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摆手笑道:“这谢恩也不急在一时,满月礼那天他最大,我就不过去抢他的风头了,等他过了满月看哪天天气好,就抱来让我也见见新孙子。”

六皇子也不敢指望皇上那日去安乐王府喝满月酒,没那个脸面也没那个道理,便笑道:“儿子就先在此替他谢父亲对他的疼爱,等过了满月酒再带他亲自来谢。”

皇上点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子,说道:“到那日倒是该好好谢谢你大哥,我如今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好些事明明打算好了,却总是转眼就忘了,幸好还有你大哥提点着,不然可就真错过榛哥儿的满月酒了,到时也让他来好好谢谢他大伯。”

六皇子忙又上前谢过太子,太子则一把拉着他不让他行礼,又笑道:“我们是亲兄弟,一笔写不出两个庄字来,我待你儿就如同我儿一般,也不敢求他将来有多成器,只要他孝顺他祖父,你我也算是没白疼他一场。”

皇上听了暗自点头,太子与贤王不合多年,已是没法调解了,太子登基。贤王定是被冷在一边的,且又因为当年众妃争宠,连带着太子与下面几个小的关系也不好,众人拾柴火焰高,太子才能平庸,更需要个帮手,六皇子又是个面冷心狠的,到时明里暗里都可拿来使用。

到了榛哥儿满月酒那日,安乐王府可谓宾客如云,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只因为皇上和太子既有这个兴趣。众皇子自然要来凑个趣,以显示对子侄的爱惜之情,其他的臣子们倒不至于大张旗鼓地跑来给个小奶娃庆满月酒。不过京城与沈家有关联的人很多,再加上太子及众皇子的人脉,所以基本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都送来贺礼。

安乐王府少不得一一请了那些人来,又里里外外的在院里摆上流水席,外面招待男宾。内院则是招待众夫人们。

因为众皇子妃身份尊贵,不能迎来送往地招待众女宾,沈秋君少不得托了沈惜君和程秀梅帮着招呼众人。

幸好此时环姐儿也已经成亲生子,虽不是当家媳妇,这接人待物却也早就历练出来,此时也帮着招待那些身份地位不高的夫人们。这才让沈秋君能安心抱着儿子坐在厅中,接受众人的祝福。

这一天便热热闹闹地过去了,榛哥儿也就是露露面。大多还是睡着的状态,沈秋君却足足应付了一天,虽然有些疲惫,却仍是拉着松儿兄弟问他们今天在外院的表现。

六皇子此时也大为得意,如今几个兄弟里面就数他的嫡子多。再看松哥儿虽仍是憨厚老实,在外面却也一板一眼做得极好。栩哥儿在哥哥的带领下也规规矩矩的,算是给他挣足了面子,所以此时在妻儿面前,便忍不住把松哥儿夸了几句。

沈秋君听了心中也是高兴,偏松哥儿也有样学样,模仿着六皇子也把栩哥儿今天的表现来了个总结,并郑重对弟弟提出了表扬,那模样更是逗乐了沈秋君,连带着一身的疲劳也都减轻了大半。

一时松哥儿兄弟二人回房睡下,想到明日还要带儿子进宫谢恩,沈秋君也早早洗漱,与六皇子闲话几句就沉沉睡过去了。

而此时沈丽君却呆呆坐在床上伤神。

今天沈秋君母子真是出尽了风头,不,应该确切地说是沈秋君出尽了风头。一个近三十的妇人又连生三子,不仅没显老态,反而更加光彩照人,脸上笑里都是满满的幸福。

如何不幸福呢,不是每个正妻都能生下三个嫡子的,更不是每个正妻都能得夫君多年一心相待,连个妾侍都不曾纳过的,况且沈秋君的底子又好,今日怎会不绚丽夺目呢。

虽说六皇子绝位比其他兄弟要低,但在大齐朝谁敢轻慢沈秋君,沈家可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还不是因为六皇子虽然心肠歹毒狠辣,却对沈秋君言听计从,如今看来妹妹的这份福气真是天下难得的独一份。

