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宜一怔,狐疑的看向郝诺,过了好一会,才放缓语气试探般的说道:“铃铛没有响,你是怎么知道有人在山下?你又怎么知道她很着急?你知道山下的人是谁吗?”

郝诺焦急的望向山下,解释道:“铃铛是没有响,可她真的就在山下,真的真的真的,就是那天和莫家少庄主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她现在就在山下,而且她很着急,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诸葛宜扶住门槛,眯着双眸,有点不确定的说道:“你是说……你能感受到那个姑娘一举一动和所有的情绪?”

郝诺点头连连:“嗯嗯嗯,那天我远远看见她就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想安慰她……那知道她存心欺负我,说了很多气我的话,虽然知道不是她本心,可是我当时也很生气,后来她知道那人的伤势后很难过,我也很难受……我能感觉到她在山下这几天过的并不好,想下山找她……可师父非让我日日拣菊瓣……”郝诺越说越委屈,嫩嫩的语气中说不出的埋怨。

诸葛宜几乎是屏住呼吸,堪堪退了两步,一双眼眸说不出的惊涛骇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慌乱的喝道“快!快……你快下山迎她!……”

郝诺听了诸葛宜的话,立即露了笑脸,头也不回一溜烟跑了没影。

待到郝诺跑远,诸葛宜步履凌乱的朝外跑,来到药田拽住正在侍弄草药的连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语无伦次的道:“连雪,小宫主……诺儿找到了……我们等到了,找到了……为师穷其一生……连雪那人你快快跟去看看……”

连雪皱眉想了一会才明白自家师父的意思,不着痕迹的朝山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师父放心!”话毕飞身朝山下掠去。

诸葛宜六神无主的站在原地,脸上说不出的慌乱,眸中又说不出的迷茫和期望。他站在庐舍门外张望了片刻,似是极不放心的朝山下阵法出口走去。

一望无际的竹林将整个小望山围了个严实,从正午直至黄昏,醒之跑了近两个时辰才跑到小望山,站在竹林外围从东头溜达西头犹豫不决,不知该从那里才能进去,看一眼即将落下的太阳,醒之狠了狠心闷着头闯进阵法里,本带着忐忑无比的心情进阵,却在走进来阵法的一瞬间,醒之欣喜万分。

这阵套路在醒之看来极为平常,似是走过许多次一样,醒之甚至清楚的知道每根竹子的定位,每道纵线的摆设,每个机关的设点,一眼望去明白清楚简直比自己摆下得阵法还要熟悉,只一刻钟的时间醒之便欢快的蹦跶着出了丝竹阵,迎面碰上了急匆匆朝外跑的郝诺。

两人各退了好几步,郝诺气冲冲的抬起头来,当看到来人是醒之时:“咦?你怎么进来的?”

醒之一脸得意,撇了撇嘴嘲笑道:“这就是说的天下无敌独一无二的阵法?一路走来简直比官道还要平坦!”

郝诺倒是没反驳,一眼便看到了醒之□在地上的脚,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怎么没穿鞋?”

醒之拍了拍脑袋:“一着急就忘了……无恨怎么样了?”

郝诺似是没听到醒之说话一般,紧紧蹙着眉头,过了一会似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撕掉了身下的衣摆分成了两半,蹲下身来继续的将醒之的双脚包仔仔细细的裹住。

醒之有几分不好意思,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出城前是石板路,出城后一路上都是软泥,你不说我都还忘记了自己没穿鞋呢!”

郝诺站起身来,闷声说道:“一个姑娘家让人看了脚,多不好。”

醒之点点头:“好啦好啦,小小年纪比老夫子还迂腐……喂,你还没说呢,无恨怎么样了?”

郝诺楞了楞,可怜兮兮的垂下头:“我,我也不知道……这,这也不能怪我,师父这几日老让我拣花瓣,从早拣到晚,我什么地方也去不了,本来想下山看你的,都耽搁了……不过有连雪师兄照顾,想来也是坏不了哪里去……”

醒之皱了皱眉头:“没事,我又没怪你,我自己上去看看,顺便有事找你师父,应该在天黑前就能下山,这样不会坏了你们的规矩吧?”

