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寒抬头看着徐灿灿。

他发现太子妃气色很好,脸上虽难得地脂粉未施,可是自有一种清雅的风情。

徐灿灿也在打量水寒和傅松。

水寒似乎黑了不少,也更精悍了,猫眼也从原先的清澈变得深不见底了。

傅松还是老样子,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好像没睡醒似的。

水寒开始说自己和傅松去宛州和青州征兵的事情,又把军队的编制和军费账目拿了出来让徐灿灿看。

徐灿灿这才想起来,水寒和傅松组建的新军名义上是她的侍卫军。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不要外行领导内行了,脆声笑道:“你们还是去找太子殿下回报吧,我不管这些事情!”

水寒和傅松离开没多久傅予琛便回来了。

徐灿灿见他白皙的脸透着微红,凤眼也亮得出奇,猜到他喝酒了,就吩咐碧云端了一杯苹果汁过来。

她扶着傅予琛进了卧室,服侍他在床上坐了下来,这才从碧云手里接过盛苹果汁的碧瓷盏,喂着傅予琛喝了。

傅予琛睡到了夜里开始精神了,非要徐灿灿尝尝他的那个,还振振有词:“你不是说我喝了酒之后那个发甜么?”

徐灿灿知道他是借酒装疯,便尽力安抚了他。

第二天早晨傅予琛一动,徐灿灿便起身看他:“昨夜耍酒疯了你知道么?”

傅予琛见徐灿灿小脸白里透粉,大眼睛水汪汪的,嘴唇有些红肿,便心虚地移开了眼睛:“不记得了。”

徐灿灿气得伸手隔着白绸亵裤去揪傅予琛那个物件,却发现那里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软塌塌,而是早有了反应直挺挺的。

她眨了眨眼睛,当即用怀孕七个月的孕妇所能用的最大速度滑下了床,起身溜了。

傅予琛看着徐灿灿的背影:“…”

这天下午的时候胡妈妈送进来的拜帖中有崔氏的。

徐灿灿有些心虚,欲待不见吧,觉得自己不仗义,便命胡妈妈向送拜帖的妈妈传话:“让大少奶奶过来吧!”

崔氏一见徐灿灿便跪了下去:“太子妃,到底中间——”

徐灿灿忙命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朱颜和碧玉侍立在身侧,以免崔氏恼羞成怒揍自己。

崔氏眼泪都急出来了:“太子妃,妾身都要被埋怨死了,连娘家人都不敢见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该出的银子也出了,为何死的还是蓝三公子?”

徐灿灿一脸的不知情:“我也不知道啊!”

又倒打一耙:“我不是让你和梁先生联系么?”

崔氏眼泪都流了下来:“梁先生不承认了…”

徐灿灿如丧考妣:“唉,这可怎么办啊?太子殿下很信任梁庆贺,连我都越不过梁庆贺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对了半日,到最后就变成了徐灿灿指责崔氏太不小心以致上了当,崔氏被她说得放声大哭:“娘家哥哥说我吃里扒外,让我以后永远别回去了…”

徐灿灿叹了口气,决定说实话:“大嫂,你想想太子殿下眼里不揉沙子的脾气,你其实救了你娘家满门啊!”

崔氏含着泪看着她。

徐灿灿拍了拍她的手:“我大哥也知道这件事,你不信回去问问他。”徐宜鹏办事干练,为人正派,傅予琛现在很倚重他,这件事也没有瞒他。

崔氏失魂落魄地走了。

时光如水而过,很快便进入了腊月,早已下过一场雪了,天寒地冻的,北风日日呼啸,天上的太阳仿佛失去了它的光和热,变得苍白冰冷毫无热力。

徐灿灿的屋子里已经生起了火龙,摆上了宫里送来的已开花的水仙,又暖和又清香,环境宜人。

这日灿灿正坐在锦榻上向傅杨和朱颜分派腊八节的各项事宜,忽然觉得腹坠腰酸,两腿之间开始流水。

她低下头:“快叫张嬷嬷管嬷嬷,我…我好像要…要发动了…”

朱颜临乱不惊,当即镇定了下来,吩咐红拂:“快去请张嬷嬷管嬷嬷!”

又拜托傅杨:“快进宫叫太子殿下回来!”

