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婕妤一张脸惨白,让人不忍直视。“不是我要威胁娘娘,而是我已经走到了绝路,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的欺骗打击。”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其实你能想到这些,本宫很欣慰。你的脑子没有被关傻,你的心还是活的。”林月音抬手轻抚文婕妤的脸颊,“好好的一个美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心疼。好在你遇到了本宫,而本宫就是你的贵人。这一次,你和文家想要脱身,你就要先受点苦。咱们得让陛下知道,你已经遭受了惩罚,甚至可以误导陛下,你是被人陷害的。”

“我本来就是被人陷害的。”

林月音嗤笑一声,“这话同本宫说没用,关键是要陛下相信。过程会有些血腥,会比较痛,你确定做好了准备吗?”

文婕妤咬着嘴唇,重重的点头,“是,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请娘娘吩咐吧。”

“甚好。本宫没看错你,你值得本宫废心思搭救你。”林月音朝张永使了个眼色,张永会以,当即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交到林月音的手上。

林月音拿着小瓷瓶,笑了笑,“明日一早,你将这里面的药喝下去,很快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流掉,你也会受点苦。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你很快就能洗清罪名,文家也能得此保全。”

文婕妤拿过小瓷瓶,狐疑的盯着林月音,“里面是什么?万一是毒药…”

“如果本宫说是毒药,你敢喝吗?”林月音嗤笑一声,“本事不大,疑心病倒是挺重的。以你目前的境遇,就算本宫给的是毒药,你又能如何。本宫今日要了你的性命,这后宫上下谁敢说个不字?”

文婕妤呵呵笑了起来,“娘娘说的对,是我疑心病太重了,将自己看得太重,太过自以为是。还以为自己命多值钱,实则已经是一文不值。娘娘今日教诲,我会谨记在心。若是以后能翻身,我定不会忘了娘娘的恩德。”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记住了,明儿一早喝下去,不要提前也不要退后。否则本宫的计划就不灵了。”

“臣妾遵旨。”

林月音起身,搭着张永的手背缓缓走出长安殿,她是那样的雍容华贵,风华无双。文婕妤痴痴的望着,曾几何时,她距离她那么近,如今又那么远。文婕妤无声的哭泣,在哭声中埋葬了自己的青春和希望。

长安殿内的文婕妤出事了。还不到午膳时间,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后宫。具体情况没人清楚,却都知道文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有人猜测这是张贵妃动的手,隐隐生出厌恶和防备之心。张贵妃未免太过急切,陛下还没下决心如何处置文婕妤,张贵妃就急不可耐的要除掉文婕妤肚子里的孩子。同时又想到孝昌帝是个偏心眼,只怕文婕妤命不久矣。

做戏做全套,萧太后大呼小叫,吵着要去找孝昌帝讨要说法。被人拦下来后,转身又去了长安殿,强行冲进去,就见到凄惨一幕。萧太后大怒之下又是大为悲痛,一方面命人请太医救治,一方面派人彻查此事,究竟是谁在处心积虑的暗害文婕妤。

太医赶到的时候,文婕妤已经流产,是个成形的男胎。萧太后抹了把眼泪,连声说了好几个作孽。太医们忙着给文婕妤止血保命,一边也在猜测着胎儿流产的真相。

林月音也没闲着,下令安插在后宫的钉子开始行动。于是到了傍晚的时候,一群小宫女意外的在长安殿附近找到一个布娃娃,被路过的一位的尚宫看到。尚宫大人被吓得半死,巫蛊,又是巫蛊。之前的案子还没了结,怎么又发生了巫蛊。

此事无法隐瞒,尚宫大人急忙派人禀报林月音,林月音又派人禀报孝昌帝。很快那个邪恶的布娃娃就摆在了孝昌帝眼前,一样写着生辰八字,一样扎着触目惊心的钢针。不同的是,上面的生辰八字是文婕妤的,而且看材料看色泽,这玩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孝昌帝狠狠捶打书案,一而再的发生巫蛊,后宫成了什么地方。猖狂,实在是太猖狂。查,一定要严查,查到一个处置一个,绝对不会留情。孝昌帝满眼杀意,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是,文婕妤有可能真的被人冤枉。有人使出连环计,想要一举铲除最受宠的张贵妃和怀有身孕的文婕妤,好阴险的心思。若非被人及时发现,孝昌帝就成了幕后之人手中的刀。这无疑是狠狠打了孝昌帝一巴掌,将孝昌帝打得晕头转向,面子里子丢尽。

