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睡了呵,你也多照顾下自己吧。”如蒙大赦的荆城垣刚说完就歪在座椅上呼呼的睡着了,那窝成一团的模样就如同一只蜷曲的小猫,惹得欧阳陌一阵好笑,不过他还是把自己的黑色风衣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在模糊的车灯下,守起了夜。

------------------------------------------------------------------- 一夜平静无话,第二日天刚灰蒙蒙亮,众人便即从睡眼惺忪中呼呼爬起。因为这里已经接壤了贫瘠的山区地带,附近根本找不到干净的水源地,欧阳陌只得从后备箱里拿出瓶矿泉水,拧开盖子灌几下漱口了事。看到了他的动作示意,花蕊和荆城垣也只得叹了口气,相继拿了瓶矿泉水,挨远点梳洗起来。不过事情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就在欧阳陌刚拆开一包饼干,准备每个人凑合分点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原本沉寂的平原,也让欧阳陌心里一咯噔。他听出了这是荆城垣的声音,当下手一松,什么也不顾的丢下饼干就快步向她奔去,生怕救之不及。

“怎么了?”欧阳陌薄薄镜片下的两只眼睛紧紧的眯成了一条线,其中似乎有一股凛然的气势射出。他的后背微微弓起,右手伸出,一跟细小的木刺从袖筒中滑出,被他食指一紧,便即扣住。

“我的手,我的手!”荆城垣刚刚放下的墨黑色长发还披在面颊前,因惊惧而煞白的脸庞隐隐透着几抹嫣红,眼泪悬在她的睫毛上,打着转儿停留。

“你的手怎么了。”欧阳陌边问边低头看去,荆城垣那双原来白皙修长的手此时已是满布沟壑,密密麻麻的聚集了许多细小的伤口。有的地方已经可以看见裸露的血管,缠绕在森森的白骨上。而那瓶原本清澈的矿泉水在荆城垣的手上也是变得通体鲜红,油漆样的水流冲过左手汇成红色血块掉在地上,格外的醒目。

第六十一章 决战谷英村(2)

初见到荆城垣那双白骨森森的双手,欧阳陌的心里也是一阵发麻,就仿若有无数只饥饿的蚂蚁在他的后背张嘴撕咬一般,这也难怪,毕竟刚才还是好端端的佳人玉臂,这还没一会功夫,竟被腐蚀成了这般模样,再加上一阵阵女性较弱的呼救,即使一个人意志再过坚定,要他立马就接受这强烈的视觉落差,也是难上加难的。、不过话说回来了,欧阳陌又是什么人?所以他只是稍微一个诧异,就立马将身体的协调性和所有动作的预算调节到了最佳状态。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抢到了荆城垣的正前方,习惯性的扶了扶鼻梁上的镜片,藏在镜片后的那对原本慵懒而黯淡的眸子也在这一瞬间亮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蛰伏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魑魅魍魉。紧接着那原本紧锁的眉头也如浮云般舒了开了,他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放下了疙瘩。等到欧阳陌的眼帘从抬起到关闭,再从关闭到睁开之后,他那张俊逸清秀的面孔便已再无惊异的痕迹,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强大的自信,那齿间成竹的笑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阵萧索的摩擦声,那柄原本扣在欧阳陌双指之间的木刺重又滑回了他的袖子,只是那柄木刺刚一消失,那松开的两根手指头却又变戏法似地凭空夹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张酷似寺庙里符纸的东西,只是上面的字迹却是用某种绿色的汁液画的,而非我们想象中的朱砂,不过这张符通体深黄,边角还有一些褶皱和口子,因该有些年岁了。

“看来这一路上,客人倒真是不少。”欧阳陌脸色一沉,语气转冷:“可惜,都是不速之客!”说完,他紧捏符咒的那只手周围的气场忽的扭动了一下,一团惨白色的火焰从指缝间升腾,火苗不大不小,却刚好引燃了那张古怪的符咒!一抹独有的厉色自欧阳陌眯着的眼睑慢慢延伸舒展,等符咒烧掉了半截之后,他早已右手并指如刀,大拇指,小拇指,中指内屈,只余下两根食指并排竖立,指甲触及到耳边的肌肤,自左到右,于眼眶上一带而过,动作迅捷,精湛娴熟。

“天眼通!”等到一切都已就绪,欧阳陌舌抵牙关,清越的声音如暴风骤雨般袭来。一秒钟后,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虽然看不真切,但只要留心注意下还是会发现,欧阳陌双眼的瞳孔竟然在慢慢分离……在动,真的在动!现在的欧阳陌已经有了四个瞳孔,详细点说是他的每只眼睛都有两个并排瞳孔,一黑一白,竟然暗合了道教太极图的奥义。民间那些个好事者平日闲到蛋疼时都会扯出些鬼怪故事,其中多有阴阳眼的故事,也就是一个人的眼睛珠子跟人家不同,能见着鬼罢了。这也没甚好奇的,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又有多少人知道,这阴阳眼只是中国玄术中最为低微的辨别法门罢了。凌驾其上的还有鬼眼,慧眼,法眼,天眼等等不提。至于所拥有的能力也是随着等级的提升循循渐进的,而欧阳陌这天眼通的道术,却更在这些至上,据说施展者只要使用了这门道术,就能在短时间生出第二对来自第三世界的眼睛,天眼之下,鬼灵精怪,无所能避!

荆城垣的旁边,花蕊得到了欧阳陌的提示,已不敢再动,只是张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惊惧的看着这一切。虽然刚才早有准备,但在开启天眼之后再看荆城垣,欧阳陌却还是有些错愕。因为有两个,不!是三个女鬼紧紧的缠住了荆城垣,两只如蟒蛇般用丝线般的身子一圈一圈的绕在了荆城垣的腰上。最可怕的是最上面的那个女鬼,此刻正骑在荆城垣那修长的脖颈上,用一双同样是白骨嶙峋的双手,狠狠的勒着她的脖子。或者是感觉到了欧阳陌锋利的注视,她缓缓地转过了头。该怎么形容?那如瀑布般撒下的长发中,只留着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平平整整,平整的让人倒起一层鸡皮疙瘩。真的,那面孔,那脸蛋,就像一张没有涂上油墨的白纸。然后,她笑了,纸皱了,两条鲜血自原本该是眼眶的位置留下。

