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必现在就说,等想清楚了再说罢…”清平倚在床头,缓缓闭了眼.

“宁安,我说过的话都会作数的…”

宁安一愣,她说他们必会孟焦不离,她说过她会给自己解毒,她说她会帮他达成愿望,她还说她希望和宁安在一起看落日夕阳.…

每一句的背后又要付出多少艰难,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一个女子,要承受的竟是如此深重,要的,也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而已.

宁安从来不知清平还是这般执拗的人,她闲散淡薄,总是云淡风轻波澜不起的笑,仁慈却薄凉看世间也这样看自己,最是无情胜有情,她,就是如此一个人.

思及此,心便抽紧了似的疼.难圆满,竟是这么个难法,只能默默对望,何奈身下隔了千里万里之远…

他们都想迈出那一步,可那一步,又是何等的艰难?

血海深仇,从来就不是说忘就忘的一场梦,不愿离开彼此却也忘不掉过去,只把自己湮灭在绝望和矛盾中,深深浅浅,沉沉浮浮,不是我不自知,只是不能自拔罢了…

“明日的药要早些服,我晚上要去赴宴…”

“我知道了…”宁安黯然离开.

世间里不能穿越不能转过的东西太多了,爱并不能掩埋一切,不管是爱人,还是亲人.我们能沉浸在爱里,是因为没有跨越那道底线,那么爱就是爱;

如果越过了,爱也可以成恨,成遗憾,成绝望,成为自己不得不接受却无法遗忘的纠结…

清平拆开手臂上的绷带,一道极深的刀伤,血还未能止住,蜿蜿蜒蜒顺着胳膊往下流.

因为每天都要取一杯的血,四天来一直不能上药,一来怕不利于解毒,二来愈合了便不能继续取血了.

几日来不断破裂的伤口疼痛不算,就是一直会渗透的绷带也用了不少,恐怕要留下一道长疤了.

清平脸色淡漠,麻利的换了新的绷带,用力把臂弯的伤口缠了个结实…

还有一日,待到明日最后的一丸服下,这念想就算了了…

穴际阵阵头晕,身体轻飘,清平慢慢躺下来,阖目,轻叹.

虽然身体难受,但心却是缓缓落下来的.

宁安啊宁安,这一日我想了许久,终要实现了,我是真的很高兴.念念之间,清平沉沉睡去…

有时尽

暑夏的天热的很,白日里除了干活的下人,鲜少有人走动.

宁安不在,清平一个人坐在廊子上发呆.放血无关健康,却实在是让人浑身乏力,一连四天下来,到底是有些吃不消了,总是头昏眼花.

如果颜倾给自己的是份真的密函,那么似乎可以钻的更深一些。

当年陆括除白教平反乱并无过失之处,怎的就会给栽赃了去?想来里面还有故事,兰泽不肯说,怕是因为牵连了叶婉清的那部分,因着清平他也不会说。

而皇后又透露了一支半点的,也不过只能勉强凑个大概,但却与陆家别灭门的关联不大。要想知道究竟谁在里面动了手脚,还要查得更深一些才是.

这里面蹊跷太多,谋逆一事竟然只有个罪名在外,却从不见任何详细的判夺,这点太奇怪了…

陆家是替别人背了黑锅,可这别人到底是谁呢?要怎么才能查得出来呢?

还有个颜倾,这皇宫里的闲事,怎的把一个江湖人也给绕进来了,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颜倾绕过园子,一路慢慢悠悠的往这边过来,闷热的天里,人依旧清爽飘逸,一抹闲适雍容的笑,姿态美不胜收。

见不远处清平一身红衣亮眼,坐在廊子上,聚精凝神,目光盯在前面的某一点,眉头轻蹙,似在想些疑难的问题.

清致极则仙,淡至极则神,灵至极则妖.

又想起这句话,颜倾笑得有些自嘲,摇了摇头,步调依旧.

“清平…”一声轻唤,缥缥缈缈的传到清平耳朵里,她一定,转了头,眼色泠泠…

见是颜倾,露了抹淡淡的笑,这人无论何时何地总是雪白的一尘不染,高高在上的不胜寒,看得人平白里心一阵凉…

“是你…”

“几日不见气色差了许多…”颜倾不动声色走到清平身边伸手去探皓腕上的脉.肌肤平滑,毫无异样,颜倾笑得悠然自得.

