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会儿才知道小姐的好,已经晚了。”

两人叹息着去了库房。这里头的好东西多的数不胜数,两个小丫头虽然这些年跟着慕容雪也算是见了一些世面,但到底所知有限,硬着头皮挑了一座羊脂白玉龙雕,一方端砚,一丛珊瑚,送到了宣和宫。

这几样东西都是耶律彦送到凤仪宫的赏赐,正如慕容雪所说,转来转去,还是他的东西。根本就不能体现小姐的心意,丁香和佩兰都深深觉得,皇上对这样的生礼物,定然是不会满意的,果然。

天还未黑,耶律彦便到了凤仪宫,一看他那脸色,丁香和佩兰便觉得今夜的风雨不会小。可是两人却还不能找个遮风避雨的地儿去,还得战战兢兢地随时在外候命,皇宫的差事真是不好当。

慕容雪将将从上起来,头发还松散着,本来一张俏的小脸,睡得粉嘟嘟的格外嫩美丽。他痴痴地看着她,她却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从他边擦而过,仿佛他是个隐形的人。

耶律彦凝睇着她的背影,终于知道当她的心曾如何的痛过,碎过。

☆、30

丁香看着慕容雪单薄落寞的背影,鼻子一酸,她知道此刻自家小姐定是心如刀绞,但此刻若不离开,他日便会自取其辱。

慕容雪回到梅馆,暗香和疏影都吓了一跳。不光是因为她的突然归来,还因为她的反常神色。

慕容雪自打嫁入王府,就是一道光芒万丈的璀璨阳光,而突然变成静静幽幽的月光,着实是不大习惯。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窗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像是在花下躲雨的一只蝴蝶翼。

两人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翼翼地奉上一杯热茶。

慕容雪不言不语地捧着那杯热茶,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想借助那点热气将自己的手心暖热,把自己全身的寒气驱散。可是,那点热量远远不够。她端起茶杯将热茶一饮而尽。

暗香惊诧的目瞪口呆,天哪,那茶水很烫啊。

是很烫,烫出了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丝笑意:“暗香,你去催催做床的刘师傅,叫他快些把床打好,那些繁复的图案都不要雕刻了。”

暗香应了一声出去了。

慕容雪手里捧着空了的杯子,依旧觉得身子很凉。

她低声道:“丁香,你去叫厨房烧些热水来,我想洗澡。佩兰,你帮我找一件厚些的裙衫,今天天阴,我有点冷。”

慕容雪躺进浴桶里,周身都侵泡在热腾腾的的水中,终于觉得身体暖和了起来,唯有心脏那一块地方许久都没有暖意。

耶律彦回到隐涛阁,依旧没有见到一只美丽快活的小鸟从里面飞出来迎接他的场面。

其实,他一路上已经在想,若她飞奔着扑过来,是闪开好呢,还是不动好呢?可是连着两晚上,都没有发生小鸟扑人的情况,不得不说,他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不过他觉得这是一种判断失误造成的失落,绝非其他。

他进了书房,桌上放着一只碧玉双耳杯,是昨夜她送茶来遗下的杯子。他望着绿莹莹的杯子,想起了她耳垂上的翡翠耳环,在她嫩白如雪的脸颊上晃来晃去,让他眼花又心乱。

他蹙了蹙眉,将那杯子拿远些,免得分心。

看了一会公文,他觉得屋子里很冷清。是天阴的缘故么?她住在隐涛阁之后,时不时打着送茶送点心的旗号,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貌似已经习惯了她的打扰,太过安静的空气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他从窗户里望出去,卧房的门关着,里面静悄悄的无一丝声音。奇怪,莫非是在睡觉?这都什么时辰了,难道不该去准备晚饭?

