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沈秋君最憷头的就是有心机城府的人,她不想让自己活的太累,故不喜与有心机的人深交往。

而她之所以仍会高看程秀梅,是因为程秀梅虽有心计却不阴狠,而且还有点道德洁癖的人。

程秀梅既有心机,则善与人周旋交往,能得到众人喜欢,但一旦她发现那人有不符合她心中道德的行为,便立马冷了下来,再不与之深交往。

这一点与二姐及自己在某种程度一定的相似之处,更何况前世她与二哥也是琴瑟相合,感情极好,只是因为夹杂着自己,才会偶生口角,故沈秋君现在还是乐于与未来的二嫂搞好关系。

二人既然都有心,自然很快便成了知己相交。

沈秋君看着程秀梅身上的衣裙虽是极名贵的衣料。然样式却有些不合京城时兴的,便出言相邀,等过几日一起选衣料做春夏衣裳,以备来日京城各府夫人小姐相聚游玩。

程秀梅也知秋君意思,便忙笑着应了。

这时,却有小丫头来禀道:六皇子来送东西了。

原来二门上的人见沈夫人此时正忙着招待友人,无暇理会其他,又因得了沈秋君的嘱托,说是六皇子来了告诉她一声,她有要事要寻六皇子说话。便直接来回了沈秋君。

程秀梅微皱了眉头,对沈秋君说道:“他害得妹妹还不够吗,怎么今日还敢上门来。那样的恶毒阴险的小人,真该一棒子打出去。”

沈秋君闻言,心里便有些不悦,但也知秀梅是关心自己,只得笑道:“他还是个孩子呢。但凡有个人护着他,他也不会如此行事,得个恶毒阴险的名声来!”

程秀梅听了,便不再言语,沈秋君的话倒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如果父亲能护着她母女二人。她一个闺阁少女,也不会因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而污了眼。

沈秋君又笑道:“况且总是皇子,侯府可不敢不敬!他又是个执拗性子。无意损坏了我二哥的东西,本不让他还的,可他道那是我二哥心爱的东西,若不还上,心里不得安生。这才一件一件地找寻了还来。”

程秀梅不由暗自点头,六皇子倒不仗势欺人。听着也似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外面传闻皆是扑风捉影,未必真实,况且又是他心爱的东西,自然还是还回来的好!

沈秋君便请程秀梅去自己院里歇息,笑道:“我还要去二哥院里签押验收呢,得过一会才能来陪你,失礼之处,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程秀梅虽觉得由沈秋君亲自去见外男不妥,不过听沈秋君一口一个孩子地,且六皇子确实年纪也小,又听见说他要沈家人亲自签押,顿觉他也只是个任性执拗的孩子,便笑道:“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客气,先打发走了那位贵人要紧。”

沈秋君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程秀梅则坐在靠窗的小塌上喝着茶,随意看着。

但见沈秋君的房中高悬玉帘绣幔,所用物什非金既银,却又不落俗套,古玩玉器亦是陈列有当,果是富贵非凡,一些陈设甚至比沈夫人的正房还要贵重些。

程秀梅暗在心中谋算:扶玉果然是沈家的掌上明珠,便是经历了令家族蒙羞的金家事件,地位仍是未有丝毫变动,看来以后必还要好好与这位小姑相处,幸好扶玉品性高洁,不同于寻常庸脂俗粉,且如今二人又交好,想来以后身份换了也不难相处。

这边沈秋君进了沈昭宁的院子,笑道:“六殿下还在吗?”

六皇子这次能顺利进到二门,本还庆幸不已,可在这里足足等了两盏茶工夫,心里的耐性便磨光了,以为又要白走一趟,正生闷气呢,忽听到沈秋君的话,不啻于久旱闻春雷,急忙跑了出去,果见沈秋君笑盈盈走来,暴躁的心便如被洒了甘露一般,全身熨贴不已,脸上也带了笑出来。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那张人畜无害满是笑容的脸,心里一阵恍惚,这六皇子是必要先定一个人做他心灵上的依靠吗,前世是李瑶琴,虽然这个还有待商榷,今生则是选中了自己。

六皇子已经反客为主,让着沈秋君进到屋里坐下,这才笑道:“本以为我临行前,见不到玉姐姐呢,看来老天垂怜,还是想让我得到玉姐姐的祝福呢!”

