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宫录上明明记载着这池水已吃了几百年的奇珍仙草和雪莲,莫说一般的皮外伤,即便是被神兵利器伤了筋动了骨,这池水照样能续筋接骨。而且还说这池水能解百毒,对练功人有极大的好处呢。要不然奉昭也不会让自己日日都要泡这水了。

可是他的脑袋为什么会冒烟呢?人怎么会冒烟呢?简直是太诡异了!

不知过了多久,醒之还在苦苦思索的时候,怀中的孩童突然挣扎一下,醒之怔楞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孩童的脑袋已经不冒烟了,似乎正试图挣脱醒之的怀抱,喉间还发出凶狠的咕噜噜的声音。

似是感觉自己挣脱不掉,孩童突然开始剧烈的挣扎,那本已有点愈合的伤口,经过这般的挣扎已经微微渗出血丝。

醒之不敢将孩童搂的太紧,又怕孩童再次掉入池中不敢松手,连忙轻声哄道:“莫怕,莫怕。你先不要乱动好吗?你想怎样,我们可以商量的。”

本剧烈挣扎的孩童,听到醒之的话,逐渐的沉寂下来,他双眼因为伤痕的缘故,并不能睁开,唯有回过头来,竖起耳朵倾听着醒之的声音。

醒之见孩童安静下来,为了避免孩童回头,牵动身上的伤口,她不动声色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单手搂住孩童,让他靠在自己胸口,而后附在孩童的耳边低声说道:“这池水对你身上的伤有极大的好处,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即便再难受也要待在里面,知道吗?”

孩童身上强直的肌肉一点点的放松下来,满是伤痕恐怖无比的脸上的警惕也少了几分。

醒之见孩童的身体软了下来,继续说道:“你若想自己泡,那边有个位子,石壁都很光滑也不会碰到你身上的伤口,我将你放到那可好?”

孩童似是想了一会,然后小脑袋找了舒适的地方,静静的靠在了醒之的胸口。

察觉孩童动作的意思,醒之朝天翻了翻白眼,开口道:“你饿不……”想来该是不饿,喝了一肚子的水,要是饿才有鬼呢。

醒之认命的靠在石壁,圈住孩童的手继续轻揉着孩童的小肚子,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撩起池水朝孩童泡不到伤口淋着。

孩童似是极享受,喉咙中响起不明所以的咕咕声,这声音让醒之有种养鸽子的错觉。

桃夭年华醉婀娜(七)

醒之本以为孩童清醒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来了,但是现实与希望总是有差距的。

因为舌头上有伤的缘故,醒之坚持让孩童每日喝云池中的水,孩童虽然双眼看不到,却是极为聪慧的,每到此时总是坚持醒之嘴过嘴的喂自己,若是醒之不愿,孩子便一口也不喝,醒之无法,虽然孩童醒来,喂水喂饭的工作却一样都不少,就连入厕也需醒之的帮助。

孩童自清醒那日起,便再也没出过素池,即便吃饭也是在池中,他自己不能出去,便也不让醒之出这池子,即便是睡觉也要抱着醒之。尽管醒之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每每却都被孩童拒绝。

醒之每日最大的幸福是便是张罗吃食的时候,这样她便可光明正大的在池子外面呆上一会,孩童也不会别扭,即便只是这么一小会也幸福的让醒之直想流泪,别说是药水,即便是金水银汤日夜待在里面也会脱层皮。

醒之拿着柔软的棉布,轻轻擦拭的孩童脸上一道道的伤痕,当初脸上的伤药用的是和舌头上的一样,故而这脸也是全身好的最快的地方。

孩童脸上的青肿已逐渐消退,巴掌大的脸上那一道道的长出新肉的伤痕显得越发狰狞,虽看不到孩童的双眸,光看那脸型、嘴和鼻子、便知孩童本来的面目绝对不会难看,也不知是怎样的原因,让那些个人对一个如此可人的孩童下这般的死手。