沈丽君叹口气,不说沈秋君如何,就说今天看沈惜君和程秀梅二人,她二人的相貌比起当年的自己差了不是一点半星的,可昨天看她们仍是青春美貌如昔,脸上那发自内心的明亮开怀的笑真是刺得人眼痛,更让人嫉妒不已。

哪里像自己,把一颗心都放在贤王身上,十几年劳心费力,容貌被一点点磨掉,苍老慢慢占据了脸庞,每日梳妆时,往往要鼓足了勇气才敢睁眼看镜子里的自己,可就是这样,还失去丈夫的心,也不得娘家的欢心。

沈丽君越想越委屈,泪珠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洒落一地,这时贤王正好走进来,今日是该睡在沈丽君房中的。

贤王一眼看到沈丽君脸上的泪痕,他本就心情不畅,又被六皇子强灌了好些酒,正满腹难受,见此不由大叫“晦气”。

沈丽君见贤王一脸的嫌恶,任由自己流泪,再不复当年的温柔体贴,心里灰了大半,也懒得扮贤良,也不起身伺候,仍是默默坐在那里。

贤王酒喝的太多,身体正难受,见沈丽君如此冷漠,心里气忿,再看沈丽君在灯下老态毕现,美貌已是减去大半,再不能与年轻貌美的妾侍相比,不由冷冷说道:“你既然无心伺候,我只好去她人房中了。”

沈丽君也来了脾气,冷笑道:“请便。”

贤王一拂袖子,冷笑道:“也罢,一块盐碱地,也是白费力,倒不如留些精力在别处,或可有些效用。”

沈丽君心便被狠狠地刺痛了,只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睁睁看着丈夫无情地离去,不由流了一夜的泪,第二日起来一点精神气也没有,草草打发了来请安的侍妾们,斜靠在塌前发愣。

兰姐儿见母亲比之前几日更显老态,心疼不已,又知昨夜本该宿在母亲房里的父亲去了别的妾侍那里,偏她一个闺中女子也不好管父母的房中事,便上前说些其他的话来逗母亲开心。

沈丽君见女儿如此懂事孝顺,心里大为宽慰,心情也好了许多,一时又笑道:“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这话真真不假,可惜眼看着你已是大姑娘家了,再舍不得也要留心给你说人家了。”

兰姐儿听到提起自己的亲事,不免有些羞意,不过因为贤王如今仅有一子一女,儿子年纪小,一些事上不好讲得明白,倒是见女儿自小聪颖,且胆识也是不凡,不由心中十分疼爱,一些事情上也会讲给她听,所以兰姐儿倒是十分理解支持父亲的大业,且又看到父亲子嗣少而弟弟又年幼,一些事情上帮不上忙,自己身为长女,少不得多帮着父亲些了。

所以兰姐儿待脸上红晕退去,反正容说道:“儿女亲事向来是父母做主,女儿自然是听父母的,只是有一句话放在这里:如今父亲大业未成,弟弟年纪又小,女儿是个女子没什么才能势力,只要能助父亲一臂之力,女儿决无怨言。”

沈丽君听了心中一痛,连声道:“你真是个傻女子,这样岂不是要毁了你的一生。我是过来人,明白女子怎样才是最幸福的,像你环表姐嫁个寻常人,一夫一妻生儿育女不好吗?有时候外面男人的事情,咱们内宅女子还是少管的好。”

兰姐儿闻言心中冷笑,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世间男子多薄幸,父亲当年对母亲不也是恩爱有加,可十几年过去,父亲仍是纳了多位妾侍,与母亲的夫妻感情也日渐稀薄,焉知环表姐不会步母亲的后尘?