今晚上她会做什么好吃的?这个念头一浮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潜意识里在期待着她的菜肴了。因为她每次都弄出新花样,叫人惊艳又惊喜。

想起昨晚上客舍青里那一桌丰盛美丽的菜肴,他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起身走到卧房。

推开门,他怔了怔。

里面又换了样子,那些粉红嫣红明红都通通的不见了,屋子里恢复了原本的布局,简单冷硬,色调单一,而且,因为阴天的缘故,那些深蓝色,浅灰色,通通的看着死气沉沉,阴阴冷冷,很不顺眼。

他转身走到门口,问张拢:“夫人呢?”

张拢小声道:“夫人回去了。”

“回去了?”耶律彦简直又像是听见了天荒夜谈,惊诧地又反问了一句。

“是,夫人上午就收拾了东西,回了梅馆。”

耶律彦深吸了口气,也不知道心里莫名生出的一股怒气,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到底当隐涛阁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此刻,慕容雪坐在梅馆外的木廊上,脚边是一壶酒,一张琴。

她本想来对月抚琴,临水散心,可是完全没有心情。因为入目便是依水而建的梅兰竹菊四馆,可想而知,这里将来会住进许多的女人,除了正妃,他还可以有许多的侧妃姬妾。到时候,他会最宠爱谁呢?一想到莺莺燕燕争奇斗艳的那个场面,她心中刺疼,眼眶发酸。拿起脚边的酒壶,灌了一大口,呛地拼命咳嗽,眼泪也来趁热闹。

丁香忙道:“小姐,你慢些喝。”

佩兰劝道:“这样喝闷酒伤身,小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奴婢们给你分忧,千万别憋在心里伤了自己。”

“我没有什么不开心。”慕容雪强笑着,心里的痛楚,是杞人忧天,是痴心妄想,告诉全天下的人也没有用。

“小姐是不是在怨姑爷。”

“我没有,”慕容雪当即否定。

丁香不满地道:“姑爷对小姐也委实太冷淡了些。”

“他对我很好。”

丁香无语了,好吧,即便这样也不许说他一句坏话。她默默起身去屋里拿了一块布,递给慕容雪。往日在回春医馆,只要慕容雪心情不好,撕一会儿布就好了,从来不会这样喝闷酒。

慕容雪却摇了摇头,“撕布浪费,他会不喜欢。”

“王爷有钱,怎么会在意这点布。”

“你没发现他很节俭么?”

丁香怔了怔,这一点她还真是没发现。堂堂王爷还会节俭?

慕容雪幽幽道:“他的衣服很简单,卧房里布置也很简单。出行在外,从不铺张浪费,这样崇尚节俭的人,如果知道我喜欢撕布,你说他会不会很讨厌我?”

丁香听到这些,默默地将布收了回去。唉,爱一个人真是辛苦,连多年来的一点“爱好”都要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以免被人厌恶。

慕容雪喃喃道:“我想讨他欢心,却总是事与愿违。”

“是姑爷他不解风情,不知道小姐的好。”

“不许你说他坏话。若不是王爷救我出宫,此刻我早已是一缕魂魄了。他不喜欢我,也是情有可原,我那么主动,那么厚脸皮。可是我没有办法,只能置于死地而后生。”慕容雪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里缓缓而落。

相逢时,她处在惶恐无助的绝境里,只能厚颜招婿,四处出击,结果让他瞧不起。可是她没有办法,爱上他,除了一往无前,奋不顾身,她没有后路可退。她本来以为自己无坚不摧,本来以为成功在望,可是没想到沈幽心的一句话就将她的美梦打破。进了隐涛阁,并不是攻克了他的心防,只是埋下了日后自取其辱的伏笔。

撑了这么久,今天她终于觉出了累。

将一壶酒喝完,她挥了挥手,“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你回去休息吧,夜晚湖上风凉。”

“丁香你真啰嗦。”

丁香和佩兰只好退到梅馆的门口,远远地守着她。

桅杆上的灯,昏昏暖暖的照着她娇小玲珑的身影,像是雾里含苞的一枝蔷薇花。丁香心疼的想,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孩,自己若是个男人,定要捧她在手心里。可惜,清风不解语,凌寒独自开。