“勅令!”欧阳陌捏着符咒的手抬上了分毫,在一声怒喝的命令之中,就用留有指甲的小拇指头将半截无碍,半截带着白火的符咒弹了出去,目标正是那女鬼的眉心。

火苗跃动,刚刚还只是一根火柴燃烧的能力,没想要意触及女鬼的身子,便发了疯似地暴涨,一个呼吸之间,就爆出了一团冲天的烈焰,将女鬼那张白如金纸的面容烧的满目疮痍,焦臭无比。更兼有道教先天的浩然正气渡在上面,一下子就把女鬼打翻了下去,半空中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呼,女鬼便即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下面的那两只女鬼也相继失去了踪影。欧阳陌歇了口气,双手结印在荆城垣双手周围绕了一圈,未几,她的手便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再不复刚才那血腥的场面。矿泉水瓶落地,瓶盖掀起,水花四溅,液滴一片清澈,也已经和先前的油漆颜色大相径庭。

“我的手怎么了,我的手刚才怎么了?”荆城垣眼睛瞪得跟鸡蛋大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细细的抚摸着自己手上那白皙的肌肤,仿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一切,只是晚上做的一场噩梦。

“没什么,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欧阳陌蹲下身,看着荆城垣心有余悸的样子,笑了笑道:“很多未成形的鬼魅都会用这种法子制造幻觉,譬如鬼打墙等等。如果刚才我没解掉你的幻境,你就会以为自己的手,身子,还有脸,会寸寸溃烂,直到你的潜意识真以为自己死了,那么,你就死了。”

“又是你救了我?”荆城垣脸色有些微红。

“废话,既然接了单子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欧阳陌无奈的摇了摇头,拉了拉风衣上的拉链。“不过离谷英村越近,咒怨对你的攻击幅度就会越大。大家小心为妙。”说完他耸了耸肩,手插到了兜里,慢慢的走向轿车:“赶路吧。”

“等等!”荆城垣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喊停了欧阳陌。

“又有什么事?”欧阳陌回头,有些不厌其烦。唉!这小女人,还是挺烦人的。

“昨晚谢谢你给我盖衣服。”

“嗯?”听到这句话,欧阳陌的步子明显的一滞,差点一跤跌倒,脸上的尴尬稍纵即逝:“你看到了?"

“嗯,其实当时我还没完全睡熟。”荆城垣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哦!……”欧阳陌的声音飘在风里,步子继续调到了原来的速度。虽然险象排除,但他却没有掉以轻心。现在他才知道咒怨这玩意是多么的难缠,躲过了第一次袭击,竟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或者说,只要她的目标不死,她就会无意识的永远攻击下去,直到……死!

“滴!”一滴水滴的落地打断了欧阳陌的思考。紧接着,他的头发湿了,衣服湿了,连镜片上也密密麻麻的结满了模糊地液体。下雨了?怎么可能,在这种贫瘠的荒土。想到这,欧阳陌蹙了下眉头。原本松弛的腿部肌肉再次紧绷了起来。

“不好!”就在这时,他猛然感到脚下一凉,一股麻木感传了上来,竟然还有点舒服,可两条腿立时就僵硬在了当场,再也不能动了,心里一惊,刚一警觉,那股凉意就已经顺着脚脖子那里直蹿了上来,紧接着到大腿,腰部,脊椎,后脑,一眨眼的工夫,欧阳陌全身就充满了这种冰凉麻木的感觉,各处的神经好象被切断一样,不听指挥了,一时间自己的身子就像被聚在水泥地里一样,再也不能动了!

欧阳陌的脚下,原本的一块略微下凹的沙土地,此刻竟成了一个满是气泡的水洼,水源虽然很是清澈,但却就是看不到水底,就仿佛这个水洞有的深度有几百米,几千米,几万米!一根根水草似地生物在水里拽着欧阳陌的双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下沉,如果按照这个速度计算,恐怕不出一分钟,他就会被彻底堵住口鼻,被活活淹死在这个鬼地方。欧阳陌的头发湿漉漉的,更可恨的是他不能动弹。唯一能用的耳朵,只能听见荆城垣和花蕊的尖叫声罢了。正当他无计可施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揽住了他的胳膊:“快,我拉你上来!”这是荆城垣的声音没错。不过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此时的欧阳陌腰部以下已经完全陷在了水里,尽管荆城垣是空手道黑带的段位,无论是体能和力气的打熬都是可圈可点,平日里柃起数百斤的训练器材自是不在话下,可现在,却偏偏拉不动只有一百斤左右的欧阳陌,就算她使尽了吃奶的劲也无济于事,现在的荆城垣,一张清丽的面颊已经憋的通红。

“没用!”欧阳陌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从我的怀里把那根木刺掏出来,然后插进这个湖里。快!”说到这,他的身子又陷下去数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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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黄泉钉VS水鬼亡灵

“没用!”欧阳陌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了两个字来:“从我的怀里把那根木刺掏出来,然后插进这个湖里。。快!”说到这,他的身子又陷下去数厘米。

“好,好……”荆城垣慌手慌脚的把手伸进了欧阳陌的衣服里,因为此刻欧阳陌陷在泥泞的水潭里,所以他的头部刚好到和蹲下身来的荆城垣平齐。按道理来说这样的角度从衣服里取个东西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才对,可偏生这荆城垣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位,如此上下数次,却都无济于事。

“你倒是拿呀!”欧阳陌不禁怒火中烧起来。

“我……我……你……”荆城垣一张脸涨的绯红,犹如飘上了两朵桃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憋了几口气才战栗的道:“你领子开得太小,我……我伸不进去……”

听到这句话,欧阳陌差点两眼一翻,晕倒了过去:“你不会把扣子解开呀!”他几乎是咆哮着脱出口了。

“对……对……”脑子转不过来弯的荆城垣立马被一棒子敲醒,当即手忙脚乱的捏着欧阳陌的领子,死拉硬拽的开始扳最前面的那两颗系的密不透风的纽扣。

“你神经病啊你!拽什么?解开,笨蛋!”欧阳陌看着那灌倒了胸口以下的死水,欲哭无泪。

“吼什么吼,姑奶奶生下来就是给你骂的不是?奶奶个腿的,你个黑皮蛤蟆,还是四只眼的。”荆城垣性子本来就急,平日里只要遇到一点儿矛盾,就会大吵大闹,大摔东西,直到把别人整焉为止。正因为如此,所以无论是朋友还是同事都在潜意识里让着她,顺着她。就连刘宏也不敢在她面前横哪怕一下眼,这样日积月累,便助长了她的‘气焰’。谁知道今天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欧阳陌这个家伙骂,靠!自己好心去救她,竟然张口就骂姑奶奶,反了反了。此刻的荆城垣俨然成了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暴怒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欧阳陌,什么女鬼,生死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恨不得把这个家伙狠狠的抽上几个耳光,让他知道自己的愤怒。

