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说道:“你不要听你母亲的,这门亲事断断做不成的。”

兰姐儿问道:“为何做不成?”

贤王叹道:“这本就是皇上疑心于我,故意试探的,如果真应下这门亲事,只怕在皇上面前也就失了宠信,朝中众臣也会对我侧目了。”

兰姐儿却笑道:“依着女儿这门亲事还是应下的好。”

贤王心头一惊,忙问道:“难道你真喜欢那个有头无脑的小子?”

兰姐儿正色道:“父亲怎能如此说女儿?女儿虽说自小金尊玉贵地养成,可也是认真读了圣贤书的,岂会有这种没廉耻的心思。”

贤王释然笑道:“既然如此,明知结下这门亲事并无好处,你为何还要同意?”

兰姐儿笑道:“只看昨日事,便知皇上已经不再怪罪太子,反而疑心父亲在其中使了手段,可偏又不挑明了说,使得父亲连自辩的机会都没有,所以皇上的这个疑心一时半会是不能消了的。就算父亲坚拒蒋家亲事,皇上也只当父亲做贼心虚了,毕竟纸里包不住火,当日父亲亲口向蒋老提亲之事,未必没有传到皇上耳中去,您这样做,反而更证实了皇上的猜测。既然如此为何不趁势答应下来,既与前事呼应,又能得到一份助力,等将来去了皇上的疑心,岂不是于我们大大有利?”

贤王听了,也觉得女儿说的有理,只是他向来小心惯了,想了半日仍是有些犹疑。

这时兰姐儿却又欠身行礼道:“女儿还有一句话想说,只是对父亲有些不敬,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正文 第二六一章 珠联璧合

贤王见女儿如此郑重其事,忙笑道:“你我父女之间,还有何话不能讲,只管说来。”

兰姐儿便正容说道:“如此就恕女儿不敬了。女儿认为父亲做事总是瞻前顾后,太过小心谨慎了,又总是一味地想要求个好名声,如此虽有些好处,却未免裹手裹脚,反而总是错失良机,以至于往往功败垂成。”

贤王被女儿如此数落,老脸一红,就有些挂不住了。

兰姐儿见到只作不知,仍继续说道:“就拿当年的防箭衣一事来说,如果不是父亲顾虑太多,在一得了制作方法后,就呈给皇上,那个功劳也不会白白落到安乐王手中,那么得了荣耀和军心的人便是父亲,可是父亲却在关键时刻犹豫不决,计较太多,白白浪费了好几年的时光,便宜了安乐王。”

“还有名声,父亲总是想以仁德服人,却不知这世人都有个贱性,你越是对他好了,他反而认为是理所当然,父亲别不服这句话,只因为父亲太注意名声,底下人仗着父亲的仁德之名,免不了阳奉阴违弄虚作假,因为被发现后的代价太小了,可看安乐王,他的名声有多臭自不必说,可他说一句话,谁敢怠慢?父亲是得了好名声,却没有落到什么好处,安乐王虽没什么名声,却着实讨到了便宜。如今看来,倒还是得了实惠才是最明智的,世人从来只看他人眼前光鲜的一面,至于从前的种种不好,自会为尊者讳的。”

贤王颇有些吃惊地看着女儿,他实在没想到女儿看问题竟比他要明白透彻,只可惜是个女子,若是儿子,自己也能有个臂膀。

兰姐儿又道:“所以女儿认为这门亲事不能再犹豫了。皇上虽起了疑心,但太子也实在是个不堪的,时日久了,谁也不知皇上会做何选择,现在先将各方权势收到手中才是正经。”

贤王闻言终是下了决心,想到那蒋建平实在配不上女儿,不由叹道:“如此只有委屈你了,将来为父必会补偿于你的。”

兰姐儿微笑道:“父亲这话也太见外了,女儿岂有不帮父亲的道理,况且这郡主如何能比上得公主呢。利益得失。女儿看得很清楚,父亲不必为女儿抱屈,只要父亲能成就大业。女儿的一切付出也就值了。”

贤王欣慰地拍拍女儿肩头,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只要为父能做上那个位子,你将是大齐朝最为尊贵的公主。”

贤王父女决意答应下与蒋家的亲事,而此时蒋家却因蒋建平的自作主张。一大早整个蒋家的气氛都处在紧张之中。

蒋和岭吃过早饭,当着全家人的面命令道:“把那个小畜牲提出来,今日我必要好好严惩一番,竟敢忤逆长辈,擅作主张,这个家还有规矩在吗?”

