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在他这样的年纪里,还能使人受孕,说明自己老当益壮,而且在嫡子生死不可测,庶子又尽数折了的情况下,这个儿子来的实在是太及时了,这说明老天并没有放弃自己,自己再也不用担心身后事了。

陈王高兴地重重赏了那侍妾,又亲将儿子郑重交于妻子抚养,说道:“天不绝我陈敬峰,今后我会全力在战场拼杀,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由你养着也能他尊贵些,将来一定让他们兄弟子侄同心同力,继承我陈氏一门的大业。”

容妃忙道:“王爷尽管放心,这是陈家的骨血,我不敢辜负王爷的重托,一定把他教导好,不至堕了王爷的威名。”

那侍妾在旁听了,总觉得陈王夫妻说话透着些不祥之兆,不过她一个侍妾也不敢多嘴,只是紧紧抱着儿子能多一时是一时。

陈王老来得子,对于东陈的众将士来说,是个极好的兆头,好像由着这个喜事,把之前的种种不顺利都一扫而光,个个重振了精神,全力对抗大齐的进攻。

沈秋君前世倒是不曾听说过陈王老来得子之事,不过想到后来陈王一家都在战争中死去,只余下的两个庶子又一向与田家不和,在那样兵荒马乱之际,那侍妾母子怕日也不会好过了。

倒是大齐将士们在与东陈作战时,却时时拿这个老来子嘲笑陈王:若大把年纪,这两年又常在战场,去哪里生儿子,别是被人代劳,替他人养儿子吧。

这些话一听就只是故意激怒对方的,谁也不会去相信,陈王也自信自己后院严实的很,那侍妾也不敢生出什么心思来,可偏偏他心中有病,总疑心是大齐的人借此挖苦当年容妃被抢之事,不由怒急攻心,身子越发的不好起来,但想到成年的儿子几近折损完全,小儿及孙子们又太小不中用,少不得强打了精神支撑着,却也已是强弩之末。

那番人见此情形,更加坚定了与大齐的盟约。

在齐陈对战的第三个年头上,陈王终是遭到盟友番人的暗算,被他们捉拿取了首级,献于大齐,可怜一代枭雄,最后竟落得个身首异处。

消息传到东陈后宫,容妃顿时如万箭攒心,痛死过去,世子妃田氏也六神无主,只搂着儿子们放声大哭。

陈王也是多年的霸主,身边自然不乏忠心的文臣武将,此时也顾不得避讳内外有别,急忙令人救过容妃来,进言道:“娘娘,此时不是伤心的时候,如今大齐与番人两面夹击,先保住小子们的性命及现在手中的实力,以后再寻机卷土重来。”

容妃此时心中已经万念俱灰,陈王在她眼中一向是英勇不可战胜的,多少年的夫妻情分,已在彼此心中深扎了根,想到他最终竟落得那样的结局,自己连看他最后一眼的机会都不可得,如今就凭驻守城池的几千士兵,她拿什么卷土重来,抢回丈夫的尸身,想到此,眼泪已喷涌而出。

旁边的人看了,也心中叹息,跟着默默落泪,不过如今已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就算复国无望,也要尽力为陈王留下点血脉,所以那些人又忙擦了眼泪,劝道:“如今局势危急,还请娘娘随臣们一同弃城远逃,保存实力,就算不能为主公报仇雪恨,至少也为他存点血脉吧。”

容妃听了,两眼不由喷出火来,恨道:“那些番人出尔反尔两面三刀,我必不会善罢甘休的,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心中有了目标,容妃身上也有了力气,忙带人打点了细软金银,带着一家老少,随同东陈众人出城遁入陈番边界处的深山老林之中。

当齐兵进入到东陈的最后一座城池,众人不由的欢呼雀跃:终于胜利了!

郑将军与朱总兵也急急向上报了捷报,心中却免不了为六皇子担心:东陈的地盘已然尽归大齐,陈王的首级也取到手中,陈安政早就在大齐手中,可是容妃等人却逃得无影无踪,这下面的戏该怎么唱呢,去深山老林中搜寻出容妃吗?

六皇子心中也自叹:总想有一天要捉到陈王,好好报当年被羞辱之仇,如今他落到如今地步,却又觉得有些索然寡味,这些事情实在没劲透了,还是回京城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吧。

六皇子又着手安排放走陈安政一事,为了确保他的安全,六皇子特意安排了死士一路护送他到齐番边界。

陈安政临走前,红着眼问六皇子道:“我父亲是不是你设计的?”