她这一火彻底把欧阳陌搞得呆若木鸡,他实在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女人脾气这么大,而且骂人骂的……还有自己从来没听过的词儿。他这一惊之际,荆城垣便已经扯开了他的衣服,只见衣服刚一拉开,便有一根细长的尖刺掉了出来,被荆城垣顺手抄过。那木刺通体圆润,周身雕刻着一行行竖形排列的经文,只是那顶部却是锋利无比,虽然不是金属做的,但用力来一下子,照样能在人的身上开个透明窟窿。

“就是这个玩意吧!”荆城垣瞪了欧阳陌一眼,把躺在手心的那只木刺朝着欧阳陌的眼前扬了扬,欧阳陌苦笑的点了点头,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见欧阳陌肯定,荆城垣立马四指紧掐,肘部发力,将那柄木刺携着空气破碎的脆音,狠狠的插进了水潭中那一圈圈不断涌起的水泡上,这一系列动作在她手上竟是一气呵成:“我捅死你个鬼东西!”

那木刺刚一没入水中,便生异状。只见那潭深不见底的死水竟然如活物般发出一声尖锐的闷叫,叫声短暂,才一露头便即消逝。就仿若一个被人紧紧扼住脖子,牢牢拉住舌头的女子,在断气之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紧接着,湖水从中间分了开来!就如同刀切蛋糕似地完整。一蓬蓬腥臭的黑色泡沫自水底涌出,咕嘟咕嘟的炸个不停。水波荡漾着黑色的污垢,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慢慢的汇聚成了一张张状似人脸的图案,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抵着一个,怕不下有百来个之多!那些人脸个个千疮百孔,仿佛被撒了硫酸,或者被熊瞎子的大舌头舔着。才刚一成型那面孔上的肉便开始脱落,冒着血丝,一层层地剥离进水里,现出发白的骨头。借着倒影的辉映,使的整个人脸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透剔。

荆城垣虽然这会儿胆大,但又哪能受得了这幅修罗屠场般的景致?只一张嘴,就将刚才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尽数做鸟兽散了。“妈呀!”冷气蔼蔼中,她只觉得脊梁骨寒意升腾,信号还没传送到脑子里,一声惊叫就已经冲到了她的喉咙,荆城垣只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捂住嘴,口腔里发出可怕的呻吟。

“荷,荷……”一张张咧着血盆大口的鬼脸在水面上做尽了姿态样的笑,笑声如夜枭般沙哑,伴着浊黑色的浪头,一**的掀起沙地上的灰土,将那些暗黄色的粉尘扬得老高。待得听到了荆城垣的声音,立马转过头来,桀桀的对着她抖动起来,一个呼吸之间,便又聚起了一个更大的黑红色浪头,铺天盖地的砸向了瘫在地上的荆城垣。

“快躲开!”荆城垣只听见一声焦切的喊叫,还未完全喊完,便即断绝。紧接着一团黑色的影子飞快的搂住了自己的腰,朝着不远处的草坡儿滚去,速度迅捷无比,和那下落的浪潮相比,几乎只有一秒之差。

“哐!”落地的巨浪被敲打出无数的泡沫和血花,风起,将血花吹成了血雾,如罩子般将直径十米的范围变成了血的世界。而荆城垣也被那影子紧拥在怀里滚了几圈方才停下,此刻两个人的肌肤几乎是零距离接触,而最为尴尬的是他们的身上和头发上都沾满了土黄色的泥巴还有碎草。

“你和花小姐别动,我去应付。”欧阳陌右手在地上一支,就推来了允自颤抖的荆城垣,刚才那决定生死的一刹那,正是刚刚从死水中解脱束缚的他飞身救下了荆城垣,如果晚了哪怕一步,恐怕她现在就已经转生成了面前这水鬼里的一员了!

湿漉漉的头发自刘海上随意的垂下,散乱的衣领,微微暴露出来的锁骨,还有起伏的胸膛。这一切都让对峙中的欧阳陌展露出一种错位的性感,兼顾了女子的阴柔和男子的阳刚,还有那睿智的眼神和时刻浮在嘴角的冰冷,竟让人无可挑剔。可惜现在的他却不是这么想的,因为那被污水和灰土完全浸湿的衣服,已经让有洁癖的他烦躁不已。不过,现在他却必须先忍下去。因为敌手,近在眼前!

“唰……唰……”两柄同样形状的木刺从欧阳陌的左右手袖子同时滑出,在落地的一霎那被他的手指稳稳扣住。锋利的矛尖,在背对着阳光的角度绽放出异样的华彩。呼吸,从他的肺叶慢慢进行着,鼻尖上已经有了一层细腻的汗液。欧阳陌就如同一只精明的黑色猛虎,双目狡黠的盯着猎物,寻找着可乘之机,一击必杀。

只一片刻,他便首先发动了攻势,当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锵…………啪嚓……”欧阳陌右脚点地,身子如雪地惊鸿般一起一纵,划出一道黑色的闪电奔腾而去。两柄木刺在他的指尖就如同魔术师信手拈来的道具,飞速的旋转着。在和那只有无数张面孔组成的黑色水柱错身的间隙,欧阳陌双手一脱,顿时那两柄木刺就仿若脱缰的马儿一般交叉出一道十字形的裂纹,自水柱的中心穿过,紧紧的钉在了坚硬的黄土地上,即使已经落地扎根,那木刺的尾端却允自嗡嗡震动,可见投掷者的力度之大!“天地万物,渺渺冥冥。散者成气,聚者成灵!”一声铿锵有力的道号自欧阳陌的嘴中喊出。话音刚落,就看见两条红色的丝线紧紧绷在了他的中,食二指的第二指节上,丝线如放风筝的线,一眼看不到头,但能确认的是这红绳的另一个头,肯定是那刚刚射出去的两柄木刺,那么欧阳陌到底要做什么?没人知晓。水柱子上,一缕缕黑色膏体般慢慢地淌下,又有一缕缕黑色的膏体缓缓的向上爬,就像是张牙舞爪的蚂蟥,扭来扭曲的蜈蚣,场景恶心至极,令见者欲呕。一张张狰狞的面孔爬来爬去,你挤我,我撞你的,转而汇聚成一张更大的脸,粗一看至少有澡盆子大小,那裂开到耳根的大嘴,便是吞下个活人,也是没问题的。没过十分钟的功夫,不断躲闪,腾挪的欧阳陌就已经围着这水鬼来回扑了不下几十次,眼见得大功告成,欧阳陌冉冉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借着水鬼的势头稳稳的落到了距离水柱中心大约十米远的距离,双手握拳,掌心向内。双眉成剑形,不怒自威。似乎在做着某种至关重要的仪式。

“起!”欧阳陌喉头一顿,握紧的拳心猛的向后一拉,那些密密麻麻缠在掌缘的红线顿时光芒大增,竟如霓虹般炫丽夺目。紧接着嵌在地下的那两只木刺在尾部红线的牵引下立马被拔起。嗖嗖的带着风声复又准确的插进了那张巨大脸盘的两只眼珠上。要说这木刺也不是随便找两根木头杆儿就能削的,这可是地地道道的桃木,非桃木不行。木刺尖锐,还刻下了六六三十六句道教派系楼观道的《转轮经》原本,使用起来自是厉害非常,在术界更有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名字:黄泉钉。中钉者,无论是人是鬼,俱下黄泉,永不超生!