朱颜弯腰看了看徐灿灿的情况,又叫人去福寿院请外家老爷和太太过来。

待诸事完毕,她便打横抱起徐灿灿飞快跑进了卧室,把徐灿灿安置在了床上。

接到消息后,傅予琛眼前一晕,却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当下便令人去禀报永安帝,自己带着人骑上马,飞驰出宫。

在内院门口下了马之后,傅予琛把马鞭一扔,飞奔进了内院。

内院里站了很多人,其中有水寒傅杨他们,见到傅予琛,众人纷纷行礼。

定国公也由几个清客陪着立在西厢房门前,焦急地候着儿媳妇生产,见傅予琛进来,忙叫了一声。

傅予琛仿若没看到没听到,径直向正堂门走去。

这时候屋子里传来徐灿灿凄厉的一声尖叫。

傅予琛的心顿时都要碎了,当即就冲进了堂屋。

徐顺和正在正堂里候着,见太子殿下就要冲进产房,徐顺和忙拉住了他:“殿下,产房不祥!”

傅予琛也不说话,径直摆脱岳父进了卧室。他的女人在生他的孩子,他难道因为一句“产房不祥”就不进去陪着徐灿灿么?

此时徐灿灿正泪流满面大声哭泣。

她对疼痛的耐受力很差,觉得此时真是生不如死,便哭道:“我不想受罪了,让我死了吧!”

傅予琛大步走了过去:“灿灿!”

阵痛刚过,徐灿灿泪眼朦胧望着他:“阿琛,好痛!”

徐王氏忙站了起来,腾位子给女婿。

傅予琛心脏阵阵抽搐,凤眼也红了,坐在床头让徐灿灿躺在他怀里:“灿灿,我陪着你!”

张嬷嬷和管嬷嬷看着近在咫尺的太子殿下,很是尴尬,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勉力而为。

有了傅予琛,徐灿灿平静了许多,用力咬着傅予琛的手熬过了最后那一波疼痛。

候在堂屋的徐顺和与候在院子里的傅云章同时听到了卧室里传来一声洪亮的婴儿的啼哭声,接着便是管嬷嬷响亮的大嗓门:“恭喜太子殿下,是位小王子!是位俊秀的小王子!”

徐顺和没出息地哭了。

傅云章背过身去,不肯让人看到他也流泪了。

这时候永安帝的辇车已经到了内院门外。

端坐在辇车里的永安帝似乎也听到了一声破空而来的响亮婴啼,顿时百感交集,和傅予琛极为相似的凤眼湿润了:傅氏列祖列宗,傅氏一族终于有后了!我做祖父了!

第207章

永安帝一进去,便看到傅云章同徐顺和带着里面的人迎出来预备行礼。

他迅速说了声“平身”,便大步向正堂走去。

傅云章与徐顺和也忙跟了上去。

傅予琛把徐灿灿抱在了怀里,轻轻地吻着她满是细汗的额头,又抚摸着徐灿灿汗湿的刘海和鬓发,心中百感交集。

徐灿灿精疲力竭却还有工夫问管嬷嬷张嬷嬷:“里面还有没有了?”她肚子那么大,也许还有一个呢!

管嬷嬷正端了一碗红糖水递给了碧云,让碧云喂太子妃喝,闻言便笑了,解释道:“皇太孙壮健,足有八斤六两,所以太子妃您的肚子看着大,却并不是有两个小王子!”

这时候张嬷嬷把包好的皇太孙抱过来放在了徐灿灿怀里,笑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瞧瞧皇太孙!”

徐灿灿见到自己胸前多了一个闭着眼睛全身红通通的小东西,看他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出眼尾上挑的形状,当即心脏就微微抽搐,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湿润了,心里说不出的爱怜。

傅予琛也凑近看着这个孩子,心道好丑,可是眼睛却也湿润了——这个丑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啊!

他伸出指头挑开了襁褓,分开小婴儿的两条青蛙腿,看着中间那个小半截指头大的小唧唧,俊脸上不由带出了一声笑意:“灿灿,是儿子!”有了儿子,灿灿的地位就更稳固了,而他继承帝位则没了任何悬念。

傅予琛伸手拨了拨小婴儿的小唧唧,心道:这是老子的福将啊!

徐灿灿虽然疲惫,却觉得浑身轻松,她看见傅予琛拨儿子的唧唧,当即嗔道:“阿琛,你做什么!”

傅予琛无辜地看着徐灿灿。

徐灿灿也笑了。有了儿子,她没了压力,傅予琛也没了压力。就连定国公和永安帝一定也松了口气。

朱颜见这小夫妻俩看儿子看个没完了,忙含笑提醒道:“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圣上、定国公和外家老爷还在外面等着呢!”