六皇子可不想以后的日子里再和他纠缠不休,便斩钉截铁地答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倒想活捉了他,也好出出气,是他自己信错了人,与我何干。我从来都是你口中的可怜虫,你以为我在皇上眼中会有那样大的份量吗?说到底都是术士之过,否则陈王也不会有那样的雄心壮志,早早归顺我祖父做个王侯有什么不好。”

陈安政冷笑道:“男人有几个没有野心的,你看着吧,我不会就此倒下的,将来必要做一番事业出来,让那些小瞧了我的人知道,我陈家一门俱是英雄豪杰。”

六皇子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如何威风法,不是我看低你,你若是敢与大齐作对,我少不得又要被派来,到那时我可不会讲什么兄弟血亲,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再动不动就让老母亲来哭求,那时真杀了你一家,在大义上我也是能站得住脚的。”

陈安政深看了六皇子一眼,上马疾驰而去。

正文 第二三七章 无欲则刚

六皇子看着陈安政远去,深叹一口气,带人回了城。

刚进府中,就看到沈秋君在二门上牵着儿子的手候在那里,六皇子不由笑着迎上前去。

沈秋君也笑着往前走了几步,迎着六皇子进了院里,又对六皇子笑道:“就这么放过了他们,回京城迎接我们的还不定是怎样的急风骤雨呢,不过不管如何我们一家人会共同面对它的。”

六皇子紧拥着沈秋君,道:“是啊,不管将来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的。以前的种种,我也该放下了,此后只一心陪着你们好好过活。”

郑将军等人也很快就知道六皇子放走陈安政的事情,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事关重大,他们也不敢隐瞒,据实上奏。

皇帝闻言不悦,立即命令六皇子火速回京,并命郑将军等人密切关注着容妃母子的动静。

六皇子与沈秋君心中早有准备,自接到皇上旨意后,便忙忙收拾了行李准备回京,倒是朱夫人等人心中不舍,着实备了几场酒席为沈秋君饯行。

沈秋君心中也颇为不舍,这几年在这里生活恣意惯了,真不知是否还能适应那个时时须小心谨慎的京城生活,不过想到可以见到父母亲人,这心里又多了几分回京的喜悦向往。

松哥儿倒是极高兴,京城对他来说,是个极新鲜的地方,且六皇子因为想着为容妃母子的事,回到京城少不得被皇上恼怒,也不差这一时,便也不急着赶路,太阳还没落山就住店,日上三竿才上路,故松哥儿天天兴奋地扒在车窗前看外面不重样的各地景物。

沈秋君有些担忧。怕这样会更加激怒皇上,六皇子不以为意:“杀人不过头点地,怎么说我也算是功过相抵,他还能杀了我不成?那可是亲者痛仇者快了,顶多也就是骂我一顿,回头在府里思过。我可没有那么傻,日夜兼程就为了赶回去挨骂,他现在又在气头上。倒不如我们一家好好在路上玩乐一番,回去被骂也值了。”

沈秋君想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笑道:“就咱们这个走法,只怕等郑老将军交接善后搬师回朝了,咱们还没到京城呢。或许皇上因此次大捷,心里高兴,不再计较此事,重拿轻放,就过去了。”

六皇子笑道:“但愿如此。”

因见松哥儿正扒着窗子往外看景物。沈秋君就在一边轻声细语地逗弄他说话,母子二人一时嘻嘻哈哈的,引得六皇子心里痒痒,便骑马在车旁,隔着帘子和沈秋君说话,又觉得不过瘾。干脆弃马也和她母子一同挤到车里去了。

沈秋君知道自己这夫君是向来不管别人眼光的,见他天天赖在车上,也不以为奇。乐得和他一起陪儿子玩耍。

六皇子心情好时,也会逗弄儿子一会,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在一旁看她母子玩耍。

这天,他在旁看了一会。偶尔说句话,也被一心照顾儿子的沈秋君敷衍。心里便吃起醋来,便酸声酸气地说道:“自他那日出生,我就觉得不像是你我的骨肉,这些日子瞧着,果然是有些问题的,你看他傻里傻气的一点也不机灵,你我都是聪慧的,他却这个样子,不会是真弄错了吧。”