“荷……荷……”那巨脸果然吃痛,眉头扭曲成了麻花,歇斯底里的嘶叫了起来,眼眶慢慢深陷,成了两个不断涌出黑色液体的血窟窿。土坡上,湖水的直径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一个呼吸就缩减成了水井大小。看来这水鬼经不住木刺的巨大破坏力,开始想脱身了……但欧阳陌却哪里容它潇洒离去?若是如此软弱,他也就不配叫欧阳陌了。但听得一声更为坚定的谕令:“缚!”欧阳陌十指全部张开,腕关节转了九十度,掌心全部朝向了地面。这么一拉扯,使得原本就拉的直直的红绳更加紧了,一瞬间,但见无数条红色的长线一道接着一道的在水鬼的身周慢慢跃出,将它死死的捆住!原来欧阳陌先前的那番腾挪和躲闪,竟是在布置机关,为的就是接下来的这一记阵法杀手!

-------------------------------------------------------------------第六十三章 雨中来客

“天地万物,渺渺冥冥。、散者成气,聚者成灵。无为众生,具有来由。颠即亦生,倒即亦死……”欧阳陌每念一句咒语,中指都会打一次结,声音忽高忽低,忽而悲怆,忽而高昂,根据音色的不同,打结的幅度也自有其微妙的变化。都说作为中国本土宗教的道家一脉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其中的门类和哲学文化,非几本书几个报道所能概括。现在看来,此话当真没掺杂一点儿水分。仔细看着欧阳陌那短短的几个动作,其中就包含了武术,道法,符咒,礼仪等诸多元素,更掺杂了中国战场点兵布将的阵法布置,难怪道教屹立千年而不倒,无论是它的魅力和能力,都是其他宗教信仰所高山仰止,不可企及的。

咒语念完,也意味着八个小结的宣告结束。欧阳陌那张古井不波的面孔缓缓的抬起,一双眼睛紧紧的锁住了那只巨大水鬼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瞳孔里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潺潺杀意,结束了,是的,结束了。我的猎物!

猛然间欧阳陌单膝跪在了地上,右手十指并拢,向后使劲一拉,再在松手之际有意识的朝着斜上方一送,同时,紧绷的腿部肌肉化作一只高负荷工作的弹簧,在减轻一切负担之后,无休止的爆发弹起!“嘭!”土灰扬起,红绳一张一弛的弹力如猎手臂腕上的五石强弓,将欧阳陌飞速的抛到了半空,远远望去,就好似沿着抛物线起飞的黑色雄鹰,展翅而翔!

密集交错的红线如一间牢狱,将那团血肉模糊的巨脸牢牢箍住,不给对方有一丝儿回旋的余地。广场喷泉般的黑色水柱中心,只留下巨脸有一句没一句的呻吟,有时哭,有时又是爆笑,在空旷无人的场子里,极其阴森恐怖。而仔细观察那张被线揉成一团的脸,红绳所及之处纷纷深陷,大团大团的肉被勒的高高隆起,转而破裂开口子,喷出脓液和黑浆。巨大的劣势将水鬼的必败之局展露无疑,它除了退避就是被消灭,现在的它似乎也意识到了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无奈之下只得将不久前才聚集好的鬼脸重新割裂成原先的上百张男女面孔。如三五成群的黑蛆,从被红绳箍住的位置缓缓分离。可惜,迎面而来的一抹黑影,彻底断绝了它的所以期望。

“破晓!”下一刻,欧阳陌一个后空翻出现在了巨脸的头顶,被烈日源源不断蒸发的水汽将他的眼睛吹上了一层模糊的雾气,不过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试问又能有谁能阻止他的行动?一截黄白色的木刺从袖管中乖巧的滑到了他的手上,在咒语的渲染下,散发出幽幽的璀璨蓝光,这光线刺破雾霭,透开黑暗,迎着日出,毫无保留的释放出自己的光和热。日落黄泉,日出破晓!

黄泉钉不偏不倚的带着欧阳陌浑厚的臂力插进了巨脸双眼之间的肉瘤处,直没入柄,一抹血箭自水鬼脑后贯穿喷出。转瞬之间,噼噼啪啪的撕裂声不绝于耳,就如同飞快提拉链时候的声音,又像裁缝将布匹剪个口儿,然后用双手从中撕开的裂帛声。巨脸的喉咙一阵悉悉索索,然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周围和它长在一块儿的小脸也同样惨叫不迭,皱眉的皱眉,咧嘴的咧嘴,还有的两片唇儿上上下下,像是在咒骂着什么。不过那水鬼只是嚎了片刻,就再也发不出声来,原来它眉心的口子已经呈线状笔直的撕裂开来,那张脸盆大小的面孔,也被伤口分成了两半。周围附庸的小脸们尽都树倒猢狲散的纷纷化成脓血溅到了水面,飘起了无数血色花朵。欧阳陌收手,推推眼镜,摆着一个冷酷的姿势落在了地面,然后漠然的抬头。就在他抬头的同时,水鬼陡然间碎成了数块黑漆漆的残骸,在半空中炸裂,分崩离析。碎片如流星般坠落,化为飞灰。满是血污的水面迅速合拢,终究不见了踪影。

“你们还好吧?”在原地调匀了呼吸,欧阳陌又恢复了原本那个他,一张脸罩满了寒霜,让人捉摸不透。

“我还能走,但花蕊她……似乎吓晕过去了。”说完,荆城垣犹豫的瞥了眼欧阳陌,又将怀里的花蕊搂紧了些。在她的怀里,花蕊长长的睫毛静静的停在紧闭的眼睑上,歪头斜靠,看起来的确是晕了过去。欧阳陌走上前去,左手探出,轻轻的拉出花蕊皓白的手腕,待测了下脉搏之后,才将手指从她的肌肤上收回,点了点头:“幸好只是晕过去而已,没有引发严重休克。”说到这,他回到了车上,拿出了一瓶早上开过的矿泉水,自己含了口吐出,然后又含了口,喷在了花蕊的面颊上。

