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你~”石南心疼得不得了,抢上去扶她。

“滚开!”杜蘅大力摔开他的手,怒目相视。

石南叹了口气:“媳妇,就算犯了死罪,也得给人申辩的机会吧?”

杜蘅绷着脸不理他,穿过庭院,径自朝餐室走去。

石南从身后赶上来,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杜蘅眸光森冷:“再碰我一下,我立刻毒死你!”

“媳妇给的,毒药也得吃!”石南以肘推开门,将她安放在椅子上,笑嘻嘻地从兜里摸出一朵干瘪了的花瓣:“瞧,一千朵曼陀罗,我还留着,慢慢吃呢。”

杜蘅冷冷望着他,不吭一声。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无知少女,不会再上他的当,更不会被一些小花招打动!

“我说过的话,”石南伸手按着胸口,慢吞吞地道:“都记在这里,绝对不会食言。”

杜蘅垂首望着桌子,固执地保持着沉默。

以为把她锁在房里,单独相处就可以强迫她听他说话,那就是痴心妄想!

心门关上,咫尺亦是天涯!

“杜荭那丫头确实很阴毒,我也巴不得她死。不过,眼下还不是时机。更不值得为了她,让你背上逼死庶妹的名声。”石南苦口婆心地解释:“报仇的法子有很多,不一定非要取其性命,是不是?给她一个教训,把她打残了,以后再做不了恶,不是更好……”

他鼓起三寸不烂之舌,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大道理,说得口干舌燥,无奈杜蘅根本不搭他的茬,径自抱着臂,魂游太虚。

“媳妇,我好话说了一箩筐,你好歹给点反应?”石南做可怜状。

杜蘅索性把眼睛都闭上了。

石南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早知她是个倔脾气,却也没想到这么难搞定!

没辙了,只好说实话:“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那天夏风被诱上山林,与他交手的两个人,根本不是随行的侍卫。”

一边说,一边拿眼偷偷觑着她的表情。

杜蘅心中一动,知道他兜来绕去,绕了个大圈子,总算进入了正题。

石南见她眼皮子微微滚动一下,心知她面上无动于衷,其实听进去了。

心情立刻振奋起来,笑嘻嘻地凑过去:“这可是绝密情报,我辛辛苦苦地弄来,不求回报,你好歹赏我个笑脸撒?”

杜蘅恼了,把脸一扭,给他一个后脑勺。

石南摸摸鼻子:“咦,这是谁家的媳妇,背影也这么好看~”

杜蘅嘴角微抽。

“哇!”石南死皮赖脸,当即绕过去走到她正面,做大吃一惊状,口若悬河地夸道:“果然是个绝世大美人!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天生丽质冰股玉骨白玉无暇出水芙蓉灿若春华双眉如黛如诗如画纤侬合度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

杜蘅再也绷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咦!”石南眼睛一亮,指着她大叫一声:“笑了!不容易啊,可算是笑了!”

杜蘅立刻敛容。

“好媳妇,”石南忝着脸往她跟前凑:“再笑一个,笑起来多好看,干嘛绷着个脸呢?”

杜蘅眉一挑,喝道:“你有完没完?”

“好媳妇,你咋又忘了~”石南松了口气,喜滋滋地道:“我说过的,咱们这辈子注定要纠缠在一起,没完没了,嘻嘻~”

“不许叫我媳妇!”杜蘅忍无可忍。

石南一脸委屈:“不叫媳妇,叫啥?难不成叫二小姐,那多生份?叫阿蘅?那么多人叫,我怕你分不清楚!”

忽地眉花眼笑:“要不,我叫你小蘅蘅吧,怎么样?多亲切,多好听!最重要的,这种叫法全世界独一份!”

杜蘅霍地站起来往外走。

“别走啊~”石南抢上去,挡在门口:“咱这正事还没开始说呢!”

“这么多废话,你有功夫说,我没时间听。”

“谁让你生气不理我,我这不是憋坏了么?”石南嘻皮笑脸,见她着了恼,忙收起玩笑之心:“好好好,我不跟你玩笑,咱言归正传还不行?”