沈秋君的心便一下提上来了,忙问道:“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起程?”

六皇子见沈秋君如此关心自己,更是喜得见牙不见眼,一双丹凤眼虽眯成一条线,可仍可见其中闪耀的光芒,他忙答道:“我要跟三哥奉命一起去南边,寻一位饱有名声隐居了的老儒,差不多三五天就起程,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

沈秋君不期然想起前世之事,她沉吟道:“你必须去吗,能不能推掉,你现在还小,皇上也未必真指着你去办差事,能偷个懒不去吗?”

六皇子凝神看着沈秋君,想了想,说道:“最近玉姐姐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若果如此,你可以说来听听,我可在临行前给他们交代妥当。”

沈秋君摇头道:“我没什么事,你此次真不能推掉吗?”

六皇子便看向两侧的丫头们,那些丫头则只看着沈秋君,沈秋君见了,便挥了挥人,丫头们这才慢慢退出去。

六皇子看了眼站在门前的小成子,这才看着沈秋君低声说道:“过几日会有一批死士出师,按照之前的计划,我要去见他们一面,也算是再收买一下人心,若是无故不到,怕是不妥。”

沈秋君心中惊骇,她万没想到六皇子会将此事告诉她,也就意味着六皇子的老巢其实是在南边的秘密全然暴露在她的面前。

六皇子竟然对她如此坦诚,现在她没有时间去细想,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这份全然的信任不能不令她动容。

沈秋君知道这事不是她能阻止的,便默默自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六皇子,说道:“这里面是辛先生调配的上好伤药,你且贴身收着,万一有什么不妥,说不得就用上了,也解得一时之急。只愿你永远不要用上。”

六皇子眼中便带了狂喜,简直是语无伦次地说道:“这是玉姐姐专门让人为我调配的吗,我一定要用上,不,我会好好收着的,永远都收好的。”

沈秋君忽然眼睛有些湿润,这种情景与当日自己收到贤王自太医院求来的药膏何其相似,她忙心神一凛,不,怎么会相似呢,当日自己是被情迷了心窍,而六皇子不过是太少得到他人关心,况且当日是贤王夫妻算计自己,而自己对六皇子却无算计之心。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半日情绪仍是平复不下来,不由叹道:“你真是个傻孩子!”

六皇子却笑道:“玉姐姐是好人,在玉姐姐面前,我便是傻子,也傻得放心!”

沈秋君不由被逗笑了,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此去务必要小心,若是可以,请求皇上多派些人来护卫你们,若是见事情不好,记得不要硬抗,保命要紧。”

六皇子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沈秋君,只管答应着,至于沈秋君说了些什么,他哪里还能静下心来细听。

一时沈秋君签收了六皇子还来的玉器,六皇子便央求道:“玉姐姐先暂停步,让我先走出院子好不好,就这样目送,就当京城亦是有人在盼我回来。”

沈秋君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心似被针扎一般,她低下头来,轻声道:“好吧,你先行,我就在这里看你出去。”

六皇子脸上便漾起了笑容,忙带着小成子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向后看,果见沈秋君正站在门前看着他,六皇子忽然舍不得就此大步走出院子。

随着六皇子频频回头,沈秋君见他的步子越来越小,不由想起前世的自己,在最后时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她头脑一时发热,终是把心一横,叫道:“殿下,请止步,我还有话要说。”

沈秋君话喊出了口,心里却已经有了悔意,可是看到六皇子已经跑回来,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她心里暗叹一口,终是垂下眼帘,快速说道:“在南边有一处绵延数十里深山老林,那应是你们此去的必经之路。若是有人在那里设伏只怕你等不会轻易便全身而退的。”