傅予琛看了徐灿灿一眼,把她放好靠在靠枕上,自己一手托着儿子一手摁着他固定着出去了。

因为永安帝在,所以正堂里此时只有永安帝、定国公和徐顺和坐着,黄琅带着两个小太监在一旁侍立,其余人都退到了外面。

见到傅予琛抱了娃娃出来,永安帝当即站起来迎了过去,斥责傅予琛:“你这样抱皇太孙他多难受啊!”

傅予琛:“…”

他抱着怀中的婴儿行礼:“谢父皇!”儿子,圣上金口玉言,你可是皇太孙了!

永安帝眉开眼笑从傅予琛手中接过了婴儿,摆了好几个姿势,终于把皇太孙抱稳了。

傅云章也凑了过来。

永安帝先打量孙子的长相,发现婴儿眼睛虽闭着,可是已经有了凤眼的雏形,便想:这宝宝生得真像朕啊!

傅云章发现孙子像傅予琛,便直接掀开襁褓去看小唧唧,发现真的有小唧唧,这才松了一口气。

徐顺和不敢靠近,远远地看着,他觉得小婴儿五官虽不像灿灿,可是尖尖的下巴很像灿灿。

想到灿灿十七年前刚出生时的样子,徐顺和没出息地又流泪了。

永安帝看到婴儿的小嘴一吸一吸的,便道:“奶娘呢?朕的皇太孙饿了!”

傅予琛忙接过婴儿:“奶娘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他抱着婴儿进了卧室。

徐灿灿在里面听到了,忙挣扎道:“把儿子给我!”

傅予琛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知道徐灿灿是想亲自哺乳。

他走了过去把儿子递给了徐灿灿,然后伸手帮徐灿灿把衣襟敞开。

徐王氏作为丈母娘,正坐在徐灿灿另一边,见女婿大喇喇地扯开了女儿的衣襟,她却有些不好意思,便起身走到了窗前。

管嬷嬷忙赔笑道:“太子殿下,这…这贵人们都不自己哺乳的…”

傅予琛冷冷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帮徐灿灿喂奶。

管嬷嬷吓得不敢吭声了。

傅予琛把徐灿灿那里的顶端塞进了婴儿的小嘴内,婴儿当即吸了起来。

徐灿灿的奶水很足,小婴儿闭着眼睛用力吮0吸,嘴角流了不少乳汁出来。

傅予琛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心想:这小家伙得感谢老子,都是老子帮他吸通了,要不然说不定他还吃不到母乳呢!

小婴儿吸着母乳,徐灿灿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全是幸福与满足,简直不想松开手。

小婴儿吃饱后边闭上眼睛睡了。

傅予琛刚接过儿子就觉得不对,他一手托着婴儿,一手掀开了襁褓,然后便蹙眉叫管嬷嬷:“赶紧给他换尿布!”

管嬷嬷已经猜到了,走过去接过了皇太孙,笑道:“王爷,是皇太孙的胎便。”

徐顺和早就离开去了西厢房,在西厢房里坐着等。

永安帝同傅云章一直在正堂等着,想再见婴儿一面,可是茶都喝了好几盏了,婴儿还没抱出来。

他们也不着急,依旧说着话等待着,讨论着皇太孙,又商量着给皇太孙起名。

待小婴儿收拾干净洗了澡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永安帝从傅予琛手里接过皇太孙,抱在怀里问傅予琛:“阿琛,起名字没有?”

傅予琛当然是要等着他起名了,便答道:“等您来起呢!”

永安帝脸上现出思索之色:“小名叫做长乐如何?”长乐将来也可以做帝号。

傅予琛和傅云章想了想,都觉得不错。

永安帝又道:“大名就叫傅瑞?”

傅予琛当即道:“谢父皇赐名!”

永安帝清瘦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低头去逗小长乐:“小长乐啊,快快长大,陪着祖父去打猎…”

皇太孙黑幽幽的眼睛睁开了,果真是眼尾上挑的凤眼,喜的永安帝叫傅云章:“二弟,你来看看皇太孙!”

傅云章坐在一边,正眼巴巴看着皇太孙呢,闻言当即起身凑过去看,一边看一边评论:“长乐集中了傅氏一族在相貌上的所有优点啊!”

傅予琛觉得爹爹说的太夸张了,便道:“这孩子挺黑的!”

永安帝和傅云章都笑了:“你刚生下来比他还黑呢!”

