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宋子墨该高兴坏了,我没参加,他稳居第一。”

陶然别过头,这人还真是自恋自傲,宋子墨若是听到他这句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暴揍他一顿,简直门缝里看人。

湖边,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垫在木椅上,轻轻拍了拍:“坐这里。”

她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坐在他衣服上,“我不冷。”

“那也不行,刚做过手术,身体很虚弱。”然后他好像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一直盯着她的脸看,“陶然,你这才是术后第一天,不应该到室外来。跟你待久了,我特么的脑子开始也不够用。”

他抄起衣服,赶紧套在她身上,“现在就上去,你要是想活动,就在病房外的走道上,但不能吹凉风。”

她还想和他在湖边这样浪漫的地方多待一会,反驳他:“我又不是产妇,术后不能立刻吹风,一个小手术而已,真没事。”

他态度坚决,“陶然,我向来说一不二。”

她想方设法拖延时间:“那我休息下再上去,我刀口疼,不能一下子就走这么远的路。”

他没说话而是拦腰将她一把抱起,她愣住,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的眼,之前一直是感受着他后背的温度,可现在她感受的是他的心跳。

她大脑不受控制的问了句:“你是不是经常这样抱女人?”动作这么熟练。

他斜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是女人?”

“...”陶然面红耳赤,他就这样轻巧的将话题一带而过,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好像显得她有多稀罕他一样,虽然事实就是如此,可是不能让他太骄傲。

走了没多远,他说:“陶然,你倒说说你占了我多少便宜?厕所偷窥,没事就让我背着抱着,搂我的脖子,盘着我的腰,经常短信骚扰我,病房里还摸我的脸。”

陶然:“!!”她什么时候摸他脸了?还不是他主动拿着她的手蹭他脸的?他怎么可以颠倒黑白!

他又说:“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若是以后我媳妇知道我人生的那么多第一次都给了你,她要来找你茬,我可爱莫能助。”

所以背她抱她,她是第一个?

仿佛世界都静止了一般,除了彼此紧挨的心跳,湖边的一阵秋风吹来,将他的每一个字都吹进了她心里。

她没再说话,把吊在他脖子上的双手又微微收紧一些,脑袋不自觉的靠在他胸前。

她还没有好好感受这片刻的温存,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停了几秒也没有要继续向前走的意思,她抬头看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看见了不远处神色不明的蒋慕承。

内心一阵哀嚎,完蛋了。

☆、第十五章

蒋慕承抬步朝他们走过来,他每靠近一步,陶然的心就慌的越加厉害,在脑海里想象各种他惩罚她的方式,又担心会不会因此而连累慕时丰。

如果说沈凌不赞成她早恋,那蒋慕承应该是严禁她学生时期恋爱。

慕时丰抱她的双手收不由紧了下,也提起步子向前走,她现在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慕时丰身上,他不是既腹黑又聪明绝顶嘛,一定会有妙计化解危机。

两人在离不到一米的距离很默契的停下,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对方,谁都没主动开口。

陶然微弱的唤了声:“舅舅。”

接话的不是蒋慕承,而是慕时丰,他看着蒋慕承,但却在问她:“是你家人?”

陶然微怔,都喊舅舅了,不是家人还能是什么?不知道慕时丰这么说的潜台词,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恩。”

慕时丰对着蒋慕承微微欠身,“叔叔好。小姑娘刚才在湖边差点晕倒,应该是身体比较虚弱,原本要借手机给她联系家人,她说不记得号码,我正打算送她回病房。”

蒋慕承伸手接过陶然,很客气的说了句:“麻烦了,谢谢。”

两国完成交接仪式,可陶然却感觉到周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而慕时丰表现的像个陌生的路人,毫不留恋的转身又走向湖边。

她刚才因为紧张,又加上身体原本就虚弱,额头后背都出了汗,整个人都湿漉漉的,不过这样的情况应该能在蒋慕承那里增加她差点晕倒的信任度。

偷偷瞄了眼蒋慕承,他眼底深邃莫测,她无法揣度他是不是已经怀疑她认识慕时丰,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敌不动她自不能动。

蒋慕承不满的斜了她一眼:“就不能好好听话?”

她撇撇嘴,选择沉默,她要是反驳,他会有很多法子整治她。进了电梯后她假装若无其事的跟他聊天:“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这么快就醒来?”

“被你的电话铃声给吵醒了,我姐打电话问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母亲大人现在才想起回她电话,不过总比盼不到的强,虽然只是个小手术,可她还是想在母亲跟前撒个娇。

急着问蒋慕承:“妈妈有没有说要回来看看我?”