擦拭好脸上的伤口,坐在醒之怀中的孩童便将醒之的手,拉到自己的小肚子上。

醒之仰头翻了翻白眼,双手极为熟练,在孩童小肚子上唯一一小块没有伤口的地方轻揉着。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那时怕孩童喝水喝多了,给他揉了揉肚子,结果不知道是不是醒之的手法太好了,自此以后,只要醒之的手闲下来,孩童都会示意醒之给自己揉肚子。

不多会,孩童的喉间便发出极为舒畅的‘咕咕’的声音。

醒之低头看了一下孩童的侧脸,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了一抹笑意:“你的名字叫什么?”

‘咕咕’的声音消失了,孩童的耳朵轻动了一下。

醒之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连忙说道:“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孩童的头,轻动了一下,脸微微仰起,似是想要看看醒之,那一脸狰狞的伤痕,正对上了醒之的眼眸。

醒之侧开眼目,轻抚了抚孩童那在云池中变得逐渐柔软顺滑的灰白色的长发,附在他耳边柔声的说道:“蒲公英是一种花,它的叶子宛若纸伞的形状,花朵像是毛茸茸的一团,根茎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那香味极为矛盾,有几分凝神又有几分魅惑。每到秋日那些个毛绒绒的小花,就会随着秋风飘到各个地方,而且它有很强健的生命力,不管那些绒花最后落在什么地方,哪怕没有泥土,即便在石缝里也能安然的生根发芽。”

醒之摸了摸孩童的耳朵:“既然天意让我捡回了你,而你又比那小花还要坚强,不如就叫落然吧。落下来,安然自得的和之之生活在一起,多好!”

孩童缓缓的转过脸去,默默的靠在了醒之的胸口,他身上的气息要比平日里来的温顺、柔和了许多,他拽了拽醒之停下按摩的手。

醒之撇了撇嘴,有点委屈的继续给落然按着肚子:“落然,我可不可以休息一下?不如我去找本书,坐在外面给你讲故事好不好?石床与石壁的夹缝里放了很多书都可有意思了,那地方奉昭都不知道,我的手小才能下去,不如我去拿来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落然似是没听到一般,懒懒的靠在醒之的怀中,动也不动。

“真的真的,我不骗你,那书里面有很多很多奇怪的东西,你知道孙悟空吗?他可厉害了!我曾问过奉昭,现今江湖最有前途的人是谁。奉昭说江南静辉公子天纵奇才,小小年纪便已难逢敌手,哼哼!我才不相信呢,若让他和孙悟空打上一场,不出三招孙大圣绝对能把那个年少有为正气浩然的静辉公子打的他娘亲都不认识他。”

“可惜了,书上说,孙悟空年纪轻轻便想不开,出了家当了和尚,最后还当了神仙。我以前认为当神仙一定很好,可是书上说傻子才当神仙呢,说人世间金银铜箔、俊男美女一大筐,人生是多么美好。而当神仙自己一个人活得天长地久的有个什么意思。”

醒之沉思了一会,又说道:“后来我想想还是书上说的对,做神仙孤苦伶仃的有什么好!我和奉昭相依为命,还不照样天天都很开心……”

“奉昭怎么还不回来呢?,如今都过了一个多月了,除了那次奉昭从来还没有走过那么长的时间呢。也不知奉昭是被什么事耽搁,还是,还是病情又重了。奉昭总是认为我年纪小,所以什么也不告诉我……”

“落然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醒之感觉不到怀中人的动静,轻声的问道。

落然似是了然一般,捏了捏醒之的胳膊。

落然身上的伤痕自从开始泡这素池便没有结痂,但是若要仔细看,便会发现无论多深的伤痕都已长出了嫩红的新肉。

“落然你知道吗?我救你用的方法都不是奉昭教的,那些个书中有本急救伤员三百招,我发现那些个东西比很多古旧的医书上的救人的法子简单的多了,嘿嘿,本来我还不是很相信那本书,不过落然居然真的活下来了,原来那些书真的没有骗人。”

