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只是为了宁安那个小子就单枪匹马的闯进宫里来,何况丁一寒也来了,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自保?什么叫危险?

可自己这么跟过来也实在是丢脸至极,就算对这女人有些好感似乎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黛晏已经不能够信任,其余的人都在暗处,想来想去,颜倾给自己找个了最合适的借口,然后故意忽略无视的前来。

“好了伤疤忘了疼,丁一寒也在,你就不怕给他收了去…”颜倾面上有些寒,弄不清楚在气自己还是在气清平.

“上次被下毒是因为苦于他逮不到你,我待你受过,现在你来了,他自然去找你拼命,与我何干?”清平扬了扬嘴角,月光投进眼里,碎成点点,涟涟漾漾.

“你要扳倒那人,我可以帮你,现在,你得跟我出去…”

“不必了,我自有打算…”清平拒绝的痛快,转身准备回去,出来时间太久总是不好.

“你还真当自己无所不能?”颜倾伸手拉住清平的右臂,不偏不正刚好是那道伤口。

清平吃痛,轻吟一声,撕裂的灼疼痛感从臂弯的部位传来,随即感知到一片湿热感…

颜倾 一顿,眼睛自然而然向清平胳膊上望去.

夏天里的衣服本就不厚,因着是最后一次取血,清平出来之前上了些清创药,见不再溢血就简单包扎了下,谁料想刚有些进展的伤口,被颜倾歪打正着的拉扯开裂…

无需很久,从臂弯处开始渗出一片瑰丽娇艳的红色来,越深越多,红了半个袖子.

颜倾皱了眉,忽地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拉起了清平的袖子,解开绷布,一条蜿蜒深刻的伤口暴露在眼前,血蛇蔓延,划过她细白的皮肤有些令人怵目.

快速的封了臂上的穴道,血蛇渐细,最终凝在皮肤上,有着触目惊心的妖娆美感…

一时间他全都懂了,表情像是万年不变的面具乍然落地,缓慢的龟裂开来,眼色越来越冷,越来越深,那道声音冷得一丝温度也无,像是来自极渊深处的寒冰…

“你为他,竟能做到如此…”

清平挣了挣 ,却丝毫也不能动半分…

目光清清濯濯,不紧不慢,不慌不急“这世上难道只有你才能让人生让人死?

既然求人不如靠己,我何须舍近取远,这样有何不妥…”

“你…”

自己都不舍得取她的血解毒才拖到今日,她竟然为了别人做到这般地步。清平的做法让颜倾气到极点…

“难道不知道这样会拖一辈子病身子吗?你有没有脑袋?”

“我知道…”

“为何不问我要解药?”

“我能解,又为何非要问你要解药?”

“早知如此,我当初应该尽早除了他,免留后患…”颜倾是下了狠劲的一字一句.

清平收回胳膊,把布一圈圈绕了回去,非常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可惜,晚了…

就算把我的命给他,我也情愿…”

颜倾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清平,清平无惧,回望,清眸潋滟绝伦.

月色已浓,罩在两人身上,看起来绝美,而两人之间却是冰天雪地的另一番景象.

丁一寒发现清平不在席间便跟着出了大殿,一路闲逛起来…

见到清平不算意外,探子已经回报,他心里早已有数.

早在蝴蝶和伯玉询问他叶清平下落的时候,他便恍然大悟,颜倾之所以一直盯着她不放,里面肯定有蹊跷.

药人的事他也有过耳闻,但从未亲眼见过这等稀奇事,所以也没在意。

直到清平跟着颜倾从慕容山庄消失了,他才想到药人这码事…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清平竟然是北陵王的女儿.

一路北上,他来找清平的丝丝线索,更重要的是找到颜倾,如果颜倾利用清平的血解了身上的毒,这世间还有人有能耐困的住那魔头?

他在清平身上下了一品红,那血需要彻底排净才能当成药引.这次见到清平,除了脸色有些苍白还算正常,他便在思索着,是不是清平已经给颜倾取血解了毒才有了血亏的迹象呢?

而如果颜倾真的是把清平当成解药来用,又怎么会被北陵王认回女儿?这里面的关系似乎非常不简单,颜倾和清平,兰泽和颜倾,每个人都是一团谜雾…

在宫里见到清平不算吃惊,但见到颜倾尤其还是一身墨衣的颜倾也着实让丁一寒吃了一惊.

三年前,独闯神谷,偷药典的猖狂男子也是万年不变的一身无尘白衣,招摇狂妄的从他眼皮底下偷了药典,再堂而皇之的大方离去.

如今,一白一黑,月下相对而望,一个冷颜寒目 ,是他从没见过的一个颜倾.

另一个流光溢彩,是依旧淡然飘逸的叶清平.

丁一寒只觉心梗了一下,有些不顺畅,长眼敛光,再看不出个所以然.

