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还、还有…”诺儿道,“大约半个月前,我家娘娘和叶承徽一起游园,出发前娘娘神情凝重,奴婢就问了句,娘娘含糊地说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叶承徽。到了太液池边后,娘娘让奴婢去取披风,等奴婢中途折返,却看到叶承徽跪在娘娘面前,似乎在求她什么。奴婢当时很困惑,就躲在旁边偷听了一会儿。从话里的意思来看,应该是叶承徽有什么秘密被我家娘娘撞破了,正恳求她不要捅出去…”

“秘密?什么秘密?”太后道。

“奴婢也不知道,但看叶娘子的表情,定是什么大事!”诺儿道,“奴婢当时就觉得不安,果然,娘娘今天就出了事!灭口,她一定是想要灭口!”

她说完这些,再次长拜到底,“太后娘娘,我家娘娘从来都与人为善,却遭此大劫,您千万要为她做主啊!”

她声情并茂,叶薇却冷笑出声,内里的讥诮让众人都为之一惊,“你家娘娘确实是与人为善,难得一见的大好人,所以你这般背叛她,心中就没有愧疚吗?那些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良心都不要了?”

诺儿有瞬间的心虚,下一刻便被硬气取代,“叶娘子不要含血喷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叶薇连看都懒得看她,“太后娘娘明鉴,臣妾半月前确实曾和贵姬娘娘一起游园,但没有对她下跪,更没有说过什么秘密!这侍女满口胡言,想来是被什么人收买了。”

赵太后看向襄愉夫人,“你觉得呢?”

襄愉夫人斟酌道:“臣妾觉得,说到现在都是这宫娥的一面之词,无凭无据的总让人难以信服。”

“是啊,得有证据。”赵太后轻声道,“来人,给哀家去披香殿搜。若真是她下毒害死的韵贵姬,自然能寻到蛛丝马迹。”

接下来的等待简直让人心肝发颤。

众目睽睽之下,叶薇如俎上之鱼,跪在那里任凭她们目光凌迟。还好她天生胆大,若换了个脆弱的估计就要扛不住了。

璟淑媛生怕搜宫的人一无所获就让叶薇躲过一劫,未雨绸缪道:“其实这种事情,也不一定会留下痕迹。若换了个心思深沉、行事缜密的,自然会在做完后把一切都处理好…”

太后眼风扫过,她讪讪住嘴。

“娘娘,奴婢等在叶承徽的枕下发现了这个。”终于归来的宫娥呈上一本书,当中有页被折了起来,太后展开一看,上面赫然记载着银环蛇毒的种种症状。

她反复看了三遍,才狠狠把书砸到叶薇身上,“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都不用看就能猜到上面写了什么,叶薇早料到会有这招,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回真的是大意了。现在看来,从让她去静夜阁抄经就在别人的算计中,为的就是后面给韵贵姬下毒、再嫁祸到她身上。本来太后是最可疑的人选,可看她的反应,又真的不像主导一切的人。

那么,就只能是她身边的人引导她做出了她们想要的决定,再抓住了这个机会。

叶薇看向宣和夫人,她坐在太后身边,正轻言细语宽慰她。

宫里人都说宣和夫人阴狠记仇,她现在才真正领教。冰灯一事她确实落了她面子,可说到底不是什么大仇,她转头就下这样的狠招,简直丧心病狂。

叶薇觉得,宣和夫人再努力努力,在她心中的地位就能赶上宋楚怡了。

“当真是舌灿莲花,大家方才都差点被你糊弄住了!”乔婉仪拍拍胸口,一脸后怕,“太后娘娘,臣妾看叶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若不是韵贵姬的侍女揭发,咱们可不就信了她的说辞了嘛!”

明明尚未定罪,她便口口声声唤她“叶氏”,还真是迫不及待。

赵太后被乔婉仪的话说得更怒,“宫里人都说你聪明,哀家却不知,你的聪明就是用到这种地方!”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臣妾若真的聪明,就该像璟淑媛娘娘说的那般,把罪证都销毁干净。明明知道韵贵姬出事后披香殿有可能被搜查,我还把这本书放在枕下,不是等着您来抓我吗?”