靠在醒之怀中的落然,身子轻动两下。

醒之叹了一口气,缓缓的靠在石壁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洞口的帘幕,低声道:“落然你说奉昭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我真的好想他。”

“落然可知道,奉昭脸上也有一块疤痕,那疤痕占据了他半张脸,本来奉昭还算的上是眉清目秀的,可那道疤痕楞是活生生的让奉昭的脸狰狞了几分,说不出的别扭和难看,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他脸上的那块疤痕,心里都说不出的难受和莫名其妙的自责,你说婀娜山上那么多灵丹妙药,他为何不愿意将那疤痕去了呢?明明可在意自己的脸了,可为什么要留下那块疤呢,难道他不知道脸上有块疤真的很难看吗?”

落然抬起头来,缓缓转过脸来,一张满是伤痕的脸,正对上了醒之的眼眸。

醒之眸中闪过几分懊恼,连忙抚了抚落然柔顺的长发:“落然放心吧,我查了很多宫录,上面都说云池中的水不但有疗伤的功效,还有驻颜去疤的功效,而且落然没发现吗?你的头发都比以前柔顺好看许多呢……不过,即便云池没有驻颜去疤的功效,我也一定会想别的办法的,一定不会让落然脸上烙下疤痕的,其实……即便是去不了,也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落然一动也不动的模样,让醒之内心又是懊恼又是慌乱还有几分说不出的酸涩,她慢慢的抬起手极轻微极小心的,一点点的抚摸着落然小脸的轮廓,然后尽量将自己的手劲放到最轻,划过那一道道伤痕上长出的新肉:“真的,即便是落然变得如何吓人,醒之也对会落然很好很好的。真的。”

落然维持原来的姿势很久很久,久到醒之都忘了呼吸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落然突然伸出满是伤痕的胳膊,环住了醒之的腰,极为柔顺的靠在了醒之的胸口。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落然主动靠近醒之。

顿时,醒之笑靥如花,她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抚摸着落然耳边的碎发:“等到奉昭回来,我就和他说,让落然也做我的仆士。因为你的名字是我给取的,天池宫宫规,仆士的名字是要宫主亲自来取的,你既然要了我给的名字,自然只有做我的仆士了。只是可惜了……可惜你答应给我的金银珠宝……不过呢,凤凰不落无宝之地,落然总有一天会成为最最最最美丽的凤凰!所以,落然既落在了我婀娜山,那就说明婀娜山上肯定有宝藏,到时候我——苏醒之、奉昭、落然三个人守着婀娜山的宝藏一起生活……呵,多好!”

似乎是被醒之摸的很舒服又或者是赞同了醒之的话,落然喉间再次发出‘咕咕’声。

醒之顿了一下:“噢,原来奉昭的名字是师父给取的,可师父起名字真的好奇怪哎……落然知道吗?我们天池宫藏了很多很多秘籍,大多数都是孤本,都是我师祖的师祖的师祖留下来的,而且天池宫录上记载,天池宫历代的宫主武功的造诣都非常高的,只可惜我生性懒惰,就找了些比较简单的学,奉昭也没说不行,所以直到现在,我连奉昭十招都过不了。”

“不过呢,到了你这了,你就不能偷懒了,因为你是我仆士嘛,你若是偷懒,谁来保护我?奉昭的年纪一天天的大了,将来咱俩长大了还指望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保护像什么样子!”

醒之看着对面石壁上的巨大的书架,又想了一会再次开口道:“天池宫录上记载着一本很厉害的秘籍,那本书就在后山的祖师祠堂里供奉着,文字和咱们的不是很一样,奉昭说他看不懂,悄悄的和你说,那书我能看懂,那书上的文字和我平日里在石壁里拿的书的文字是一模一样的,那里面就有教人专门识那种字的,我曾翻阅过,里面的东西太过复杂难懂,所以呢,这个艰巨而又光荣耀的任务就教给落然了。等我再去后山摘雪莲的时候,就把它拿回来然后译出来,你到时候好好的练,将来一定会很厉害很厉害的。我们天池宫能不能再次的发扬光大,就全靠落然了!”