原来昨日一回到府中。蒋和岭因心情不好酒喝的多了些,一时没精力惩治孙子,便命他去家祠祖宗牌位前先跪上一夜反省。

蒋建平却认为祖父小题大做。自己不过是爱慕一个女子罢了,非要扯到朝堂上面去,男子汉大丈夫如果连自己心悦的人都争取不到,以后还谈什么建功立业?

所以蒋建平在祠堂中胡乱跪了一夜,今晨样子虽有些狼狈。却仍是满脸的不服气,见祖父要用家法伺候。便免不了极力为自己争辩一番。

蒋和岭不由冷笑道:“爱慕兰郡主?你了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吗,她值得你拿一家老小的前程性命去求娶吗?不过是见过一面,就被她的美貌给迷昏了头,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丢尽了我蒋家的脸,天下绝色的淑女多的是,不只她一个。”

蒋建平傲然道:“祖父也太小看了孙儿了,更小看了兰郡主,孙儿看重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品德。她可不是京城中那些所谓大家闺秀的庸脂俗粉。我还没见过一个如她那般高傲清贵的人,这京城中哪家女子一旦得知孙儿是蒋家长孙,便惯会拿张作乔,心里想极力讨好,却又遮遮拦拦,欲迎还拒,唯有兰郡主自始至终都对孙儿不假辞色,哪怕贤王急于拉拢蒋家,这可见她的品德高端。而且她行事爽利,不同流俗…”

蒋建平话音未落,就被祖父一脚揣倒在地上。

蒋和岭怒极反笑:“我真没想到,我蒋家还有你这等贱得可怜可笑的子孙。别人对你好你受不了,非得天天给你冷脸子瞧,这心里才舒服不是。好,我成全你,来人,取棍子来,我今天就让你好好享受一番。”

蒋和岭虽然年纪大了,可这手上的力气却没有减弱,蒋家众人见老爷子发了怒,要亲自动手,不由得暗暗为蒋建平担心,偏蒋建平是铁了心地不认错,弄得众人也不敢求情。

儿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蒋夫人心中更是担心的不得了。

昨夜儿子被关起来,蒋夫人便从丈夫口中得知了一切,也为儿子办得糊涂事叹息,不过她心里更是惋惜女儿失去做皇长孙正妃一事。

当年太祖的把戏,虽骗过一些人,如今随着大齐朝的建立及发展,大多功臣之家对那个皇后之言也都付之一笑,不再放在心上,可心里未必没有一丝寄翼。

按目前情况来说,太子继承皇位是一定的了,那么皇长孙便是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自己女儿岂不就是未来的皇后了,倒是合了当年的术士之言,家里出个郡马哪里比得上出个皇帝外甥风光实惠?

可如今儿子这么一提亲,女儿的亲事自然就黄了,皇帝家可不会如那娶不起亲的人一般出个换亲的事,虽然丈夫说那不过是皇上的托词罢了,但皇上向来是金口玉言的,蒋夫人觉得或许皇上真在心里作了这个打算也未可知。

蒋夫人认为自家女儿头上的皇后之位是硬生生被兰郡主这个狐媚子给扯了下来的,又是替女儿不平,又是恨兰郡主入骨,自然也免不了生儿子一顿气,恨不得好好教训儿子一顿。

可如今看公爹真动了怒,又怕打儿子打出个好歹来,顿时急怕得脸儿发白,又不敢上前阻拦公爹,只好拿眼睛死命地瞪着丈夫。

蒋敬之只得走向前劝说父亲道:“建平是该好好教训一顿,只是现在不行。如今皇上贤王和外面的人都看着呢,父亲这一顿打下来,实在是不妥,况且亲事也未必能成,何苦平白得罪了贤王。不如等这事儿风头过去,再好好惩治于他。”