郝诺微微眯着眼,翘起了嘴角,点头如捣蒜:“不坏不坏,还是师父让我下山接你的呢,我们快走吧!”郝诺伸手拉过醒之的手,很自然的将醒之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内伸平,又摸了摸她的手背,然后将醒之的手一点点的扣在自己的掌心里,做完一切后郝诺抬头对楞在原地的醒之浅浅一笑,理直气壮的说道:“路不好走,我拉着你!”

醒之愣神的跟在郝诺的身侧,很慎重的考虑自己要不要将这个小小年纪不学好的采花贼暴打一顿扭送官府,可当看到他脑袋上的两个包子般的发髻还有那张正贼贼偷笑的包子脸,醒之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上次回程的路上好似听莫苛说,这娃儿打小烧坏了脑子,是傻的。和一个烧坏脑子的傻子一般见识,是不是也有点不通情理?更何况他师父对无恨还有救命之恩。

一阵风掠过,只见一个白影划过天际,小包子郝诺兴奋的蹦起来:“大师兄你回来的真快!”

醒之望着那道越飘越远的白影:“刚才我在山下好像也感到这阵略带草药味的风……”

“嗯嗯嗯,是我大师兄啦!”郝诺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瘦小的胸口,骄傲的昂着小脑袋:“我大师兄的轻功可谓天下无敌,江湖上那些排的上名号的连大师兄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了!”

醒之翻了翻白眼,对郝诺的话是一分也不相信了,当初他吹嘘了大半个时辰的丝竹阵,醒之才刚刚亲身经历过,所言句句虚假,此时怎肯再信他的话,醒之努力告诉自己:他是傻的,他是傻的,不能计较不予计较不可计较!

郝诺说了半晌却等不到回应,扭头看向醒之,可怜兮兮的苦着脸:“我真的没说谎,大师兄真的很厉害的……他刚才比我还晚下山,只怕这会已经办完差事回来了,定然是师父让他去城里买东西,你看看我先出发下山的才接了你,大师兄都从城里办差回来了,难道还不够快吗?”

醒之想了一会,方才站在竹林外时,好似也感到那么一阵风掠过,好似,好似也看到了一抹白影,可这完全不能说明问题,也许这傻娃天生爱说谎呢?说不定他大师兄早八百年就在山下了呢?

“我没说谎!”郝诺突然站定了身子,怒声分辩道。

“唉?……”醒之好奇的转过脸去:“我有没有说你说谎,你干嘛不打自招?”

“你说了你说了!”郝诺跺着脚不肯依醒之:“我听见你在心里说了!”

“你对我用了读心术?!”醒之顿时冷了脸,读心术乃自西域传到大奉朝的邪法,分为读心、摄魂、魅惑、三重阶段,此功法一出,各大门派哗然一片,虽说摄魂与魅惑两样主要看人的心志,可一般涉世未深的武林少侠却是万万抵御不了。读心术主要看修炼人的功夫,不管你心志多么坚韧,只要修炼人达到了顶峰,便没有任何限制,只一眼便可看出人心中所有的想法,所以这种邪法最诡异的还属读心术。

当年此功法一处,各大门派齐声讨伐,当时的武林盟主一声令下,将此秘籍销毁的一干二净,修炼此功的人全数围剿尽诛,从此此邪功在江湖消声灭迹近四十年。

郝诺红着脸分辨道:“没有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可你想什么我就是知道,你别,别生气,我也不想的……”郝诺无比的委屈的看着醒之:“上次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难受我也不好受,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醒之狐疑的看了一会不知所措的郝诺:“真的如此?”