醒之摸了摸落然眼四周的已长好伤痕:“阿然的眼已经用雪莲汁洗了一个多月了,书上洗七七四十九天就算是眼球受伤也是有痊愈的可能的,可我看你只是眼睑受伤,想来再洗上几日,你便可以睁开眼了,只是舌头上的伤比较重,所以暂时还不能开口说话,不过没关系的,慢慢的什么都好了,云池中的水取之不尽,而后山的雪莲还多得不得了呢。所以落然一定会好的。”

见怀里的人一直没有动静,醒之疑惑的垂下头,只见落然的小脑袋依在自己的肩窝,鼻翼轻动,呼吸平稳,睡的正香甜……

桃夭年华醉婀娜(八)

冬日的风雪已经全部过去,春天逐渐的临近,让婀娜山上趋近于平静,白日里偶尔可以看到雪蟾和雪兔跳跃在冰天雪地里。

山洞内的两个炭盆依然烧着,醒之披着单薄的外袍坐在书桌前,手中的书卷因年代久远的原因,已成了枯黄色,字迹也不是很清晰,醒之看上好一会,方又在新的宣纸上认真的书写着什么,偶尔醒之会停下来,抬眸看向石床上熟睡的人。

落然身上的伤口都已全部长出了新肉,如今每天只需在云池中呆上两个时辰便可,许是眼睛看不到的缘故,落然对周围的一切都极为防备,若是醒之在身边还好,若是醒之不在,落然就会抱紧被子蜷缩在角落,竖着耳朵,稍有动静便宛如受惊的小兽一般,摆出防御的姿势,只有感到醒之的气息的时候,落然才会全身放松,乖顺的如猫儿一般。

最后一笔勾出,醒之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轻吹着桌上的字迹,然后又拿起一帮的古卷和自己所写的对了又对,良久,醒之长出一口气,捶着自己的肩膀,站起身来,走到云池边上,将泡在云池内的从后山才摘的一朵巨大的雪莲捞了不出,碾碎成了花汁,倒进了一个小碗里。

石床上的人轻动了一下,醒之端着手中的碗,小跑了过去,将手中的碗放石床边,声音极轻的问道:“阿然,醒了吗?”

落然侧了侧头,伸出手摸索着,待摸到了醒之的手,紧紧的攥住,然后拉了拉身上的薄被,似乎还想继续睡。

醒之扯了扯被子:“阿然不要睡了,起来我给你洗洗眼睛。”

落然似是有几分不情愿,又朝被子钻了钻。

“不要钻了,小心弄疼了伤口,快点起来了。”半晌后,见落然不为其所动,醒之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悠:“之之熬了首乌雪蟾汤,阿然不喝吗?阿然不喝之之去喝完了。”

醒之说罢便要起身,不想却被落然紧紧的扯住了手,然后只见一个小脑袋顶着乱蓬蓬的灰白色的长发光溜溜的从薄被中钻了出来,醒之找了一件宽大的亵衣给落然穿上,让落然靠着棉被坐了起来。

“要先洗洗眼睛,呃……今天的药可能疼的比较厉害一点,但是阿然不要怕,若是疼的受不了,你就拽拽之之的衣袍。”醒之声音满是诱哄。

落然侧过脑袋转向醒之的方向,似是再考虑醒之的话,但终究未做出不愿的动作。

醒之每次给落然洗眼睛的时候,都会小心的拨开两边长起来的新肉,这样就避免了以后新长出的肉芽将双眼缝隙长合了,虽然每次都是极小心翼翼的,可每次落然还是疼的满头大汗,而且这次醒之打算让落然睁眼,所以这次难免要比以前疼上许多。