孝昌帝双目喷火,心中一股郁气无处发泄。后宫接连出事,林月音身为掌管后宫的皇后,责无旁贷,得承担监管不力的责任。于是孝昌帝怒气冲冲的来到清宁宫,质问林月音究竟是怎么打理后宫,为何后宫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简直是无能。

林月音心头冷笑,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出事,根源还是在张贵妃身上。张贵妃受宠,将众人刺激得失了平常心,大家心态一乱,是非自然少不了。说到底,还是孝昌帝管不自己的命根子,还一个劲的一意孤行。

至于巫蛊,林月音更是想要哈哈大笑。孝昌帝因为巫蛊要大开杀戒,林月音干脆以毒攻毒,以巫蛊对付巫蛊。果不其然,文婕妤身上的罪名眼看是要被洗清了。至于她被孝昌帝斥责的事情,林月音好不在意。想要做成事情,受点委屈那是必然的。不过,林月音并不觉着委屈,反而有些得意。你们这些小贱人,平日里一个个嚣张无比,最后还不是被本宫玩弄于鼓掌中。

林月音当着孝昌帝的面,摆正态度,主动承担错误,并请求责罚。

孝昌帝也知道巫蛊一事怨不得林月音,自己之前完全是迁怒。孝昌帝叹了一声,“罢了,皇后也只能管住面上的事情,下面那些人的龌龊心思皇后还管不了。”

“多谢陛下体谅。”

“皇后说说,此事谁的嫌疑最大?”

林月音蹙眉,“这可不好说。后宫人太多,长安殿又是文婕妤怀孕后才搬进去住的,若是有心人想做手脚,机会实在是太多了。这会臣妾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孝昌帝紧皱眉头,有那么一刻,孝昌帝差点想说这一切是不是张贵妃做的。话到嘴边,孝昌帝又急忙换了话题。最终提也没提张贵妃一句,反倒是嘱咐林月音派人照顾好文婕妤。等事情查清楚后,自然会给文婕妤一个交代。

文婕妤的危机被化解,但是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林月音还不能闲着。

裴颜卿路过园子,随手采摘了一朵鲜花,放在鼻尖嗅了嗅,清香扑鼻。于是裴颜卿就带着这朵亲手采摘的鲜花,嘴角带着温暖人心的笑容,来到了清宁宫请见皇后娘娘。

很快,裴颜卿就被迎了进去,被请到东次间。林月音不在,连个宫女都没有。裴颜卿四下看了看,嘴角一瞥,姿态悠闲地坐下,静候林月音的到来。

林月音姗姗来迟,让人奉茶,然后伺候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裴颜卿拿出采摘的花朵,“送给娘娘。娘娘可喜欢?”

林月音顺手接过来,随意看了两眼,就丢弃在地上,还非得踩上两脚才甘心。

裴颜卿呵呵一笑,“娘娘就真的这么嫌弃我送的礼物,先是花灯,如今换做一朵花,依旧是被践踏,真是伤心啊。”

“本宫请太傅过来,是有要事相商。至于旁的,本宫可没那时间同态度唠嗑。”林月音嗤笑一声,区区一朵鲜花就想收买她,真是痴心妄想。

裴颜卿挥挥手,随意说道:“好吧,咱们先不说礼物的事情。不知娘娘想同我说什么要事,才算不浪费时间。”

“汾州,璐州,我从萧家手里要了过来。但是我手上缺人手,所以只好便宜裴卿,分裴卿一半利益。”林月音直接说道。

裴颜卿看着林月音,目光带着明显的深意,“这就是娘娘出面保下文婕妤的报酬,不错,不错,这买卖不亏。巫蛊对巫蛊,陛下这会该焦头烂额吧。”

“陛下和本宫如何,裴卿不用操心。裴卿只需要告诉本宫,你愿意同本宫合作吗?”