沈秋君白了他一眼道:“你胡说什么呢,有这么埋汰自己儿子的吗?你当时在外坐阵,有没有换,心里不清楚吗?我看他倒是聪明的很,表面上又憨头憨脑的多可爱,再者说了,他也不用考功名,将来一个王侯是跑不了的,正直憨厚些有什么不好,太聪明了还招人眼呢,岂不知我儿子是大智若愚,比他父亲当年锋芒毕露招人仇恨,要聪明百倍。你要实在不待见,干脆出去,眼不见为净。”

六皇子讪讪笑了笑,说道:“我当年有他这般大时,大字都认下不少了,你看他现在话都说不利索,这样的儿子领出去,实在是堕了我当年的威名。”

沈秋君见他如此,倒是放下心来,方才她提起六皇子当年事,其实不过是存心试探的,如今看来,他果如当日所说,把与容妃母子的仇怨放下,心里着实为他高兴,一个人心里背负了太多的恨意和不平,心里会很累的。

沈秋君笑道:“你当年小小年纪就那样聪明,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人的天赋也只看天意,我看松儿就很好,就算依你的眼光来看不十分优秀,却也没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将来好好教养,识字习武,便不能出类拔萃,也不会比别的皇孙差。”

六皇子见她如此护着儿子,只得说道:“慈母多败儿,看来以后我少不得多费些心力教导他,可别和太子似的长于妇人之手,平庸无能。”

沈秋君便笑道:“平庸无能不算什么,只要他能听进人言,又无暴虐之心,将来未必不能做个好皇帝。不过,儿子将来还真得由你细细教导呢,长在后院到底识见少些,跟着你也学些如何辨别人的好坏,就算是安心做个王侯,太实在了也不行,皇家不是寻常百姓家,龌龊事太多,也得防着着了他人的道,免得被人卖了还帮人倒数钱。”

六皇子却道:“再聪明的人也会有着了道的时候,要不然就不会有‘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了,若想不被人迷惑,保得家人平安,只有一着最管用:无欲则刚。只是这世上没有人真正能做到这一步,只看欲少欲多欲大欲小了。”

沈秋君深以为然,她实在没想到六皇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六皇子见沈秋君一脸惊奇的样子,便笑道:“就拿我来说,因为不想贤王为帝,便投了太子,因为一心要报当年之仇,便想要杀了陈王一家,也因为小心眼,在京城得个恶名。如果没有那些糟心事,本本分分地生活,到时一个亲王是跑不了的,哪用得着这样整日算计,还天憎人怨的。”

沈秋君不由笑道:“这次出来倒是对的,没想到你竟然悟了,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前的事情不要想了,我们回京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除了贤王的事情,其他竟可以都放下了。”

六皇子也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贤王的事情不能放,陈安政的事情还有待查看,那些得罪我的人,仍是一个也不能放过。你不必担心,我有分寸,你只管跟着我享福就是了。”

沈秋君气得捶打六皇子道:“方才说了那一通大道理,原来是在耍着我玩呢。”

六皇子笑着讨饶,搂抱着沈秋君小声赔不是,眼睛却斜睨着被沈秋君晾在一旁的儿子,暗道:话都说不利索,还想和我斗!

可惜,松哥儿只呆呆看了父母一眼,便拿着眼前的小物件自顾自地玩耍起来,顿时令六皇子的成就感减少很多,心中感叹道:无欲则刚,真是呕死人的法宝。

虽然六皇子在路上磨磨蹭蹭的,终还是在大军大朝之前到了京城。

一到京城,六皇子夫妻也不敢回府,直接到了皇宫去见皇上。

皇上看着跪在下面的六皇子,冷笑道:“这出去几年,翅膀倒是硬了,连我的话都敢当耳旁风,明着抗起旨意来了。”

六皇子分辩道:“儿子不敢抗旨,只是当时容妃跪倒哭求,儿子虽恨她,但她到底是我的母亲,如今又是那样的落魄,儿子实在狠不下心杀她,又想东陈已经尽数归了大齐,她母子二人也没什么大作为,况且陈王是番人所杀,将来他要报仇也是去寻的番人,所以儿子才斗胆放了她们。父亲如要惩罚,儿子无话可说。”

皇上指着六皇子斥道:“别以为你是我儿子,抗了旨我就不忍杀你,不过是看在你先前的功劳上,暂且饶你这一次,如果陈安政再与大齐为敌,到时新帐旧帐一时算。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先回府闭门思过,等这阵子事情过去,我再好好和你理论。”

六皇子忙磕头谢恩,皇上也不看他,又叫人传了沈秋君母子上来。

等她二人磕了头,皇上已是满面笑容,对松哥儿招手道:“到祖父这里来。”

松哥儿看了一眼母亲,慢慢走到皇上跟前,皇上看着他笑道:“松哥儿,在外面那么些时日,有没有想祖父啊?”