正文 第一百章 相谈甚欢

六皇子不由惊奇地看着沈秋君。

沈秋君既然已经说了开头,便无话只说一半的道理,又继续说道:“你不必疑惑我是如何得知的。那是因为我前几日做了个梦,当时只当荒诞,如今看来许是上天的警示。”

六皇子仍是两眼不动地看着沈秋君,沈秋君又深吸一口气,说道:“不仅如此,而且我还梦到六爷摔断了腿,这才让人配了药来,我向来做梦是极准的,还望六爷此去多加小心!”

沈秋君是因为前几日闲极无聊,琢磨着缘何六皇子在沈丽君生产上与前世态度不同。

忽然想起,自己之所以没有六皇子在沈丽君丧礼上的表现,是因为六皇子在沈丽君生产那几日,就离开庄子出了京城,而今生因为沈丽君提早生产,所以六皇子才正好有时间在庄子上。

那时的自己那里正处在悲痛愧疚与窃喜等复杂情绪中,忽略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事,直到自己临出嫁那几日,六皇子才在属下的搀扶下,来到沈府意欲劝阻自己不要嫁给贤王。

后来,她又听人说起,三皇子兄弟在出京办事时,遭到歹人伏击,三皇子倒还罢了,只是受惊大病一场,后遭到皇帝的怒斥,终郁郁寡欢只躲在自己王府里。

而六皇子却不知所踪,直到七八天后,才见六皇子拖着露出森森白骨的一条断腿,爬出了老林子。

直到后来,她又听贤王提起过,说六皇子虽摔断了腿,但他仍是故意引歹人进入老林子,逐个将之杀死,因为耽搁了治伤的时间,六皇子的右腿后来便有些跛了。

沈秋君当时受贤王的影响。对六皇子颇有些同仇敌忾,只觉得他心性不同于常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虽说当时就报了仇,可是还没有瘸了腿的皇子能坐上皇位的呢,所以他算是彻底与帝位无缘了,她当时甚至恶意揣测,六皇子本就无望皇位,故使此身残之计,以去太子疑心。得太子信任,好与贤王为敌。

但是,现在沈秋君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面前讨好地笑叫着自己玉姐姐的少年,再受那种折磨,不知他一个人在老林子里苟延残喘时,是求着天地还是念着父母,抑或叫着玉姐姐?

沈秋君自遐思中回过神。准备全副武装应对六皇子的疑问。

六皇子此时却心跳如擂,惊喜地捉着沈秋君的手,连声说道:“玉姐姐竟然还曾梦到过我,这是真的吗?”又连连叹气道:“我竟然一次都没梦到过玉姐姐,真真是可恨!”

沈秋君有些呆愣,忙说道:“梦本来就是玄乎之事。楚到谁梦不到谁,自己也做不了主,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此去可能有危险,万要多加小心。”

六皇子忙连连点头,可嘴里却只管问道:“玉姐姐之前可曾梦到过我,我为何在梦中总也梦不到你?”

沈秋君怒了,这完全是鸡同鸭讲。她生气说道:“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往脑里记?”

六皇子见沈秋君发怒。忙笑道:“我记得,玉姐姐说曾在梦中梦到过我。”

见沈秋君脸上怒容更甚,六皇子忙又想了想,陪笑道:“玉姐姐梦到我此去恐有不测,你尽管放心,我定会拿出个法子来应对的。”

“哦,你想如何应对?”沈秋君问道。

这时小成子在门外咳嗽了一声,沈秋君二人忙向外看去,见院中并无人走动。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笑道:“倒是个忠心的。”

六皇子脸上便泛了红晕,忙说道:“到时自然要请皇上多派些人手,我的人也会先去查访到那个地方,来个将计就计,胆敢劫杀皇子,必不是寻常的歹人,捉几个活口,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呢!”