裴颜卿笑问:“这么好的事情,娘娘为何不找林家人。”

林月音端起茶杯,掩饰嘴角的一抹讥笑,然后说道:“凡事有利有弊。林家承受得起好处,却担不起风险。不过裴卿不同,相信就算是有天大的风险,裴卿也有本事抗住。”

“娘娘可真看得起我。”裴颜卿哈哈大笑起来,“罢了,既然是娘娘要求,我答应就是。我会派遣人手接管这两地,名单改日奉上。”

“甚好。”林月音抿唇一笑,同裴颜卿合作就是省事,唯独不好的一点就是代价太高,这让林月音有些不痛快。

林月音放下手中的茶杯,既然代价太高,那将让裴颜卿额外替她做点事情。于是林月音说道:“本宫不希望看到张家太太平平,若是能闹出官司,让世人皆知张家人的德行那最好不过。此事,还请裴卿多多帮忙。”

裴颜卿挑眉一笑,“娘娘要借机生事,给陛下增加压力,顺便降低陛下对贵妃还有张家的观感,以便让文家顺利脱罪。”

林月音眉眼一弯,笑了起来,“裴卿说的没错,那裴卿愿意帮助本宫吗?”

“帮了娘娘,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汾州,璐州难道还不能满足裴卿。”

“一码归一码。”裴颜卿弯腰,缓缓靠近林月音,呼吸彼此可闻,“若是娘娘肯接受我的礼物,那我一定会义不容辞的帮助娘娘,将事情圆满办成。只可惜娘娘不领情,一脚踩掉了我的心意。娘娘,我这心受伤了,若是没点补偿,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无耻渣男,一朵破花也敢代表心意,还敢说什么有心无力。林月音嗤笑一声,“裴卿的脸可真够大的。”

“一般一般,都是同僚们肯给面子。”裴颜卿大言不惭。

林月音逼近裴颜卿,“裴卿想要什么样的补偿?这样亦或是那样?”

只见林月音抬起手,轻抚着裴颜卿的面颊,嘴角勾起,明晃晃的嘲讽。穿着镶着珠宝的绣花鞋,一只脚勾搭着裴颜卿的小腿,晃啊晃,勾啊勾,缠啊缠,十足的暧昧。

裴颜卿目光灼灼,像是要将人灼伤。他猛地抓起林月音的脚,干脆利落的脱掉绣花鞋,脱掉棉袜,双手捧起娇嫩小巧的脚,“娘娘乃是尤物,陛下不懂珍惜,真是暴殄天物。”

林月音冷哼一声,缩起自己的脚,一改之前轻佻的模样,姿态极为端庄,“裴卿现在还是有心无力吗?”

裴颜卿哈哈大笑起来,“娘娘放心,我现在充满了力量。娘娘吩咐的事情,要不了几天就能见到效果。”

林月音板着脸,“如此甚好。裴卿切莫让本宫失望。本宫这人睚眦必报,若是谁惹了本宫不痛快,本宫定会千百倍的报复。”

裴颜卿笑道,“娘娘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我自然不会让娘娘失望。因为我可不想落到文婕妤还有张贵妃那样的下场。啧啧,文婕妤这会该对娘娘感激涕零吧。谁会想到,这一切全是娘娘算计的。果然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林月音嗔怒,“胡说八道。本宫乃是皇后,岂能行小人行径。没有证据的话,裴卿最好少说。否则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裴颜卿张嘴一笑,不置可否。这人啊,就是虚伪,明明是个阴险小人,偏偏还要装作大度雍容。更了不得的是,林月音做出这副姿态,竟然无往不利,宫里面不少人都认定了林月音是个大度的人。要裴颜卿说,这后宫最小气最不能惹的人,就是林月音。简直就是小心眼到了极点。偏偏他还就喜欢这样的小心眼,小心思,尤其是耍着阴谋诡计的样子。哈哈,他的口味果然独特。

裴颜卿变着戏法,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朵鲜花,“送给娘娘的心意,娘娘就算要扔,也请等我离开后再扔。”

似乎是真的怕林月音不肯给他面子,会当着他的面扔掉,再踩一踩,就见裴颜卿送完了花就匆匆离去。

林月音冷笑一声,本想随手扔掉,却鬼使神差的拿起鲜花放在鼻尖下嗅了嗅,迷人的花香扑鼻而来,还夹杂着一点点别的味道。莫非是裴颜卿的味道。林月音当即皱起眉头,显然是不乐意了。抬手就要扔掉,却又缩回手,干脆将鲜花插在花瓶里,还亲自浇水。

林月音啐了一口,她肯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于是林月音果断的将鲜花扔掉,踩烂,心头还骂了两句渣男,贱人。