清平也笑,薄薄的一层浮在脸上,扑朔迷离…

“毒已经排净,也补过一些时日了,却还血虚的这么严重,难不成给放血了不成?还是不好生吃东西?小心血亏落下病根拖一辈子…”

清平慢慢抽回男人指下的手,依旧笑如春风,“颜宫主果真是个天资禀赋的奇才,这一点小毛病也瞧的出来…”

清平话中藏话,想来对方也不可能清楚里面的因由,妨碍不了她什么。

当初就是因着掩人耳目,才不在手腕上取血,要瞒也不困难.颜倾可是个精主,万事小心,总归是不错的.

“回头让黛晏取些药材送过来,好好补补。要跟人斗,这幅身子可不成,昔日里一向爱惜自己的人,那又不懂这个道理的?

如果你倒了,你可怜的宁安岂不是要大乱阵脚,不要报仇不成反成逆缴…”

“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就非你颜倾不二,有玩有看,还不误正事,倒也真是不错…”

“有通天笔直的路不走,迂回曲折的开路而行岂不是蠢笨愚昧之举?

想治人,自然要找个最合适的方式,事半功倍才行.

若是明知徒劳无功,却还是一意孤行,莫道这是勇气,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莽撞而已.”颜倾脸色淡了几分,面上的笑冰冰凉凉…

“颜宫主是智者,治人也不是难事。可天下并非都是你这般英才,做了莽撞的事,且入不了你的眼界也属正常…”清平说的也是不急不慢.

“偏凭你做了这么多,非但入不了我的眼界,就便是宁安的眼界也未必就入得了.到头来还不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必呢…”

清平的脸上也无了笑容,目光清泠“入不入眼界也是我和宁安之间的事,哪劳烦得让你操心…”

颜倾渐走渐进,寒眉冰目阴郁的很“你还真当你们之间会开花结果不成?”

“你有时间还是多想想如何把天下人都变成你得乐和吧,开花还是结果,我自己操心就好…”语落,清平转身准备离开.

“就算他能报了仇,你们也回不去之前那般了,何况他也未必就还能活着回来.”颜倾的话轻飘飘,却寒得很.

清平顿了脚,扭过头看颜倾,眼色清清“我真好奇,终有一天你会栽在谁的手里…

站得高总是会摔得惨…”

眼前人的嘴角弯了一道完美魅惑无边的笑,掩不住的得意“那要看我情不情愿才行…”

就算只有开花没有结果又如何,既然走这一步也就不枉求那些,不过也问心无愧,心安理得罢了…

因为昨天清平交待过,所以宁安来的稍早了些.清平站在桌边,似乎都准备好了,一身白衣,简单的挽了些发.

桌子上东西照旧,闻得脚步声,清平翩然转身.

“快些服了,我也好放心…”清平笑,气色好了不少,腮上淡淡红晕显得那清致出尘多了份娇娆.宁安的心微微放下些,举了杯子,饮血吞药.

“宁安,如若报了仇,你有何打算?”清平问的有些踌躇.

就这么半口血梗在他的喉咙,咸味漫溢口腔,猝不及防.硬吞了下去,苦涩之极…

“人的记忆生得是何等坚固不可摇,想跨越跨不过,想甩也甩不掉,每每触景生情都是种煎熬.所谓破镜难圆大抵就是这个理。”

宁安望着清平,无言无语,一时间静的让人窒息…

“宁安不想离我而去却也没有办法忽略我是兰泽女儿的事实,你给不出个答案,是因为人心从来不是可以计算和估量的,你对我们之间的情也没有那样坚信的把握,所以你说不出口…”清平颜色粼粼,静如潭波,深的窥不出一丝一毫风掠过的痕迹.

她突然想起那时蓬阁里望向池边的宁安时那种不必言说的灵犀之通.现下里想来却已变得酸楚难抑.

天长地久也终难逃有时尽,不是不散,时辰一到,不散也难…

清眸上碎碎亮亮的光霎然间褪去,爱也好,恨也罢,聚也好,散也罢,又有哪样是真真握在手里的呢.

再看去,清净的人,笑容泠泠,明眸潋滟,又当是绝代风华的姿态.

“我曾跟你说过,聚是缘起,别是缘尽,无论那场纠葛里现身的是否是你我,走到今日,缘终究还是尽了”

一束光,穿过窗棂,射进她的眼,却消失无尽,深澈的骇人“宁安,你我的缘尽了…”

宁安只觉得眼前人的笑,灿如雪莲迎月盛开,至清至灵,仿佛倒退了千年万年之遥,竟远的再不可琢磨,失去的极快,再难拥有.

“姑娘为我寻得解药已是给我一条新命,只待宁安为陆家上下百余无辜的人报了这血海深仇,宁安愿跟着姑娘一辈子;

如命薄无福没本事活着回来,那来生做男,一生为奴,若做女,一世为婢,还了姑娘这辈子的恩情…”宁安说得诚恳,一张冷酷的脸因为激动才有了些变化。

“宁安,情从来就不是能还得清楚的,若能,怎还需要你我费心劳力却还仍旧没有把握造个完满?