“颜倾,你胆子不小…”丁一寒渐近,论武功他自然不敌颜倾,所以,要胜,必智取…

两人同时侧目.

“先生,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不必再对我耍阴了吧…”清平淡笑,似乎对之前的恩怨并不大在意.

颜倾探了半个身子半掩在清平面前,面上无笑“本宫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被抢走的,除非不要,说不定会还给你.”

“果然,颜倾,你不是天下第一魔头,你该改成天下第一神偷.”转而又对丁一寒笑道“难不成神谷也成了慕容山庄第二?沦为炎行宫自家的后院了,可让他来去自如?那还真是糟糕…”

丁一寒自然受不住清平的这句话,淡泊的脸一紧,目光凌厉“颜倾,不把药典还回来,今天就要你好看…”

话刚出口倒是把颜倾逗笑了,讥讽道“怪哉,三年前你如何不给本宫个好看,如今也不必跟着本宫屁股到处跑了…”

长眼微聚,提身蹿了上去,一掌凌空劈开,目标直对颜倾.

颜倾先一步,一个回旋躲过来势汹汹的一掌,偏身,把丁一寒带往别处,远离清平.

颜倾只守不攻,躲的灵巧.

丁一寒虽下手阴狠却苦于找不到对方的漏洞,实掌虚发,相当耗力.

弄好袖子,清平弹弹衣襟,望着不远处上下翻飞的两人,笑意盎然.

“好一个麻烦…”

收回眼光,翩然转身离开…

大殿里没有人注意清平的去留,大家其乐融融,姐妹情深,兄友弟恭.

酒醒的差不多了,清平心情不错,又端了杯桂花酿,悠然自得品尝起来…

望着眼前的一切,眼光不由得缥缈,沉浮不定.

陈立藩?镇远将军?这次,我会你,倒要看看你有多高的后台,多大的本事…

宴散了后,清平和所谓的姐姐们尴尬的站在一起,纷纷同皇后告安准备离开.

皇后大概是猜想到这一顿饭的时间里清平到底吃了多少白眼吞进多少恶毒的辱骂,心情自是好的很.

刚准备慰藉清平几句,却被赶来的梁公公一声“圣旨到”打断了.

“清平郡主,皇帝召你去御书房有话要问,今日已晚不便出宫,特许留宿宫中,静候皇帝御召…”

听完梁公公带到的口谕,皇后不由得愣住.再回头,眼神像是一把厉刀,恨不得把清平原地凌迟.

“清平郡主,跟老奴走吧…

北陵王那边已经通报过了.皇后这边也知晓了,赶紧跟老奴回去复命才是…”

清平给皇后请安.皇后不愿却也不能违背圣意,只能放行…

梁纪挑了一展白罩灯,走在清平身前一尺远。

绕过宫殿和回廊,待来到围墙边的道上时,声音有些微弱“清平郡主这次可要好好陪陪皇上说说话,老奴跟着前都几十年了,自从婉清姑娘走后,再未见皇帝像今儿这么高兴了…

自古帝王多无情,怎么就…

哎,我们皇上就是太痴情了,十八年过去了,还是忘不掉啊…”

“公公,您都知道?”清平试探的问…

“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人家不上心也没法,哪能强求得来呐…

那时三个人也就郡主这般年岁,皇上自小就跟婉清姑娘认得的,后来登基之后也待她一直很好.

偏可惜她喜欢的是王爷.婉清姑娘走后,皇上和王爷找了许多年,音讯全无。

御书房那幅画,快被翻坏了,老奴在旁边看着急, 却什么也帮不上啊…”

接下来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呼呼而过的风声和脚步声盘旋回荡…

那些曾经的美好,是不是也像她和宁安之间一样,融入血肉般的亲和,只是后来,很多东西都难以保持一种姿态在时间里坚固的长久下去.

任何平衡的关系都像是环环相扣的关联,哪怕是任何一个微不足道的部位脱扣,整个链也会坍塌扭曲,这是必然…

.

那句:落花最知流水意,随波逐流再难回.她究竟说的是谁?是皇帝?抑或是清平自己???

晚风吹,穿过宫墙,越过回廊,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吹往何处,该带走的已经带走,留下来的也早已不复当初…

又走了不多时,来到一处院落,抬头,匾上大字“凝彩苑”.

“郡主今天就委屈暂且栖身于此,明儿皇上会召见的.

老奴的话劳烦清平郡主放在心上,老奴不禁感激,再此给姑娘一拜了…”说着,梁纪撩起衣摆就准备跪下去.

清平赶紧扶起他“公公可使不得,您是长辈,这不是折杀煞我嘛…

公公如此忠心耿耿服侍皇上,这点事我自然要帮您带到,您老放心…”

梁纪听了这番话,眼泛泪光,用袖子轻轻拭去“郡主好生休息,有下人再旁边伺候着,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老奴退下了…”说完,深叹一声,转身离开…

举头望明月,明月一轮复一轮,望尽人间沧桑,看尽人情冷暖,可也有感触?