沈秋君点头,笑道:“万不可掉以轻心,若我的梦作不准也就罢了,万一噩梦成真…”

六皇子忙道:“玉姐姐请放心,我会能平安归来。”

沈秋君见六皇子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便放下了一块石头,其实她最担心的是六皇子怀疑自己无意得知了某种阴谋,而打破沙够锅问到底,又怕等事情真出现了,他会拿自己当鬼怪。

没想到六皇子竟是如此反应,此时看来,她之前算是白担心了。

送走了六皇子后,沈秋君忙回到自己院里,却见程秀梅正由雪香服侍着对镜理妆呢。

程秀梅见她回来,忙起身笑道:“幸好方才我净了面,这才有机会见识了一下你的好东西呢,你的丫头也是个手巧心灵的。”

沈秋君忙笑道:“难得姐姐能看得上眼。”低头看去,竟是丁嬷嬷前段时日调弄出的亲脂粉。

要说这丁嬷嬷一家也算是有些真本事,这才几个月,就将前世的脂粉都制作出来不说,还有许多的改进之法,如不是因为前段时间不得闲,那脂粉铺子也该张罗起来了。

年轻女子大多还是喜欢调脂弄粉的,程秀梅自镜中看着这些粉比她往常用的要匀净润泽,胭脂也是鲜艳甜香,便问道:“妹妹这脂粉是自哪里买的,果然京城不同他处,我在外面这些年,还真没见过如此好的呢!”

沈秋君笑道:“也怨不得姐姐没见过,这本就是失传了的古方,是我家的一位嬷嬷下了大工夫才制出来的。难得姐姐喜欢,她那里还有一些其他香色的呢,我这就让她过来,帮着姐姐细细挑几样适合姐姐用的。”

程秀梅怕被沈家人看轻,忙道:“不必了,我也就是白问问,何必再如此麻烦呢!”

沈秋君笑道:“不麻烦,姐姐长年在外地,自然见识的好东西要比我多,我正愁没什么东西送姐姐呢,难得还有姐姐看得上眼的东西,如此送了你,也算是我尽了地主之谊了。”

程秀梅这才点头同意了,然初来便如此,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虽也互赠了钗环首饰,此时却有些手短了。

程秀梅喝着茶,想起方才看到的沈秋君的针线活计,便笑道:“贤王府上小世子马上就要满月了,不知你这位姨母准备做些什么针线送他?我最近也在给哥哥家的小侄子做衣物呢,到时咱们一处做,也有个商量,你看如何?”

沈秋君神情一滞,立刻又笑了起来,说道:“我往日游手好闲惯了的,哪有什么耐心做针线,若是姐姐要讨教几招拳脚工夫,我是有问必答的,说到针线上却完全不在行。我听说令兄这次并未一起进京,这才是真正考验你的工夫呢。”

程秀梅自然看出沈秋君面上的不自然,虽然心里疑惑,却仍是随着沈秋君的话,笑道:“衣服鞋子自然不敢做了,做了也怕白费工夫,不过是些巾帕肚兜之类的。”

话题自然而然便成了程秀梅大谈小侄子如何聪明调皮上去了,正说得热闹,丁嬷嬷婆媳带着一包脂粉胭脂过来。

几个人围绕着程秀梅的肌肤特质及爱好的颜色及香味,终于挑了几样出来。

沈秋君又笑道:“若是姐姐想起什么喜欢的尽管说,不过我看姐姐总是太见外,怕是用完了也不好意思来索要,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一会让人把方子整理出来,以供姐姐闲暇时打发时间。”

程秀梅见沈秋君完全是一片赤子之心,倒为先前自己母女的诸多算计而羞愧。

这时,正院来人,说夫人们已经说完话了,请小姐们去用餐。

席间,沈秋君明显觉得母亲与程夫人之间有些不同了,心中纳闷。

草草用过饭后,程夫人母女二人又稍做了会,便告辞而去。

沈秋君在程秀梅临上车时,仍是悄悄将古方交给程秀梅,程秀梅心里正惊惧,见沈秋君仍是如常待自己,便知道她完全是为了与自己的友情,忙悄声说道:“这些古方大多是祖传的,我怎敢收,以后我要用脂粉自会派人来向你要的!”