“没。”蒋慕承觉得不妥,又多加了句:“她最近比较忙。”

她眼神逐渐黯淡下去,虽然早知道结果,可还是无限期待着,只有尘埃落定时她才彻底死心。看着不断攀升的楼层数字,电梯光亮的四壁泛着幽幽冷光,一如她此时的心情。

电梯停在他们所在的楼层,她说:“舅舅,以后你有孩子了,一定要多陪陪她,要不就是挺可悲的结果,小时候是孩子失望,等你老了,你失落。”

蒋慕承迈出电梯的那条腿因她的这番哲理微滞,直到电梯门自动缓缓关上马上要挤到他们,他才快速抬起另一条腿走出去。

她的话匣子打开,“我现在关于小时候的记忆都是姥姥,沈凌还有你,我都不记得我爸妈年轻时长什么样。以后要是你跟我爸妈发生矛盾,我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你这边,你说那个时候他们会不会很失落?”

蒋慕承答非所问:“想他们了?”

她的手指不自觉的交缠在一起,声音很轻:“想,但是很矛盾,如果三个月不见他们,我感觉也挺正常,可是要三个月不见你,我会特别想见你,虽然见了后可能不到两分钟我就各种对你看不顺眼,但内心的情感是不一样的。”

她抬头看着蒋慕承:“你懂我的意思吗?就是只有你付出了,孩子才会在心里依赖你,哪怕她现在特讨厌你,可在她心里还是你最好。但是我爸妈呢?只管生了我。”

到了病房,蒋慕承直接把她抱进洗手间,扯了条毛巾给她:“用温水擦洗一下,我马上给你拿套衣服换下来。”

她自己用温水轻轻擦洗了一遍,又换上干净的衣服才慢慢走出去,蒋慕承坐在坐在床边正翻看杂志。

他将她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视线若有所思的落在了她脸上,静静看着她,之前的一切他只字未提。

只是深不见底的眼神看的她有些心发慌,这种洞悉一切的犀利眼神她很熟悉,难道是发现了她的小心思?不会吧,她觉得自己隐藏的蛮好。

他终于开口:“然然,小时候你每次撒谎后就会变成个话唠,还喜欢打感情牌。”

诶?她怎么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坏毛病。他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她刚才说谎了。她装傻称愣:“舅舅,你的话都比文言文难理解。”

他淡淡道:“你说等我以后有孩子了要好好陪孩子,还说我在你心里是你父母都无法超越的,我差点信以为真,以为你真的长大懂事了。”

她信誓旦旦:“舅舅,我刚说的都千真万确。”刚才那番话的确是她内心所想,没有半分掺假。

他点头:“话是真的,可话背后隐含的目的不纯。”

她眨眨眼,装乖:“我能有什么目的啊。”

他一针见血:“目的就是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不再问你楼下那个男生是怎么一回事。”

“...”她讪笑:“舅舅,你多心了,我就是在湖边偶遇,觉得他长得还蛮帅,心眼也好。”

蒋慕承没再多问,拍拍被子:“睡吧。”

陶然哪能睡得着,她不知道舅舅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明明可以继续追问她,又忽的戛然而止,这是要煎熬死她呀。

跟高手过招,不是被对方打败,而是被自己给活活吓傻。

她决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闭上眼,开始在脑海里回放下午和慕时丰相处的每一幕,如果舅舅不来打扰,她和他最后会怎样?

依依惜别,恋恋不舍?这样美好的场景不适合慕时丰。将她往病床上一扔,转身就走才符合他无情的做派。

也不知此时蒋慕承在干啥,她右眼偷偷睁开一条缝,发现他正在看笔记本,应该是处理工作邮件。

她轻轻翻了个身,把手机放在被窝,问慕时丰:【还在湖边?】

【恩。蒋慕承没为难你吧?】

她想了想,也算没为难吧,只是这样的不为难比骂她一顿还让她心里不痛快,她回:【没有。你什么时候回去?】

慕时丰:【晚上八点到休息区落地窗那边,到了后发信息给我。】

她又看了遍信息,明明被窝里的光线很暗,可忽然周围亮堂起来,她慌忙抬头,蒋慕承一手拎着被角,一手伸到她面前,好整以暇的盯着她。

她下意识的紧紧捏着手机,舅舅这招人赃并获真是狠,她就说他怎么可能是菩萨心肠。

蒋慕承一字一顿教育她:“睡觉时不要躲被窝玩手机,说多少回了?”