兰姐儿想了一回,笑道:“世间痴情男儿太少,天下能有几人撞对了的,不必提石家表姐夫如何对环表姐好,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永宁侯府将他家压得死死的,他才不得不做小伏低,等他将来有了出头之日,还不知事情如何呢。当然有父亲和六叔在,他今生怕是难有扬眉吐气的时候了,象这种窝囊的男人,女儿还真看不上眼,宁可不嫁,也不要嫁这种没出息的男人的。”

兰姐儿说到这里,又悄悄靠近母亲小声说道:“将来若是父亲大业有成,这天下的男子还不是尽着女儿挑拣,不过是现在委屈一时,却能换得后半生的逍遥自在,有何不可呢。”

一语未了,就听贤王在门外大笑道:“好,好,不愧是我贤王府的大郡主,岂是寻常女子可比的。”

倒把沈丽君母女二人吓了一跳,忙起身向外看去,只见贤王已经笑着走了进来。

正文 第二五五章 六爷谏言

原来贤王昨夜去了侍妾房中,今晨酒醒后,心中倒是颇为后悔,他与沈丽君夫妻十几年还是很有感情的,她到底是自己的正妻,是自己一双儿女的母亲,实在不该让她这样没脸,况且妻子后面还有沈家,夫妻真闹僵了也不好,所以便想着过来和妻子说说软和话。

没想到刚一进屋,便听到女儿的一番话,他忍不住为女儿不同寻常女子的见识而叫好。

沈丽君母女二人已起身相迎,贤王含笑看着女儿说道:“世间又有几个男儿能配得上我的女儿的,你说的很对,只为娘家强了,才没人敢与你为难,将来等为父成就大业,必将为你寻这天下最难得的男儿为夫婿。”

兰姐儿羞涩一笑,知道父亲是来给母亲赔罪的,便笑着退了下去。

沈丽君顿感全身无力,心中为女儿悲哀,此时她才深深明白沈夫人当年的心情,事情如今又报应到自己及女儿身上,如今她心中已有悔意,却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只能一路走到黑,将来女儿的命运又会如何呢,她实在不敢想象。

这时太子妃正对镜梳妆,宫女们一边帮着她梳妆,一边如往常一样,对太子妃驻颜有术赞不绝口。

太子妃从镜子里看到宫女洋溢着青春的笑脸,再看自己早已遮不住老态的脸庞,忍不住叹息道:“这话也不过是你们闭了眼随意夸罢了,幸好只在这东宫没有让人看到不然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宫女们忙笑道:“不是小的们胡乱夸,实在是您国色天香,如今眼看着都要抱孙子的年纪,容貌仍不减当年,竟还似二八年华一般,实在是让人羡慕。”

太子妃不由笑道:“一个个都是小油嘴儿。这话虽假,听着倒是让人受用。若说容貌不减当年,我看只有安乐王妃能当得,再就是…”太子妃本想提定国公世子夫人,不过想到她与自家的尴尬,便急忙住了口。

昨日也有跟着太子妃一起去安乐王府赴宴的,心里倒不得不承认,安乐王妃不仅容貌不减当年,甚至更胜于当年,此时守着太子妃倒不好直说出来。便都笑道:“安乐王妃固然不差,不过比着您来还是差了些,不说她容貌不及您。只您这雍容华贵的通身气派,她差您远矣。”

太子妃闻言不由一笑,也不再争辩,只由着她们将自己夸得天花乱坠。

却不知太子此时已经等在外面,自然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太子每年也会见到沈秋君几面的。不过因为沈秋君虽空有一张美貌的芙蓉面,但言行举止向来中规中距,如木头人一般,太子也没再生出什么旖旎心思来。

今日听到妻子与侍儿们的话,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倒让太子又生了点心思出来。打算等今日见到沈秋君要好好打量一番。

沈秋君与六皇子一同抱着儿子先去拜见皇上叩谢了皇恩,皇上看着孙子很高兴,又赏下不少的东西来。勉励了六皇子一番,这才放他们去了东宫。

太子夫妻已经等在那里,因为六皇子与太子是兄弟,二人又交好,且往年沈秋君与太子也是见过面的。今天又是她抱着儿子前来,故并未死守内外男女有别。大家先是一起在厅中见了礼。