蒋和岭高举的棍子,便无力地落在地上,长叹一口气,说道:“罢,罢,先暂且让他闭门思过吧,但愿老天保佑贤王能拒了这门亲事。”

蒋建平却不怕死地说道:“祖父不就是怕卷入皇位之争吗?其实以孙儿之见,倒不如就支持贤王,太子无能,又与我家有嫌隙,贤王贤德,只要有我蒋家的支持,贤王上位,亦不是不可能的,况且娶了郡主,将来的好处大的很。”

蒋敬之伸手就给了儿子一巴掌,骂道:“这等话你也敢说?你是要害全家死无葬身之地吗?等风头一过,不用你祖父动手,我就先打废了你。”

蒋和岭却反而平静下来,摆手道:“罢了,他到底年轻,也怨不得他,你不用和他置气,让他回去好好反思一下吧。”

几日后皇家就传出喜信来:皇上的嫡长女兰郡主与蒋老帅的孙儿蒋建平订下鸳盟。

蒋老帅为皇上如此看重而感激涕零,因为孙儿得了这门好姻缘,他特意上折,请求回老家祭祖,以告知列祖列宗。

而蒋敬之担心老父身体,况也是多年未回乡,便请求皇上准他陪同父亲一同回乡,以尽孝道,同时因为皇城防卫重之又重,他这一走少则三两个月,多则半年,故不得不暂卸去身上职责,请皇上另行安排他人。

皇上倒着实劝说了一番,可蒋和岭恳切道:“如此皇恩浩荡之事,老蒋家还从未有过,也该去告慰一下列宗列祖。”

如此一来,皇上也不能阻拦着他父子的孝心了,只能准了,又特赏赐了大量的财物以示恩宠,但众人却不太看好蒋家了,他们倒是退了个干净,远离纷争,保住了爵位富贵,却也退出了权力圈了。

贤王还没高兴几天,得知此事后,直气得骂蒋和岭道:“这个老匹夫!”

沈丽君也暗自叹息良久,唯有兰姐儿心底虽有些失望,但仍劝慰父母道:“虎死余威在,蒋家门下将领众多,现在看似是退了,其实实在仍在,只要有女儿在,蒋家仍是得力的,况且大内还有位蒋建平呢。”

事已至此,贤王也唯有以女儿之言来宽慰自己了,谁知这时皇上又督促太子前去封禅,这样一来,他的这段时间的心血,真是白费了,此时又查出蒋建平求亲之事,乃是六皇子暗地里让人挑唆所致,愈发把个六皇子恨上了:“你既然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咱们走着瞧,不让你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我誓不罢休。”

正文 第二六二章 事情转变

贤王发了一阵狠,又在心中思索半日,不由冷笑道:“你们兄弟倒是哥俩好,可惜这种日子再不会有了,也该是你们自相残杀的时候了,我就坐山观虎斗,等时机成熟,就算没有蒋家相助,我一样能做成大事。”

不提贤王如何部署筹划,只说此时安乐王府因为太子危机已过,倒是暂时都轻松了下来。

太子一事也就罢了,沈秋君想到原本风光无限的蒋家因为蒋建平,落得那等状况,不由深感养儿教儿的重要性,便对六皇子说道:“以后还真得好好管教好儿孙们,就算是平庸之辈,也得做个正派人,恪守孝道师道及君臣纲常。”

六皇子看着正在沈秋君怀中拱来拱去的榛哥儿,点头道:“是该好好教导一番,不然蒋建平那样丢人现眼的子孙,也不用别人动手,我就先废了他。”

沈秋君想了一下,说道:“我看咱们就拟份家规出来,也好让后世子孙们自小就有能遵循的,棍棒底下出孝子,不听话就好好教训一番。”