她百口莫辩,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可又不能把证据交给他,现在是进退两难。

她和慕时丰来往的信息里有几条是跟黑系统这事有关的,她还没来得及清理掉,要是把手机给了蒋慕承,无异于把慕时丰给出卖,这样愚蠢的事她才不会干。

蒋慕承也没打算真的问要手机,他似笑非笑:“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赶紧睡觉。”

她总觉得他似有若无的笑太过诡异,可又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只怪自己修行太浅,看不透他。

“恩,我马上收好睡觉,舅舅你忙去吧。”她乖巧温顺。

蒋慕承又坐回电脑前开始处理公务,她暗暗舒了一口气,这种猫捉耗子的游戏她真的不想玩了。趁着他低头看电脑的功夫,她赶紧将慕时丰的所有微信消息都清空。

六点钟时保姆送了晚饭过来,白粥还有几个清单的小菜,她记得蒋慕承中午没吃,貌似早上也没吃。

她吃了几口粥问看向蒋慕承:“舅舅,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就只吃点粥够吗?”

“这两天胃不舒服,要吃清淡一点。”

陶然点点头,关心道:“给我做手术的那个苏医生还不错,你明天找她去看看,胃不舒服不是小事情。”

蒋慕承抬眸:“我不记得外科和消化科同属一个科室。”下巴朝着她的碗轻扬:“食不言,吃饭。”

她闻言作罢,低头认真吃饭,眼睛时不时还会看看时间,离八点钟还有一个多小时。

吃过饭,她倚在床头心不在焉的看了一会儿电视,一直在想慕时丰会给她怎样特别的惊喜。或许是错觉,总觉得自慕时丰来病房看过她之后,他们之间的某些东西开始悄然变化。

七点四十左右时,她开始坐不住,慢慢下床挪到蒋慕承身边,轻声道:“舅舅,我想出去散散步。”

蒋慕承头也没抬,“深秋的晚上冷,你不适合户外活动。”

“我就是去走廊溜达一圈,不走远。”

蒋慕承合上笔记本,“我陪你。”

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工作要紧,再说我现在走的特别慢,陪着我超级无聊。”

没理会她的一番好意,蒋慕承起身将她搀扶起来,又给她罩上外套,平稳沉静的语调:“听说饭后慢走有助于消化。”

“...”他一定是故意的。

☆、第十六章

休息区的落地窗前,陶然看向楼下湖边的方向,黑黢黢的一片,虽然有亮光,由于视力不好,她看不清那边的一切。

回头看蒋慕承,他正依靠在座椅上双腿交叠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大概早就看透她那点小心思。

她隔着衣服捏着兜里的手机,挣扎半天,最终还是作罢。

叹了口气,转身,“舅舅,我们回房间吧。”

“不再欣赏夜景?”

“...”明知道她看不见任何色彩,何来夜景之说。

他起身,伸手扶着她,“回去早点休息。”

她侧脸看蒋慕承,好多疑问都已经到了嘴边,还是悉数又吞下,他太过狡猾,定不会如实作答。

突然蒋慕承呢开口:“有话就说。”

就这么点小动作都被他瞬间捕捉,那之前在楼底和慕时丰无声的交锋,他应该看透了一切,估摸着就等她乖乖交代。

她犹豫再三,决定坦白从宽:“舅舅,下午那个人是我们学校高中部高三的学生,也是沈凌发小的弟弟,我们早就认识。”

蒋慕承淡淡应了声,“恩。”听不出喜怒。

她偷偷瞄了眼,他并未表现出任何的讶异,看来如她所料,他早就知晓了一切。

“之前没跟你说实话,是怕你误会。舅舅,对不起。”她最擅长的莫过于装乖巧温顺,所有的表现怎么看都是一个好孩子。

蒋慕承反问:“我误会什么?”

“...”

他又问:“那小子喜欢你?”

她愣了下,赶紧作答:“不知道。”又特意补充一句:“是真的不知道。”

蒋慕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喜欢他?”

“...”这个要她怎么回答?不是从小就教她要矜持的嘛。

病房的走廊里本就安静,此刻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就只剩下她慌乱的心跳,没想到舅舅会问的如此直白,只是直白之后他会怎么对付她?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不敢说话,蒋慕承也沉默不语,可是他就站在她身边,无形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他现在俨然一个严父的想象,而她就是不小心早恋被家长抓了包。

一直到病房蒋慕承也没有表现出再声讨质问她的意思,她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舅舅是想冷处理这事,毕竟她还小,在青春萌动期,这样的事也是压制不住的。

简单的洗漱之后她躺到了床上,心里还一直惦记着慕时丰没有等到她的信息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就这样离开?

