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种想法的萧家人不在少数,萧杭被找了出来。

听阿爹阿娘和几位兄嫂说完,萧杭陷入了沉默。

九娘?他的女儿?

这些年他对家中一切不闻不问,甚至连自己子女的事情都极少过问,他一直活得有些浑浑噩噩,而如今竟然让他去找一个从不亲近的女儿去求情。

可萧杭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他活不活无所谓,可家中这么多的老弱妇孺,尤其他爹娘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萧杭望着一夕之间白了头发的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有些痛心疾首。

“爹,娘,你们怎么这么糊涂!”

可不是糊涂吗?

萧家虽没有达到荣耀的极致,但也是长安城内有名望的顶尖世家之一,为了一个并不是十拿九稳的前程,便将一家老小都搭了进去。

可若是真能如此明悟,这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犯下各种错误了。事情没有发生,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而萧家人之前只去想,若是成功以后,他们该如何如何荣耀,如何将谁谁谁踩入脚下,天子的外家,一门皆荣,多么光辉荣耀啊!

可惜梦醒了之后,面对的却是大厦将倾的局面。

安国公一夕之间老了十几岁,本就年纪大了,如今更是一脸褶皱。细细看去,密密麻麻斑斑点点的老人斑密布在他流露在外的皮肤上,平添了一种即将腐朽的气味。

“五郎,如今家里也只能靠你了。”

“是啊,五郎。”安国公夫人哭道。

她比安国公也没好到哪里去,矜持尊贵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仓皇。这个富贵了太久的贵妇,似乎一夕之间便被打回原形,即使满身华服也遮掩不了她如丧家之犬的狼狈。

萧杭看着这样的爹娘很心疼,他从小就是爹娘跟前最受宠的儿子,除了当初迎娶朝霞郡主,家里并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

“孩儿即使想,可现在能出去吗?”

如今安国公府早已被官兵重重围住,想知道一些外面的消息,只能拿着银子去讨好去买,才能得知些许。萧家如今对外面情形的得知,就是这么来的,也算没当个睁眼瞎。

“没关系,咱们可以用银子去买,那些人都贪财,咱们多砸点银子进去,看能不能给太子妃那边带几句话。”

商量好,安国公夫人便命胡大娘去办了。

守门的兵卒远远看见胡大娘朝这边走来,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笑道:“送银子人的又来了。”

“这些高门大户家里银子多得花都花不完,咱们帮他们花花就是。”

“也不知道关于萧家的处置,什么时候能下来,若是咱们能摊上个抄家的买卖,那可就发了。”

“就你小子?还是赶紧洗洗睡吧。”

眼见人走到近前来,几人赶忙噤了声。

一个黑脸兵卒板着脸斥道:“谁让你上这儿来的?赶紧给我退回去!”

胡大娘平时稳重自制的脸,此时堆满了讨好的笑,腰也不自觉弯了下来。她在安国公夫人身边服侍多年,连府中的几位郎君都对她敬重有加,除了安国公和安国公夫人,她已经许久没在人前做出这种样子了。

尤其是对几个地位低下的兵卒,所以她脸上的笑极为僵硬。不过她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从袖中掏出几锭银子出来,分别塞入几人的手中。

“老妇人有些事情想请诸位帮忙,还请通融通融。”

几个兵卒掂了掂手里银子的分量,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几人对了个眼色,由其中一人开口道:“看你这老妪可怜,你就说说看吧,不过咱们职责所在,先说好了,有些事情咱们可办不了。”

“一定不会让诸位为难的。”

胡大娘又点头哈腰讨好一番,才切入正题。

还不待她将话说话,那兵卒一把将她推开,并唾了一口:“你赶紧给我走,就你们这样的,还想见太子妃?你们做梦没睡醒吧!且你们也太高估我们了,我们是什么,不过是个小兵卒子,咱们连太子妃家的下人都见不着,更何况让你们见太子妃了!”

“快走快走,看你似乎满聪明的,怎么脑袋里都是浆糊!”