这一下果然奏效,欧阳陌刚刚拧紧瓶盖,一动不动的花蕊便即惊醒,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紧紧的环住荆城垣的脖子,一双受惊的眸子四下里窥视着,满是恐怖,良久才紧张的说:“那个鬼,那个怪物呢……我好怕,好怕。”看到花蕊的模样,荆城垣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别怕,那个鬼东西已经被欧阳陌杀了,我们很快就能到目的地了,到时候,一切都解脱了。”

“哦……”花蕊轻轻的应了声,然后道:“我好累,先上车休息了。”语气间的虚弱飘忽得像抓不住的幻影。不等荆城垣回答,花蕊已经挣脱她的怀抱,独自一个人走向轿车的后座。步履有些奇怪,有些飘渺的感觉,似乎脚不着地,但是……是虚弱的表现之一?

上车的那一霎那,花蕊忽然轻轻的哼了一声,出人意料的回过头来,对欧阳陌笑了笑这才钻进车厢。

一刹那,欧阳陌突然感到对方的笑容充满了诡异,好像根根冰刺蜿蜒着爬上心头,紧接着脊背一阵发凉。

不对劲,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欧阳陌眉头一凛,第六感一向很强的他,再看着已经闭眼卧倒的的花蕊,突然嗅到了一股极不平常的危险的气息,心中一个念头才起,便即被跟上来的荆城垣拉住:“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吧……后面大多是崎岖的山路,太晚了的话我怕会出什么意外。”

“好。”欧阳陌点了点头,迟疑的又看了眼花蕊。才将插进兜里的双手缓缓移出,顶着狂野独有的寒风拉开车门,发动了引擎,未几,汽车便拖着一束束尾气,驰骋在人烟罕至的老旧路段上。

荆城垣说的果真没错,前面的路的确比开始难走了不止一点两点。在有些狭隘的地方,车轮几乎是卡着道牙擦过,看着一块块仿若墓碑般的里程牌在倒视镜掠过,当真让人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偏生这山里的天气就跟小孩子的脸一样,说变就变,才走了没几个小时,就是一阵大雨磅礴。还好已经到了今年城乡开发工程修葺的平整路段,不然还真不晓得会闹出啥事儿。

汽车在坎坷的盘山路上蹒跚地走着,雨水不停地打在车窗上,发出啪啪的声响。欧阳陌开的有些心不在焉。他顺着一旁的车窗向外望去,幽幽的山谷,黑漆漆的,竟然看不清任何事物,这不禁让人顿生寒意。

他索性收回了目光,在黄昏的刺激中精神仿佛振作了一些,认真地开起车来。

盘山道并不窄,所以车前的灯光照的很远,虽然下着雨,但欧阳陌仍然能够看清楚车前六七米距离内的事物,雨丝不停地在灯光中扫着,看的久了,人就会感到一阵麻木。这也许就是先前为什么他会心不在焉地开车。但欧阳陌也许没有想到,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也能遇到搭顺路车的人。就在车子缓缓地转过一个山路口时,他忽然看见,车前七八米的地方,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出现了,是一个穿着简朴的老头!他不停地招手示意停车。

欧阳陌一拉手刹,将车子停了下来,他知道这一定是一个搭顺路车的人,只是奇怪,为什么对方会独自一个人出现在这么荒凉的地方。

老头慌乱地跑了过来,荆城垣歪过身子将车门打开,那老人十分感激地上了车子。

“真是不好意思,真是谢谢你了,这里车子太少了,我已经在雨中站了一个多小时了,真是淋死我了,谢天谢地,总算来了辆车……”

那老头一边收起水流成线的黑色老式雨伞,一边不停地唠叨。欧阳陌倒也没太在意,通过后视镜,他看见了那个老头的狼狈样子,他的穿着和长相都很有趣。

“你要去那里?”欧阳陌将车子重新挂档,发动开了。

“哦,你要送我呀。那敢情好呀。”老头挨着花蕊坐下,咧开一嘴黄牙笑呵呵的道:“我从县城赶集回来的,结果碰到了雨,好走歹走才到了这,幸亏遇到你们,幸亏遇着你们呀。”

“我只是想问你去哪?”欧阳陌眉头一蹙,不悦道。

“哦,你看我,人一老就爱唠叨了,我回家呢,在这条路的老前头,鹅毛乡。”

“嗯,我正好路过那。”欧阳陌点了点头后就不再说话。车上一时无语,很是无聊,只有发动机沙沙的摩擦音符。

车子颠簸,整的人摇来摇去,十分难受。无意间,当老人看到了倒映在后视镜中的荆城垣时,瞳孔猛地一缩,随即紧紧盯住了她的印堂。判断了良久,才从对方的脸上挪开视线,缓缓地开口,声音沉稳亲切,杂着乡音:“前头的小姑娘可是从外地啊?”荆城垣没想到这形貌古怪的老人会提到自己,当下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老人向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一点。荆城垣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侧过身子来。老人细细地打量着她,眉头便渐渐的皱了起来。见老人皱眉,荆城垣奇怪地看看自己,心里开始疑惑,这老人好奇怪怎么像认识自己一样?

“把你的右手给我看看。”老人开口。荆城垣竟然也就听话地把右手伸到了老人的面前。老人细细地看着荆城垣的手相,眉头也越皱越紧了,看着老人紧皱的眉头,荆城垣心里不由地忐忑不安起来。

半晌,老人开口,“小姑娘,快回家去吧,不要再来这里了。”

荆城垣疑惑地看着老人刚要张嘴问,老人就打断了她:“什么都别问,最好赶快离开这里。”说话叨叨的念起了梵文,似乎是大悲咒的原版,字音淳厚,不是一般的庙里香客能模仿出来的。看来对方是个资深的佛教信徒,不是和尚也是个戴发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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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太上生死观

荆城垣疑惑地看着老人刚要张嘴问,老人就打断了她:“什么都别问,最好赶快离开这里。!”说完便默然的念起了经文,听声音似乎是大悲咒的原版,字字淳厚,恍若真言。绝对不是一般的寺庙里的香客所能模仿出来的。看来对方是个资深的佛教信徒,即使不是和尚也是个标准的戴发居士。

把对方的声音滴水不漏的听在耳中,欧阳陌的右眼明显的闪过一抹异色,不过随即被他一个哈欠掩饰了过去:“这位老先生是佛门弟子吧?”