六皇子便一把将榛哥儿从沈秋君怀中夺了出来,也不顾榛哥儿哭闹,笑道:“这主意极好,只是这事太繁琐了,我是不耐烦做的,况且这段时间也真够闹心的,我得好好养养精神,不如你先拟出一份来吧。”

也不等沈秋君再说话,六皇子抱起儿子就走出去了,嘴内还斥道:“小小年纪,就知道腻在女人怀中,这以后还不得长成个色胚,于国于家都是个祸害。”

榛哥儿不过才三四个月大,哪里听得懂,猛然离开母亲的怀抱,不由大哭起来。沈秋君心疼不已,只得叫了奶娘跟过去,一边扬声道:“他才多大,你也太心急了些吧。”

六皇子含含糊糊地应道:“我的儿子自然都是聪明不凡的,现在教育也不算太早。”

沈秋君总是觉得耳边隐隐约约有儿子的哭闹声,本来还想着如何制定章程去教导儿孙的,现在哪里还有情绪,只不过因为这是自己提出来的,少不得有个交代,苦思了一会。匆匆写了几句,就出来寻到六皇子,把家规往六皇子怀中一塞。便急忙夺过儿子,只见榛哥儿哭得哽噎,脸上都憋红了,好一阵心疼,急忙小声安抚。

六皇子还在一旁说道:“你也太小心了。太医都说了,孩子多哭哭,对身体好。”

沈秋君也不理他,只轻声哄劝着儿子。

六皇子等沈秋君哄睡了儿子,这才又笑道:“说要写份家规的是你,这半天过去。你就写了这么一条来敷衍人啊。”

沈秋君气六皇子弄哭了儿子,也不知哄劝,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便没好气地说道:“这家规自然是要慢慢周全地拟出的,哪能一拍脑袋就有的,我这也算是抛砖引玉了,你到底是一家之主,其他的自然也该由你来拟定的。”

六皇子便道:“你这是打定主意让我做这个恶人了。‘凡我一脉的子孙,皆要谨慎持家。不许贪财好色,不许纳妾,年过四十无子才能纳妾’,子孙们岂不是要咒骂死了我。况且咱们的子孙将来受封爵位的必不少,按着我朝典法,他们可是能纳几个正式的妾的。”

沈秋君瞥了六皇子一眼,冷笑道:“典法只是说可以纳,又不是说必须得纳妾。照你说,你身为郡王倒是可以纳四个侧妃呢,难道你也学太子贤王非得把这几个名分都填满了?”

六皇子嘻嘻笑着打恭,说道:“教育儿子,你都甩脸子给我,我不要命了,还敢想纳妾的事。”

沈秋君见他这样,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也笑了起来,拿过家规来,又补了几句,六皇子更是在一旁大呼小叫:“‘教者,效也,上为之,下效之,若有为老不尊有子而纳妾者,子孙可逐之’,你这家规到底是针对儿孙的,还是针对我的?”

沈秋君笑而不答,去旁边院里看松哥儿兄弟读书去了,只留六皇子对着家规抓耳挠腮。

沈秋君看着向来聪明如诸葛一般的丈夫也有难作一团的时候,又因是无伤大雅之事,便非要六皇子拟出家规来,以为取乐。

六皇子不耐烦做这等事,夫妻二人逗乐几天,等沈秋君没了兴致后,六皇子便去寻已经成为礼部尚书的王青,托他帮着拟一份出来。

王青本就是有些迂腐书生气息,得了这份请托,一边大赞六皇子治家有道,一边扬扬洒洒地挥就出一大篇幅的家规家训来。

六皇子看了,不由皱起眉头,这条条框框的,子孙后代真要遵守下来,岂不是个个都成了呆子了,他自认是个聪明绝顶的,这子孙成了傻子,他死后在地府也没脸啊。

于是六皇子大笔一挥大幅地删减,沈秋君请教了沈侯夫妻,添下几条,终是拟了一份出来。

皇上最近也是嫌得慌,不知怎地听说了此事,觉得十分有趣,便叫来六皇子,细看那份家规。

其实也就是很寻常的几条教导子孙的规训,难为他夫妻二人鼓捣了那么长时间,不过倒是有一条规训格外的醒目。

皇上指着家规说道:“子孙昌茂才是真正的孝道,这纳妾也是为了香火传承,这条实在不妥。定是安乐王妃的主意吧。”