赵太后微愣,宣和夫人已笑道:“娘娘莫被她骗了。她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您若听她胡言,恐怕又要落入陷阱。”眼中露出冷光,“若想知道实情,您得拿出往日的威严来才行!让阖宫上下都明白,在太后娘娘面前就得老实本分,不能有半句虚言!”

赵太后当皇后时也是揽权揽惯了的人,载初皇帝禅位后她便逐渐失去荣光,这两年更是过得不顺。此刻听到宣和夫人的话,胸中忽然又有豪情涌动。

没错,不过是些狂妄的小辈而已。这点后宫争宠的计量,打量她没经历过吗?简直可笑!

她就让她们看看,她这个太后是不是软弱可欺!

“来人,把叶氏拖下去,杖责。”

阴寒的声音让人心肝发颤,宦官低声问道:“杖责…多少?”

“她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什么时候再停。”

宦官暗自叫苦,却不敢违逆盛怒的太后,“臣遵旨。”

眼看叶薇被两个小黄门钳住了手臂,悯枝不顾自己还在流血,哭泣着哀求,“太后娘娘,娘娘开恩啊!我家小姐去年才受了杖责,现在再打…她肯定受不住的啊!娘娘!奴婢给您磕头了!您开恩啊!”

“把这个贱婢拖下去一起打。”赵太后厌恶道,“堵上她的嘴,给哀家狠狠地打!”

白绢塞入口中,悯枝还在不停挣扎,反倒是叶薇镇定道:“娘娘,此等大事,您真的不能等回禀了陛下再动刑吗?”

“你别拿陛下压我。哀家是陛下的母亲,就算打死了你又能怎样?”赵太后冷笑,“况且哀家也是为了陛下好,留你这等包藏祸心的人在他身边,哀家简直是寝食难安!”

宣和夫人笑道:“叶承徽这是在等陛下来救她呢?可陛下此刻在上朝,来不及了!”

不说这几日皇帝完全绝迹后宫,单今日早朝就有西北的臣子回京述职,要详细禀奏月前冰灾的抢救事宜,目测午膳时分前皇帝都不可能抽出空来。

现在?他恐怕连信儿都没得到呢!

她越想越得意,觉得自己这阵子积攒的怒火都有了宣泄的出口,言语便有些控制不住,“叶承徽大概还不知道,陛下今日特别忙,估计等他抽出空时,你已经老老实实招供了。”

“是吗?原来夫人对朕的行程这般清楚。可是不巧得很,朕偏偏就抽出空来了。”

陡然响起的男子声音如平地一声雷,唬得众人愕然抬头。

敞开的殿门处,皇帝身上还穿戴着隆重的朝服,冠前十二旒垂下,而他眸如墨玉,似笑非笑地看着满屋子心怀鬼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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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反扑,然后打脸啪啪啪!陛下最后出现的样子,有没有很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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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惊怒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殿内众人都愣了片刻,才慌慌忙忙地起身行礼。而皇帝看着跪成一片的宫嫔,慢条斯理道:“可。”

“陛…陛下?”宣和夫人直起身子,勉强笑道,“您、您怎么来了?”

巨大的震惊之下,她话都说得结结巴巴,脸上的笑容更是如冻僵的面具,僵硬得可笑。

不是说皇帝今天忙于政事、定然抽不出空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儿!那些废物,都是怎么打听的消息!

“朕听说韵贵姬出了事,所以来看看。”皇帝缓步入内,“不过瞧刚才的情况,是准备做什么?要动手?”