“呵呵,我只是村子里弥勒庙的庙祝,靠着亲戚和乡里人的接济,苟延残喘罢了。”老人摸了摸留着一茬银须的下巴,谦虚道。不过待那只满是老茧的手从下巴摸到须尾时,他神色一正:“年轻人,我不知道你们是旅游还是去干嘛,但我真诚的希望你们能赶紧回去。不然……”

“不然什么?”欧阳陌冷冷的笑了出来,镇定自若的打着方向盘,混没有被吓倒。

“你真要听?”老人的眉头皱了皱,似乎不大想说。后视镜里,欧阳陌点了点头。

“那好吧!”老人把手搭在大腿上,慢慢地开口:“话分好歹,我替人看相都是直言相对,冲撞之处,三位担待!”不等三人回答,他便摇头晃脑的喃喃道来:“首先,你旁边的这位小姐手上的生命线被一刀两断,这是血光之灾缠身的表象,而事业线昏暗无光,怕是身边的朋友已经过世不少。更可怕的是印堂处满是死人才有的记号,让我唏嘘不已。既然命相已死,但人却未死,如此情况,老夫生平仅见。不知道是不是有高人对她施了续命之术。

”说完他眼睛眨了几下,像是在思考。

听完这一席话,荆城垣自是骇然不已,望了望身边的欧阳陌,又看了看后面的无名老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把手紧紧的按在砰砰直跳的胸膛上,大气都不敢喘:“这……这些都是您刚才从我的手相上推出来的吗?”

“嗯。”看她有被说动的迹象,老人理解性的点了点头.“准,真准。”荆城垣口吃的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家人当怀慈悲之心,既然我今天遇到了你们,便是缘分。所以我衷心希望你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然按照你们这个方向,一路向北,正是直犯太岁呀!”老人砸吧了下嘴,操着口半懂半不懂得乡下方言道。

荆城垣本来就吓得差不多了,再被这一记猛料砸到,当下颤抖的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欧阳陌,希望他能给出法子。经不住被女人盯着,而且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就像自己脸上开了朵花似地。当下欧阳陌闷闷的咳嗽了声,目光不善的和后视镜里的老人摩擦了下:“我往哪走,自然有我的道理。既然是外人,就不要过问了。”

“我也是为你们好呀……唉!南无观世音菩萨。”老人扛不住欧阳陌的话锋,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不过随即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就在合掌的那一刹那,他忽的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被人埋进了一个巨大的谷仓,身子周围都是黄豆,一寸寸的挤压着自己的肌肤和器官,越来越紧,就在快要断气的时候画面却又是一转,这一次跌倒了修罗屠场,无数小鬼被锯身子的锯身子,下油锅的下油锅,哭声一片。他也身在其列,被两个无常鬼差直接扛着手脚,剖开肚子,取心拉肺,往那热气滚滚的油锅里丢去……“啊!”老人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耐车厢不高,这一下正撞在脑门上,直磕的两眼冒金花。这磕一下也就算了,怎耐他却不长记性,欠了下身却又撞了上去。这才一屁股做回自己的座位,大口喘气。只见他眼眶瞪得都要裂开了,汗珠下雨似地顺着鬓角躺下,跟个小娃子撒尿似地,闹个没完没了。他的这一系列动作,自是把花蕊和荆城垣两个女孩子吓得惊出个魂来,还以为咒怨又来了,两对眼睛一会望望车内,一会害怕的瞥着车外,惨叫迭起。可惟独欧阳陌依旧听着蓝牙音乐,全不在乎的看着雨刷前面的蜿蜒道路,当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是他需要改吗?刚才那一幕本就是他这个始作俑者一手导演的。

“太上生死观?”休息了好一会儿,老头子才虚脱的说出句话来,看来刚刚的确被整的不浅。不过看向欧阳陌的眼神却满是敬畏和后怕。他本事不大,但对本土宗教却是有一定的见闻。他知道,那些修罗画面正是对方对自己实施的精神性攻击,还好是警告,不然恐怕自己早就心肌梗塞了。而这门精神性咒术,正是本土道教的一种高深科目,唤作:太上生死观。此术的梦境是为了让人于生死中彻悟人生真谛,从而在感悟上达到新的境界。对心志坚定者,自然有益无害。但没想到自己苦修了几十年的佛经,却是一合即溃,当真汗颜。想到这,老人的面孔绯红绯红的。

“你知道?”欧阳陌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一滞,很是意外。他本想给对方一个教训,稍微施展了个小术,却未料到会被认得。

“偶有涉猎,只是猜猜。”老人苦笑道:“你因该是道家弟子吧?”欧阳陌没答应,也没反对,默认了。

老人点了点头:“看来我失眼了,罪过。”对方一行人形色匆匆,连夜赶路,肯定是时间紧迫了。再加上这个司机是道教出身,肯定与这副驾驶上丫头眉间的死气有干系,说不定此行正是为了解救她们也非不可能。自己一个佛教信徒自从上车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指指点点,说好听点是班门弄斧,说严重点,就范了对方的忌讳了。施手惩戒也是合情合理的。

“没什么。你歇一会吧,相信你村子也快到了。”欧阳陌的背影微微动了动,道。只是荆城垣两人却不知道这一老一小是在打些什么哑语。

片刻,按耐不住好奇心的老人开口问道:“敢问几位的目的地是在哪呀?”

“哦,谷英村。”荆城垣笑了笑,试图打破刚才那压抑的气氛。可她却不知道自己这席话出口后惹下了多大的祸事,‘谷英村’这三个字就像魔法的催化剂,一下子击碎了老人的心理防线,瞬间,他的脸就像是蘸了酱的茄子般红得发紫,两只眼球都要蹦出眼眶,嘴巴也张的老大,只伸出一只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荆城垣:“你……你们去那……去……去那干嘛?”

“办事。”欧阳陌厉声的插了句话,将荆城垣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不想节外生枝。

“那……那你们还要……还要进那个鬼地方?”老人惊诧的从椅子上滑了下来,面孔上油然而生的惊惧感恐怕连职业演员都不可能活灵活现的描摹出来,因为。那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是的。”欧阳陌眼睛一凛,瞧出些苗头来。看来这个老头绝对对**的来龙去脉及其熟悉,不然不可能害怕到这种程度。

“你们疯了……你们疯了。”老人缩成了一团,口水顺着嘴角流下,就跟惹了风瘫似地。这邻村的人,哪一个不晓得那个揽人性命的东西?这两个字平日里谁都不敢提起,也没人敢靠近那地儿,便是想自杀的也得隔他个三条河八道岭。毕竟那死法,揪心揪心的。

“看来你很了解。”欧阳陌淡淡的飘出一句话:“那说说吧。”

“不……不要提那个东西,不要!”老人连连摆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这个样子,状若疯癫,哪像个佛教徒?