太子借着喝茶,暗自打量着沈秋君,果如妻子所言,比起当年的青涩来,如今的姿容更加明艳,许是因为刚出月子,尚有些发福,更显得脸颊白暂肌肤丰泽,别有一种富贵妩媚之态。

为了表示敬意,六皇子自奶娘手中接过儿子欲亲自捧到太子眼前相谢,众人不曾想到能亲眼看到六皇子抱孩子,都觉得好笑,一个个眼睛不眨地看着六皇子和榛哥儿。

沈秋君更是瞅心地看着六皇子的手,概因六皇子一向不是太喜欢孩子,又道当年也没怎么抱过松哥儿,故对儿子们要一视同仁,就都不抱了。

而今天不过是因为方才面圣时,儿子是由沈秋君递给内侍,然后转给皇上看的,如今在太子这里,倒是不用内侍,如果用奶娘却又不恭,若要沈秋君抱给太子看,却是大大不妥,于是少不得劳动他本人。

沈秋君见六皇子略带笨拙地抱起儿子,眼中便流露出担心来,又恼六皇子平日里对儿子们关爱太少,不然有前面两个儿子的基础,今日也不至于如今毛手气脚,让人心里直发颤,不由眼中带了嗔意。

六皇子抱起儿子,见榛哥儿也不哭闹,不由得意地看了妻子一眼,沈秋君警告地狠瞥了六皇子一眼,便又恢复成恭顺温婉的样子,含笑站在一边。

太子见了大感意外,他实在没想到平日里木头一样的沈秋君也有如此多变的一面,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和会说话一般,直勾人心魂,不过倒也能想得通,如果她没有些独特之处,也不会让六皇子多年来甘心守着她一人,看来当年沈秋君那撩人的姿态绝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这时六皇子已经小心地把儿子抱到太子跟前,笑道:“榛哥儿来见过大伯,昨天你可是出尽了风头,这可多亏了你大伯呢,将来好好孝顺你大伯,说不得还能得个王爷做做呢。”

太子妃已经笑了起来:“了不得了,老六你也太贪心了,榛哥儿才刚满月呢,你就想着帮他讨官来呢。”

沈秋君闻言也在一旁笑了起来,却也不说话,只是眼睛盯着儿子。

太子忙收了心思,看了一眼榛哥儿,昨日匆忙间未细看,如今一看,却发现他长得格外象沈秋君,便笑道:“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必不会亏待了他的。”

六皇子夫妻忙又谢了恩,一时太子妃邀了沈秋君去到后殿哄着孩子玩,六皇子则与太子一处说话。

六皇子说道:“如今大哥继承帝位已是大势所趋,现在既要防着贤王狗急跳墙做困兽斗,也要时时谨言慎行,不可再节外生枝。”

太子得意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三个月后的封禅大典,皇上已经明确告知由我替行,贤王再别做什么美梦了。”

六皇子忙笑道:“如此弟弟就在此恭贺大哥了。只是我还有一句话相劝:越是将要快成功时,就越该谨慎,我听说前几日徐戒因事得罪了大哥,闹得很不愉快,这是怎么回事,要知道他可是先皇极器重的人,特派他来相助大哥的,于公于私,都得给他些面子才是。”

太子面上一红,说道:“不过是下面人孝敬了几个美人,他就在一旁唧唧歪歪地,说什么现在是紧要时刻,小心防备他人安插进细作来,最好将来路不明的女子都撵出去,说得好像我多昏庸似的,连个女人都看不明白。所以我一时气急就把他给赶出东宫去了。”

六皇子不由笑道:“徐戒仗着他是先皇的人,确实是管得多了些,不过现在大事未定,大哥实在不必和他一般见识,只恭敬地供着他。至于那些美人,倒是可以清一些出去,也让世人知道大哥对先人的至孝和从谏如流的胸襟,等大哥成了事,天下美人还不是由着大哥挑选吗。”

太子闻言心中有些不喜,六皇子这样拐弯抹角地,还不是打着和徐戒一样的目的:将东宫的侍妾们驱逐出去。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不知饿汉饥,他六皇子倒是夜夜搂着天下第一等的美人儿,自己不过是略寻个平头正脸的,就跑来当起了诤臣来。

说的好听,将来天下美人由着自己挑拣,如今看皇上身体还健壮着呢,等到自己成了皇上,只怕早就发白齿落,对着美人有心无力了,倒不如现在能享受一时是一时的。

好色是男人的通病,皇上还没说什么呢,他跑出充什么正派人,如果自己能寻到一个如沈秋君一样的绝色有风情的美人,他也会收心的,可惜他时运不济,总寻不到合自己心意的人儿。

六皇子见太子面带不悦,心中不免一叹,便又转了其他的话来说,见时辰不早,便带着妻儿告辞离去。

回去的路上,沈秋君见六皇子闷闷不乐,便问道:“我看你与太子相谈甚欢的样子,怎么现在又是这个模样?”