沈秋君听了,心中暗道:脸皮也够厚的,怀松儿那会都是在东边,如今祖孙第一次见面,竟问这种问题,松儿想才怪呢。

松哥儿也被问懵了,回头看看母亲,此时沈秋君哪敢抬头提示,松哥儿只得回过头,看着祖父摇摇头。

皇上不由笑骂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的名字还是祖父亲自给你起的呢,你母亲没和你提过?祖父可是皇上,是拥有世间至高无上权力的天子,你母亲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你?”

正文 第二三八章 又见神童

松哥儿还是摇头,六皇子便在下面答道:“以前也时常提的,估计今天太高兴,给忘记了…”

话没说完,皇上已经摆手,说道:“没问你,你说的话从来都做不得真。”又微笑着问松哥儿道:“喜不喜欢祖父,见到祖父高兴吗?”

松哥儿想了想,说道:“我喜欢母亲。”

皇上不由笑了起来,在旁边碟子里取了块点心,递给松哥儿,笑道:“你难道不喜欢父亲吗?”

松哥儿不吭声,啃了一小口点心,皇上又道:“好吃吧,这可是祖父没舍得吃,特意留给你的,现在也喜欢祖父了吧?”

松哥儿认真说道:“嬷嬷做的点心比这好吃。”

皇上伸手在松哥儿脸上摸了一把,笑道:“这孩子!”又对六皇子说道:“好了,赶紧回去吧,小心累坏松儿了。”

六皇子二人得了赦令,忙起身带着松儿告辞,也没再往后宫去,直接出皇宫回了六皇子府。

皇上便问曹公公道:“你看松儿这孩子如何?”

曹公公小心答道:“倒是个灵通孩子,只是比起当年的六殿下,还是略差些,论聪明也不过到其父的一半。”

皇上摇头笑道:“你不必在这里为他美言,要我说,也就是其父的十之二三吧。皇家的孩子本就比百姓之家的伶俐,再加上父母的有意教导,一个个都成了精了,除了太子家的嫡长子,我一个也不敢亲近,倒是这个孩子憨厚敦实,更让人心里踏实,但愿小六别起什么心思,再教得如他一般不可信。”

曹公公便笑道:“这还是看人的天性,天性淳朴的,也教不出圆滑来。”

再说六皇子一行人回了府。楚嬷嬷和雪香夫妻早就迎在那里了,见了面彼此都喜极而泣,很是发了一阵的感慨,众人又都来见过松哥儿。

府里早就得了他们要回来的消息,他们又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日,这里更有时间布置好了一切。今日回来,沈秋君等人只管将一切事务都交给楚嬷嬷等人,他们自去歇息,反正如今已被勒令闭门思过,他们不用出门。别人也不敢进来,倒是狠狠休息了两天,才将一路上的劳顿解了去。

雪香就捧了账簿来把这几年账目报给沈秋君:这几年风调雨顺。庄子上的收成亦是可观,胭脂铺上的进益也是年年涨高,小归山上的温泉庄子已经建好,只是因主人不在,故也一直空闲在那里。

沈秋君听了,笑道:“这三年多的时间里,真是辛苦你了。”

雪香忙道:“哪有什么辛苦的,活儿都是他们做的。我不过就是看看帐罢了,况且就算辛苦也是应该的。”

沈秋君便指着松哥儿说道:“我就这么一个哥儿,抽点时间处理府务。都觉得劳累不堪,你怕也是如此,况且我还有奶娘丫头婆子帮着。可想你的辛苦了,等过几天,我养好精神,少不得好好谢谢你呢。”

雪香忙道不敢当,沈秋君又道:“左右也没什么事,你把宗哥儿抱过来,正好与松儿一处玩耍,他二人年纪又相仿,也是个伴儿,咱们也能一处说说话,省得你人在这里,心里却总惦记着儿子。”