胡大娘急道:“几位军爷,咱们没想能见太子妃,就想让你们帮忙带几句话。”

“话也带不了,你赶紧走,再不走可别怪我们动粗了。”

胡大娘被推了个趔趄,急怒之余下,道:“咱们家五郎君是太子妃的亲爹,你们帮我们带几句话给太子妃,太子妃到时候定然对你们有赏!”

几个小兵卒面面相觑,有这种事吗?

胡大娘面上露出喜色来,“老妇人不敢骗几位军爷的,咱们家姓萧,太子妃姓什么?也姓萧!”

一个嗤笑声突然响起,却是靠墙角站着的一个兵卒发出的声音。

他一脸讽笑,讥道:“你们可别上她的当,这老妪是在坑你们呢。谁不知道太子妃娘娘虽是萧家女儿,但早就和萧家闹翻了。还有那天晚上,就是两位逆王密谋造反那天,萧家可是出了老牛鼻子的力气了。为了威胁太子殿下,借着娘家的名头想把身怀有孕的太子妃和小皇孙给骗出来,哪知计谋未成,最后狗急跳墙,竟伙同叛军想强闯太子府邸。太子府里的人为了保护太子妃,死了多少人啊,房子都差点被烧没了。太子妃这会儿都恨死萧家人了,还有赏?!”

胡大娘脸色顿时一片惨白,那几个兵卒则是一脸震惊兼唾弃。

“还有这样的事?”

“这萧家人未免也太心狠了吧,好歹也是自家的女儿!”

“这可不是心狠,这是厚颜无耻,都这么对人家了,还想着求人家救命啊。”

几人嗤笑,羞得胡大娘老脸恨不得贴在地上。

那兵卒又斥道:“不是我说你们,平日里除了去喝花酒逛窑子,也该干点正事。这全长安城里谁不知道的事,竟然由得一个无知老妪差点没将你们给唬了。”

黑脸的兵卒搔搔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老大,不是有你看着咱们吗,她骗不了咱们。”

老大一翻白眼,将视线移到胡大娘身上:“怎么,还不走?再不走咱们就将你擒了,安一个强闯出府的名头。”

胡大娘猛打一个哆嗦,一阵尿意涌了上来,赶忙往后退去,一面说马上就走,一面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胡大娘回到安荣院,所有人都还等着她,一见她走进来,就面露问询之色。她面色有些犹豫的望了安国公夫人一眼,垂首也不敢说话。

安国公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胡大娘做出这副样子来,顿时急了:“事情怎么样了,赶紧说。”

胡大娘露出焦虑之色,对安国公夫人使了个眼色。

这如此明晃晃的,傻子也看出来是有问题了,安国公斜睨了安国公夫人一眼,开口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多年的主仆,此时安国公夫人已经心中明悟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且这件事与自己有关,只是安国公都说话了,她也不敢当着他面玩什么猫腻。

胡大娘无可奈何,只得面色死灰的将在侧门那处发生的事讲诉了一遍。

随着她的讲诉,安国公夫人脸色一点一点的苍白起来,到最后竟和胡大娘变成同一种颜色,都是一片死寂的灰。

安国公是谁,立马明白了这其中的机锋。

“那事真是你做的?”他虎目大瞠,恨不得一口将安国公夫人吞了。

安国公夫人窒了窒,艰难道:“皇后传来的话,说能将九娘捏在手里,最起码能赢三分。”所以为了这三分赢面,她费尽心机瞒着家里人,出谋划策又是哄又是骗,却依旧没将萧九娘骗出来。

其实也是可以想象的到的,以男人们的心思,那种情况那种局面,怎么可能会用如此迂回的手段,也没那个功夫和心思啊。而这两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安国公夫人也是忘了这一茬,如今被捅了出来,她感觉到一种几欲将自己淹没的绝望感。

“你这个愚妇!这种事也是你能插手的,竟然还打着自己的名头。你没看到我和大郎二郎即使是行事,也都小心翼翼藏住自己的手脚,不敢留下太明显的证据。是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次的事咱们肯定掺了一手,可证据呢,只要没有实打实的证据,那就是别人为了脱罪攀扯咱们,咱们就还有一线生机。即使那边心里清楚咱们干了什么,就为了他娘姓萧,太子妃姓萧,也会给咱们留下条命来,而如今……”