娘,我的果,到底是谁种下的孽,你的因,又是谁埋下的祸?

月华如练,无声无息,镀了大地一层薄金…

轻叹了口气,清平推门而入…

一纸成约

睡不着,清平着了一身素衣坐在床边,秀发披散下来,一张脸融在烛光中光泽如润.

想扳陈立藩属实困难,先不说他是兰泽和靖乾力保的人,就凭镇远将军这一点,也很难让他身败名裂到遭诛杀的地步.

如果叛国或者造反,这是灭九族的罪,无故连累的人定是不少,宁安的悲剧不会完结只是会恶性的延续下去,这不是她想要得结局.

可又怎能让他就擒又不株连其他人呢?

如果说,用己之矛攻己之盾的话,这条线会不会放得太长?

抬手拨了拨灯芯,长长的睫毛下晕出片片暗影.

或者…

突然“嗵” 的一声,有东西破窗而入,清平一愣,手还定在当处,只见屋子中间立了个人.

颜倾有些气息不稳,站在中央,脸色苍白,不说话,只是盯着清平看,屋子里静的只剩两人的呼吸声和爆烛焰的噼啪声…

清平眼光濯濯,沉静的像池深水,半点慌乱不带…

突闻外面一丝异样,颜倾挥手灭了烛焰,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稀薄的月光投进来,清平觉得身子一热,身边霎时多了个人.

“丁一寒就在外面,你想喊我也不会拦你…”虽说是站在旁边,但俨然有倚过来的趋势,声音虚浮无力,似乎受了内伤…

清平转过脸,瞳仁里的涟光碎碎,半含半笑似的,反问“是你已不中用了,还是他长新本事了?真让人大开眼界…”

一滴,又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清平的手背上,清平上扬的嘴角僵在脸上,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严重多了.

另一支手的食指沾了些液体,与拇指合十,轻拈,便心知肚明,脸上的笑淡了“原来你也不过只是个寻常的人罢了…”

不多说,清平扶了颜倾上床,漆黑的房间里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却能看见颜倾眼里翻起的星星点点的涟漪.

素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片刻樱唇轻启“你的一品红毒发了…”

颜倾不语,只是身子有些微微颤动…

清平知道一品红的厉害,当初她也是疼得死去活来,要不是自己本身就是生引,想必也拖不过那几日煎熬…

“你不是到兰陵府上问北陵王寻药引来了的,怎么没了动静?”清平心不在焉的问.

如果不是来不及便是此处已没有他要的东西了。

不问也知,只是清平不晓得如何在夜深人静,漆黑不见的房间里跟这个男人独处,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如此强势的一个男人,竟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天,如果现在她是他的仇人的话,怕是他尸体都要凉透了。

人啊,总在居安的时候顾念到危及,哪有一成不变的唯我独尊,峰点只有一个,可绝顶的人却是无数,作太绝了对谁都不好…

“难道是丁一寒又使了什么阴招?

想来想去,以前在慕容山庄的时候他能引得宁安的月中噬毒发,这次该不会也用了同样一种方法对对付的你?”颜倾还是不语,气息混乱,像是极力压制…

“很聪明的人嘛,武不能胜,则换智取…”

“看来你还挺欣赏他的…”沉默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声音沙哑暗噎.

清平笑了笑,颜倾看不清她的笑容,倒是能看清楚那双清清泠泠的眼睛,不惊一丝纤尘,干净透彻.

正当颜倾有些愣神,眼前的人猝不及防的弯下腰,在他的脸前寸远之处定住.

霎时,一股淡淡的馨香漫过鼻尖,她披散的头发垂下来,发稍扫过他的脸颊,冰凉凉的痒.

眼里泛出俏皮的笑“赌不赌?”还未等他反应,女子的声音已传开了“来人…”

见身边人绷紧了身体,清平眼里的笑更深.

片刻有下人挑灯立在门口“请郡主吩咐…”

“我总觉得外面有人晃,睡不安适,你们离房子两丈远,持火把间距人宽,围圈给我守牢了,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遵命…”

不多时,外面亮如白昼,火星四处游走,最终连成一条火龙,盘踞在房子一周,动也不动…

清平小心翼翼的用火石重新点亮蜡烛.乍亮,让床上人的眼睛不适应眯起来,见素衣女子立在光源旁边,侧着脸望着他笑,其色天成,其貌清泞,盼而生辉,笑而熠熠,好不赏心悦目 …

“你这是防丁一寒还是防我呢…”颜倾卧在床里边脸色白的惊人,嘴角的血迹尤在,别有种妖娆的美感…

“你会中毒是因为你的母亲?”清平不答反问,眼色不离对方的脸.

“我的毒是先天的,因为我娘身体里带毒…”

“她的毒是自家人下的,还不让你去找丁家报仇,所以,你不动丁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