雪香听了不由笑了起来,便回去把儿子辛继宗抱来。

沈秋君见那宗哥儿虽比儿子小着半岁,却极为聪明伶俐,心中十分喜爱,送了一份重重的见面礼,又叮嘱众人不准怠慢他,还特意对儿子讲道宗哥儿是弟弟,要多担待着他些。

松哥儿倒是极喜欢和比他小的孩子玩耍,且又本性敦厚,二人不一会便玩到一处去了。

沈秋君细细看着两个孩子,以前看儿子是千好万好,今日一对比,她不得不承认,儿子与宗哥儿对较起来,实在是有些憨,便对雪香说道:“别看宗哥儿小,却是个聪明的,说话吐字也清楚,将来不可小觑啊。”

雪香连忙谦逊几句,又大赞了一番松哥儿,然后笑道:“不过是因为他父亲喜欢抱着他一起读医书,想着以后让他继承祖业,故说话上比别同龄人强些,其他方面可就不敢当了。若说聪明孩子,还当时定国公府的林小公子。”

沈秋君“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定国公府也添了丁了。”

雪香说道:“也快四岁了吧,比咱们哥儿大一些,据说不仅识好些字,说话办事也是个小大人的样子,见过的人都说,也算是个神童了,比起当年六爷来,也差不哪里去呢。”

沈秋君听了,心中倒不觉得惊讶,有那样一个母亲,父亲也是人中佼佼,孩子比别人长得好,也算是情理中的事情吧。

看今生的那个孩子,再想前世,幸好下手快,不然以李瑶琴的聪慧,不难又培养出一位天纵英明的皇子来,桂哥儿哪里是他的对手。

沈秋君想到这里,又暗笑自己,那都是哪朝哪代的老黄历了,还记它得做什么。

夜里夫妻二人安歇时,沈秋君过去看了一眼儿子,看他睡得极香沉,便又叮嘱了奶娘几句,这才回房来,对六皇子笑道:“和宗哥儿玩了一天,还没见过他那么开心呢,倒有个哥哥的样儿。”

六皇子哼道:“你要觉得他一个人寂寞,那咱们就多给他生几个弟弟妹妹,用得着拿别人家的孩子充弟弟吗。”

沈秋君撇嘴道:“现在就这一个孩子,你都生而不教,况且更多些。雪香说她夫婿可是看医书都抱着孩子呢,你倒好,就算带他去外书房,也只是任他在一旁胡乱玩耍,一个字也不教,更不要说接人待物了。”

沈秋君说到这里又来了兴趣,拉着六皇子说了一通宗哥儿的伶俐,又说了定国公府的小公子如何被人称赞,最后说道:“看来现在养孩子不同咱们那时候了,不能再让松儿一味地憨玩,也该学点东西了。”

六皇子笑道:“我觉得没那个必要,都道笨鸟先飞,让那些笨鸟们先飞去吧,等过两年,咱们儿子也尽情地玩够了,再踏踏实实地习字读书,学习武艺,后来居上。至于人情世故接人待物,现在这么小更不必提起,以后有的是他察言观色的机会。”

沈秋君笑道:“那你以后可不许说他笨。”

六皇子叹道:“我曾听岳母提起过,说你和二哥打小就满地跑,到了六七岁上才正经地识字习武,现在看来也挺好的,倒是我,小小年纪便被逼着识字背书,处处小心地讨好容妃和皇上,虽得了个神童的名头,可现在想想真是心酸,到如今,我的学识倒比那些人差了好多,声名也遭透了。松儿还小,一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教了也学不会,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皇上不知又怎么想呢。”

沈秋君见六皇子如此伤感,忙笑道:“看你说了这一车子的话,你说让他再松快地玩两年,我还敢不依吗,就凭你我的资质,他也差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少年时不能扬名罢了,咱也不稀罕那些虚名。”

六皇子府闭门思过了近半个月的时间,郑将军才领兵回朝,太子亲自前去迎接,京城中则净扫街道,百姓挤在两旁争相观看。

皇上心里也是十分的高兴,特地在宫中为郑将军摆宴,君臣同乐。

当年他随父亲东征西讨,虽建立了大齐朝,却未完全占有中原地区,如今随着东陈的占据,他终于在有生之年统一了整个中原,不仅对父亲有个交代,而且也使成为庄氏一族的骄傲。

接下来几日,便开始论功行赏,杨远和周少泽也在此次的封赏之中,除了罪籍,成了一名真正的侍卫。

沈秋君对雪柳笑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本想着早日让你与杨远完婚,可惜现在时机不对,又不知能耽误到什么时节呢。”