蒋慕承拿了换洗的衣物去了洗手间,她立即拿出手机给慕时丰报个信,【我舅舅一直跟在我身边,我没法发信息给你。我一时半会怕是没法子出去了,对不起。】

他回:【没事,那就等等。】

她看着信息有些歉疚,【可是什么时候我才能偷偷溜出去我也没底...】

慕时丰:【那就等他睡着后再出来。】

没想到他会如此说,她心里暖暖的,【恩。】信息发出去后她把屏幕清空,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拿起一本杂志漫不经心的看着。

时针从九点慢慢滑到十点,十一点,十二点,都快凌晨一点,蒋慕承还没有要休息的迹象。

房间的大灯全部熄灭,只有蒋慕承面前茶几上一盏台灯亮着微弱的光,陶然假睡,眼睛时不时的偷看两眼,可他还在处理公务,手边的咖啡已经续了第三杯,他今晚是要通宵?

陶然再也忍不住,假装刚睡醒,声音很轻:“舅舅,你还没睡?”

蒋慕承抬眸:“还要有一会儿才能处理好,你睡吧。”

她扯着谎:“我都睡醒一觉了。”

他继续低头看电脑,轻声有些清冷:“接着睡。”

等她再次睁眼时,房间陷入了黑暗,看来蒋慕承已经休息,可问题是她这回是真的睡醒了一觉,之前一直闭着眼假寐,没想到眯着眯着就这样进入了梦乡,把赴约这事早就抛在了脑后。

她连忙伸手探向床头柜,好不容易摸到手机,打开一看,妈蛋,都已经凌晨三点半,要死了。

感觉到黑暗里蒋慕承好像翻了个身,吓得赶紧将手机屏幕按掉,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了动静,她才摸索着下床,靠着白天对这个病房的记忆,一点点往门口方向挪动。

等她终于逃出病房时,后背已经冒出了汗,调整了下呼吸,走向休息区那边,边走边给慕时丰发信息,【我刚出来,你还在吗?】

慕时丰回:【大姐,清洁工都已经开始上岗,再不来,我就要被清洁工给扔进垃圾桶里了!】

陶然看着信息,长长舒了口气,一时间心里的感动喜悦甜蜜还有歉疚全部涌出,五味醋杂。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寂寥静谧的夜空,不知道他能在黑夜里给她什么样的惊喜。她的手机震动了下,【抬头看医院对面的大楼。】

她照做,她记得前面大楼有楼□□晶广告大屏,难道要用大屏跟她表白?但又不符合他傲娇的性格。两分钟后,眼前还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没多久,眼前有道亮光,像是流星划过,接着又是一颗,她确定是星星的形状,很卡通的星星,星体上竟然还有笑脸,随后越来越多,似是流星雨,明亮璀璨。

这一刻她有种错觉,自己好像站在某座高山的山头,头顶的夜幕下繁星浩荡,流星沿着黑色天际线慢慢划过。

短暂的绽放,大屏又恢复了漆黑一片,就好像刚才那一刹是幻觉。肩头忽的多了件衣服,她惊悚回头,蒋慕承那张冷峻的脸就在眼前。

他没说话,而是摸出一根烟点着,看着窗外:“我运气真不错,半夜起来还能看到流星雨。”

陶然咬着下唇,静等他的发落。

蒋慕承的声音听起来清冷遥远:“之前还不确定他是不是喜欢你,现在确定了吧。”

陶然,“...”她狐疑的看着他,这又打的什么牌?抓到她早恋,不是一问二审三掐灭的吗?

他的烟才抽了几口,熄灭,徐徐道:“沈凌以前发过一条矫情的朋友圈,说‘爱情没有早晚,只有刚刚好’。”

蒋慕承看向她:“初恋的感觉来了,我不反对。”顿了下补充句,“但是你还小,要有自己的底线。”

他双手抄兜,视线再次看向一望无边的黑暗,“初恋之所以美好,那是因为它有着以后的恋情里没有的纯粹和精神上的寄托。”

之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她想她懂了,“舅舅,如果我和他真有缘分,成年前,我只会谈一场简单的精神恋爱。”

蒋慕承也没应答,片刻之后他走向她身边,轻轻抱了抱她,揉揉她的发顶,“我的小姑娘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