沈秋君不由噗嗤笑了起来,说道:“姐姐既然能心安理得地拿着沈家的奴才使唤,这方子拿着又如何,将来还不是要带回来。”

程秀梅脸一下子就红了,接过方子,仍是不解恨地啐了沈秋君一口,这才上了车。

沈秋君却只管对着她挤眼笑。

程秀梅直气得一把撂下帘子来。

沈秋君看着程家人离去,脸上的笑便敛了去,疲惫地吐了口气。

努力讨好一个人可真不容易,六皇子总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天天也不知憋屈成什么样呢。

沈秋君忙在心中打住,这个时候怎么还想着他呢,况且性质也不同,自己是在讨好未好的嫂子,至于六皇子,谁知道他那别扭心里在想什么呢。

都说第一印象很重要,虽说之前也与程家来往过,但分开七八年,当年的毛丫头如今都长大成人,今日便算是第一次相见了。

沈秋君对自己今日的表现,还是相当满意的,就看程秀梅最后与自己玩笑打闹,便知在她心中,已是将自己当成自己人看了,如此倒也不怕她知道自己与大姐关系不睦了。

本来她还担心大姐行事滴水不漏,定能哄得程秀梅与她交好,如今看来程秀梅顶多是两不相帮,万没有偏心到大姐那边的道理。

正文 第一零一章 妻妾斗法

沈秋君扶着母亲到了室内,看着母亲面上似有不悦之色,忙笑道:“母亲终于见到闺中好友,理应高兴才是,怎么还脸有郁色呢。”

沈夫人叹道:“年轻的姑娘小姐们,大多都是纯真烂漫的人,怎么嫁了人,就一个个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你程家姨母也变了。”

沈秋君默默坐在母亲身边。

原来这日沈夫人与程夫人之间颇是进行了一番较量的。

程夫人在进京时,曾经过鲁地,便去拜会了一下沈老太太,自然也见到了沈家大公子一家。

沈夫人便忙问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可好,又笑道:“年前听说老大身边的一个妾室也有了身孕呢,算着怕是也快生产了,只可惜你来得早,不然我也能早早得知是孙子还是孙女,长得象不角英儿!”

程夫人迟疑了一下,说道:“我那次去,府上的大少夫人倒是提起过,说是有一个妾怀了孩子也不知安生,五六个月了又生生掉了,气得她提脚便将那人给卖了。”

沈夫人便面带不悦地说道:“你我之间,我也不瞒你,老大媳妇也太妒了些,如今也只她生下两子一女,老大身边竟无一个侍妾生下一男半女,总是这种缘故那种缘故,无端就没了。若说她没在其中动手脚,我是不信的。”

若是平日里,程夫人或许会附和两句,可如今她二人若真做了亲家,便算是站在了对立面,且她自己又吃过这样的苦,如今为了女儿,她少不得为正房开脱,笑道:“那些妾侍们能到主子跟前侍奉,已是莫大的福分。如今犹不知足,还妄想生下一男半女争宠,可见是上天也不见容她,故才总是保不住胎儿。怕是与大少夫人无相关吧。”

沈夫人见程夫人如此,便知其心意,其实她也没想着要插手儿子房中事,便是二儿子要打发走通房,她也一句话都没说,以后的日子是他们自己的过,只要两口儿和睦恩爱。她才懒得去管。

此时她不过是抱怨几句,程夫人再附和两句,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偏偏程夫人因为自己的私心就站到对面去了。这是提前告诉沈家,她程家的姑娘也是眼里容不得人,将来也不要指望宁儿的孩子会自她人肚里生出,这算是下马威吗?