叶薇忽然挣开宦官的桎梏,膝行而前,声音清晰而急切,“陛下!韵贵姬娘娘身中银环蛇毒,性命垂危。秦御医和李太医正在为她救治,您快派人去看着,臣妾担心…”停顿一瞬,“她若出了事,就当真是死无对证了。”

皇帝与她清亮的目光对上,立刻读懂了里面的含义。

看这架势,必然有人往她身上泼了脏水。若韵贵姬醒来,那些谎言便不攻自破,但她要是死了,就由得她们发挥。所以为了把她的罪名落实,那些人肯定不会让韵贵姬醒过来。

医师…

“高安世。”皇帝沉声道,“你带一个懂医术的宦官进去,好生看着。”

他没有说明白,但高安世打小服侍他,再机敏不过,“微臣明白,陛下放心。”

眼看高安世和另一名宦官疾步入了内殿,叶薇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后背冷汗涔涔,沾湿轻软的中衣,让她一阵苦笑。

原来她也不是十拿九稳的,原来她也害怕皇帝来得迟了,韵贵姬就…

宣和夫人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叶薇。看这架势,她早就猜到她们没打算让韵贵姬有开口的机会,可她明明清楚她的盘算,却默不作声隐忍到现在,直到见着陛下才突然发作!

这个女人…

“皇帝这是何意?”赵太后蹙眉,“你派人进去看着,难不成…”

“儿子没别的意思,只是万事稳妥为上。”皇帝道,“里面的事情交给御医,您先告知儿子这里发生了什么,可好?”

他走到赵太后身边,微微弯着腰,笑容温和而恭敬。宣和夫人此时已平复好情绪,声如黄莺啁啾,“陛下,您还是先坐下说话吧。不然太后娘娘仰着脖子看您,多累啊。”一壁说一壁抬手,示意皇帝坐到自己的席位上。

她如从前那般与他戏言,满心以为皇帝也会像以前那样笑着回她,再顺着她的心意坐下。

可是她失望了。

皇帝的视线还是落在太后身上,连余光都没有给她个。宫人拿出明黄软垫换下太后另一侧的垫子,而皇帝理了理袍摆,沉稳如山地跪坐下去。

宣和夫人仿佛被人当众打了个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

宫中规矩,君王落座的席位必须是不同的,内廷有专门的明黄软垫,皇帝驾幸时换上,不用时再交还。宣和夫人仗着受宠,向来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如刚才那样拉着皇帝坐在她的位置,以前也做过几次。

若皇帝配合,这样的场景便清楚地告诉旁人,她有多么受宠,可如果他不配合,她就是犯上僭越、不知进退!

果然,襄愉夫人见着这一幕,客客气气地开口了,“姚妹妹,按说你入宫也有几年,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有些规矩,无论到了什么位置,都得记牢靠才行。没的后来的妹妹们见笑。”

见笑。她是说她惹人嘲笑了吗?

宣和夫人攥紧拳头,心头恨得厉害,面上却不敢再张狂,“秦姐姐教训得是,妹妹知道了。”

襄愉夫人欣慰一笑,转向皇帝,“陛下,适才的事说来也简单。韵贵姬中毒之后,她身边的宫女指证叶承徽曾对她不敬,还说叶承徽大概有什么把柄在韵贵姬手上,所以杀人灭口。太后娘娘和姚妹妹急于找到凶手,这才不得不对叶承徽动刑。”

她话里分寸把握得极好,没有流露出半分责怪太后的意思,却偏偏让让人生出无限联想。

皇帝抚了抚下巴,“哦?你们怀疑韵贵姬中毒是叶承徽害的?”

“自然。”宣和夫人板着脸,“陛下明鉴,那有毒的汤羹是太后娘娘所赐、吴尚宫亲自送到韵贵姬手中,自然不会是这两个环节出了问题。当时静夜阁内只叶承徽和韵贵姬两人,如果不是韵贵姬自己想死,就只能是屋内的另一人动的手脚。”

皇帝嘴角勾起,神情变得有点诡异,“你的意思是,毒是当时屋内的另一个人下的?”

宣和夫人憋着口气,生硬道:“正是。”

皇帝扭头看向叶薇,四目相对,面色苍白的姑娘以极微小的幅度摇了摇头。

她果然没说。

他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感受,百般滋味聚到一起,却独独没有当初的惊讶。仿佛早已明白,她就是这样,在不确定一件事是否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后果时,绝不会去做。

骨头硬得似个有担当的丈夫。

“这样啊。”叹口气,他慢慢道,“那你们误会了。毒不是她下的。”

宣和夫人目瞪口呆。虽然早料到皇帝可能偏袒叶薇,却怎么也想不到竟是这般直接的方式。他以为凭着一句话,就可以让太后娘娘放弃?