石南有些小郁闷:“我查了一下,那两个人身份不明。但绝对不是一般的江湖浪人,更不可能是杜荭这小丫头片子请得起的。”

“人在哪,我想见一下。”杜蘅想了想,道。

“呃~”石南两手一摊:“没有了。”

“什么意思?”杜蘅挑起一边眉毛。

石南摸摸鼻子:“让魅影给杀了,用化骨水一浇,没了~”

杜蘅无语。

“小蘅蘅……”被她眼睛一瞪,石南只好改口:“看吧,还是媳妇顺口,对不对?”

“媳妇,你别误会,我其实很正常,没那么凶残,真的!干这种事的,都是魅影。那家伙,忒不是东西,最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魅影蹲在屋顶,嘴角一抽。

我擦!最不是东西的,难道不是主子您么?

“杜荭的背后,一定有人。”石南半真半假地道:“就这么杀了,幕后之人永远也查不到。我想放长线钓大鱼,这才让和瑞出面,救了她。”

杜蘅本来垂着眼睛看着桌面,浓密的眼睫遮住了她的情绪,听了这话忽地抬起眼睛,黑润如玉的眸子,淡淡地瞅了他一眼:“既是如此,一开始,为什么不说?”

石南哀叹一声。

擦!娶个太聪明的媳妇也不是好事,撒个谎多累得慌啊!

他特地东拉西扯,就想把她弄得她眼花瞭乱,结果人家压根不上当,一戳就是死穴!

祸事不单行(三)

更新时间:2013-9-30 17:57:48 本章字数:3357

“这个嘛~”石南轻咳一声:“自然是因为……”

“那两个人,其实都是神机营的刺客,对吧?”杜蘅冷不防出语打断。2

石南这次是真的愣住,蓦地抬眸,眼中的嘻笑玩闹尽都散去,变得警惕而锐利。

“哼!”杜蘅瞧他的神色,已知所猜不中亦不远了:“你当真好胆!三堂的刺客也敢杀!”

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终是散了榛。

为了帮自己,他连同僚都杀了,在神机营里已是步步危机。若是还同他呕气,着实有些不知好歹。

“你怎么知道神机营?”石南凛容。

杜蘅神色有些不自然:“你管我谁说的呢?颐”

“夏风?”石南会错意,怒道:“那小子嘴忒不严实!”

打打杀杀的事,男人闷不吭声地干了就好,做啥跑去跟女人讲?

“杀了那两人,打算如何了局?”杜蘅叹了口气,有些嗔怪:“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人商量!”

石南笑嘻嘻地道:“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杜蘅立刻闭紧了嘴巴不吭声。

“媳妇,”石南回过神来,兴奋地嚷:“你是在担心我,怕我有危险,对不对?”

“呸!”杜蘅红着脸啐道:“你自个的命自个都不当回事,我干嘛替你担心?”

石南脸一垮,满眼愁苦:“你以为神机营的刺客那么好杀的?当时情况紧急,脑子一热就动了手,根本没时间想那么多。这几天都在忙着应付上头的盘查,焦头烂额,偏你还跟我呕气。哎,真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啊。”

杜蘅犹豫一下,问:“那个魅影,可靠不?”

魅影猛地一个机灵,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

擦!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要灭他的口不成?

主子看中的女人,果然不是一般的狠毒!

石南还挺配合,歪头想了想,越发地忧愁了:“那家伙杀人如麻,只要是上头的命令,不问对错,豁出命也要执行到底,偏生武功又高得出奇。目前为止,还从未失过手。”

杜蘅心中咚地一跳,忽地想起前世他与自己根本没有交集,外公的医书还是通过慧智的手,碾转才到自己手中。

莫非……他就是命丧在这个叫魅影的杀手手里?

慧智与她,是在太康二十二年春相识,推算起来,他岂非最多只有三、四个月可活?

一念及此,杜蘅脸色大变,猛地抬头看他,眸光里满是惊惧。

“我好冤!”石南觉得有趣,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地道:“媳妇都还没娶上呢,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要不,你赶紧滴把夏家的婚给退了,陪我亡命天涯去?”

杜蘅不吭声,一想着几个月之后,他就要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淡出她的生活。再也没有人插科打诨,逗她发笑,就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媳妇~”石南心里美滋滋,乘势挪啊挪地,换了把椅子往她身边靠:“我攒了一点银子,应该足够咱们花个几辈子。咱们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咦?”