醒之用雪莲汁细细的擦拭着眼睑上的伤口,然后用银针将那些已长合了微笑的新肉芽挑开:“阿然乖,不要动呦。阿然乖乖的,一下就不疼了。”

一阵阵的疼痛,让落然全身紧绷着,双手握拳,全身止不住的轻颤着,很快落然的额头上已经溢满了细碎的汗珠。

半个时辰,等将眼上所有的细微的肉芽都挑开后,醒之又用剩下的雪莲汁从新的给落然洗了一次眼睑上的伤口,用衣袖给落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待到落然不再颤抖,醒之知道那疼痛已经过去了。

“阿然睁开眼试试。”醒之搂着落然,摸了摸他软软的小耳朵,低声诱哄道。

落然从醒之怀中抬起头来,仰着脸似是再考虑要不要睁眼,想了好一会,他又钻进了醒之的怀中,不愿再出来。

醒之有几分着急,若是落然不愿睁眼,那么今天的肉芽算是白挑了,明天双眼的新肉又会长到一起去,到时候在去挑开,落然又难免要吃上一顿苦头。

“难道阿然不想看看之之长什么样吗?可是之之好想看看阿然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和之之想的一样呢?”醒之摸着落然的耳朵,低声哄道。

落然不为所动,这次甚至连抬头都不肯,一点点的朝薄被中钻去。

醒之楞了一下,想不到平日甚好说话的落然这次是怎么了,她松开环住落然的手,生气的说道:“不让看我就不看了,你以后想让我看,我也不会再看了,有什么了不起,哼!”话毕后,醒之转身就要走开。

醒之走了两步,感觉自己非常的失算,因为落然并未伸出手拉住自己,而是一点点的钻进了薄被中,醒之叹了一口气,又走了回来坐到了床边,将薄被从落然身上拉掉,轻轻的将落然环在怀里:“好阿然,就让之之看看嘛,之之真的真的很想看看阿然呢。”

落然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自己的胸口,双手狠狠的绞着身上的亵衣。

醒之抬起落然的小脑袋:“难道阿然想一辈子都不睁眼吗?难道阿然一辈子都不想看见之之吗?”

落然别开脸,狠狠的撕扯着衣角,身子似乎有点微微发抖。

醒之皱眉看着落然的一举一动,极轻柔的说道:“阿然再怕什么?阿然怕我吗?”

落然不做任何的反映,只是身子抖的更厉害了,仿佛是想到了如何可怕的事情,脸上甚至有惊恐的表情。

醒之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搂着落然瑟瑟发抖的身子,一遍遍的抚摸着落然的后背:“阿然不要怕,真的不要怕,即便是阿然真的看不见了,之之也不会嫌弃阿然的,真的,不管阿然将来能不能好,脸上的疤能不能去,眼睛能不能看到,之之绝对不会嫌弃阿然半分的,真的!”

醒之顿了一下,抬起手慎重的说道:“雪神在上,我苏醒之发誓,今后无论如何,苏醒之若嫌弃阿然半分,就让苏醒之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永世不得出婀娜山!”

落然一点点的抬起了脸,满是伤痕的脸上,说不出的是什么表情,但是无论是怎样的表情都不该是一个五岁孩子有的。

醒之褪去手腕上经常把玩的镯子,执起落然的小手给他戴了上去,只见那本来稍微嫌大的手镯,戴到落然细小的胳膊上,竟然奇迹般的合适,仿佛就是专门为他打造的一般。

醒之额头抵住落然的额头,柔声说道:“无论阿然怎样也好,之之都要阿然做之之的仆士,这镯子是之之从小戴到大的,也是我天池宫的信物,现在之之把这个镯子送给阿然当信物,阿然就信之之吧。”