慕容雪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琴弦,看着水波荡漾,星光点点,不由黯然神伤。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在最常见的事,这没什么不公平,每个旧人都曾是新人,每个新人也都会成为旧人。担心也没有用,她抹去眼泪,把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上,挑了几个音,然后缓缓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暗夜寂寥,这曲蒹葭本来悠远动人,可是她哽咽着唱不下了,嗓子实在太难听。他离自己那么近,可是心却那样远,像是永远都到不了的岸,怎么办?悲伤再次袭来,她伏在膝头上,呜呜咽咽。

耶律彦站在桥上,默然地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最近实在是很没有原则,本来是满腹怒气而来,此刻被她一哭,便有些心软。

他走下石桥,踏上梅馆前的木廊。

慕容雪听见脚步声,只当是丁香又来劝自己,便抱住膝头,抽搭着说:“又来啰嗦,真讨厌。”

一只手落在她的肩头,将她的身子扳过来。

回眸见是耶律彦,她眨了眨眼,以为是做梦。

“你喝了酒?”他捏着她的下颌,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原来还会喝酒。”

她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是啊,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染了酡色的容颜,愈加的明艳,眼中水雾蒙蒙,有委屈有落寞还有无边无际的痴心和痴情,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勾起怜爱之心。

他蹲□子,问她:“你有何忧?”

她低头不语,宛若胭脂润过的肌肤带着薄薄的一缕轻愁,要她怎么说得出口。

他挑起她的下颌,笑道:“本王愿为你解忧。”

她酒意微醺,明眸如水,他看不出是三分薄醉,还是七分沉醉。她也是,辨不清他是三分认真七分玩笑,还是三分玩笑,七分认真。

她咬着薄薄的樱唇,轻声道:“我的忧愁,只有一瓢而已。”

他敛了笑意,手指缓缓抚过她唇角的梨涡,沉声道:“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那一瓢么?”

灯下,他的眸光沉如暗夜的湖水,让她看不透,她不敢回答是。怕说出来,他会嘲笑她的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他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眸,似要望进她心里,她慌了,怕他知道心里的秘密,匆忙道:“是一瓢水不晃半瓢水晃荡的那一瓢。”

他默然一哂,眸光闪了闪,似笑非笑道:“你的架子床打好了么?”

“没有。”她红了脸,他一定看破了她的心思。

“那你今夜是要露宿于此么?”

“我,”

他将她打横一抱,托了起来。“下回做事要先留好退路。卖床容易打床难。”

她又羞又窘,紧接着就发现他抱着她并不是回梅馆,而是走上了石桥。

“你带我去哪儿?”

他哼道,“这还用问,自然是隐涛阁。”

她连忙从他怀里挣脱下来,“不,我不能住在那儿。”

他猜到了她的意思,顿了顿道:“先住在隐涛阁,等床打好了再回来。”

她慌忙道:“不,我先住在暗香和疏影房间。”

他冷了脸,“那我呢。”

☆、31

慕容雪怔了怔,突然明白了他话里隐含的意思,顿时脸色绯红,心如鹿撞。

耶律彦沉着脸,很霸道地牵了她的手便朝着隐涛阁走去。

一股奇异的暖流从心里涌了上来,他掌心里的温度,从她的指尖传遍了全身,她受宠若惊的想,他应该是有些喜欢自己的,不然不会来梅馆找她,更不会将她带回到隐涛阁。这个认知迅速地愈合了她心上的伤口,她觉得方才自己在湖边痛哭实在是不应该,这点小小的磨难算什么,比起嫁给老皇帝在宫里暗无天日的生活,现在难道不是幸福的飘在云端么?想起老皇帝浮肿的脸和色迷迷的眼,她打了个寒战,立刻紧紧地握住了耶律彦的手。

她再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爱我所爱,无怨无悔。为心爱的人付出再多也是应该,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坚信自己一定会走进他的心里。想到这儿,她浑身又充满了力量和希望。