他低头瞧了瞧握在掌心里的小手,咋这么冰,这么凉,还抖得这么厉害呢?

抬了头再瞧她的脸,不得了!

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这会子全没了血色还透着点青,眼里更是充满着惊惧,害怕和茫然……

登时唬了一跳,早知道她这么害怕,就不该吓她。

他后悔得不得了,忙力挽狂澜:“好媳妇,我逗你玩呢!论杀人小爷不如魅影,论心机,十个魅影也玩不过小爷呀!杀个把人算什么……”

话一出口,觉得不妥。

万一她要是以为他是个杀人狂魔,吓得逃之夭夭,他岂不亏大发了?

立马改口:“人是魅影杀的,小爷可没动过手。他要是敢透露出去,不是自个找死么?”

殊不知这话一说,杜蘅陷入更大的不安之中。

怔怔看着他,心绪混乱无比。

是魅影倒还好,知道原因就可以事先防范,大不了把魅影杀了。

若找不到原因,他只怕注定活不过明年春天。

石南弄巧成拙,郁闷无比,打了个哈哈:“放心吧!媳妇!小爷我还想跟你白头到老,儿孙满堂呢,哪这么容易死翘翘?”

开玩笑,他手里掌着全天下最大的情报机构,数万名密探,数以千计的顶尖刺客随时供他趋使,这要是还被人给咔嚓了,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杜蘅的思绪还停滞在“他活不过明年春天”的念头中,怔了怔,才忽然明白他的话意。

若是平日,早就着了恼要翻脸,此时只觉心酸,猝然红了眼眶。

石南见她并不反驳,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心绪荡在半空,竟瞧得有些痴了,低低道:“阿蘅,做我媳妇吧,定不会让你后悔~”

杜蘅望着他,心里的痛漫卷到脸上,面宠轻微地抽搐起来。

缓缓把手抽出来:“我,要回去了。”

他的生命即将结束,而她的复仇刚刚开始,断不会因他或任何人而停止脚步。

他们之间不可能有未来。

石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我哪里做得不好?”

她明明是对自己有感情的,为什么突然退缩?

杜蘅不语,只加快了脚步。

石南不甘心,追在她身后:“我知道你还有夏府的婚约要解除,也不是要你即刻就嫁我。我只想……”

只想确定你的心里有我,只想听你说,给我一个资格,可以许你未来!

“开门,快开门!”杜蘅用力拍打着门板,她是那么不顾一切,拍得呯呯直响。

石南抿着嘴站在一旁,看她想尽办法逃脱自己,未竟的话全数吞回肚中。

默默地伸掌,轻轻一按,二寸厚的门板,应声而碎。

他把手臂伸过去,握住铜锁,一扭再一拧,将铜锁生生扯落。

推开门,退到一旁:“好了,可以走了。”

杜蘅瞪大了眼睛瞪着他。

石南苦笑:“是,我骗了你。其实我随时都可以打开门,让你离开。”

只是,他舍不得。

都说烈女怕缠郎,所以他豁出脸皮不要,死缠烂打。

原来他错了,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吃这套。

“流血了!”杜蘅眼里冒着火,盯着他手臂上戳着的木碴,觉得格外的碍眼。

“小意思~”石南低头瞧了一眼,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衣袖,木碴不但没有拔掉,反而往肉里刺得更深。

“你个疯子!”杜蘅拽了他的手,返身就往回走,一直将他拽进了雅间。

按着他的肩在椅子上坐好,把手臂摆在桌上,袖子捋上去。

再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针,低了头欲给他把刺挑出来。

石南却忽地伸了手,握住了她拿针的手:“别动!”

“木刺入肉,得及时挑出来,时间久了会红肿溃烂。”杜蘅皱眉。

“不要动!”石南看着她,一瞬间的目光,黑到至深,很认真地道:“如果你不打算一辈子对我负责,就不要管我。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怕谁不知道你是阅微堂的少东家呢!”杜蘅怒了,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记:“这个时候,还想谈条件?”