六皇子叹道:“局势对太子越来越有利,可是人总爱得意忘形,越是最得意时越容易被人打倒,况且贤王也不是个怂的,此时必时时暗中窥视太子的一举一动,好趁他松懈时寻到把柄,将太子一举打倒。最近和太子商议的很多事情总是被人从中作梗,我怀疑是太子身边的人泄露了消息,可恨太子却舍不得他的美人,也不知白白替贤王养了多少细作。”

沈秋君闻言,也不由担忧起来,太子一旦被拿下,贤王便是不二的上位人选了。

六皇子见状,忙笑着宽慰道:“你不必担心,也是我猜疑心太重,其实想想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已经和徐戒商议妥当,如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只我与他二人悄悄商议布置即可,如此一来,太子身边的人想要泄密也不能了。只要太子顺利上位,凭我与徐戒的能力还是可以将一些事情抹平的。”

正文 第二五六章 亲事被拒

虽然六皇子如此说,沈秋君还是忍不住担心,如今她已经完全没了前世先知的优势,想要在以后的路上帮六皇子也是有心无力了。

偏偏太子行事又总是粗枝大叶,六皇子的状态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倒也罢了,就怕出力不讨好,反惹太子不高兴。

沈秋君小声劝道:“你们私做主张,固然是为了太子好,只怕他未必领情,一些事情是还是小心些的好,只要太子不犯什么大错,想来还是不难维持着现在的局面的。”

六皇子见榛哥儿在妻子怀中睡得香熟,便轻轻把沈秋君拥在怀里,笑道:“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傻,凡事有徐戒呢,他可是一心想要完成先皇嘱托辅佐太子呢。唉,要是皇上早日宾天…”

话未说完,吓得沈秋君急忙捂住六皇子的嘴,斥道:“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要人命的话来!”

六皇子轻笑道:“不过说说罢了,有这种想法的人也不是我一个人。”

沈秋君还欲再说话时,榛哥儿却被母亲的动作惊醒,哇哇哭了起来,沈秋君忙轻声哄劝着,榛哥儿抽抽啼啼了一会,这才安静下来。

沈秋君此时得空抬头看了六皇子一眼,却见他正坐在一旁,眉头紧皱成一团,因为他向来不喜孩子吵闹,便也没放在心上,轻拍着儿子入睡。

六皇子见儿子住了哭声,这才又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其实以六皇子的性子,就算是为了压制贤王,也不至于如此殚精竭虑地帮着太子,完全把太子登基之事当成自己的事情来办了。

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六皇子考虑事情也开始往长远里看,这时他骇然发现。他与沈秋君有一个把柄被贤王牢牢捉在手中:沈秋君被道士所言母仪天下的命格。

当年他没将那当回事,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去,他绝对会让死士们想尽方法也要将贤王和那道人一同除去,可惜那时的他太意气用事,只想着有朝一日,他要意气风发地看贤王如何机关算尽一场空,如何跌到尘埃里,所以才只逼那道人改了口保沈秋君无恙,现在才发现真是大错特错。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正是敏感时期。贤王是动不得了,而那空渺虽没什么本事,却来头不小。一时也不好下手,若是贤王以此来挑拨他与太子的关系,以太子的蠢样必会上当,这实在是大大的不妥。

所以他必须盯紧太子身边的一切人事,外面也不能有一丝的放松。这根紧崩的弦,只等太子上位,贤王及其他可能的知情人被他牢牢控制,才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这件事又不能告诉沈秋君,本来就是自己当时虑事不周,告诉了她。除了让她担惊受怕之外,也无益处。