郝诺点头连连,攥着醒之的手极认真的说道:“真的真的,我对别人就不会,你上次来的时候你想什么我就是知道的,我还知道,你当时说那些话并非出自真心……是你心情不好故意想欺负我……”醒之想甩开郝诺的手,郝诺紧张的双手攥住醒之的手放在胸口,可怜兮兮的低声求道:“真的没有说谎……也没有任何企图的,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很乖很听话的,不相信可以问师父……我,我……”说到最后郝诺的圆圆的大眼逐渐的红了,隐隐可见泪光闪动。

醒之眯着眼异常防备的打量了一会郝诺,又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夕阳:“算了,我们先上山吧,天黑了就不好了。”

即刻间,郝诺转忧为喜,乐滋滋的跟上了醒之脚步,解释道:“不要急,师父既然让我上山接你,定然会接待你的。”

醒之回头瞟了一眼笑的傻兮兮的郝诺,却没有再说话,心里打定主意待到无恨一好,立即离开小望山,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看见这个小傻子了。

当初看到这段关于读心术的外野史的时候,还痛斥了那个武林盟主目光狭隘容不得外来的功法,如今看来当时的武林盟主的决策时多么的英勇果断,这哪是什么功法,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妖孽!你只是想了一下下,他就知道了所有,那还得了,这让别人怎么活?

本走在醒之身旁的喜滋滋的郝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淡去了,最后绷着一张包子脸嘴撅的老高,目不转睛的看着醒之的侧脸,似是抗议一般轻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可没人听到。

连雪垂首的跪在地上,诸葛宜一脸焦躁,步伐不稳的走来走去,一阵沉默后,连雪抬眸说到:“师父此时万不可自乱阵脚,庐舍舍主穷其一生为的还不是婀娜山的垂青,如今……如今上任宫主虽已不在了,可小宫主能阴差阳错的来到小望山,我们便还有机会不是吗?此时若出了半分的差池,师父一生的希望将会瞬时湮灭!”

诸葛宜六神无主的说道:“可是……可是当时我们并未护下……”

 

爱恨情怨一线天(二十一)

诸葛宜六神无主的说道:“可是……可是当时我们并未护下……”

连雪忙道:“师父!此事你并无半分过错,那时你并不知道那是小宫主的人,我们庐舍本就不参与江湖事,在当时看来我们庐舍没有任何的必要为了一个人跟整个江南甚至整个武林作对,别说咱们没有错,即便是有错,师父也要推干净,师父若感觉愧疚,待到小宫主认可了庐舍再细细为小宫主打量便是!”

诸葛宜的脚步一顿,神色一转,蹙起眉头看向连雪:“你和连悦赶快换身干净的衣袍,将自己打理仔细一些……慢!先将为师以前的衣袍找出来一件合身的来。”

越走越慢,怨念越来越重的郝诺在醒之的连拖带拽中,终于在日落前爬到山顶,还未进茅舍醒之便看到三个白衣飘飘的人站在庐舍的门前,醒之甩了甩被郝诺攥的生疼的手,有点不耐的说道:“你们庐舍不是天黑之前不接待外客吗?他们是谁?”

耷拉着脑袋的郝诺似乎知道自己攥疼了醒之微微松了松手指,心不甘情不愿的抬抬眼皮,又垂下头没好气的说道:“我哪知……”话未说完再次抬起头来:“怎,怎么是师父和师兄们?”

又走近了几步,醒之清楚看到诸葛宜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斜斜的插着一支镶金白玉簪,身着锦绣白袍,平凡的脸上越显那双眸子光彩夺目,此时的诸葛宜与那日一身粗布蓝袍的诸葛宜相对比,感觉上相差甚远,那时的他给人平易近人豁达不羁的感觉,此时的他少了豁达多了几分华贵,眉宇间却满是小心翼翼的谨慎。

待到醒之走至门前,诸葛宜与连雪、连悦三人整齐的跪下身来:“庐舍第二十二代舍主诸葛宜,恭迎宫主。”

醒之微楞了一下,迅速的朝后退了一步,将郝诺推到身前,想了想又伸长脑袋好奇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宫主了?”