“唉!”欧阳陌叹了口气,他知道对方的难处,但自己却不得不问。因为在进入咒怨村的前夕,任何一点有利的资料,或许都会彻底扭转整个战斗的全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便是此理。所以他不得不开始套话,怪就怪这老爷子倒霉吧。

“你不说,我就把你一起带进那个村子。”欧阳陌冷冰冰的笑道,他就不信这一句话还撬不开对方的嘴。

“你……你……”老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颓然道:“好吧,我说。”

“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当年亲眼看见了咒怨的杀人过程,那情景,让我终生难忘。所以我自此以后,再不敢解开这道伤疤。”老人哽咽。

“哦?”欧阳陌眉头一抬,嘴角轻轻的撇了撇。

“能给我一根烟吗?”老人忽的道。

“可以。”说完,欧阳陌从物品箱里找了包烟递给了老人。点上火。

吐了口浑圆的眼圈,老人的眼睛有些发红:“咒怨这档子事,也不是现在的了。从老一辈那就传了下来。所以我们也知道深浅,哪里敢去冒犯呀?那纯粹是茅坑里点灯》找屎(死)。可几年前,调来了个村支书,年轻人不信邪,硬说是封建迷信,要带人响应号召,去开垦那村子的荒田,别人死活的劝,他都不听。结果一个人跑去考察去了,结果第二天还没实施就出了事。”

“什么事?难道也……死了?”荆城垣咬着手指,颤声道。

“谁说不是啊,当时我亲眼见着的,整个人被莫名其妙飞过来的电线杆子贯穿了,胸口被捅的几乎分家,血肉模糊呀。可那电线却完好无损,上头还蹲了个头发拖得老长的女鬼,当时我就吓得尿了出来。派出所来查了几次,也没感再查,大家也知道那地邪门,去了就是个死,最后也就这么算了。调来的新支书懂这个,自是规规矩矩的。乡里人从此半夜都不敢出门了,还建了个弥勒庙,供了菩萨,摆了香火,我才有了口饭吃。”

-------------------------------------------------------------------第六十五章 老人的苦衷

“你知道吗?上辈的老祖宗说,在明国之前的时候,我们这曾经是一个和平安详的地域,那个时候这里的生活根本不像现在,谈鬼色变……”老人眼波流动,随着自己的叙述,仿佛他自己就生活在那种青山绿水自得其乐的乡村里。!

“可天不遂人愿,谁曾料想会发生厉鬼索命这种平日里在说书文生口中才会听到的笑谈。”说到这,老人磕了磕烟灰,将在肺里转了几圈的烟气从鼻孔里喷了出来,顿时,车厢里弥漫出一股浓郁的烟气。

“这事情闹得大,而且你既然带她们来了,恐怕是知道的。”他把视线在荆城垣和花蕊身上努了努,小声开口道。

欧阳陌看着依旧一瓢瓢泼下来的倾盆大雨,凝神道:“略有耳闻。”

“那我就一笔带过了。”老人点了点花白的头颅,道:“其实也就是一个大户人家娶了媳妇,但这丈夫不能生育。可没过个把月这媳妇却怀上了孩子。开始想瞒着,但后来肚子越来越大,可说是瞒不住了。这可把那一大家子气的掀破了三间茅草房。连打带骂,更兼那公公极为刻薄,死活逼那媳妇吐出这野汉子是谁,可那女子也硬气,都打得皮开肉绽了,还是忍着不说。最后这公公一气之下找来了几个男人,强行把她拖到街上露脸,最后活生生用锄头等农具将这女子分了尸,据说剁的一块块的,根本捡不了,最后还是用锹铲了直接包上草席丢乱坟岗的。”老人以手握腕,长声感叹,不知是为了这女子悲惨的命运,还是别的其他的因素。

“以后就像你们知道的那样了,这女人死不瞑目,怨气冲天。化为厉鬼回来索命。村里人便一个个的离奇死去,后来死的人太多,以至太重的怨气笼罩着整个村子久久不能散去,遮天蔽日。可她的愤恨已经不可遏止,她对所有踏入这片领域的人给予的报复也不可遏止。”寥寥几分钟,老人就抽完了一整根玉溪香烟,久久不散的烟草味让他那不堪重负的喉咙巨咳不已,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下。他心里清楚,这把老骨头是经不住这么好的烟的,水烟抽的,但太纯的烟反而抽不得。不过现在这种场合,也只有烟草才能让自个那跳动的心潮平息下来。

“喝杯水吧。”欧阳陌把一切看在眼里,将座位旁的矿泉水拧开一瓶,丢给了老人。甘甜的水滑入了枯萎的气管,果然感觉好了些,老人重重砸了下嘴巴,然后向欧阳陌拱了拱手。

“我师父,也就是村子里的前一位庙祝。当年涉步谷英村。只不过是想查一下咒怨的真正背景,以及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那种诅咒的超能力,比如佛经,超度等等。那时候我们一直都以为只要到了里面就会很容易的查清楚事情原委,可是等进去之后,才发现,先前的想法完全错了。”老人痛苦的笑了笑,皱纹的舒展中蕴含了太多的东西。

“哦,怎么说?”随着他的语境,欧阳陌也慢慢地沉下了脸,原本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变搭为爪,紧紧的捏在了皮套上。不过未等老人解释,他却突然抓到了什么纰漏似地,飞快的打断了老人刚要张开的嘴:“等等,你刚才说:你们,难道你也进去了?克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事?难道是……已经找到了破解的办法!”说到这,他抑制不住兴奋,下意识的将手一带,结果将方向盘打偏了,幸好欧阳陌眼尖,即使调了回来,不然汽车还不知道会不会直接从山腰上开下去。

“哪有什么破解的法子呀!”老人无奈的大摇其头:“其实我当时胆子小,又哪敢去那种地方?是师父一个人进去的,我在村口守着。”

“这样呀。”欧阳陌低下了头,眼眶里的黯然一闪即逝:“那您是否还记得,你师父回来之后跟你说了一些什么关键性的词汇吗?”片刻,他出言提醒道。欧阳陌知道,既然独自一人敢进那片被诅咒的地方,肯定是有点能力的,不然也不敢如此托大。既然如此,那么肯定有所收获。看这老人的本事,估计其师父是个有道的僧人也说不定。