逐渐的,落然的身子一点点的放松了下来,他的脸温顺的磨蹭着醒之的脸,然后小脸和醒之一点点的拉开了距离。

醒之几乎是屏住呼吸,注视着落然的小脸。

落然的手紧紧的攥住醒之的手腕,双眸一点点的睁开,不想才睁开一条缝隙,落然喉咙中就发出痛苦的声音,醒之一惊,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抬手盖住了落然的双眸。

醒之的手下,落然脸上居然显现出一股浓重的悲伤和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阿然不要生气。”醒之讨好连连的说道:“之之忘记吹灯了,阿然先不要睁眼,之之去把洞里所有的灯都吹了,要不阿然好久不见光,突然那么亮,眼睛受不了才会疼。

醒之跑去将洞内五盏油灯全部吹灭后,又将两个炭盆扣在一起,此时,密封的山洞中连半分光亮都没有了,醒之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只见那珠子在洞内发出极为柔和的橘黄色的光泽。

醒之捧着珠子坐到落然对面:“好了,阿然这次不会疼了。”

落然忐忑不安的朝醒之的身边靠了靠,双手紧紧的攥住醒之的一只手腕,似是还有几分不放心,他又朝醒之怀里靠了靠。

醒之笑了笑,干脆一只手拿着珠子,另一只手环住落然:“阿然不怕,之之陪着呢。”

落然的唇紧紧的抿着,良久良久,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落然一点点的睁开了双眸,他的双手紧紧的扣住醒之的手腕,那模样是极不安的。

‘吧嗒’醒之手中的珠子滑脱掉地,环住落然的手也不自觉的松开了,那充满期待的笑脸也凝固了下来。

柔和的光线下,一双浅灰色的眸瞳散发着极为妖异又极为冰冷的光芒,这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让人自心底打着冷颤,心中说不出的惧怕。

一片朦胧中,落然似是感到了什么,他慢慢的松开了紧紧扣住的醒之的手腕,骤然的推了醒之一把,一点点的朝石床的角落退去,动作之间满满的防备。

冷不丁的被落然推了一把,醒之方回过神来,她一脸的懊悔,连忙朝落然伸出手去,只见落然极为快速熟练的躲开了,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让醒之心中有种说不出感觉,只感觉胸口闷疼闷疼的。

“阿然……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的,之之不怕,一点都不怕,刚才,刚才只是有点吃惊罢了。”醒之爬上床去,伸手抱住正往角落缩的人。

落然剧烈的挣扎着,喉咙中发出极凶狠的声音。

醒之使劲抱住落然,怎么也不撒手,却发现落然那些尚未长好的伤口因为他的扭动已溢出了血丝,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放开落然,不知道为什么,醒之心中清楚的知道,如果这次放开,以后落然就不会再给机会让自己靠近了。

“阿然别动了,伤口会疼的,伤口会疼的,求求阿然了,之之错了,之之不是故意的,之之以后再也不会了,阿然不要生气好不好……求求阿然不要生气……伤口会疼的,之之真不是故意的,之之以后都不会了……”低低的哀求声中夹杂着哭腔,最后已泣不成声。

眼泪一滴滴的落在落然的身上,渐渐的的落然不再挣扎,朦胧中落然伸出一双小手摸索着醒之的脸,待摸到湿乎乎的眼泪时,落然似乎楞了一下,慢慢他坐了起身来,一点点的靠近醒之,似是想安抚醒之,但是却又有几分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脸一点一点的靠近醒之垂下的头,一滴滴的眼泪落了下来,落然不知所措的用手接着那泪水,似是有点好奇的看着手中的水迹,他歪着头看着手中的水迹,一点点的伸出舌头来,舔舐着手中泪珠,吧嗒了两下小嘴,似乎没常出味道,只见落然双手环住了醒之的腰,伸长了身子用满是伤痕的舌头一点点的舔舐着醒之的泪水。

醒之看着落然奇怪的样子,逐渐的忘记了哭泣,轻轻的抽泣着。

落然将醒之脸上泪水全部舔舐干净,然后极为温顺的靠在醒之的怀中,一双没有任何情绪又极为冷漠的浅灰色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醒之的脸,似是要努力的看清醒之的模样。