安国公颓然往身后牙床上一倒,捂着老脸:“全部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老夫人,不好了,出事了,崇月阁那边出事了,郡主她、她悬梁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处于收尾阶段的面面好苦逼,各种捋大纲,就怕漏了什么。

☆、第173章 157.117.42.0

第171章

自打安国公府被封府以来,整个府里就开始乱了起来。

上面主子们个个惶恐不安,下面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下人们都很担心自己的前程,哪怕那些事牵连不到他们这些人身上来,但安国公府一旦倒了,府中奴婢所有都将会被发卖。这府里的奴婢大多都是萧家的世仆,祖祖辈辈都在萧家服侍,一旦被发卖,还不知道会流落何方,下场如何。

以往,她们可是没少看过长安城里那些犯官府上家奴被发卖的场景。以前都是当乐子看,偶尔还会拿出来说说就当听书了,却没想到这种情形有一天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整个安国公府都沉浸在一片荒芜的死寂中,主子们还能哭嚎两声,闹腾一会儿,发泄发泄心中的恐惧与怨愤。下人们也就只敢躲在背人的地方小声哭泣两声,大家都没心思干活儿了,反正都要被发卖了,还那么认真干活儿作甚。

昌平公主被牵连进逆王犯上作乱一案,还是主犯之一,几乎当日公主府便被封了,昌平公主及其驸马被下了大狱。很快,关于昌平公主及其驸马的处置就出来了,和两位逆王一样,被贬为庶人,流放幽州,永世不得回长安。

听闻这一消息后,朝霞郡主当即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并不是她在做梦,她跪着去求安国公安国公夫人帮忙救救她娘,可萧家如今自身都难保,又怎么去帮她。

朝霞郡主还想闹腾,被身边的婢女一语惊醒。昌平公主被贬为庶人,身为女儿的她自然也逃不过,如今没有旨意下来,不过是因为她是出嫁女,且萧家自己都脱不了干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都是命,躲不过也逃不过。

灰心丧气之下,朝霞郡主当日便病倒了。

病了之后,她脾气更为怪异,屡屡打骂身边侍候的婢女仆妇。如今安国公府都这副样子了,阖府上下都危在旦夕,谁比谁高贵,虽表面上崇月阁服侍的奴婢都不敢反抗,但到底不若往日里那么勤勉。

见下面人不若以往服帖,还经常碰到茶水汤药冷了送来的事情,这更是让朝霞郡主憋屈愤怒。不过几日时间,病得更加严重了,只是如今萧家人自顾尚且不暇,她平日里又不会为人,根本没有人过问她。

只是让大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悬梁自尽。

收到这一消息后,萧家众人便匆匆赶到崇月阁。等众人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有气儿了。

朝霞郡主被从房梁上取了下来,安放在床榻上,面上搭了一条帕子。六郎爬在床榻边上嚎号大哭,萧杭面色苍白的站在一旁,满脸颓然,摇摇欲坠。

他确实从来没有喜欢过此人,甚至是极为厌恶,连见都懒得见一面,却万万没有想到她竟会想不开。

那个从来张扬跋扈、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朝霞郡主死了?就这么死了?她真的死了吗?

萧杭遏制不住悲恸的心情,踉跄着想上前揭了那帕子看,被一个仆妇拦住了。

“五郎君,别去看……”

为什么不让他去看?

是了,据说吊死的人,面容丑陋不堪,当年云娘就是如此,也是面上搭了一条帕子,他连遗容都未曾目睹过。

“五弟,你节哀顺变,五弟妹大抵是受不了打击……”崔氏垂泪道,满脸哀恸之色。

郑氏也哭道:“五弟妹,你怎么如此想不开啊,六郎还这么小,你怎么舍得!”