贱人裴颜卿的动作很快,才过两天,京城内就爆出张家大少欺凌良家妇女,致人家破人亡的事情。苦主敲响京兆府大鼓告状,请官老爷替她一家伸冤做主。此事涉及京城新贵张家,京兆尹大人不敢自专,生怕一个不好,头顶乌纱帽不保。于是连忙进宫禀报此事,请孝昌帝拿主意。

孝昌帝正憋着一肚子火气,听闻张家来京短短时间就惹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来,当即下令严查此事。

京兆尹大人得令,有了孝昌帝这话他是妥妥的放心。回去后,就下令衙门巡捕彻查此事,务必做到证据确凿,任谁来翻案也翻不出风浪来。

张大少被锁拿,张家人慌了。别看他们平日里高调,可毕竟才来京城,根基还没打稳,心里面其实还是虚的。外加京兆府强硬的态度,更让张家上下惶恐。莫非是张贵妃要倒霉了。不过不管张贵妃如今是个什么处境,张夫人也得急匆匆进宫请张贵妃救命。

张贵妃意外极了,以她受宠的程度,除非遇到二百五官员,谁都会给张家一个面子。那京兆尹大人并非二百五,却做了二百五才会做的事情,可想而知定是有人给了他胆量和勇气。这个人是谁,不用猜也知道是孝昌帝。

这样一联想,张贵妃也急了。张大少同她没血缘关系,死不死她不关心。可是她关心自己的处境,尤其是自己在孝昌帝心目中的地位。张贵妃没给张夫人一个交代,就将人请出了宫。然后派人请孝昌帝,就说她身体不舒服,等着孝昌帝过来看望。

孝昌帝来了永福宫,张贵妃顶着一张惨白的脸痴痴的望着孝昌帝,“陛下来了,臣妾身子不争气,让陛下担心。”

“爱妃说这些作甚。爱妃用心养好身子,朕还等着你伺候。”

张贵妃羞涩低头,“臣妾一定会养好身子,届时…”张贵妃凑到孝昌帝耳边,嘀咕一阵。

孝昌帝顿时大喜过望,激动地说道:“还是爱妃懂朕。”

张贵妃有些不好意思,拉拉扯扯的到了最后才说起正事,“陛下,张家的事情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管教不严,没能及时约束他们。”

“此事同爱妃无关。爱妃近来缠绵病榻,哪里有空管得了张家的事情。”顿了顿,孝昌帝又说道:“朕知道你担心张家,你放心,朕有分寸。”孝昌帝早就打好主意,对于张家的事情小惩大诫,能用钱解决就用钱。总归不会让张大少真的偿命。

有了孝昌帝的话,张贵妃放心下来。心里庆幸自己在孝昌帝心目中依旧有分量。

孝昌帝离去,张贵妃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这咳嗽的毛病时好时不好,害的她一直没办法承宠。短时间内没关系,可一旦时间过长,再加上一旁虎视眈眈的田婕妤,张贵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她狠狠捶打床铺,“什么太医,分明是庸医。一个咳嗽,治了这么久还不见效。”

“娘娘息怒,太医吩咐娘娘的病需要静养。”

“静养,静养,整天就只知道说静养。时间不等人,这后宫就是吃人的地方,你让本宫如何静养?再静养下去,本宫就要被打入冷宫了。”张贵妃口不择言,什么话都往外说。

宫人们吓了个半死,玉安好说歹说才让张贵妃息了怒火。

张贵妃咬牙,“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本宫怀疑这病不是偶然。”有前车之鉴,张贵妃实在是不敢大意。她吩咐玉安,“想办法从宫外带个大夫进来,本宫信不过那些太医。”

“奴婢遵命!”

第80章蛇蝎心肠

张家的事情有孝昌帝插手,很快尘埃落定。张家人赔钱了事,人完好无损。虽然如此,也够让张家人肉痛的。毕竟是新贵,底蕴不足,也就意味着银钱方面并非外界想象得那么富裕。不过倒霉的事情总算过去了,这也足够张家人高兴的。

林月音对此不置可否。她也知道靠这点小事是扳不倒张家,了不起就是吓唬一下张家人,顺便刺激张贵妃。人一旦失去了冷静,难免会冲动行事。林月音等着逮张贵妃的把柄,已经等了很久。