六皇子陪笑道:“色是刮骨钢刀,为了家族长久的昌盛,还是少沾为好。再则说了,不过是做长辈的一点规训之意,将来子孙都大了,谁还听我们聒噪,等到我们西去后,他们上天入地,谁还能管得住,有这么一条,也不过是警醒之意。”

皇上听了六皇子一言,不由想到自己膝下这几个儿子,倒也能理解六皇子的苦心,便不再多言。

不过这事倒是因此而传了出来,有笑六皇子唯妻命从之夫纲不振的,也有赞叹六皇子治家严谨,有书香官宦之家的清贵之气,更有人听说六皇子的家规是王青捉刀代笔的,也都赶着请王青帮着制定家规家训。

李瑶琴听说后也心动了,便兴致勃勃地与林景周商议家规一事,这也是有她的小心思的,无论夫妻如何恩爱,最终总会变成亲情,归于平淡,等到她人老色衰时,若有个鲜活靓丽的姑娘出现,感情出现危机的几率也必大大增加,所以不如趁二人情浓之时,也如沈秋君一般提出无子才能的纳妾的规训来。

林景周却不解风情,斥道:“六皇子行事一向乖张孤僻,如何能学他?再则他出宫建府也算自立门户了,而我们上面有父母,族中有长老,这家规也早就有了,何须我们多此一举。”

李瑶琴闹了个没趣,虽有些气馁,却仍道:“我们私底下悄悄定下来,只约束自己的儿女就是了,族中爱怎样就怎样,信管他们呢。”

林景周摇头道:“这样不妥,既然是家规,就该正大光明的,哪里有偷偷摸摸之说?将来我是要接替族长一职的,哪能一族有两个族规?那所谓不纳妾的家规,也实在不宜在族中推行,如今族中有年纪的哪个没有个把妾,这规矩一定下来,你要他们老脸往哪里搁?我虽答应你不再纳妾的,可真明文写就,岂不是要逼死跨院里的那两个,她们好歹跟了我一场,如今也是可怜,总不能连条活路都不给她们留吧,况且对子孙们也不公平,这事不必再提。”

李瑶琴见丈夫说得也有些道理,只是为何其他穿越女总能撺掇着夫君订下不纳妾的家规,偏到了她这里,就有这样那样不可为的理由,不得不说,她的运气是差到了极点,林景周实在是太现实了,比起六皇子的痴情来,真差的不是一点半星。

就在大家闹腾着家规一事时,太子终于带着众臣封禅归来。

许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也可能是太子在天地山川中悟了些什么,总之,等他回来后,众人明显觉得太子似乎长进了很多,为人行事都有了些为人君的尊贵与稳重,而且也不在姬妾间厮混,对太子妃也比从前格外的尊敬有加。

皇上及群臣们见了太子的改变,都暗道:以前到底年轻,所以行事浮躁些,如今也该是时候正经起来了,从此改好了,也是大齐之福百姓之幸啊。

六皇子倒没太注意这些,不过他也明显感觉到太子对他比从前更为亲密了,太子妃也与沈秋君越走越近,这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他本就是个疑心重的人,于是立刻命人彻查太子封禅经过,却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六皇子思来想去,只当是自己多疑了,或许是太子封禅过程中真正享受到帝王的尊贵,所以格外感激自己为他所做出的一切吧。

这时,却自东边传来一个消息,立时吸引住众人的目光,六皇子也就暂时将心思放下,转而关心起眼前的新事件来:六皇子同母异父的兄长陈安政打败了大齐扶持的东临国,自己做了东临国的国主,而大齐的容妃昔日的陈王后则成了东临国皇太后。