雪柳红着脸道:“奴婢情愿一辈子伺候小姐。听说皇上要为此盛事祭祖,到时必大赦天下,说不定咱们府也在此列呢。”

不想当天,皇上去太庙祝祷,心中高兴,便排了家宴,六皇子一家也蒙恩出席。

六皇子带着松哥儿去了前殿,沈秋君则到后宫齐妃处赴宴。这几年,四皇子与五皇子也分别娶了亲,只是因为当时战事吃紧,故也未曾大办,不过比当年沈秋君的婚礼还是要好上几倍的。

太子妃便笑嘻嘻地拉着沈秋君与两位新妯娌厮见,大家面上一片和睦,沈秋君免不了多瞅了沈丽君几眼。

这段时间,沈秋君不得出门,就只好和楚嬷嬷母女一处说话,对这几年京城中发生的事情,倒是了解了不少。

比如贤王府,接连好几个妾都无端端落了胎,以至于贤王府仍只是嫡妃所有的一男一女,虽然最后查出,是他府中第一个落胎的王氏因心中嫉恨,才下了那些毒手,虽然没有发现沈丽君在其中做手脚,却也得了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况且大家都不傻,这贤德的贤王妃也干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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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三九章 幼年傻事

沈秋君暗自感叹,前世自己被她当枪用,今生估计那个王氏也是这么个用途了,只不过当年自己有正当理由做到明处,让贤王只能心中暗恨,如今不管沈丽君有没有出手,贤王都会对她有所怀疑的,只看她今日虽强作欢颜,可而那神色气质哪里能与前几年比。

沈丽君也在稍然打量沈秋君,看到沈秋君的面貌比之前几年更为出色,虽然目前六皇子不得志,却丝毫未影响到她一般。

沈丽君明白这是因为她得了丈夫全部的宠爱,想当年自己在未怀桂哥儿前,也是如此,就算是天塌下来,想到还有贤王,那心里也是万事不惧,仍然甜甜蜜蜜的,如今再想当年事,只觉得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为母则强,现在沈丽君心里只有桂哥儿,以后也只能靠着桂哥儿,所以她不能让他有任何的闪失,哪怕有一丝的苗头都不行。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果贤王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凭她的手段,保得儿子平安长大,顺利承爵位自是没有问题,可是一旦贤王登下那个位子,虽说古就有立嫡立长之说,可皇家不同寻常人家,历朝历代非嫡非长做皇帝的何其的多,就拿现在来说,太子就是桂哥儿的前车之鉴,万万大意不得。

沈丽君心里已经打算明白了,不管如何,贤王府这几年不能孩子出世,等到桂哥儿再大几岁,她会安排几个老实不得宠的妾侍怀胎,只要那几个孩子平安无事,也就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再过得几年,谁还记得那些年的事情,自己仍是那个贤德的王妃。

今天齐妃也不在状态,自王氏落胎后,她便对沈丽君有微词。现在是越发的不待见了,只是碍着永宁侯府,也不好十分计较,少不得面上装个笑脸,她又素来讨厌六皇子,再加沈丽君之故。对沈秋君也难热情起来。

至于太子妃,齐妃一想到太子嫡子庶子一大堆,一边暗自叹息自己怎么没摊上那么人贤良媳妇,一边暗恨太子妃太绵软,故也只是面上淡淡的。

其他几个皇子妃。她们都是有自己婆婆的,看到齐妃连个贵妃都不是,还在这里充大脸主持后宫。心中无不为自己婆婆抱屈,齐妃也懒得心疼别人家的儿媳,况且因担忧儿子子嗣的事情,也没心情装那个表面工夫,反正皇上也不在,大家都只客客气气地寒暄几句,便默默吃自己的去了。

如今一来,倒显得前殿热闹融洽了。

皇上看着下面的子孙们。心中大感安慰,太子等人也轮番上前凑趣,几个孙辈也上前承膝欢下。这其中尤以桂哥儿最为活跃,一来也是他尊父母命,想在皇上面前讨宠。二来同是因为几个大的也都长成少年郎了,不好再做那小儿姿态,几个小的,如松哥儿一般的大小的,还没有那个心眼儿,故一下子便显出桂哥儿的聪颖讨喜来。