因为不能生育的事情被太医刻意隐瞒,所以这一次咳嗽不止,张贵妃理所当然的怀疑有人要害她。太医院的太医十有八九早就被人收买了。至于没被收买的,全都是一些没本事的人。

张贵妃认定了太医不可信,就催促着玉安赶紧从外面带个大夫进宫。她之所以不找张夫人,也是为了防备张家。张家若是知道太多关于她的私事,对她来说有弊无利。所以她情愿麻烦一点,让心腹去宫外找人。

玉安身为张贵妃的心腹宫女,办事很利索。很快就从外面找了一个中年大夫,乔装打扮一番,又找了借口便将人带入皇宫。来时一切顺利,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进入永福宫,大夫给张贵妃请安诊脉,结论就是普通的风寒。

张贵妃咬牙,“大夫确定是风寒?”

“启禀娘娘,草民自小学医,是不是风寒草民还是能确定的。”

张贵妃不甘心,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真的没人要害她?张贵妃问道:“那为何本宫咳嗽不止,食欲不振,连颜色都减了几分。”若是因为一个风寒就损了容貌,张贵妃真的要呕死去,老天爷是故意折磨她吧。

“娘娘长期郁结于心,加上病去如抽丝,好的慢也是正常的。至于食欲,娘娘有病在身,食欲不振也是平常。这样吧,草民给娘娘开一副方子,娘娘按时服用,或许有效。”

张贵妃没办法可想,“罢了,先开一副方子吃着。若是有用,本宫定有重赏。”

“谢娘娘赏。”

大夫刚写完方子,外面就传来内侍唱和,孝昌帝来了。

大夫一惊一乍,最后一笔硬生生的打了个弯,好好的一副方子变得丑陋不堪。顾不得有了瑕疵的药方,大夫赶紧起身站在角落里,生怕被孝昌帝注意到,会性命不保。玉安也很紧张,叫两个内侍守在大夫身边,一为保护,二为防备。永福宫内出现陌生的男子,即便对方是大夫,是来看病的,也担心孝昌帝知晓后会多想。要是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永福宫上下都难逃其咎。

大夫战战兢兢,等待的过程极其难熬。孝昌帝急匆匆的进来,忙着去看望张贵妃,没注意到角落里的陌生面孔。倒是康福多留了个心眼,朝大夫那里瞥了两眼,立时将人吓了个半死。

如此心虚的反应,康福就生出了怀疑。不动声色之间,就已经安排了人盯着那个陌生男子。以康福的眼神,只需两眼就能确定那人不是被切了根的内侍,更不是宫里的侍卫。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也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那个男人来自于宫外。

堂堂贵妃的寝宫里藏了一个宫外来的男子,啧啧,这事情传出去,可就大发了。陛下头上的帽子立时三刻就会变得绿油油的。兹事体大,康福没敢妄动,只让人盯着,旁的动作暂且不做。

孝昌帝是真心关心张贵妃,也是真心将张贵妃放在了心头。张贵妃病了这么长时间,孝昌帝毫不忌讳,三天两头来看望。这种情况就算是放在大户人家里也是少见,更何况是天子。

张贵妃应酬着孝昌帝,玉安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派人将大夫送出宫去。即便大家清清白白的,也要防着有人借此生事,污蔑张贵妃的名声。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先是有小内侍进来,偷偷禀报康福,说是那身份可疑的男子被人拦了下来。很快,又有宫女进来在玉安的耳朵边上嘀嘀咕咕。只见玉安脸色骤变,一副惶惶然的样子。康福挥挥手,示意小内侍继续出去盯着,一有情况就来禀报。

康福并没有急着将此事告诉孝昌帝,他隐隐觉着此事有些蹊跷,说不定就是林月音的手笔。若果真如此,那么他只需要耐心等待下去,就能见到下文。

孝昌帝在永福宫停留了小半个时辰,便起身离去。刚回到思政殿,就有宫人来报,说是内侍监抓到一个行踪诡异的陌生男子。

孝昌帝愣了下,陌生男子?宫里面怎么可能有陌生男子。将内侍监的人叫进来,仔细询问。孝昌帝这才知道宫里面不仅来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而且还是从永福宫出来的。算算时间,同孝昌帝前往永福宫,也就是前后脚的事情。

孝昌帝大怒,张贵妃竟然敢给他戴绿帽子,找死!孝昌帝命人严查此事,不过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很快林月音找了过来,“陛下,臣妾听闻后宫有陌生男子闯入,还同永福宫有关系。”