正文 第二六三章 安政称臣

他国发生国主交替的事情,大齐朝的小老百姓是不会过多去关心的,凡事有朝廷操心呢。不过此时,听说那位颇有传奇色彩的容妃娘娘竟做了东临国皇太后,于是关于容妃“当生天子”的预言再次被人提起。

一时街头巷尾茶馆酒楼,无不在议论此事,就连那向来规矩甚严的大户人家,也有不少的丫头婆子们在那里磕牙闲聊。

有人笑田家散尽家财,最终容妃也不过才在东临国那弹丸之地做个皇太后,真真是雷声大雨点小,看来这术士之言不可信啊,真是难为田家太爷的一番苦心,就算是做个东临国的皇太后,说不定还是瞎猫碰上个死耗子呢。

不过也有人却觉得那术士之言,倒也几分真,虽说只在东临国,倒也算是应验了的,甚至进而想到,容妃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做了东临国国主,小儿子在大齐是不是亦前途不可限量呢?

沈秋君听说后,也极为震惊,不由暗道:“实在没想到她母子二人竟还有此等造化。”

不过沈秋君此时最为担心的是,陈安政与容妃如此风光,皇上是否会与六皇子算旧账呢,再加上容妃之事有些敏感,安乐王府此时少不得关紧门户,夹着尾巴做人。

沈秋君本来是不担心这些的,因为当年她与六皇子本就打着祸水东引的主意,这也是得了皇上首肯的,这才会有后面的借刀杀人。

而且大齐也嫌弃原东临国国主是个墙头草,哪里有利往哪倒,所以这些年看到陈安政与东临国为敌,也乐得坐山观虎斗,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可不是没想到陈安政还真成了气候,只凭着手中的那点兵力。硬是战胜了东临国,现在更是成了东临国的新国主,沈秋君怕贤王等人又要借着这件事,揪着六皇子不放了。

六皇子便劝道:“怕什么,大不了我被派去对抗东临国,不过我想他们现在是不敢让我重撑了兵权的,顶多也就是被皇上冷落一段时间。我们难道还指望得圣宠吗?再说事情也不一定就是传说的那样,我还真没看出陈安政也有那个造化。”

六皇子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朝堂如今已经接到东边的确切消息:当年原东临国国主背信弃义,杀害陈王投了大齐,这让陈安政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倒把与大齐的仇恨放在一边,卧薪尝胆,只一心对付东临国。经过十年的努力。陈安政终于力挫东临国,并活捉了原东临国国主,亲手为父报仇,同时也一举震慑了东临国其他的势力,顺利做了新国主。倒也算是应了容妃的命格。

不过贤王等人此时倒不敢提六皇子当年故意放走容妃母子之事,不然万一皇上一恼怒,又命六皇子出征东临国。

在这个关键时刻,虽说六皇子离京会极大的削弱太子的势力,却会助长六皇子的势力,总是养虎为患。还是将他关在京城瓮中捉鳖的好。

就在这时,东临国原国主之子上表请求大齐帮着主持公道,推翻陈安政。正本清源。

大齐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国风范,自然同意了,然后一番调兵遣将,两个月后,便陈师于两国边界处。

陈安政再不是当年那个有勇无谋的莽撞汉子。经过这些年了磨砺,他也学得乖觉了。知道自己此时地位不稳,若与大齐硬碰硬,少不了腹背受敌,于是放下身段,遣使节表示:愿意遵循原国主与大齐的盟约,向大齐称臣,每年仍照常朝贡。

于是大齐在笑纳了东临国几座城池后,将原东临国国主之子交给陈安政,然后带着东临国的朝贡,搬师还朝。

六皇子夫妻见事情如此了解,倒是齐齐松了口气。

朝中众人见皇上在这次事件中并没有难为六皇子,也都闭口不提,唯有太子面色阴沉地坐在东宫,想起半年前的事情,不由暗道:“这个空渺道人倒是真有几分神通,这些事情皆被他料到。老六真是好福气,先有‘天子之母’的庇护,后来‘母仪天下’的相助,只是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如今‘天子之母’的福分已被陈安政分走,那‘母仪天下’的也该远离了才是,我才是真命天子,也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再说沈秋君这日照例进宫给齐妃请安,现在二人已经是两看相厌,不过了外头的声名好看,只好每次都强忍着作一番戏。