不提六皇子如何担心,却说此时贤王自听了女儿之言。还真就仔细考虑起京城的众贵族子弟来,想来想去,他想到了蒋家。

当年蒋家的当家人蒋和岭老将军和他的关系还是极好的,只是后来因为吴齐两家之争被皇上狠狠贬斥了一顿,以至于和他生疏了。

不过虽说当年受吴齐两家恩怨的牵连。他在皇上跟前丢尽了老脸,却并没有影响皇上对他的宠信。如今蒋和岭虽赋闲在家,但他在军中了影响仍不同凡响,毫不逊色于沈侯,而且他的儿子蒋敬之正担着御林军统领的职位,其长孙蒋蒋建平亦在禁卫军中效力,巧的是蒋建平如今尚未成家,倒兰姐儿倒是天作之合。

贤王先是与谋士们斟酌一番,越发觉得蒋建平是个极好的人选,于是来与妻女商议。

因为女儿到了说人家的年纪,沈丽君对京城贵族青年男子还是很上心的,在心里想了一番,印象中觉得蒋建平长得五大三粗的,没什么突出之处,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如今想到要配自己女儿,心里却实在有些不太乐意。

兰姐儿倒是想得明白,若是能把蒋家招揽过来,倒的的确确是父亲的一大助力,虽然贤王不曾讲过什么话,但兰姐儿心里却知道父亲要想寻求解困之法,逼不得已时,必要非常手段才行。

不过到底是关着她的终身,兰姐儿趁着给齐妃请安进宫的机会,还是悄悄看了一眼蒋建平,一介武夫的长相,其貌不扬,因为出自蒋家倒带了些许的清傲,兰姐儿心里便有些看不上眼,不过她向来是个孝顺的,只对父亲道:“父亲只管看着办就是了。”

贤王倒是心怀愧疚道:“真是委屈你了,将来大事成就时,父亲必会好好补偿你的。”

在一次聚会中,贤王借着酒意,在与蒋和岭攀谈中,大大赞赏了一番蒋建平,直道将来必有出息,这样的佳婿也不知被哪家得了去呢。

蒋和岭经的事情多了,只听贤王几句话就知道贤王打得什么主意,可惜蒋和岭素来与沈侯交好,沈侯这些年为着两个女儿嫁入皇家进退两难的艰辛日子,他可是看到眼中的,自然不肯沈侯的后尘。

也不等贤王说完话,蒋和岭便打断道:“实不相瞒,为了这孩子的亲事,真是愁坏了老臣。当年他出生时,找人相了面,说是他命中带煞,有些妨害妻子,配不得贵门娇女,只可寻个出身贫寒的村俗女子方可,偏这小人眼高眼低,看不上,就这样也不敢给他说亲,还得等三五年才成呢,也不知我还能不能看到他娶妻生子的那一天。”

他的女儿可是堂堂大齐朝的郡主,真正的金枝玉叶,再则也真等不得三年五载,不然真就成了老姑娘了。

这蒋和岭一番话下来,贤王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了,尴尬笑道:“好事多磨,蒋老也不必如此悲观,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蒋和岭忙点头称是,又谢贤王的开导之恩。一回到家里,他便将事情给家人通报了一声,说道:“皇上对我蒋家一向不薄,我蒋家也只忠心于皇上,要想过太平日子,就不要搅进皇家内斗中去,反正平儿向来眼高,如今看了一圈,也没个结果,那就先放放,等兰郡主的亲事定下来再说,咱们可惹不起。”

蒋敬之忙称是,蒋建平则不禁想起旧年曾偶然见过兰郡主一面,当时虽是惊鸿一瞥,却也留下深刻印象,那是一位极美貌极温婉的少女。

不过也仅此而已,蒋建平对于失去这门亲事倒也没见得有多么遗憾,毕竟天下美貌的女子多了去了,以他的出身,将来不愁寻不到绝色的,况且娶个出身太高的,一些事情上难免碍手碍脚的。

沈丽君听说亲事不成,倒是松了口气,虽说都是出身武将之家,父亲与蒋老将军也交好,但她实在看不上蒋家人,觉得他们老的粗野少的傲慢,自己娇嫩嫩的女儿真要入了他家,还不知被磨砺成什么样子呢。