“皇帝。”赵太后眉头紧蹙,满脸的不赞同,“哀家知道你心疼叶氏,可你也要有点分寸。韵贵姬尚躺在榻上生死未卜,你就这般放过害她的凶手,让她情何以堪?她好歹曾为你诞下个女儿。”

“母后,儿子不是偏袒叶氏,儿子说的都是实话。”皇帝耐心道,“毒绝不会是叶承徽下的。”

太后冷笑,“这么肯定?那你倒是给哀家个理由。若说不出个一二,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管了。说到底,后宫之事本是皇后的职责,如今她不在,哀家代为处理也是一样。”

这样强硬的口气,当真是不准备给皇帝颜面了。

在她灼灼的目光下,皇帝沉默片刻,终是微微一笑,“因为昨晚韵贵姬喝下那盅汤的时候,叶承徽并不在静夜阁内。”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襄愉夫人才试探道:“陛下,这是何意?”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这也太…

皇帝两手交叠,倒是气定神闲起来,“葛珠,出来给太后娘娘见个礼。”

有青衣宫娥越众而出,恭恭敬敬地跪下,“奴婢葛珠参见太后,娘娘大安。”

赵太后神情僵硬,“皇帝?”

“母后恕罪。”皇帝貌似恭敬道,“昨夜之事儿子正打算找个机会向您坦白,谁知…说来也是儿子轻狂,听说叶承徽在静夜阁替您抄经,一个按捺不住便遣人去换了她出来。昨天后半夜在静夜阁为您抄经的并不是叶承徽,而是这名唤作葛珠的宫娥。她素日在御书房当差,模仿人的笔迹最是了得,您若不信,一试便知。”

“此番全是儿子一人之过,叶承徽也是被我硬拉出去,没有办法。您别因为这个责怪她。”

赵太后面色煞白,瞪大了不再清亮的双目,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苍老的脸上皱纹深陷,嘴唇微微张着,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她已经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比她更生气的是宣和夫人。

陛下他…他怎么能如此对那个女人?违逆母命、抛下朝事,三更半夜将她偷出去玩乐,瞒着阖宫上下!这还不够,事后为了帮她脱身还主动承认此事,简直…

那个女人她凭什么!

“陛下,此言当真?”襄愉夫人道,“您真的…”

“恩,真的。”皇帝答得轻松,“所以母后,毒不会是叶承徽下的,也不是那间屋子里任何一个人下的。除非,您怀疑儿子的宫人会给韵贵姬下毒。”

没有人再说话,正殿内只听到赵太后越来越不稳的呼吸,似在隐忍着极大的怒火。

“既然是这样,叶承徽一开始为何不说?”璟淑媛将信将疑,“这样有利的消息,她何苦瞒着?以至于闹到要被杖责的地步。”

“自然是因为叶承徽不是你,不愿为了自己的安危而使朕和母后颜面有损。”皇帝不冷不热道,“这样的忠心,璟淑媛不理解也没什么。”

这话已是十分严厉,璟淑媛吓得脸色发白,埋着头不敢再做声。

叶薇跪在那里,抬头看皇帝平静的侧脸。她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当众说出这件事来。

她以为他会用别的办法,别的迂回却不伤彼此颜面的办法,可他却选了最直接的一种。

看来赵太后嚣张的态度真的刺激了他。

“来人!给哀家把这贱婢弄出去,狠狠地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赵太后忽然暴怒,却不是对着叶薇。颤抖的右手指着诺儿,她似乎打算把在皇帝那儿受的羞辱发泄到她身上,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哀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她,敢在我面前弄鬼!”

“娘娘…太后娘娘…娘娘饶命!奴婢冤枉啊!娘娘!奴婢冤枉!”