是你还不够明晓还是骗人骗己讨个心安?

而你我之间已经不需要这个了.即便是来世还有这个缘分,我也未必稀罕,现世都没法安稳,我还期待来世能怎样…又有何重要的…”

清平负手从宁安身边踱步往门外去,所有的情绪都在一瞬间以一种灰飞烟灭的姿态藏得不见了踪影,只要有心去掩,便谁也再发现不了…

每个人都有伤口,而看不见的伤口,通常是伤的最深的那一道…

“改安排的我都会安排好,你尽管放心,承诺过你的事,我一定都会做到…”

直到女子的身影消失了许久,宁安还保持一个原有的姿势呆立不动.也许这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还能了解他如此深撤,可偏偏这唯一的一个也要远离他而去.

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心太难纯粹?

为何让情动却又让人远走心难留?

跟命争,输的总会是人,如此,才能懂得什么叫天命难违…

宁安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似乎愈发的模糊不清…

只要一个人完全无所谓了,那么便什么都可以不必在乎,便不必烦恼太多.

若还是心有放不下,从那个裂纹一样的点会慢慢延伸出无数的触手,漫爬到心里的每个角落,诚惶诚恐,拿捏迂回,生怕一个不小心粉身碎骨了.

清平这个点,着实让宁安的心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纹,他不动,怕是良心难安,他一动,又唯恐裂纹处承力不住坍塌不堪.

如今清平的话说到如此,心痛的不只是他自己,想必清平也定是疼到深处了.

“清平不在?”宁安闻声望过去,见颜倾站在门口,一脸似笑非笑.“你若找她明日再来,她刚进宫去了…”宁安只望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垂目凝思.他对颜倾没有一点好感,这个世界上除了清平也再没任何人让他有半点好感.疏离感是天生的,习惯不自觉地把自己隔离在人群之外,万事于己无关.“本尊不找她,本尊是来找你的…”颜倾话音一挑,宁安抬了头,对上眼前倾城俊美的容,俊眸冷彻.“宁安,陆家的事情让陆子虞去烦就好,不要牵扯不必要的人.本尊的话,你该懂得…”语气不轻不重,却让对方准确地感受到话语中毋庸置疑的态度.“不劳外人操心,我自有我的分寸…”“你有分寸就再好不过,不要劳烦本尊伸手才是.跟了她那么多年,是护她还是牵扯她,你该最清楚。

不要让本尊看扁你的一片真情,否则,莫怪别人无情,只怪自己无能才是…”一黑一白,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一个悠然自得,一个寒眉冷目.皇后宴请豪华的排场自是不用说,整个永华殿里排得满满的,宫装的公主郡主,锦衣的皇子世子,一片歌舞升平.清平从大门望进去,头便大了一圈.“清平…”清平回眸,见靖乾从人群中走过来,一身宝蓝色缎袍,英姿卓然,脸上的笑温良如水.“兰凝和皇叔都在里面,你随我一起进去吧…”清平含笑点头,跟在靖乾后面.

比起颜倾那种太过炫目的倾城容貌或者宁安那种冰冷至极的俊美来说,倒是眼前的温和玉容更让人容易得到亲近感,可惜偏偏兰凝却是喜欢颜倾那魔头,清平顿时觉得匪夷所思.

论野心,怕是那人也未必输给眼前人,可论起安全感,到底还是靖乾更多一些吧…

“不必拘禁,都是些亲戚罢了,若是觉得无趣我带你到处走走…”清平点头,嘴角含笑,眼色清涟.

“清静的地方呆得太久了,热闹的反倒觉得吵到了,看来,终究是我没这个福命了,不是金丝雀也住不得这黄金屋…”

靖乾自然是听出了话里面的门道,表情变也未变,依旧笑得温文“不入黄金屋又怎能称作金丝雀,‘君怡’若不是被御点,也不过是颗开双色花的桂树罢了,这世间奇妙的东西太多,也并非每件都是御赐了名的.自己觉得好才是正经…”

“呵呵,七皇子果然是胸有大壑之人,将来定能作为一番…”

“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是通病…”男子眼色一转,不是自负而是心明如镜的敞亮.

原来是棋逢对手,这人不简单…

皇后一身凤服,笑容可掬,偏偏看到清平的身影时,闪了那么一下冷光,又转瞬隐了回去.

清平看着有趣,笑靥嫣然“皇后娘娘万福…”

“是清平来了阿 ,快过来…”皇后热络的揽过清平,走到身边的一行人面前介绍.