醒之的脸噌了噌落然的脸,抽泣着说道:“过两天就好了,过两天阿然就能看清楚了。这两天不能点灯,阿然若是寂寞呢,之之就给阿然将故事,之之有很多很多故事,奉昭不在的时候,之之从来不习字练武,这里的藏的书之之几乎看了个遍,奉昭一次比一次走的勤,一次比一次走的久了,所以之之也快没书看了,正好阿然来了,这样之之可以陪着阿然,阿然也可以陪着之之,奉昭不在也不那么害怕了。”

醒之怀中的落然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满头长发的小脑袋似是轻点了一下。

醒之破涕为笑,不管落然这动作是不是有意的,但这是第一次落然回应了她的话,醒之喜不自禁的亲了亲落然的小耳朵:“今天之之给阿然讲一个丑小鸭的故事,这也是石壁书中的故事,话说在一个农庄里住着一群自由的鸭子……丑小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别人会嘲笑它,于是便离开了农庄……后来的后来丑小鸭历经了千辛万苦已经再也不在乎自己的相貌的时候,当它再次低下头看向湖面的,丑小鸭才发现了原来自己已经长大了,变成了一只洁白又丽的天鹅。”

醒之摸了摸落然的耳朵,再次开口说道:“……所以,之之的阿然长大后,也终是能成为天地间最美丽的雪莲花的……”

云池中泛出柔和的水波声,空气中云雾氤氲,一股股的暖流潺潺流淌,仿佛能化开那万年的冰霜。

桃夭年华醉婀娜(九)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夏季,奉昭自冬末下山后再也没有回来,醒之日日都要玄地出口的附近抓些小动物,若是时间尚早,醒之即便是抓到了也不愿早早的回山顶,总是站在最高的树顶上,遥望着谯郡城的方向,直至日落的时候才再次急匆匆的赶回山顶去。

醒之拎着一只活蹦乱跳的灰色兔子,兴冲冲的跑进了山洞,待看到落然聚精会神的趴在书桌上看书时,醒之立即噤声,极为轻手轻脚的走倒床边掏出了砂锅和一把匕首,走到洞外开始收拾手中的兔子。

开膛、剥皮、切块、升火、将从林子里采摘的蘑菇从怀中掏了出来,洗了洗一起放进砂锅中,然后又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深红色的宛若蘑菇般的植物,也不切块,整个放进了汤锅中,半个时辰后,醒之端着砂锅走进山洞,只见落然还是方才的姿势,看着手中的书卷。

落然刚醒的那会,醒之便发现落然不但一个字也不认识而且很多很多常识的东西都不懂,没有属于人该有情绪,没有什么喜欢、也没有什么不喜欢。

落然的人就和他的眼睛一样,几乎有波澜和痕迹,仿佛以前的日子都是一片空白,他像是从来没有和人相处过,就好像,好像是才出生的婴儿一般懵懂无知,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更没有孩子的懵懂羞涩,有的地方甚至连个婴儿都不如。醒之若不张罗吃食,即便是饿上一天,落然也不会吭声,仿佛根本就没有知觉一般,若不是受伤的时候落然也会疼,醒之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天下间还有这样的人。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落然极为聪慧,用聪慧这个词却也是不恰当的,在醒之的眼里落然简直就是一个神童,在醒之教落然识字的时候,一个字的意思只要醒之讲上一遍,落然就能记住,并且还能准确无误的写下来,虽然字迹并不好看,但是醒之终于知道这天下间真的有过目不忘的天才。

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醒之就发现自己没什么好教的了,这时醒之也感觉自己平日偷懒有多不好,只记住了一些山野趣事,该用的几乎都没怎么学,最后索性让落然自己去看书,并且将奉昭以前教给自己练内功心法的方法告诉了落然,也让落然那么多的秘籍中选了一种自己喜欢的心法练了,虽然不知道落然练了什么,练的如何了,但是想来坏不哪去,所以现在每天药浴,落然和醒之是一起的。