双臂被宦官钳制住,拖着就往外而去。她脚尖在地衣上蹭了又蹭,却什么也勾不住。

想到外面等着她的就是那骇人的大杖,诺儿怕得发了慌,不管不顾地喊起来,“宣和夫人…夫人救命!”下一秒嘴就被狠狠堵住。

但这一声已经够了。

太后慢慢扭过脖子,“宣和夫人?是你?”

声音尖锐得刺耳。

宣和夫人咽下口唾沫,尽量镇定道:“娘娘,这婢子走投无路、胡乱攀咬而已。臣妾与此事无关。”

赵太后却越想越觉得对头。是了,是她,都是她。是她告诉她叶氏得隆献后看重的事情,刚刚也是她撺掇她打叶氏。如果叶氏真被打死了,皇帝只会怪她这个养母,她却还是他捧在掌心的宠妃!

这个女人,把她当无知老妇愚弄了么?

急怒攻心,她喉头一甜,呕出口鲜血。

“母后!”皇帝一把接住她身子,“传御医!快传御医!”

殿内乱作一团,皇帝抱起太后就往右侧的寝殿走去,叶薇本想跟上,耳边却传来宫娥的声音,“陛下,诸位娘娘,贵姬娘娘醒了…”

叶薇当机立断转身,与赶去救治太后的秦御医擦身而过。没想到等她进入内殿,却看到磕头请罪的李太医,“臣无能,救不得贵姬娘娘…”

叶薇瞠目,“你说什么?”

“银环蛇毒凶猛无比,本就没有解救的办法。微臣和秦御医竭尽全力,只勉强将娘娘唤醒,过得一时三刻,她还是…”

叶薇看看高安世,知道没人动手脚,确实是救不活了。咬紧牙关,她撇下他们就朝屏风后的床榻而去。

垂下的三重幔帐内,韵贵姬面色白中透着乌青,虚弱地躺在衾被内。她右手搁在外面,叶薇上前握住,低声道:“娘娘,您怎么样?”

“阿薇…”韵贵姬开口,竟是唤了她的闺名。薄唇抿起,露出个极愉悦的笑容,“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梦到了…我的女儿。”

“您的女儿?”

“是啊。我的女儿。你听说吧?”

她当然听说过。延和次年,还是容华的韵贵姬产下一女,谁料五日后就夭折。这件事给韵贵姬的打击极大,本就淡泊名利的她在此事后彻底隔绝俗念,此后一心修道、不问世事。

“她离开这几年,我其实从没有没梦到过她,就连她的样子都有点模糊。可是刚刚在梦里,我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原来她是长得这个样子,玉雪可爱、惹人怜惜,就像当年躺在我怀中一样。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婴儿…”她眼眶通红,眼泪顺着滑落,“可是我们缘分太浅,只相处了短短五日就不得不分开。”

“娘娘…”

“你不要难过。我从入宫第一天起就不喜欢这里,如今去了也是解脱。况且,还可以见到她。孩子没有过错,定可上升受天之衣食,我一生行善、从未作恶,肯定可以去陪她…”

“是,您一定可以去陪着公主。”

韵贵姬欣喜地笑了,“阿薇,这宫里的人我都不喜欢,只有你,我看着亲近…你以后要当心,在这里活着很不容易,你别被人害了…”

叶薇垂下眼眸,“我会的。”

“你这个人…”韵贵姬有点无奈,“明明我都要死了,你却连哭都不哭一下,回头被人看到…得说你冷血了。”笑了笑,“可是真奇怪,哪怕你这样冷血,我也相信…相信你比她们要好…”

她偏了偏头,看向叶薇身后,“高大人,我刚刚隐约听到点东西…叶承徽确实、确实是我好友,不会是她害的我…麻烦您将这话转告陛下…”

高安世点头,“微臣明白。”

韵贵姬长舒口气,安宁地闭上眼睛,“真好。不管是谁给我下的毒,我都…感激她。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

声音越来越低,叶薇的膝盖也越来越软,等到掌中纤手忽然力气一松,她也重重跪上床前的踏板,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