今日又是草草了事后,沈秋君正欲出宫,却不想竟遇到了太子妃。

太子妃又再次热情地邀请沈秋君去东宫一坐。

沈秋君实在厌恶太子的品性,所以如果没有六皇子相陪,她轻易是不去东宫的。之前太子妃也曾几次三番地邀请她去东宫玩耍,沈秋君均以榛哥儿年幼多有不便为由婉拒。

偏这次她不曾带儿子进宫来,而且此时榛哥儿已经一岁有余,离开母亲一会亦无妨,倒一时让沈秋君不好寻借口,后来又无意听说太子尚在前殿伺候皇上,沈秋君犹豫片刻,便同意去东宫玩耍一会,只当还太子妃的情分。

太子妃听说后,十分高兴,与沈秋君携手同行,笑道:“我日日被困在这宫中,实在是羡慕你们逍遥快活地住在府外,每日里便想寻个妯娌说说话,可一个个都推府中事多,好不让人郁闷。”

沈秋君陪笑道:“这也是大嫂的福气,别人想要还不能呢。”

太子妃也笑道:“倒是我造次了,只因为有你陪着说说话,竟是高兴得忘了形。这话若是被无心人听去,该笑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只怕又是一场风波。天天如今小心谨慎,人都要平白老上几岁。”

沈秋君只得恭维道:“大嫂过谦了,这天下有几人能比得上大嫂的姿容不凡来,我看大嫂这几年竟似没变样呢。”

太子妃听了大笑,说道:“这话别人说也就罢了,你说可就有些假了。倒是你虽为三个儿子的母亲却风采不减当年,真是让人羡慕。我如今上了年纪,也不敢奢求什么,只希望借助些脂粉遮挡一下年纪了。我倒是听说,你是个制香粉胭脂的行家,还望今日不吝赐教。”

沈秋君忙笑道:“当不起大嫂如此,我也只懂些皮毛罢了,若是大嫂喜欢这些,我下次让人写出方子来着,到时大嫂就可以让人照着方子做就是了。”

这时二人已经来到东宫,东宫果然没见太子及皇孙们的踪迹,沈秋君稍松了口气。

二人在一处厢房坐好,沏上了茶,太子妃这才笑道:“我看今日就是个好机会,何必要等到下次。你只管将你知道的说来听听,我这就让人准备东西,咱们自己也动手制作一番,成与不成,只当个乐子罢了,正好趁着那些小子们不在,咱们也好好玩乐玩乐。”

沈秋君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太子妃也有如此活泼的一面,只得答应了,将制作脂粉要用到的物什说了一遍。

太子妃忙让宫女们去准备,一时说到采摘花儿须注意的事项,太子妃笑道:“这倒是件好玩的事情,我要亲自看着她们去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先将法子写下来,回来我可要亲自照着做的。”

一时宫女摆好文房四宝,太子妃又嘱咐了沈秋君几句,这才带着几位宫女往小花园采花去了。

沈秋君只得留在房中,心却莫名有些慌乱,只觉得今日之事透着些蹊跷,总觉得太子妃有些刻意,神情也不太对劲,可自己与她一路欢声笑语地走来,也不像有什么阴谋。

沈秋君越想越心烦意乱,脑中一片混乱,一个字也写不出,她干脆站起身来,走到一旁,静静品茗,以便让心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沈秋君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只当是太子妃回来了,忙笑着起身相迎,眼中看到空白的纸张,心里已在打点要作何解释。

谁知门帘挑开,却是太子缓步走来,沈秋君不由微愣,却又马上回过神来,矮身见礼道:“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有事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太子眼睛定定看着沈秋君,此时的沈秋君不同于刚出月子那会儿,脸颊虽没有那时的丰润,却又凭添了一丝楚楚可怜之态。

