夺老皇帝。

这与她前来京城的初衷相差太远,她深觉没有把握。

她一向喜欢事先计划,不愿意去做没有谱儿事。她过去向柴瑞夸下海口来帮着他打赢这场战争,是因为她有火药!可是现在梁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她带的东西根本不足以制造出有杀伤力的炸药包什么的,她自觉几乎就是两手空空,像一个捉襟见肘的穷人进入了珠宝店一样没有底气。

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要和自己较劲——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就不能后退!她的彪悍和叛逆都被调动了起来,要动用自己的所学所知,做成这个任务。

这是冥冥中的安排吗?凌欣能看到命运的草灰蛇线,怎样在十多年前就留下的伏笔,引着她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

一开始,为了要救弟弟,就要离开安国侯府,到了云城。…平安地过了十年好日子,为了不让山寨再次消亡,她上崖去救勇王,结果就被勇王忽悠到了京城…婚事不成,离开京城,可是有了蒋旭图,她回京城,想救出蒋旭图等人,没找到蒋旭图,却劫了贺云鸿…如今,她要去抢老皇帝,死在外面就算了,如果她能活着回来,那也没跑了,接着救京城吧…

凌欣看出来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她见了火不想避开,而想去玩火!

她为何选择了这么一个高危爱好?!

因为她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有价值的,还是极高的价值,不该被抛弃!火中取栗,越危险越让她觉得刺激——她要得到人的认可!她依然渴望成功,不再是金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凌欣深深吸气:人说意识到了,就会逐渐放下,可眼下,她看清了自己的性格里又一带着往昔痕迹的特点,若想改正,是不是不合时宜?

她已经为了这个嗜好攒了全幅披挂:她前世设计战争游戏,开发了头脑,因为得到了金钱的成功,她养成了指使意气的习惯,来了这里十年,又加了作威作福的匪气,她性情暴烈,任性冲动,她不甘居于人后,不愿认输退让…

现在如果说要她不用这么逼着自己,不必再这么出头,可以改行了,她真不知道她是否能安分守己。若是让她选择,她更愿意铤而走险,继续下去,在这个人们失去信心的时刻,带着人去打怪斗boss。

凌欣只能安慰自己,看来这是上天为她设的专座,她的性格正好符合她的使命:既然来“利他”了,就得一次次地做任务升级,难度越来越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总有她竭尽全力也无法得胜的瞬间,那就是她离开的时刻。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这是自我安慰吗?!

凌欣忙收回思绪,好吧,现在我能依靠的,就是这个“我”了——无论好坏,无论幼稚成熟,我的存在,将在这世上留下痕迹,我只需成为最好的自己!

朔风猎猎,凌欣的斗篷被吹得飘起。在这黑夜里,她感到既强大又脆弱,既充满信心,又觉得孤独。

夏贵妃临死前说,她只是个妇人,只想与人厮守…说实话,凌欣也想!只是她没有人能守在一起…她已经告诉余公公去找勇胜军中的幕僚了,也许她马上就能见到蒋旭图,能和他一起商量事情…可是,如果自己真的出城了,生死未卜,还费这心干吗?!…但是,通了那么长时间的信,都说到婚事了,怎么能不见一面呢…想见的没见到,想躲的,倒是见到了…

莫名其妙地,凌欣又想起贺云鸿握着她的手在地上写字——他是能保持清醒的人…

别想他!好好想想梁成吧!他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同样的夜晚,荒野地里狂风大作,梁成的车队马车围成了圈儿,马匹在圈子里嘶鸣,人们都车上歇息。风太大,没人敢生火,营地里一片漆黑。

梁成没有睡,顶风在外围绕着马车走,查看布的岗哨。延宁双手挽着他的手臂,紧紧跟着他。

梁成走完了一圈,到了一架马车的背风处站了,对延宁说:“天晚了,你去睡吧。”

延宁摇头:“我陪你。”

梁成好久没说话,风声里,延宁问:“你在担心?”

梁成说道:“我们走得太慢了!”

延宁点头:“百多辆马车,怎么可能快?何况我们还遇上了大雪,没丢了车就很幸运了。”

梁成望着夜色里漆黑的远方,延宁紧挽了他的手臂依靠着他说:“入了正月了,天开始暖和了,路好走些,我们也许会越走越快了呢?”

梁成说:“我…”他没再说下去,他的心中有种发慌的感觉,良久,他才说道:“我不该让姐姐先去京城。”

延宁小声说:“我们使劲赶路,像飞一样跑。”

大风里,梁成觉得幸亏延宁跟来了,不然在这黑夜中,他独自面对自己的恐惧,该是多么难过。

第81章 振作

凌欣一路沉默,跟着领路的寿昌走到了一处殿前,见殿外站着一大群人,孤独客贺霖鸿雨石都在其中,殿内沉寂无声。

门旁边的余公公见凌欣过来,走到她面前低声说:“晚餐已然备好了,可是殿下不想离开娘娘,只有贺侍郎在陪着他,别人他都不让进去。”

孤独客走过来,也悄声说:“抬贺侍郎进去之前,我给他喝了水,喂了药,但没来得及吃东西。”

凌欣想了想,对孤独客低声说了几句,孤独客点头:“我知道了。”

凌欣带着孤独客走入了殿中。

殿里没有炭火,寒冷如外面。白色的蜡烛下,殿堂中间停了一具棺材,柴瑞还是穿着满布灰尘的轻甲,跪在棺材边,手肘支在棺材边缘,看着棺材里流泪。贺云鸿躺在他旁边的一条木板上,闭着眼睛,手放在柴瑞的膝盖上。他的肩膀处裹着件黑色的斗篷,身上盖了被子。

凌欣引着孤独客走到勇王旁边跪坐下,行了礼,勇王脸都没有转回,哑着声音说:“出去!”