“这是你太子哥哥”清平望过去,那人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明黄,颇为俊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习惯的不时咳咳,似乎身体不大好.

太子冲清平点了点头“皇叔的女儿果然各个都是人间绝色,一个美似一个的,尤为这个第一次谋面的清平妹妹,非似水也非如玉,真像是掬在手里的一捧月华…”

皇后的脸又一瞬间的紧绷,清平笑而不语,这皇后是给吓怕了的.

“这是太子妃”清平颔首.太子妃长得圆润娇美,同样善意的笑了笑.

“还有这些,都是皇子们”望过去,高高矮矮的七八个人,长得也都不大相同.

“那些是公主”皇后手挥向另一行宫装打扮的妙龄女子.清平一一点头.

“对了,你还没见过你的另三个姐姐吧,前几年都嫁出去了,刚好这次我都有召她们都有来,借此次机会,就见见面才好。”皇后看着清平笑意深深.她懂得她的意思,这些杀人不见血的把戏怎能掖着藏着,报复不着叶婉清,顺手拿她的女儿解解气也是好的.“母后,不如先开宴,等酒足饭饱了再让她们姐妹叙旧也不迟的…”靖乾笑笑开口.“瞧我着急的,见了他们一家团圆,都忘了正经事了…那我们先开宴…”又拉起清平的手,轻轻拍了拍“我会安排你们坐在一起的…”握着的手用力紧了紧,脸上却笑容依旧慈祥…“谢皇后娘娘了…”清平不算厌恶,也不同情,情本来就是没办法强求的事。皇帝后宫三千,为何她单单这么憎恨一个并没有威胁性的女子?

岁月最是无情,风霜的痕迹爬上她的眼角,想来当年也是个如玉般的美人.每个人都懂得自己所要的东西为何,可贪婪总是人的本性,你得到了一些就会对另一些期求更多.她有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尊位,开始祈望那个人更多的爱,即使不能得到最多,也一定要得到最多的一部分.

不巧,这部分她是永远也得不到了…“母后,我请了先生来了,就安排在我身边吧…”“可是当然,先生自然是贵客,得好生招待才是…”太子和皇后一前一后,清平和众人跟在后面.“你,还好吧…”身边的靖乾低声问.看来他懂,里面的故事他晓得…清平淡然,回眸一笑“我没事…”“没事就好,本就是这样的,不必放在心上…”“先生,您肯来了…”太子的声音明显愉悦了许多.接着是皇后的声音.“先生能来,本宫真是高兴…”清平扭头,目光飘飘,定在身前不远处,那抹月牙白,淡漠的脸,飘忽的眼,定在她眼里.愣也不愣,扬起了干净清澈的笑.丁一寒似乎也并不惊讶此处能再次见到清平,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忽地,慕容山庄里她倒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幕又慢格回放.月色难留丝愁断,再见依旧笑云烟,果真有这样的人,摸不透,看不懂也不会挽留得住…大家陆续入了座才见皇帝匆匆赶来,面容上掩不住的疲劳“家宴,大家放开就好,不必拘束…”上座,皇帝和皇后,侧位是几个位分比较高的妃子,其中就有那位喜欢桃红色霓裳服的女子,瞟见清平望她,笑若桃花绽放,美的醉人.右边是皇子按年龄顺序排序,再往下是世子,左边是公主和郡主们.正如皇后的愿清平被安排在“姐姐”们身边,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和清平见面,又都是已经嫁作人妇,浑身的珠光宝气不说,眼光了着实凌厉的很.她的身世不用明说,三个人也似乎早已摸得清楚.僵硬的朝她笑了笑,再未有多余的任何话.而兰凝礼貌性的说了几句无关的话之后,便不再多说.得了个空,清平抽身出了大殿,花园里依旧牡丹盛放.晚上的风比白日里凉爽许多,刚好散散酒气.据说是上次“君怡”酿的酒,清平本来就喜欢桂花酒,欣然喝了几杯.越是那种热闹的场面,她却越觉得冷冷清清.繁华过后必经苍凉,不管曾经有多么热烈,终还是有人散楼空的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宁安的事让她这么习惯苍白的看待世事,可她总会想起宁安,想起过往的陪伴,想起那些承诺,想起曾经的美好.言之易,行亦难,早早明了又能怎样,就算想到通透的无所期待,却还是在最终的时刻里失望彻底.也许自己跟皇后没有差别,不过都是心里清楚的人,却期待要的更多。

娘走了,她的世界便只有宁安一人,连血连肉的无法割舍,牵到一点都会疼痛不已,不由衷,无转移,深刻的令自己也痛恨.连清平也分不清楚,那种感情到底为何?血亲之缘?情爱之缘?