夜风旖旎,夏夜的后花园花香弥漫,一闪一闪的萤火虫调皮地绕着人飞,蛐蛐藏在草丛里低声鸣叫,他牵着她的手,虽然一言不发,但她觉得已经足够,这就是她想要的岁月静美,与子偕老的画卷,她贪心的想,这一刻若能绵延成一生的辰光,该有多好。

走到隐涛阁的门口,她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沈幽心的话,好似给隐涛阁造了一个符咒,但耶律彦毫不犹豫地将她扯进了大门。

张拢再次目瞪口呆,天哪,王爷竟然亲自去梅馆将夫人给拉了回来。这情景怎么那么像那些生了别捏的小夫妻,丈夫去娘家接回娘子的戏码。

慕容雪再次回到隐涛阁,俨然没有了第一次进来时的欢欣雀跃,更没有攻城略地的胜利感,沈幽心的话在她心里种下了刺,此刻看着他的卧房,她甚至生出一抹排斥来。这本该是另一个女人的地盘,她是个入侵者。

看着那张床,她心里很别扭,觉得冥冥之中,有个女人在冷眼看着她,在指责她霸占自己的地盘,在妄想着取而代之。她胡思乱想着,突然身子一晃,被耶律彦打横抱起,扑在了床上。

她没想到他这样急切,羞涩的不知所措,脸上浮起了媚人的红晕,微醺的容颜明丽娇艳,如同盛开的花朵,勾得他满身是火。她的气息一向甜美,今日尤甚,唇齿间还带着淡淡的酒香,他仿佛被她呼出的气息染醉了,觉得心里乱的一塌糊涂,根本不想其他,只想扯开她的衣服,将她压在身下。

夏日的衣衫薄的恰到好处,她慌乱而无力的抵挡着,不是不想要他的抚摸和亲热,只是潜意识里在抗拒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卧房。

“怎么了?”他挑起了她的下颌,不悦地蹙了蹙眉,“不愿意?”

“不是,我有些头晕。”她不敢说实话,因为上一回说起不想住竹馆番邦美人睡过的床而惹怒了他,此刻若是说出她心里的想法,一定又会惹他生厌。

爱让人勇敢,也让人胆怯。她可以为了他扑汤蹈火,披荆斩棘,死都不怕,却怕他一个厌恶的眼神。

他看着她,眸光深邃犀利,犹如可以破开心扉的利刃,她躲闪着他逼人的目光,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让人怜爱到了骨子里。

他最终没有追问,只是将她的唇堵上了。

这是他第一次吻她,也是她第一次被人亲吻。她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觉得眼前一片金星飞舞,仿佛有一幕星光璀璨的画卷。陌生的刺激让她越发的头晕目眩,这种沉醉的感觉,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他的吻?

突然身下一涨,被他重重地侵入,长驱直入直到最深处,霸占到完完全全。她情不自禁哼了一声,说不清是痛还是快活,只是觉得就这样包容着他,和他紧密无间的贴合在一起真好,那怕很疼。

她紧紧地抱着他阔而结实的背,低声呢喃:“别离开。”

他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想要时间长,于是便毫不客气地将这一场欢爱变成了持久战。

她这才知道,原来前几次他根本就没有尽兴。

可是,他尽了兴,她就惨了,连何时结束的都不知道,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日的上午,日光斜照到了床头,才将她晒醒。

她动了动身子,吸了口气,觉得腰身都要断了。

丁香和佩兰等在外头,听见她醒了,赶紧进来帮她梳洗。

慕容雪坐到铜镜前,一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便羞红了脸。那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样子,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丁香和佩兰昨晚上发生了多么激烈而长久的战事。

她觉得自己在丁香佩兰面前已经完全没了小姐的尊严,还好,昨晚上她没叫。

吃过已经不算早的早饭,她吩咐丁香:“你去叫管家备车,等会儿我要出门一趟。”

“小姐,你要和沈姑娘一起出门?”