凌欣说道:“殿下,孤独郎中是位神医,他在狱中一直照顾贺侍郎,现在得来看看。”

柴瑞没再说话,贺云鸿听见凌欣的声音,缓缓地睁眼看了凌欣一眼,又慢慢地闭上。

孤独客躬身:“殿下,此处寒凉,贺侍郎刑伤未愈,口舌受损,多日营养不佳,早上又被游街,两日未曾进食,现在实不能这么受冻。”

柴瑞停了半晌,扭脸看贺云鸿,哽咽着说:“云弟,你去歇息吧…”

贺云鸿微微摇了下头。

凌欣侧脸,对孤独客点头,孤独客慢声说道:“殿下,我听说,贺侍郎当初亲眼见了贺相被剜目拔舌后血流满面的惨状,他的长兄死在他的面前。他曾受内伤,体质寒虚,遭此重创,心气郁结,必然大病。”

勇王伸手握了贺云鸿的手,低声啜泣:“云弟…”贺云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孤独客接着说道:“可我听说,就在那天当日,贺侍郎送回贺相血身,立刻回到了金殿之上,舌战群臣,不允他们接受太子降国的手谕,凭着禁军的支持,拥立了安王,为等待勇王殿下回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孤独客语气缓慢,说话像个妇人,凌欣与他相处久了,早就习惯了,可是此时在夏贵妃的棺材边,凌欣突然意识到,孤独客说话的口吻竟然与夏贵妃有两分相似!一时,凌欣感到脖子后面有些凉。

柴瑞停止了抽泣,瞪着红肿的眼睛,转头看孤独客,孤独客忙躬身低头。柴瑞又看向凌欣,凌欣没回避,直视着他说:“殿下!我明白你的心,我的母亲也死在了我的怀中,她也是为了保护我而死去的。”凌欣知道自己打了擦偏球,梁氏没有抚养过自己,她死时,自己根本没有勇王这么伤心!

柴瑞大滴的眼泪流了下来,虽然凌欣觉得自己很冷情,可是她发觉自己的眼睛还是湿润了,她继续说道:“我听说,那些死去的人,如果心中有挂念,就会在人世间流连不舍,娘娘心系着她的亲人,她现在还在这里,她在看着殿下你!”

柴瑞肩膀剧烈地抖动,嘴唇张着,泪流不止,可是没有哭出声来,凌欣忍着眼泪,说道:“殿下!就如我向娘娘保证的那样,我会领兵出城,去抢夺太上皇。”

柴瑞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马上摇头,刚要说话,凌欣止住他道:“大概一个时辰后,我要与众位将士见面,殿下,我不需要你说什么,但是我需要殿下在那里,神情坚决地听我说话,无论如何,都要支持我!这样,我才能让大家,尤其是殿下军中的将士们,听我的指令,我才能筹划这次行动,殿下明白吗?”凌欣恳切地看柴瑞。

柴瑞看着凌欣,大口喘息着,平静下自己的哭泣,摇头道:“姐姐,你不能…”

凌欣坚定地说:“我对贵妃娘娘许了诺言,不会反悔!你要相信我!”她微微向勇王倾身,用商量的语气说:“殿下!我不会在人前蓬头垢面地去发号施令,殿下要替我去压住阵角,也得有派。殿下,你叫我一声姐姐,就听我的吧,咱们谁都不能输了气势,是不是?”

柴瑞深深地吸气,忍着眼泪,努力点了点头。凌欣用对山寨弟弟的口吻说:“那殿下现在去沐浴更衣,然后我们一同用餐,我在餐厅那边等着殿下。”

柴瑞使劲咽下一声呜咽,又往棺材里看了长久的一眼,转头对凌欣说:“好,我听姐姐的…”

一直在宫门边听着话的余公公马上进来,来扶柴瑞,柴瑞把贺云鸿的手放下,低声说:“云弟,我们去更衣。”

贺云鸿微点了下头,似是万分勉强,又睁了下眼,看了眼凌欣。

余公公做了个手势,门口涌入一大群人,有人扶着勇王站起,孤独客起身,让人抬了贺云鸿躺着的板子,呼啦啦都出去了。留在最后的余公公对凌欣躬身:“大殿那边,已经有人等着了。”

凌欣说:“他们的饭菜饮食都别耽误,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会。”

余公公点头:“我让人等着姑娘,姑娘刚刚劝好了勇王殿下,自己也要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