沈夫人越想越气,再说出话来。语气便硬了起来,程夫人又认为自己不能现在就软了,否则将来女儿真嫁进沈家,还不得由着沈家拿捏,于是二人越说气氛就越僵,幸好此时厨房里来报饭菜齐好。这才没再恶化下去。

沈秋君听了,只觉得好笑,怪不得人说老小孩呢。方才还姐妹情深呢,这一下子又差点成了死敌。

前世与程秀梅有嫌隙时,也曾发狠,认为她配不上二哥,可现在想想。她的品性相貌及处事能力,皆算是顶好的。更主要的是与二哥极为恩爱,一颗心都在二哥身上。

沈秋君便是为了二哥,也不会做拆他姻缘的事情来。

自来婆媳姑嫂很少没有不发生矛盾的,虽也有亲如母女亲如姐妹的,那定是用心经营出来的,哪有那么多的一见如故,自己牙齿还能咬到舌头呢,何况是没有血缘,仅凭一个男子才成了一家人的。

程秀梅也算是个合格的妻子儿媳,再换人未必就会更好,况且二哥这些年,心里未必没有程秀梅!

沈秋君想到此,笑道:“我觉得程夫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侍妾们本就是为了在主母不方便时才备下的,谁稀罕她们生下的孩子,主母又不是不会生。她们生下儿女,这心思便也会变得大了,到时一家人吵吵嚷嚷,不败落才怪呢。”

沈夫人看着女儿皱眉道:“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是谁说给你听的,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沈秋君毫无心理负担地说道:“大姐告诉我的,说是侍妾及丫头只是取悦男人的玩意,不足为怪。我想着既然是玩意,又怎能生下儿子,奴不奴主不主的,我都替他们难受!”

沈夫人心里暗骂沈丽君,教导女儿道:“世家大族的男子少有能只守着妻子的,纳个妾收个丫头的也是寻常。因她们身份卑微,夫人们便也不十分放在心上,但是让那等人生下孩子,有的贤良些的也就养着了,比如你那可气的二姐,但大多有儿有女的主母,是不愿意让妾侍生下孩子的,虽说多一个子嗣,家族能多得一份力,可那侍妾未免不会心思大了,至于去母留子,更是胡说,这样的庶子能与嫡母一心吗,后宅还想安宁?”

沈秋君忙道:“母亲既然也是如此想的,何必还生大嫂的气呢,如今又与程夫人怄上了。”

沈夫人冷笑道:“我看不惯你大嫂的恭顺贤良!若是不想让那些人生,就正大光明地让她们喝避子汤,也让那些人心里好有个打算,若是这种情况下她们再有孕,死了也不冤枉。她们再卑微也是人,让她这么一折腾,那些人身子也就坏了,将来想再嫁人可是难了。况且那些被生生落了胎的,可是我沈家的子嗣。她们妻妾斗法,却害得是我沈家的骨血。偏她既想得个贤良名,又对妾侍们如此心狠,哄得人一时,时间长了,看她还能蒙住谁,倒是白白让自己在其中殚精竭虑的。”

沈秋君便笑道:“可世上更多的还是大嫂那样的人,若用了母亲的法子,怕是想不担个毒妇的名头都不行呢,不过是母亲的想当然罢了,您又没有地方施展。”

沈夫人笑道:“这话你可就说错了,当年你祖母一下子就赏给你父亲四个侍妾,我与你父亲一起对她们明明白白说好了,她们又不是傻子,没名没分没儿女,老了连宠都没有,她们有什么奔头,自然乖乖被你父亲赏了手下做妻,如今也是太太娘子的做着。就如你二姐,现在永泰侯府敢说什么,摆在明面上的就不是恶毒,那叫光明磊落。”

沈秋君大笑,说道:“果是一方霸主夫人,见识就是不俗,如此说来,六皇子也是光明磊落之人喽,谁不知他是正大光明的恶毒。”