兰姐儿心中却颇为不忿,虽然她看不上蒋建平,可真被蒋家人拒绝了,难免伤了她那颗骄傲的心。

不提她的出身在大齐朝几乎无人可与之相比,只说她的才貌,在京城中也是数的上的,只有她嫌弃别人的份,怎能反被别人看不上眼。

越想越气愤,兰姐儿不服道:“有机会,我倒要会一会这个蒋建平。”

贤王知道女儿被拒面上不好过,忙劝道:“这不是蒋家小子的问题,不过是蒋老头不想搅事才做的推辞罢了,实在是与你无关,你不必生这个气。那小子也确实配不上你,若不是看他家还有些用处,我哪里会上赶子的寻上他们。没有他们,还有别人,总有人慧眼识睛的,将来成就大事,有他们悔青肠子的时候。”

兰姐儿心里这才好过些,终还是有些气不忿,心里却暗打了主意,一定要寻回这个面子来。

时机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那日兰姐儿进宫陪伴齐妃,不知为何竟说到当年沈秋君在宫中舞鞭之事,兰姐儿到底年纪小,便起了好胜之心。

因为当年沈丽君照管不过来,她也曾在沈府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也跟着沈昭宁学了些拳脚马上功夫,此时见人人称赞沈秋君当年的英姿飒爽,心中不服,于是回到府里,让人做了一件戎装,这日进宫时,特意穿戴上给齐妃看。

兰姐儿的长相更象沈夫人一些,此时一身火红戎衣,越发的青春逼人,艳丽双无。

齐妃见了也是喜欢,一发寻了处宽敞地,让兰姐儿骑马射箭,顿时赢来阵阵喝彩,大家一致交口称赞道:“这才是大齐真正的贵女呢,如今满京城都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柔弱女子,被郡主这么一比,真没法看了。”

兰姐儿被众人这么一捧,索性骑了马往外跑去,众人只叫道小心,倒也不担心她违了宫规,只为兰姐儿是皇上的第一个嫡孙女,若说受宠的程度并不亚于任何一个皇孙,且如今皇上年纪大了越发的重亲情,对兰姐儿更是疼宠有加,说不得皇上见了她现在的样子,心里更喜欢呢。

正文 第二五七章 又出状况

兰姐儿知道皇上此时正在御书房,便骑着马往那处而去,宫女内侍担心兰姐儿有闪失,一路小跑紧紧跟在后面,倒引得其他宫人及侍卫们竞相观看,这其中便有蒋建平。

兰姐儿虽骑术高超,却也不敢真在宫里肆意妄为,所以一直小心控制着速度,倒能享受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优越感,因为之前已经认识了蒋建平,兰姐儿经过时便一眼看到,立时勒马停住。

蒋建平见兰姐儿停在自己身旁,忙低头恭立请兰姐儿前行。

兰姐儿便笑问道:“你在宫中任何职位?叫什么名字?”

蒋建平已经猜到,兰姐儿多半是为了祖父推拒亲事的事情才故意拦挡在这里,他本想忍一时之气,让她顺了意,这事也就翻过去了,却没想到兰姐儿说话声如莺啼,清音娇柔,低回婉转,却又带了一丝矜贵,听着不由的心摇神动,意酣魂醉,于是便忍不住抬头看去,在这一看之下,更是让蒋建平呆傻了起来。

只见兰姐儿正含了一丝微笑端坐在马上,一身的红衣胜火,白马红衣在日光下的照映下,更显得她肌肤胜雪,艳丽双无,让人不敢直视。

蒋建平只觉得心怦怦直跳,平日里的清高傲气早消失的无影无踪,想要回答兰姐儿的问话,却又口干舌燥,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兰姐儿见此不由轻笑,斜睨着蒋建平讥笑道:“原来你就是蒋家的大公子啊,我道是谁,不过是个前怕狼后怕虎时时权衡利弊的作不得自己主意的缩头乌龟。”

说罢,见后面的宫人已经快要赶过来,兰姐儿便高高抬起头来,策马而去。只留下一骑红尘并洒落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人已远远地去了。