没有情人的背叛感,也不是朋友的孤立感,更像是生生掏出心肺一般,如死亡一般绝望.为何会这么疼,她只觉得自己再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甜却比生命里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疼…景德帝从侧门出来,后面随从挑了灯笼过来开路.天色渐暗,却还不至于看不见。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叶婉清大殿里一曲盛世华年,让自己深深切切地把那个绝色倾城的女子刻在心里.一颦一笑,回眸转身,无数的梦里醒来都是佳人身影萦绕.那双绝代风华的眼,流转盈溢,多情缠绵.他说“婉清,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他说“婉清,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他说“婉清,朕要封你做朕的皇后,让你无俦荣光…”他说“婉清,即便你选了他,朕依旧爱你如初,此生不渝…”从年少轻狂到成年独尊,他只真心爱过一个女人,但他爱的人不爱他.她说“我爱兰泽,今生不移…”这不是阴差阳错,这只是无缘无份,笑看人世沧桑,看云气云落,看佳人一去不返,景德帝的心情沉重得如同一口千年的铜钟,厚实的轰鸣过后,余音难消,沉沉浊浊的散开,嗡嗡作响…拐了弯,那条回殿的甬路,很多年前他们曾走过,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抬了眼,天边还有一片霞光,薄薄的散在天地之间,说不清楚是碎金还是飘红.梅树下,女子一身白衣,清清涟涟的站在下面,眼光泠泠然然,缥缈虚无,淡的仿若月华般不真实.那样子,分明就是…皇帝踉跄一步向前“婉清…”“皇上,那是北陵王的女儿,清平郡主…”身边的梁公公低声提醒.梁公公在景德帝3岁开始就侍候跟前,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自然是清清楚楚.以为时过境迁总会渐渐淡忘,可每每看见皇帝在夜深无人的御书房里摩挲着画中的女子时,他便心一沉.自古帝王多薄情,偏偏景德帝是个例外…美人笑,阎王关啊,梁公公深深一叹,摇了摇头…景德帝定睛看了看,果真不是。

婉清,婀娜妩媚,娇媚动人,那女子飘逸轻灵,断不会是一个人…“果真不是…”言语中说不出的失望.顿了顿又吩咐道“梁纪,去把那丫头叫来…”片刻,梁公公把清平带了过来.“离远了看还真是像你娘,连朕都差点认错…”皇帝有些自嘲…

“皇上,我娘以前经常跟我提起您…”清平恭敬有佳的答.

不出所料,果然引得皇帝的注意.

“噢?你娘说过朕?那她说了什么?”

“娘说,落花最知流水意,随波逐流再难回.只是当时年少,平白里失去了太多东西。”清平望向那双眼,惊诧,激动,潮流暗涌,一时难平…

“皇上,你喜欢这丫头,留她在宫里住下就是,待有时间再聊不迟…”梁纪哈腰提示.

“说的对,清平就在宫里先住下,待朕忙完了,就召你来叙…”皇帝显得很愉悦,声音里都是轻快.

“奴才马上就安排…”皇帝终于愉快地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 清平感觉到一阵冷,情字面前无人能敌,就算是天下第一的皇帝又如何?只为这一句诳言高兴的像个孩子.

到底还是不能动情啊,可说到底不动又谈何易…?

“准备下手了?”突兀的身边出来一道声音,惊了清平一身汗,面子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转身。

一愣,第一次,她见到的这个人竟然着了一身夜色的黑衣…

男人笑,朦胧的月色下,妖娆魅惑,深不可测,顿时满园牡丹失色,天地间只剩这一张倾城的脸.

“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颜倾挑眉“叶婉清是个很好的饵,特别这个对象是他…”凤眼瞟向景德帝离开的方向,意义明显…

各命由天

清平不气,难得笑的有些狡猾“不知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熟人?”

换颜倾一愣,瞬间又恢复往常“宫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跟我回去…”

“我真好奇,你娘到底给你定下过什么样规矩?难得你能忍到这种程度…”

见颜倾没话说,清平有些得意,眼光流光溢彩,生色许多“还是你又偷了人家的什么东西,惹了大祸,竟让他天涯海角的追?

既然来了,兄弟两个为何不见见?那样才热闹不是?你不是平日里最爱热闹了…”

“再或者不放心兰凝郡主?那为何不名正言顺的进来,这一身做贼似的,太有损宫主的形象了…”

颜倾被说得有些词穷,他此次进宫属实是为了清平.一个再聪明的女人也只是个女人而已,皇宫里的是非也不是她能算计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