沈夫人便皱了眉,说道:“好好的提他做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六皇子虽不光明磊落,却是个真小人。有时比伪君子要好相处的多,你父亲还赞他呢,说他虽手段毒辣,却从不主动去设计人,所做的不过是报复得罪过他的人,偏他又心眼小,如不细捋一下,还以为他是条疯狗,逮谁咬谁呢。”

沈秋君倒不知道父亲竟能闲下心来观察分析六皇子,不过现在好像话题偏得厉害了,不过女人说话似有偏了话题的权利,沈秋君又笑道:“您可不能因为与程夫人斗气,就误了我哥哥的终身,你倒是说说看,程家姐姐如何?”

沈夫人想了想,说道:“容貌极佳,温顺谦恭,不过在那样糟乱的家里,若真长成这样倒是奇葩了,看她进退有度,必有几分心机,不过瞧着眼光澄净,倒不失为一个心思纯正的人。”

沈秋君笑道:“如此说来,配我二哥倒是极好的,只要心正,有心机不怕,大嫂常年不在家,正好让她帮着管家,免得压制不住下人。”

沈夫人笑:“我还以为她迷了你的心,让你来做说客呢,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母亲。依我看,你也不必开什么脂粉铺子,干脆去做媒婆算了,这么会说话。”

沈秋君便知道开铺的事成了,忙上前搂着母亲打探,引得沈夫人一阵开怀大笑。

此时程夫人也在车上将事情经过说了,又道:“我这是先兵后礼,把一切都摆开来说,省得到时你受委屈。”

程秀梅不由暗自抱怨母亲太心急,这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跑去管人家的家事,又摆明决不让丫头侍妾生下孩子来,不过是仗着与沈家多年的交情,否则自己这辈子也别想嫁人了,万一自己不能生,可真是打了嘴了。

程夫人见女儿低头不语,忙劝道:“你放心沈夫人的性子我还是了解几分的,这门亲事必会成的,而且我看她这些年性子一点没变,唉,我们那些姐妹就属她命好,谁能想到当年的鲁地霸主会连个妾室都没有呢,也怨不得她的仍是光彩宝珠,我们倒早早成了鱼眼睛了。”

程秀梅见母亲如此,忙劝道:“母亲的命也很好啊,大哥孝顺,又抱了孙子孙女,女儿虽没什么才能,只愿能长久随侍母亲身边。”

程夫人忙笑道:“你虽有这个心,母亲却不能真将你长久养在家里,还是早早嫁了的好。将来你嫁入沈家,沈夫人由姨母成了婆婆,定不会再这样亲眤,不过以她的性子,也不会插手儿子房中事的,只要你好好笼络了丈夫的心,以后的日子如何就看你们自己了。”

程秀梅忙点头附和,心中却冷笑道:“笼络丈夫的心?心也是能笼络到的,不该是彼此真诚相待的吗?若是那人本就品性不好,再是贴心贴肺也不见暖过他的心来。”

正文 第一零二章 沈家姐妹

再说六皇子带着小成子去寻了三皇子庄承礼,和他要了一份行路图,便赶回宫里,细细看了起来,看了半天却没发现沈秋君所说的地方。

六皇子干脆将行路图扔到一边,看着小成子问道:“你说,为什么晚上做梦会梦到一个人呢?”

小成子想了想,答道:“奴才也不知,不过常听人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六皇子便跳起来,拍手大笑道:“好一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小成子见主子笑得疯疯癫癫,半天没寻思过来,这句话有那么好笑吗?

六皇子笑过后,脸色一正,说道:“走,咱们出宫去找于叔想想办法去。”

于叔听闻六皇子得到可靠消息,会有人在他南去的路上伏击,神情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忙让杨远二人仔细回忆,可有那么一处地方。

杨远二人脑中全无印象,于叔说道:“唯今之计,只得令人沿路走一次,确定好地方,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好,爷三日后便要出发,时间上怕是有些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