一时兰姐儿到了御书房外,皇上早得了消息,此时正走出来,看到孙女干脆利落地自马下跳下来,忙道:“小心些,别摔着了。”

兰姐儿已经上前拜见皇上,笑道:“祖父也太小看孙女了,这马温顺的很,要伤不到我。”

皇上见兰姐儿胆识不凡。心里很是赏识,话语里更是流露出满满的赞赏来,直赞有沈家之风。

旁边的人自然很识趣地恭维道:不愧是皇上嫡亲孙女。当年皇上马上征战天下,这郡主得其言传身教,自然身手也不弱。

皇上越发的高兴,对兰姐儿好一顿奖赏,兰姐儿忙高兴地谢了恩。又骑马原路返回齐妃的寝宫。

此时蒋建平已经回过神来,为自己对兰姐儿面前的呆傻而后悔不已,又觉得兰姐儿误会了自己,便有心要解释一下,看到兰姐儿返回,忙要迎上去。

兰姐儿既已看到蒋建平面对自己时的痴傻表情。心里自觉已经出了气,此时见他一脸的迫不及待,更是猜到他的想法。不过让一个憋曲的好方法就是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再者她本就看不上蒋建平,更是没心情兜揽他,于是甩出一鞭,催马前行。眼波流转时,果然看到蒋建平眼中的失望。兰姐儿心中更加痛快。

齐妃见孙女得了皇上的奖赏回来,心里也为她自豪,想到兰姐儿如此得皇上欢心,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如果兰姐儿生作男儿身,还不知会为贤王府带了多少荣耀呢,桂哥儿虽然天资聪颖,只是到底年纪小身子骨弱了些。

兰姐儿见到祖母神情,心里猜着祖母必又担心弟弟的身子,因担心她又迁怒到母亲身上,忙忙小心地承欢在齐妃身边,终于将齐妃重新逗开了颜,兰姐儿这才起身换下衣服告辞出宫。

兰姐儿一行人刚行至宫门前,恰好蒋建平也带人巡视于此,见到兰姐儿的车驾忙上前行礼,兰姐儿只轻轻嗯了一声,便抬手让人继续前行。

蒋建平顿觉老大没趣,可看到兰姐儿换回华服,气质又似变了一个,先前一衣红衣娇艳如玫瑰,现在则高贵如牡丹,再想到她身姿玲珑有致,虽然兰姐儿出了宫门,离开了他的视线,但心里却越发的放不下来。

此时蒋建平倒是有些后悔当日顺从了祖父的决定,平白将如此一个卓尔不群的女子放走,今后怕再也寻不到了第二个了。

可是祖父做统帅惯了的,向来说一不二,话已出口,绝不收回。而他出于孝道,也不能又不能与祖父对着干,蒋建平不由得苦恼万分。

蒋建平回到家里,不敢去祖父面前,便先在父亲跟前略透了一点意思出来,蒋敬之正色道:“这门亲事你祖父已经推了,以后不要再提,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那兰郡主虽好,却不是良配,你先暂耐下性子来,等她一订下亲事来,我便让你母亲帮你寻一个才貌俱佳的贤淑妻子来。”

蒋建平嘟囔道:“祖父老了,办起事来越来越小胆,再不是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军主帅了,难不成贤王还敢造反?”

蒋敬之喝道:“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吗?还不住口!知人知面不知心,贤王是什么心思,我蒋家管不着,但为了这一家子未雨绸缪有何不可?他的门第太高,我们配不上,我可不想你娶个让全家都跪拜的媳妇。”

蒋建平只好住了口,心里却总也放不下,每每夜阑人静之时,脑中便不由闪现出兰姐儿高傲矜持的芙蓉脸面,耳边亦时时响起她那清脆婉转的笑声,反而越发的割舍不下。

再说皇上想着京中贵女们大多困于闺房之中,一个个都变得娇弱文静,倒是自家的孙女还保有以前的贵女活泼大气的一面,心里免不了得意万分,偶然与当年生死与共的兄弟们说起话来,便忍不住夸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