慕容雪点了点头,带着佩兰到了客舍青。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虽然昨日她心情那么不好,但还是细心地为沈幽心安排了今日的会面。

沈幽心一早起来,早已望眼欲穿,但也不好意思去催,只得在屋里度日如年的等待,见到慕容雪进来,她赶紧迎了出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和期待。

这份神情,慕容雪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在宫里,她就是这样的盼着见到耶律彦一面。

此刻的沈幽心,真的像极了当初的自己,所处的境遇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明明有着自己喜欢的心上人,却被情势所迫,要嫁给不喜欢的男人,被困在一个地方,朝思暮想心上人来救她出去。

这种度日如年的痛苦煎熬她太了解了,本来就热心快肠的慕容雪,觉得自己帮沈幽心,好像就是冥冥之中在帮助另一个自己。

“妹妹,我们走吧,车已经备好了。”

“谢谢嫂子。”

沈幽心今日格外美丽动人,米色裙衫只在裙角用金线绣出起伏的鱼尾波纹,轻移莲步的时候,仿佛是一道道荡漾的金波,袖口领口分别用绿松石串成如意吉祥纹,雅致而贵气。而且,因为要去见谢直,眼中那闪亮的光芒和脸上兴奋的神采,简直让她整个人都在泛着光。

慕容雪情不自禁地想,这样的美人,怪不得成熙王动了心,连自己都会被她的美色所打动。奇怪的是,有这样美丽的表妹,耶律彦为何无动于衷?他不是说他喜欢端庄高贵的女子么,沈幽心明明就是这样一个完全符合他标准的美女啊,可是为何他不喜欢呢?

她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慕容雪从自己的头上摘下来一朵金丝芙蓉绢花,插在了沈幽心的秀发上,笑嘻嘻道:“你的衣服太素净,插朵花才更明艳好看,要将谢直迷得死心塌地才成。”

沈幽心羞涩的笑了,带着倩儿和慕容雪一起出了王府。

木管家已经将马车备好,除了车夫和丁香佩兰,还有四个下人随行。

慕容雪上了马车,吩咐木管家去灵山寺。

沈幽心奇道:“嫂嫂是要去上香么?”她没好意思问,你不是要帮我见谢直么?

“我昨日下午让人去给谢直捎了个信,让他今日去灵山寺等你。你总不能在沈府门口和他见面,万一被你大哥发现可就不妙了。再者,王爷不许你出府,当然更不会同意你私会男子。咱们去寺院上香,偶遇了谢直可不是我们的错,你说是不是”

沈幽心噗的笑了,“嫂嫂真聪明,考虑周全。”

慕容雪俏皮地笑道:“回头王爷若是问起,你可别说漏了嘴,咱们要统一口径。”

“嫂嫂放心。”

灵山寺是个规模不大的寺院,恰好离慕容麟的新居很近,上回慕容雪回门的时候,路过于此,从马车里扫了几眼,记住了这个地方。

车马到了寺院门口,慕容雪下了马车,和沈幽心一起进了寺院。这里香火本来就不旺盛,又加上今日并非初一十五,前来上香拜佛的人极少。

寺院不大,有闹中取静的意味,大雄宝殿之后是一处放生池,池边种着菩提树,阳光从葳蕤的枝叶间落下,映在静幽幽的池水上。

慕容雪和沈幽心走到菩提树下的时候,放生池前,一个男子转过身来。

慕容雪怔了怔。

当她初次听见谢直这个平凡普通的名字,又得知他是沈幽心乳母的儿子时,脑海中勾勒了一个腼腆谦卑的男子形象。然而,当这个男子转过身来,她才知道,怪不得沈幽心会喜欢他。

这真的是一个卓然出众的男子,俊美清贵,一如世家公子。

慕容雪惊艳之余,一味遗憾油然而生,因为他的身份。原本,她从未体会到出身的重要,当她只能以侧妃身份嫁给耶律彦,当她知自己连入主隐涛阁的资格都没有时,才无比深刻的明白有些东西是先天给予的资本。谢直和她一样,即便再完美,在世人眼里也无法和沈幽心并肩。

沈幽心羞涩的说:“嫂嫂,他就是谢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