记得第一次的时,醒之穿着亵衣在云池内药浴的时候,只见落然脱了光溜溜的坐了下来,醒之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因为落然的眼中、脸上居然没有半分孩子该有的扭捏和羞涩,那模样仿佛光溜溜和别人药浴练功是就理所当然的。

醒之将砂锅放在石桌上,落然方抬头看了醒之一眼,又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醒之伸手拿走了落然手中的书卷,放到一边,然后盛出刚熬好的汤和那个深红色蘑菇都给落然盛上了。落然眼皮抬也不抬,接过碗便开始吃了起来。

醒之坐到了落然的对面,笑道:“今天我去打野兔的时候找到了一棵红芝哎!”

见落然并不抬头,醒之继续说道:“红芝是什么什么阿然知道吗?就是好珍贵好珍贵的灵芝,可遇不可求的,书上说,百年才长寸长,对练功的人是极好的,而且奉昭也说得红芝相助,练功事半功倍,所以我煮饭的时候给阿然煮上了。”

落然吃着碗中的东西,似是没听到醒之说话一般。

醒之看到落然吃起来那个深红色的灵芝,连忙问道:“阿然好吃吗?应该不难吃吧?阿然吃了它后再去药浴一会,这样红芝的药效会发挥的更快的,阿然要多吃点好东西才行,阿然的体制好弱,也不知道以前照顾阿然的人是怎么照顾的,不过幸好现在阿然跟了我,这样我就能好好的照顾阿然了。……嗯,阿然阿然还要再吃一碗吗?”

落然一碗饭已经吃完,然后放下碗,看也未多看醒之一眼,又拿起方才的书,看了起来。

“阿然再吃一点吧,你真的很瘦哎,我记得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一次能吃两朵雪莲花,小孩子胖乎乎的才招人喜欢嘛,满身都是骨头有什么好的,阿然你再听我说话吗?阿然……阿然……”

见落然并不搭理自己,醒之自动自发腾出了书桌,端着手中的碗,挪到了床边上,灯油已快没有了,如果奉昭一直不回来,就没有新的灯油,所以现在醒之不敢像以前那般一次点燃五盏灯。

偌大的山洞中,只有书桌前的灯盏中泛出昏黄的光线,光线下落然长长的头发随即的散着,一件较大的亵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长长的袖子甚至遮盖了他的小手。

这些时日的长期药浴,落然的头发已比以前黑了很多,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和普通人一样成为纯黑色了,还有以前身上那些浅淡的疤痕,都已经恢复了,较深的伤疤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好,只是落然脸上的伤痕还未消退,但是一道道的淡红色的新肉,也不像以前那般的可怖了,相信再过不久那脸上的伤痕也会褪去的。

那双浅灰色眼眸,虽然依然冷冷的,但是似乎不像以前那般冰冷了,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柔和了不少,看得久了落然的眼眸,醒之感觉这双宛若猫眼石的眸子比一般黑色的眼睛还要好看许多呢。

只是落然舌头上的伤早就好了,可是却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即便是醒之教了一遍又一遍,落然也就看看醒之,并不会学着醒之发出声音,那时候受伤落然喉咙中还会发出声音,可是自从好了以后,落然根本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醒之撇了撇嘴,泄愤的扒拉着碗中的饭,自从落然伤好了以后,便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依靠自己了,那个时候落然多好啊,总是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不放开,现在的落然好像是嫌弃自己麻烦啰嗦一样,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嫌弃自己呢?以前奉昭是这样,现在的落然也是这样,是不是自己真的很惹人讨厌呢?

奉昭为什么还不回来呢?奉昭从来没有一次走那么久过,奉昭难道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吗?还是奉昭的病又厉害了呢,所以……不会!奉昭身体那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也许是被什么事耽误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