石南不料她竟会动粗,一时呆住,错愕地瞪着她,竟忘了反应。

“治不治?”杜蘅没好气地喝:“不治我走了,管你去死!”

“治,当然治!”石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喜滋滋地道:“媳妇给我治伤,疼死也要治!不过,我媳妇知道疼人,定然不会让我疼的,哦?”

杜蘅白他一眼,一针狠狠扎下去:“叫你再胡说八道!”

“哎哟~”石南倒吸一口冷气,大呼小叫:“痛痛痛痛!媳妇你轻点,疼死小爷了~”

“这会子知道疼了?”杜蘅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训斥:“谁让你自恃武功高强,瞎显硬要拿肉跟铁去碰?痛死活该!看你下回还敢不敢逞能!”

“嘿嘿~”石南笑逐颜开:“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杜蘅奇怪地抬眸看他:“你疼傻了吧?”

被骂还这么高兴,有病!

“嘿嘿,嘿嘿,嘿嘿~”石南瞅着她,呲着牙直乐:“有媳妇心疼的感觉,真好~”

祸事不单行(四)

更新时间:2013-9-30 20:50:58 本章字数:3404

挑完刺,再抹上药膏,酒菜也流水似地上了上来。2

杜蘅皱眉:“只两个人,干啥点这么多?”

石南笑眯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只好每样都弄一些。”

“有这份闲钱,不如多买些米。”杜蘅叹了口气。

即使没有大饥荒,这样丰盛的饭菜,实在太过奢侈橼。

“对了,”石南半是探询,半是好奇地问:“我听说,你让手下人大肆收购禄米,这是为何?”

杜蘅白他一眼:“你不知道今秋大旱,粮食减产吗?”

“你那里打了井,早做预防,收成不是挺好的?”石南反问忏。

杜蘅低了头挟菜。

“我听说,”石南若有所思:“地里的稻子还没熟透,你就让人提前收割了。这样做,之前打井岂不是白瞎了?”

她不是个鲁莽之人,性子虽有些执拗,却也并不是听不进人劝。

插手根本不懂的农事,且做出这样怪异的安排,一定有理由。

“呃~”杜蘅迟疑了一下,道:“因为蝗灾将至,不提前收了,只怕到时颗粒无收。”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蝗灾会来?”石南一脸深思。

旱情尚可说她在钦天监得到内幕消息,但蝗灾却是连钦天监也无法预料的事。她又不是神仙,还真能未卜先知不成?

“谁说确定了?只是防患未然!”杜蘅自然不肯承认。

石南半信半疑。

其实她能认识宋小之,也是奇事一桩。

本以为宋小之曾受过顾老爷子的恩慧,又或者与顾家有某种渊源,才会把这种隐秘透露给了顾氏后人。

仔细盘问过宋小之之后,却发现,以上假设都不存在。

她从未听过杜蘅之名,也不曾见过顾洐之,两个人完全没有交集。

难道说,顾老爷子临死还留了一手,暗地里另建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在支持着她?

可如果是这样,任是你隐藏得再深,也不可能逃得过神机营遍布各地的密探。更,不可能瞒得了他!

这么多年过去,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蚂迹!

想到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不禁有些气馁。

然而,他不愿意为这种小事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舀了一勺蟹黄羹到她面前的小碟里:“飘香楼新推出的菜式,试试看,听说味道挺不错。”

杜蘅忍不住笑:“明明我的酒楼,菜式你居然比我还熟!”

石南一副邀功请赏的表情:“自家媳妇开的店,哪能不上心!不止我,连我相熟的客商,我都规定谈生意必需到飘香楼来。要没我,飘香楼怕是早就关门大吉了!”

杜蘅压根就不信,嗔道:“你就吹吧!”

“哈哈哈!”石南纵声大笑,也不辩驳。

“小姐~”紫苏推门而入,神情略有些紧张:“二老爷来了。”

“二叔?”杜蘅一愣。

“他怎么会来?”石南眼里尽是不悦。

好不容易跟她单独吃一顿饭,结果竟有人跑来搅局。

“他可能从白前那里得了准信,知道小姐来了飘香楼。”紫苏一脸歉然:“都怪我不好,早知道,就瞒着她们了……”

“谢正坤是干什么吃的?”石南很是窝火:“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他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