一旁各房女眷们也个个都是满脸哀伤之色,甭管是做戏也好,还是出于兔死狐悲的心情,一时间,整个崇月阁都笼罩在一片哭声之中。

“阿爹,您要保重身子。”萧十娘从一旁小心搀扶着萧杭,另一只手也拿着帕子抹着泪。“您还有女儿和六郎,可万万垮不得……”

是啊,他还有子女在侧,六郎还那么小,如今萧家危在旦夕,他垮不得……

***

朝霞郡主就这么死了,死得悄无声息。

除了当时众人为她哭了那么一场,擦干眼泪以后,也没人再将她的死放在心上。

在众人看来,她是受不住打击,承受不了娘家夫家这种状况,才会一时想不开悬梁自尽的。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以朝霞郡主在乎六郎的性格,六郎还是稚龄,她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开!

也许有人会疑惑,但谁会在乎呢?自顾尚且不暇,死就死了吧,说不定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要死,不过是早一日和晚一日罢了。

在知晓安国公夫人背着家里干了那种事以后,所有人都绝了最后的一点希望,整个安国公府进入一种空前的死寂中。

可人只要一日还没死,日子就得过下去,而萧家人如今首先面临的便是要为朝霞郡主办丧事的事。

按崔氏的想法,就是丧事不办,先将朝霞郡主装殓一番,暂时停灵在崇月阁。府中如今这样一副状况,也为其办不了丧事。

只是天气炎热,尸首根本放不了几日,就算有地窖中去年藏的冰撑着,也管不了多久,且人死了,还是要入土为安的好。

萧杭难得坚持起来,一改往日颓废之色,强撑着要让朝霞郡主入土为安。他亲自出面去求了看守安国公府的官兵,他的身份毕竟不同旁人,且死的人是太子妃明面上嫡母,自然没人敢将此事压下来,消息被递到了九娘面前。

……

朝霞郡主死了?

收到这一消息后,九娘非常吃惊。可转瞬间她又不吃惊了,上一辈子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昌平公主被牵连进逆王叛乱一案,被贬为庶人,死在在流放幽州的路上。而萧家的情形也没好到哪里去,不光被夺了爵位,萧家所有在朝为官的子弟,官职全部被一捋到底,最后只得阖家回到祖籍兰陵,休养生息。

上辈子萧家能有这样的结果,九娘觉得还是因为楚王看在蝶妃的面子上,且他毕竟和萧家有那样一层关系,也不好做得太过。不过这一切都和九娘没什么关系,彼时她已经和萧家闹翻了,而王大夫人用婆婆身份压着她,不允许她为娘家奔走,九娘自是乐得在一旁看戏。

而在这期间,朝霞郡主突然死了,死得悄无声息。外面有流传说朝霞郡主是被萧家逼死的,也有人说她是积劳成疾,还有的说是自尽而亡,总而言之,众说纷纭。只有九娘对朝霞郡主的死因,模模糊糊心里有些数,大抵这些原因都有,但里面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要知道当年萧六娘之所以能名声尽毁还依旧呆在萧家,完全是依仗自己亲娘撑腰,亲女儿事情都还没安排好,朝霞郡主怎么可能舍得去死!

与这辈子的情形何其相似!

这辈子萧六娘虽嫁了出去,但在王家过得并不好,且朝霞郡主还多了一个儿子六郎,她怎么舍得去悬梁自尽。

九娘突然想起萧六娘身上发生的那件事,又想起一直还没出嫁的萧十娘萧玉,眼中翻腾了起来。

难道是她?

九娘不禁喃喃出声,莲枝听见,好奇问道:“娘娘,您说得是哪个她啊?难道朝霞郡主死得并不单纯?”

莲芳听到这话,也起了好奇的心态,凑了过来。

“娘娘,你给我们讲讲呗,奴婢好奇死了。”

九娘虽已出嫁多时,但当年朝霞郡主对其所做的事情,莲枝莲芳几个老人可都是历历在目,同样也记恨在心,此时听闻朝霞郡主身死的消息,绝对没有伤心难过的心情,只有幸灾乐祸。

九娘失笑:“你们俩好奇心未免也太重了!”转瞬,她收起笑容,面露沉吟之色:“你们应该还记得当初萧六娘被人害的事?”