太子不由又回味起方才进屋时的感受来,那时沈秋君就这么俏生生地笑脸相迎,仿佛一位美貌贤惠的妻子正满怀喜悦与期待,等着深爱的丈夫回来一般。

太子想到此,顿时痴了:自己既然是天命天子,她有母仪天下的命格,可不就是命定的夫妻吗,怪不得每每看到她,总感觉不一样,况且又是这样一个丽人儿,倒真当得起母仪天下。

沈秋君迟迟不见太子出声,心中狐疑,抬头看去,便发现太子眼神不对,不由心中大骇,也不等太子叫起身,便站直身子,笑道:“听着外面似是太子妃说话呢,容我前去迎接一下。”

正文 第二六四章 虚清道长

哪知还没等到沈秋君走到门前,太子已经一个箭步挡在那里,笑道:“她还在小花园里摘花呢,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定是你听错了,瞧,外面哪有什么动静。”

太子说罢,又拿眼看着几个侍女,摆了摆手,说道:“都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

那几个宫女忙欠身退了出去。

沈秋君羞怒交加,本欲趁机也往外走去,却又被太子阻住,不由得心中恼怒非常,两眼圆睁怒视着他,手已经悄悄摸得腰间的匕首。

太子见状,却倒笑了起来,他就知道沈秋君之时必是隐了真性情的,此时看她粉面通红,一脸警惕的模样,一双明亮得似会说话的妙目凌厉地看着自己,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平白多了几分神秘与高贵,更引人不由地去关注,于是太子也不说话,只静静笑着欣赏难得一见的美人发怒。

沈秋君见太子此时态度和缓,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忙说道:“太子妃摘花是为了做脂粉,少不得我要跟去看看,免得采摘不当,白白浪费了。”

太子并不让身,仍旧笑着说道:“东宫不差那几朵花,我这里有几句话要与你说,咱们不如坐下慢慢说话,也好等她过来。”

沈秋君忙正色说道:“这样恐怕不妥。况且殿下能有什么话对我说呢?若是家常事,您处理国事繁忙,那些小事,只须让太子妃与我说便是了,如果是家国之事,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懂,殿下还是和我家王爷说吧,免得因为我不懂,传错了话。”

太子盯着沈秋君看了一眼,轻笑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谨慎。说起来。若不是当年的一时之差,你我早就做了夫妻了,将来总少不了你一个贵妃之位的,可惜遭小人暗算,少不得让你屈居郡王妃之位了。”

沈秋君见太子说话越来越放肆,不由后退一步。正容说道:“我在此多谢太子抬爱,只是这姻缘是月老做主,哪里是人力所为,人不能胜天,况且我自知自己福小命薄。当不起贵妃之尊,反会损了自家的福寿。再者如今时过境迁,都是这把年纪的人了。提这些陈年旧年,也实在无趣的很。殿下若真有话对我说,还请快言,不然被人看到,我固然万死不能辞其咎,只怕皇上也会对殿下有微词,将来获益的只能是贤王爷,还望殿下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为好。”

沈秋君认为自己这番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无奈太子不为所动,仍是一脸缅怀地说道:“孤心悦你久矣,当年也曾想去永宁侯府求娶的。可恨竟被老六从中算计,即便如此,我仍是不能忘怀于你…”

话未说话。沈秋君急忙打断道:“殿下慎言,须知隔墙有耳。这东宫中未必没有他人的耳目,这番话若是传了出去,您这是要取了我的性命啊。太子的情意,我无以为报,只能日日烧香拜佛,乞求上天庇护您一生平安顺遂。况且,我现在生活的极好,殿下也该放心了。”

太子却摇头叹道:“是啊,你表面看着是过得不错,可惜内里如何却无人得知了。我当年想着你跟着我,也只能做个侧妃,要屈居她人之下,我实不忍心。正犹豫间,那该死的老六,一番花言巧语,竟让我以为你跟着他能得到幸福,这才不得不放手。可哪里知道老六竟是心怀鬼胎,不过是想着利用你罢了,哪里真如他外面表现的那般。可恨我也是近日才发现了这个真相,实在是后悔莫及,一时的偏差,竟是害了你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