郝诺微张着嘴呆呆的看着跪在眼前的自家师父:“我,我不知道耶……”

诸葛宜抬眸看向郝诺,无声的叹了口气:“诺儿,还不快给宫主行礼。”

郝诺楞了楞挠了挠头:“唉?……师父不是说宫主是不会喜欢我,也许永远不会出现的嘛?宫主在哪呢?”

诸葛宜看了醒之一眼:“诺儿不可胡说,跪下!”

郝诺顺着诸葛宜的目光朝身后看去,却只见醒之一人在自己身后探头探脑的,好半晌郝诺才抬起手指着醒之,有点不信的说道:“她?!……”

“跪下!”诸葛宜怒斥一声,郝诺瘪了瘪嘴‘噗通’一声跪在了诸葛宜的面前。

诸葛宜轻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力的说道:“反了……”

郝诺撅着嘴慢吞吞的转个身,和诸葛宜一样面对着醒之跪了下来,恭敬的叩了一个头,有点不情愿的开口道:“郝诺拜见宫主。”

醒之连连退两步,干笑了两声:“那个,那个诸葛先生,你们是不是……是不是认错人了?”醒之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是漠北人……这是第一次来江南……”

诸葛宜摇了摇头:“宜虽不认识宫主,但诺儿绝不会认错。”

醒之看向郝诺,郝诺似是怕醒之误会一般,连忙分辩道:“没有,我不认识的……师父你不要冤枉我嘛……我怎么可能认识宫主!”

诸葛宜看向醒之继续说道:“虽然诺儿不认识您,可诺儿若见到小宫主,却能清楚知道小宫主所有的心思,天池宫遗训,唯有与宫主血脉相连的那人才能得知宫主的全部心意,诺儿自来便是愚钝痴憨连人的脸色都看不懂,却能感受到小宫主心中所想所思,能清楚的看到小宫主所有的情绪,所以诺儿自生下便注定了是和宫主血脉相连之人,断断不会认错人的。”

“血脉相连?……怎么可能我父……我并无兄弟姐妹……虽说他能看出我心思,可有书记载四十年前西域传来的读心术也有此功效……”

“宫主!……”诸葛宜重重的叩了个头:“纵然给宜天大的胆子,宜也万万不敢让郝诺修习那邪术,天池宫自立宫以来便有邪医庐舍,庐舍的舍主便是将来陪伴宫主一生一世的仆士,郝诺便是这一代的仆士,宜怎敢如此!”

看着诸葛宜破皮的额头,醒之软下声音,商量道:“那个诸葛先生你们……你们先起来,让我看看无恨……然后再听你们慢慢说来,可好?”

霎时,诸葛宜微垂下了眼眸,艰难的开口道:“三日前,也就是宫主将人送来的第二日……大批武林人士围攻小望山,唯一的条件便是交出那位公子,否则他们将会效仿先辈伐尽小望山的竹林杀上山来……”

“什么!……怎么可能!根本就没人知道无恨在这的!”诸葛宜话未说完,醒之一把拽住了他怒声道。

诸葛宜愧疚万分的垂下眼眸:“宜说的句句属实,危机之时……宜曾向莫少庄主求助,可送去的消息却石沉大海,宜以为莫少庄主不愿为一个人与整个江南、整个武林为敌,故而才不做回复……宜当时并不知道小宫主的身份,私心以为为了一个陌生人便毁了庐舍的数百年基业万万划不来,所以宜自作主张将那位公子交给了他们。”

醒之双眸赤红,催了诸葛宜一把,怒声喝道:“胡说!除了你和莫苛,根本没有别人知道无恨来了江南,更没有人知道无恨就在你小望山上,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

诸葛宜恐慌万分连连叩首,匍匐着身子朝前两步:“纵然给宜千万的胆子,宜也绝对不敢欺瞒小宫主!围攻之事莫少庄主也是知道的,如若小宫主不信,可将莫少庄主找来当面对质!宜若有半分谎言任凭小宫主处置!”