“皇后怎么来了?”孝昌帝压下怒火,冷眼瞧着林月音。若林月音是来看他的笑话,他绝对不会客气。

林月音当然不是来看笑话的,她只是来刷刷存在感。后宫发生的事情,她身为皇后岂能不管。“陛下,臣妾还听说那人是个大夫。贵妃是个明白人,绝不会同外人做出苟且之事。以奴婢浅见,这件事情可能有些误会,或许贵妃只是请这位大夫来看病。”

“有什么病不能让太医看,非得从外面找人。鬼鬼祟祟的,莫非想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孝昌帝越说,火气越大。

林月音掩嘴,偷偷发笑。面上还是要表现出足够的担忧,“陛下,贵妃怕是信不过宫里的太医,以为太医被人收买要害她,这才斗胆从外面请人。不过她终究是犯了宫规,开了一个极坏的头。臣妾以为应该小惩大诫,扼杀这股歪风邪气,以免将来有人有样学样,彻底坏了宫里的规矩。”

孝昌帝狐疑地盯着林月音,“皇后是在替贵妃说情?”

“陛下误会了。臣妾不是为谁说情,臣妾只是实事求是。臣妾相信,以贵妃的聪明不会做出这种授人以柄的蠢事,所以才会认为这件事情可能存在误会。”林月音义正言辞,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孝昌帝蹙眉,“贵妃那里…”犹犹豫豫的,显然还没下定决心。

林月音也不催促,反正她要刷存在感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后续的事情,对林月音来说已经不重要。

孝昌帝对林月音说道:“皇后有心了,没想到你会特意来替贵妃说情。”

“还请陛下明示,此事该如何处置?”林月音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放心,臣妾已经命人封锁消息,决不能让此事传扬出去。”

孝昌帝点点头,林月音说的不错,此事不能传扬出去。一旦传出去,他头上的帽子就会变得绿油油的,届时他哪有脸面对天下人。孝昌帝命内侍监将事情调查清楚,然后处理干净,绝对不能留下首尾。同时派人申斥张贵妃,好让张贵妃长个记性,改了小家子气的毛病,别一天到晚想着从宫外面带人。至于永福宫那些参与此事的宫女内侍,除了一个玉安外,其余全部交由慎刑司处置。

不出意外,孝昌帝的手段就是杀人流血。将知情人杀个一干二净,便能让此事深埋。

林月音不反对,无论杀多少人,那都是张贵妃和孝昌帝做的孽,与她何干。至于张贵妃那里,莫名其妙的被申斥一顿,差点呕死。等到慎刑司来永福宫抓人的时候,才知道她从宫外请大夫的事情已经被孝昌帝知道了。张贵妃吓了个半死,孝昌帝这是在警告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张贵妃受了惊吓,加上身体本就虚弱,不出意外当晚又病倒了,高烧不退,还说胡话。数个太医围着张贵妃转,熬了一个通宵,总算将张贵妃的命抢了回来。经此一事,张贵妃越发的虚弱不堪,整日里提不起劲来,人也跟着憔悴,不复一代宠妃的娇艳容颜。

更让张贵妃受打击的是,她这次生病,孝昌帝竟然没来看望过她。只派了康福走一趟,送上药材等物件就离开。张贵妃感觉自己已经被孝昌帝厌弃,又伤心又绝望,整日里恹恹的,心情郁结,于是病情反反复复,总是不见好。

处置了此事后,巫蛊之案也有了定论,文婕妤洗清嫌疑,被放了出来。文家也有惊无险的度过此劫。至于后宫,进行了一场大清洗,查出不少钉子。于是孝昌帝借机发作,京城好些大户人家都因为此事遭了秧,要么丢官去职,要么被罢爵。到了后来,竟然开始牵连到几个皇子身边的人。

这个时候已经极为危险,一个不小心,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所牵连的人将会是之前的数倍。林月音同萧太后及时出面,控制住事态的发展,巫蛊之案到此为止,万万不能牵连到几个皇子头上。这是底线,更是大忌。办事的官员也明白这个道理,及时收手。即便其中有人想浑水摸鱼,也被孝昌帝强硬压下。

文婕妤重见天日,仿若新生。洗去一身晦气,来到清宁宫叩谢林月音的救命之恩。

林月音受了文婕妤的大礼,并叮嘱道:“以后老老实实的,即便不受宠,也能保你平安。”

文婕妤凄凉一笑,“娘娘,后宫的女人有不争宠的吗?难道臣妾争宠有错吗?”