“没有。”老人闭目思考了会,片刻后张开浑浊的眸子摇头道,看来他确实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师父出来的时候,面色惨白,袈裟凌乱,连九锡禅杖都丢了,跟进去时判若两人。当时他拼命的拖着我走,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说。只是喃喃道:恶魔,恶魔……到庙里他就写了遗书,嘱咐我接任庙祝,并且严重警告我一定要劝村里的乡亲不要再去那个地方,那不是属于人间的地方,那是鬼市,那是地狱的第十九层!”当年的一幕幕画面转马灯似地在老人的脑海里转悠,仿若昨天刚刚才发生,受不了精神上的惊骇,他那只满是老茧的手已经将矿泉水瓶子捏的不成形状,皱巴巴的就如同自己那张老脸。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驾驶位上的欧阳陌右手挥出,黑色的袖筒于狭小的车厢中拖拂出了一个半弧形的轨迹,同时拇、中指相扣勾勒出一个玄法手印,只见一道璀璨夺目的青色光斑瞬间笼罩在老人的头顶,清澈透亮,光斑中更隐隐夹杂着一排排难懂的远古字体。正是道教镇定情绪的“净心神咒”。这道咒语一出,刚才还情绪失控的老人立即就觉得心里突然一片清明,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就像肩上被懈下了一副重担般。感觉到了自己心里微妙的变化,身为佛教徒的他居然也虔诚的对欧阳陌施了个礼仪,表示感谢。欧阳陌摆了摆指头,似乎不太愿意看到太多的繁文缛节。

“你说的地方到了。”踩了刹车,欧阳陌稳稳的停住了冒着尾气的轿车,淡淡的说道。雨已经知趣的停了。但夜,却也已经很深了。浓墨一样的天上,连一弯月牙、一丝星光都不曾出现。偶尔有一颗流星带着凉意从夜空中划过,炽白的光亮又是那般凄凉惨然。风,是子夜时分刮起来的,开始还带着几分温柔,丝丝缕缕的,漫动着柳梢、树叶,到后来便愈发迅猛强劲起来,拧着劲的风势,几乎有着野牛一样的凶蛮,卷浮起的砂粒,直拍拍地打在车窗上,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

看着下车的荆城垣好意的为自己打开了车门,老人家和蔼的招了招手:“那么我就回去了,后会有期。也但愿你们贵人贵相,逢凶化吉!”打了声招呼,老人便拄着雨伞,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田陌间,只有远处的几处油灯的火光证明这里还有生气。野外,远山、近村、土丘,在黑夜中全都蒙蒙胧胧的。但是黑夜并不是千般一律的黑,有墨黑、浓黑、浅黑,还有黑灰色,很像中国丹青画那样浓淡相宜。

片刻,一阵短促而有金属性的音调响起,汽车在发动中飞驰而去。驾驶室里,欧阳陌揉了揉疲劳的太阳穴,没有再说话。荆城垣靠着椅背,再一次睡着。而花蕊,却面如表情的呆坐在那,不错,从上车到现在,似乎没再听过她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欧阳陌已经是第二次对她产生异样的疑惑了,他总觉得,现在的花蕊真的不是很正常,但自己却又偏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该不会是被接二连三的鬼魅攻击弄得草木皆兵了吧?想到这,欧阳陌敲了敲脑袋,继续驾驶起来。时间不等人,矛盾重重的他想休息,却不能休息。最后只能自己琢磨出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法子,一只眼睁开,一只眼闭着。左眼休息够了换右眼,右眼休息够了再换左眼,如此循环……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之门终于沉重地关上,残余的墨色铺开一张无边的网,吞噬着开始向外挣扎的黎明。乌云在铅黑的苍穹里奇异的翻滚,隐约的光线如锯齿般龇出森森白牙。

开了几天几夜的车子,此刻已经被孤单的丢在了一边,而一处略微高耸的土丘上,欧阳陌为首的三人翘首而立,前方正是那片被诅咒的地方——谷英村!欧阳陌还好,只是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最后一次清点自己的道具。而荆城垣却是感触颇深,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活蹦乱跳,有说有笑的十个人,但现在第二次“光临”,却只剩下最后两个人了……

泪眼迷蒙的眸子里,一片死林,一片朦胧的迷雾,一片若隐若现的村庄……

“看什么呢,吃饭,吃完了就得进去了。”欧阳陌拖出了自己的迷彩包裹,又塞了几瓶矿泉水和速食快餐,连声催促道。

“知道了,知道了,什么时候你也婆婆妈妈的了。”荆城垣没好气的看了眼正努力嚼着压缩饼干的欧阳陌,拉着花蕊一起走去。

草草的祭了五脏庙后,便要做正事了。但欧阳陌却并不急着进去,因为他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什么?——穿戴!

干裂的黄土上,几块灰黑色的炭火无力的燃烧着,架在它们上面的是一个黄橙橙的小火盆,火盆上烟气缕缕,靠近火焰的地方已经被熏的焦黑,四周里静谧无声,只有木炭偶尔的爆裂声,颇有些触目惊心。

那厢里,面容有些尴尬的欧阳陌慢慢的从车子里走出,此时他那身黑色的酷炫外套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天蓝色的道袍,这道袍裁剪得当,细长的紧,上下绘满了周天星辰和大大小小的鸟纂符文,惹得荆城垣眼睛瞪得老大,比见了鬼还吃惊。不过不得不说,这身怪异的道袍确实让欧阳陌本来就惊艳的面庞增色不少。放眼望去,他那细致如瓷的肌肤,优雅挺直的鼻翼,呈现出淡蓝色的眼睛,再见上略微遮住眉头的留海,搭配上这件穿上去跟戏子难分伯仲的袍子,当真如花旦一般的招展。比漫画里的少年更多了一些细腻和柔媚。只可惜他那永远在眉宇间轻锁的忧伤,就像是怎么也化不开的薄雾,为他完美的五官覆上一层神秘,添了些许的陌生感。

-------------------------------------------------------------------第六十六章 大白灯笼高高挂

干裂的黄土上,几块灰黑色的炭火无力的燃烧着,架在它们上面的是一个黄橙橙的小火盆,火盆上烟气缕缕,靠近火焰的地方已经被熏的焦黑,四周里静谧无声,只有木炭偶尔的爆裂声,颇有些触目惊心。!

那厢里,面容有些尴尬的欧阳陌慢慢的从车子里走出,此时他那身黑色的酷炫外套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天蓝色的道袍,这道袍裁剪得当,细长的紧,上下绘满了周天星辰和大大小小的鸟纂符文,惹得荆城垣眼睛瞪得老大,比见了鬼还吃惊。不过不得不说,这身怪异的道袍确实让欧阳陌本来就惊艳的面庞增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