六皇子一向不爱到前边去奉承,且又是戴罪之身,便只自己在一边吃喝,松哥儿也老老实实地由小内侍服侍着吃东西。

皇上被子孙们一番奉承,心中更是高兴。转眼却看到六皇子父子各吃各的,再看别的桌前,都是做父亲的时时关照着儿子,又一想以六皇子的冷淡,做出这事也是情理中的,便心疼起孙子来,让人叫了松哥儿到自己跟前坐着。

其他人见了,面不上显,心里却格外留意起来,不动声色地打量那二人的互动。

皇上看到松哥儿憨墩墩的样子,又重提老话:“松儿,这段时间有没有想祖父啊。”

果然便见松哥儿盯着皇上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皇上也不生气,这本就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于是他又取了一块小点心,笑道:“尝尝这块点心,和你家嬷嬷做的相比如何?”

松哥儿眼巴巴看了看点心,很为难地对皇上说道:“我母亲说我一天只能吃两块点心,我方才已经把第二块点心吃了,我母亲说不许我吃第三块,第三块点心要留在第二天吃。”

六皇子便在下面解释道:“太医说不能再尽着他吃甜食了,所以便限制他一天只吃两块点心。”

皇上闻言,笑道:“你母亲不许你吃第三块点心,那咱们就不吃了,你母亲有没有说不许吃第四块点心。”

见松哥儿摇头,皇上便将手中的点心放下,又从盘中取了一块新点心,递给松哥儿,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吃第四块点心吧。”

松哥儿不由皱眉,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不过以他现在的脑瓜子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高兴地接过来吃了起来,末了回答道:“嬷嬷没做过这种点心,没法比。”

皇上闻言不由大笑,底下的人心里都暗道:老爷子今天兴致很好啊,这是在耍猴玩吗.

皇上又逗弄了一会松哥儿,便让人把他抱下去了,岂料松哥儿犹指着方才那块点心,对皇上说道:“得让我母亲收着,我怕明天来不了,第三块点心变不成第一块,就只能吃第二块点心了。”

殿中众人都笑了起来,皇上也笑道:“你放心,我把那块点心赐给你父亲,明日只管找你父亲要点心吃。”

六皇子只得上前谢了赏,把点心一口放在嘴里,松哥儿见了,不敢吭声,乖乖坐在父亲身旁。

这件事自此也成了众皇子心里的乐子:老六太机灵,反损了儿子的聪慧,倒有点现世报的意味。

此后众人见了松哥儿也是极为和气亲热,并不为他得皇上青眼猜忌,自然也免不了提提这第三第四的旧事,松哥儿初时还以为是件自豪的事情,也跟着乐和一番,长大些就明白了,赌了口气倒是踏踏实实时读书,尤其极精通算术,当然这件事后来又演变了另一种说法,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宴会结束,太子心里颇为轻松,瞅着空给六皇子递话:“父亲已决定再过几个月祭祀祖宗,到时众皇子都会按例分封,我已经在父亲面前数次为你美言,估计这次你也能封爵。虽然你曾立下天大功劳,但因着容妃之事,怕不能封亲王。”

六皇子听了,满脸感激道:“多谢大哥关照,我有自知之明,能封爵就很不错了,不敢想亲王之事,反正有大哥在,这亲王之位总能到手的,我等得起。”

太子听了很满意,笑道:“我们兄弟同心,还怕荣华富贵不到手吗。”

贤王则在回府后,想起儿子在皇上面前的表现,再对比松哥儿,不由欣慰地对沈丽君说道:“你把儿子教得很好。”

沈丽君见丈夫自这次侍妾落胎后头一次给自己笑脸,心头一喜,忙笑道:“我可不敢当,也你这样一位父亲在前面做榜样,桂哥儿又能差到哪里去。”

见到贤王高兴,沈丽君又趁机说到:“前几日,王家还上门来请求王爷原谅,并愿再送一女入府,以赎前罪,因为你这几日事忙,直到今天才得空回。”

贤王变了脸色,说道:“教出那样无法无天的女儿,他们还有脸上门来!难不成还要送个搅家精进府不成,他还真以为我能看上他家那点银子,下次再来,直接打出去,哼,这个仇,我早晚也要从他们王家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