“当然没有错。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有利有弊。你不可能光想着得好处,却忽略其中的风险。真等一个浪头打来,就叫嚷着不公平。这样的人,本宫看不上。本宫只相信,能享受多大的富贵,就能承受多大的危险。”林月音讥讽一笑,“很显然,文婕妤还没做好承担危险的准备。所以本宫才叮嘱你老老实实的。这对你,对文家,甚至对太后来说,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娘娘有心了。臣妾没想到娘娘还会出言提点臣妾。”

林月音哈哈一笑,“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本宫。本宫不是个小气的人,前提是你值得本宫替你费心。”

文婕妤一张脸白了红,红了青,真是好看得紧。她知道林月音看不起她,就算林月音救了她,也丝毫没掩饰眼中的轻蔑和轻微的厌恶。文婕妤轻抚脸庞,她长得很美,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她性子高傲,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但是无一例外,看向她的眼神全是羡慕嫉妒恨。唯独林月音,自始至终都是轻蔑。

到了今天,文婕妤才真正意识到,林月音从来没有将她当做对手。在林月音的眼中,她根本没资格做她的对手。认清这个事实,她付出了血的代价。今时今日,她也只能苦笑,除此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文婕妤躬身告退,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自然不需要再继续纠缠。

林月音叫来张永和杜安,询问:“尾巴都收拾干净了吗?”

张永急忙回答,“娘娘放心,首尾干净,绝不会被人查到这些事情同咱们清宁宫的关系。”

林月音嗯了一声,“小心没大错,你们务必将首尾处理干净。本宫可不希望留下线索,成为他日别人攻击本宫的把柄。”

“那奴才下去后,再仔细查探一番。”张永小心翼翼的说道。

林月音点点头,“如此甚好。”

杜安插话,问道:“娘娘,永福宫那边还需要继续吗?”

“安插在永福宫内的钉子,可有被人发现?”林月音轻声问道。

杜安同张永齐齐摇头,“不曾被人发现。张贵妃也只当自己得的是风寒。”

林月音哈哈一笑,眉眼弯弯,显然心情很不错。嚣张得宠如张贵妃,还不是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所以做女人啊,缺什么也不能缺脑子,更不能缺心眼。尤其是在后宫这个吃人的地方。

张永大胆提议,“娘娘,要不要趁此机会结果了张贵妃。”

林月音斜了张永一眼,“去了一个张贵妃,还有王贵妃,郑贵妃。与其费心重新布置,不如留着张贵妃。本宫轻省,宫里面也清净。就算真的闹起来,大家熟门熟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杜安笑道:“娘娘说的是,都说做生不如做熟。张贵妃的行事风格还有张家人的德行,咱们都一清二楚。与其换个人上位,重新熟悉。不如就捧着张贵妃,让她在前面冲锋陷阵,吸引众人火力。娘娘只需在后面冷眼旁观,坐等看戏就成。有需要的时候再出手,定能一击就中。”

林月音赞许点头,“这正是本宫的打算。永福宫那边,再过个半个月就停了吧。让钉子潜伏下来,等待下一次命令。”

“遵旨。”

张贵妃已经等不了半个月,她都快疯了。咳嗽一直不好,她就没办法走出永福宫找孝昌帝解释误会,更没办法承宠。而且因为生病,整个人变得极为憔悴,原本娇嫩白皙的肌肤,也变得蜡黄粗糙。

一天早上,张贵妃鼓足了勇气照镜子,看着镜子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张贵妃吓得大声叫唤起来。当场就将铜镜摔了,又朝一旁的玉安死命打去,“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为什么要瞒着本宫?说啊,你是不是同外人勾结起来,想要害死本宫。是不是想看本宫的笑话。”

玉安连喊救命,“娘娘误会了,奴婢是怕娘娘多想,影响身体,才没有提醒。求娘娘饶命啊,奴婢绝无二心。奴婢若是背叛娘娘,定叫奴婢天打雷劈,全家不得好死。”

张贵妃终于停手,呼吸急促的盯着玉安,“你果真没有背叛本宫。”

“奴婢这条命是娘娘救的,奴婢早就发过誓,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奴婢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娘娘的身边。”玉安掷地有声的说道,表达着自己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