当然记得,当初莲枝还和莲芳频频讨论过到底谁是罪魁祸首,只是一直没讨论出来的个所以然。莲枝心里模模糊糊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却是不敢置信,至于莲芳,她向来记不住事,关注两日,就抛在后脑勺后了。

此时提起来,两人不禁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无他,对萧六娘下手的那人手段太狠了,几乎是绝了萧六娘以后的希望,难道这次朝霞郡主身亡,也是那人下的手?

莲枝面容怔怔:“难道真是她?”

“你想的是谁?”九娘问。

莲枝沉吟片刻后,犹豫道:“六娘子那次的事发之后,奴婢便有些怀疑是不是十娘子,难道真是她?”

她不禁望向九娘。

九娘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徐徐才道:“咱们也只是猜测,谁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呢?罢了罢了,左右与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既然阿爹亲自出面求了,就让她入土为安吧,人死仇怨了,但愿她下辈子能平安顺遂,而不是像这辈子这样。”

对于朝霞郡主,九娘早就不恨了,离得远了,事情渐渐淡了,她人也已经死了,连最后的那点怨恨也消失了。

***

静心斋里静得出奇。

与府里其他处一样,静心斋的庭院里如今是一派萧条之色,往常来来往往的奴婢们也不知上哪儿去了,只有阵阵的蝉鸣声还在孤寂的叫着。明明应该是草木繁茂的季节,庭院里栽种的花圃草木却因疏于打理,俨然一副破败之象,就好像即将破败的安国公府。

萧十娘一身素衫,静静的伏案抄写着佛经。

她并不是为谁在祈福或者赎罪,不过是多年的习惯罢了,每日不抄上一卷,她便寝食难安。

如花立在十娘身后,看着自家娘子单薄的脊背,一阵悲戚上了心头。

值得吗?

娘子本身可以有更好的前程,就好像前面出嫁的那些娘子们一样,不管怎么样,有了夫家,即使萧家犯下大罪,娘子也不会落到被囚在府里的下场。罪不及出嫁女,总还能博得一分安稳。

可如今,却只能被囚在这座府邸里,前途未卜,说不定便是个身死人亡的下场。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份消除不掉的仇恨!

值得吗?

恍惚间,如花喃喃出声。

十娘将狼毫笔搁在笔搁之上,转过身来,轻轻地道:“值得。”

她眉眼安然,神情疏淡,完全看不出几日前曾有一条人命活生生的葬身在她的手里。

萧十娘窥探已久,她一直锲而不舍的将目光流连在崇月阁那处。为此,她想方设法拒了家中为她安排的婚事,一直默默无闻的呆在静心斋中。为此,安国公夫人对她颇多怨言,因着有萧杭的庇护,到底也没将她怎么样。

萧家出事是意料之外的事,但萧十娘从没后悔过。她本可以风光出嫁,去过自己的日子,可她却选择了一条前途未卜的路,只为了等待那场契机。

而就在萧家出事后,那丝契机出现了。府中奴婢疏懒,崇月阁那边更因为朝霞郡主暴戾,许多奴婢都不敢往她跟前凑,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静悄悄的避开所有人,然后像当年她娘死的时候一样,活生生的将其悬挂在房梁上。

非常完美,没有人知晓她做了什么,而那个人就这么的死了。

死得痛苦万分,死得怨气冲天。

可那又怎样呢?当年她娘是如何死的?是为了给她这个女儿博得一丝存活下来的机会,硬生生将自己勒死的。所以,朝霞郡主,你也去陪葬吧,即使晚了这么多年。

十娘突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如花的眼神涩然:“我唯独后悔的就是,当初应该将你提前送出去,可谁曾想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待反应过来,安国公府已经被围了,想出去难如登天。

如花的眼泪一下子掉落下来,哭道:“奴婢不想出去,奴婢就想在娘子身边服侍,奴婢无爹无娘,即使出去了,又能怎么呢?还不是落一个被人欺负的下场。与其这样,奴婢宁愿呆在娘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