傅予琛:“…”

天渐渐黑了下来。

徐灿灿用了些鸡汤便睡着了,小傅瑞挨着她也睡得很香,傅予琛坐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到了晚间该睡了,徐灿灿抱着傅瑞睡在床上,傅予琛被排挤到了窗前的软榻上。

徐灿灿有些过意不去,另外也觉得不方便,便笑着劝他:“阿琛,四个奶娘、张嬷嬷、管嬷嬷和丫鬟们都得轮流在正堂里值夜,你在这里住着休息不好,你又那么忙,不如先搬到书房去住?”她完全是出于一片真心实意说了这话,自从有了傅瑞,她对傅予琛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傅予琛瞥了她一眼:“我睡在软榻上,夜里帮你叫人也方便。”徐灿灿有了儿子后,已经开始怠慢他了,他不能往后退,他若往后退,徐灿灿就只会亲儿子不理他了!

徐灿灿只得道:“那你衣服穿严实一些,别被人看光了!”

傅予琛:“…”

夜里的时候傅瑞哼哼唧唧在哭,徐灿灿便叫了一声“傅予琛”。

傅予琛原本睡得就不深,当即起身下了床:“什么事?”

徐灿灿摸着儿子的襁褓:“叫管嬷嬷进来!”

管嬷嬷很快便带着值夜的朱颜玄冰进来了,她不敢看只穿着白绸中衣和长裤披散着乌黑长发仙人般的太子殿下,匆匆地为皇太孙换了尿布,清洗了被胎便弄脏的小屁屁,把皇太孙收拾好这才低着头带着朱颜玄冰退下去。

傅予琛见徐灿灿把儿子放在最里面了,不由分说掀开被子上了床,在徐灿灿外侧挨着徐灿灿躺了下来。

徐灿灿见他躺下了,也不好说什么,便也顺从了。

第二天一大早傅予琛就起身出去了。

他一离开,管嬷嬷和张嬷嬷就带着奶娘和丫鬟们进来了。

太子殿下太腻着太子妃了,她们这些本该光明正大呆在太子妃卧室侍候太子妃坐月子的人,只能见缝插针进来侍候了。

徐灿灿身体颇为健壮,第二日就能下床走路了,吓得张嬷嬷管嬷嬷连连道:“太子妃,这个不敢啊,再躺床上好好养养吧!”

徐灿灿才不管她们,命碧云把早就做好的腹带拿了出来缠在腰腹上,勒出了细细的腰身,用纽拌扣子扣好。

管嬷嬷和张嬷嬷虽然吃惊,却也不敢多说,只能依了她。

徐灿灿情知是特殊时期,所以吃饭老老实实,一点也不挑食,再没味道的饭也强着自己吃下去,还强烈要求吃了些苹果之类温性水果,以便给儿子喂营养母乳。

第二天早朝,永安帝颁下立皇太孙与大赦天下的圣旨:“承祧行庆,端在元良。嫡孙瑞,天资粹美,授瑞以册宝,立为皇太孙,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大典告成,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乘时抚运,既协于歌谣;及物推恩,宜周于华夏。皇太孙瑞降生,可大赦天下,应腊月五日昧爽以前,天下罪人所犯罪已结正、未结正、已发觉、未发觉、罪无轻重、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

而太子妃徐氏的父亲徐顺和,也赏了侯爵爵位,封为承恩侯,以待傅予琛登基再晋封为承恩公,并赏了太子宫斜对面的一个大宅子给了徐顺和。

徐灿灿坐在床上,傅瑞正在她怀里吃奶。

徐王氏带着崔氏同徐韩氏立在一边,正含笑欣赏着傅瑞吃奶的样子,胡妈妈便走了进来,笑容满面屈膝行了个礼,道:“恭喜太子妃,听雨回来捎信,说圣上颁布圣旨,立了咱们小王子为皇太孙,大赦天下!”

这是徐灿灿意料中的,便含笑听着。

胡妈妈又道:“圣上赐了很多宝贝给太子妃您,封外家老爷为承恩侯,还把太子宫对面的空宅子赏给了外家呢!”

徐灿灿闻言欢喜地看向母亲。她知道“承恩”这个封号是专为皇后娘家预备的,这等于是再次确定了她的地位。

徐王氏欢喜得都有些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徐韩氏和崔氏心中泛酸,面上却笑盈盈地屈膝行礼:“妾身见过承恩侯夫人!恭喜承恩侯夫人!”

徐王氏一下子脸都红了,手足无措看向女儿。

徐灿灿笑着鼓励母亲。

到了下午傅予琛便回来了。

徐王氏、徐韩氏、崔氏带着徐宜莲从福寿院过来看徐灿灿和皇太孙傅瑞,到了正堂门口却被董嬷嬷拦住了。

太子宫有喜事,董嬷嬷脸上也满是欢喜:“哎呦,真是不巧,太子殿下在里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