醒之怒到了极点,将匍匐上来的诸葛宜再次推倒在地:“胡说!胡说!我不会相信你的!除去莫苛与你,全天下没有一个人知道无恨在小望山!他们怎么可能找来!你休要在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快将无恨交出来……否则我便一把火烧了你这庐舍和你这小望山的花花草草!”

郝诺扑到诸葛宜的身上,将他护在自己身后:“你!……你蛮不讲理!我师父从来都不会说谎的!我,我虽不知道你弟弟不在山上了,可那天……那天我确实看到山下有许多人!”

郝诺一脸正气的模样,让醒之的怒火烧的更加旺盛:,她手指颤抖的指着郝诺:“你!还有你们那时是如何对我承诺的!我将一个活人交予你们,可你们现在告诉我人不见了,如此这般的让我如何再信你们!”

郝诺微微垂下了眼眸,不敢与醒之对视,有点心虚软软的解释道:“我想……我想师父也不是故意的……”

诸葛宜抬手推开了郝诺,又恭敬的叩了个头缓缓抬眸看向醒之的双眸,平凡的脸上说不出的凄楚:“当时他们说公子便是漠北的那个魔头,宜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他们也怕弄错了人不想轻易的得罪了庐舍,便派明秀镖局的当家人陆武与其实胞妹陆玉枝上山辨认公子,那位陆玉枝陆姑娘一口咬定,公子便是害死了戚老阁主在漠北背了上百条人命的大魔头。”

“那陆姑娘此话一出,宜不动声色的派连雪去莫家庄通知莫少庄主,可连雪久等无讯,在莫家庄等了一个多时辰甚至连莫少庄主的面都没见到,当时连雪空手而回……宜便想到,莫少庄主定然是不愿为了公子与那些人为敌,所以当下决定将公子交予那些人……”

“宜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小宫主若不信,可将莫少庄主请来对质也可以自己慢慢盘查仔细。若因公子不见使小宫主气愤难当,不管是毁田还是烧山,小宫主悉随尊便,宜绝不敢有半分的怨言,但此事是宜一人所决,郝诺、连雪、连悦三人并不知情,宜自知有负小宫主所托,不敢祈求小宫主的原谅,只求小宫主莫要迁怒他三人的身上。”

连雪跪着上前一步:“三日前,江南群雄齐聚山下时,师父曾让我将一封信函送去莫家庄,可莫少庄主却推辞不见,连雪等待许久不见人来,唯有留下口信,回来给师父报信,送走公子之事,两位师弟并不知情,是连雪怕祸及庐舍,才劝师父将公子交予那些人,小宫主若真要一个人出气,连雪愿意一人承担,还请小宫主饶了师父与两位师弟。”

连悦也上前一步:“连悦不敢让师父与师兄顶罪,送走公子之事也是连悦主张的,小宫主若要责罚便责罚连悦……”

醒之冷笑一声,打断了连悦的话:“方才还说都不知道,此时却是个个知情,说什么血脉相连,说什么不会读心术,说什么防范万全的丝竹阵!不过都是你们小望山骗人的伎俩!我不管你们师徒四人如何,今日若不将无恨交出来,休想善了!”

诸葛宜缓缓抬眸,满眸凄哀的看向醒之,良久良久,他抬手极为迅速的点住了挡在自己前面的连雪与连悦二人的穴道,而后缓缓的站起身来,拍了拍白袍上尘土,垂下眼眸不卑不亢的开口道:“宜愿用性命担保,请小宫主相信诺儿对此事不知半分……”

诸葛宜顿了顿,低垂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小宫主可以不相信宜可以不相信连雪、连悦,可诺儿自出生便注定了是要与小宫主血脉相依的人,若小宫主不认可他……”

诸葛宜又顿了顿,有点艰难的说道:“此事诺儿真的不知情,他一直谨记小宫主临走时的托付时时想要照看那位公子,宜为怕他知道此事后会吵闹不休,所以日日让他捡拾花瓣才瞒住了他,宜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小宫主万万不要误会了诺儿……若小宫主为了此事非要找回点什么,宜愿一力承担!”

诸葛宜话才落音,足尖一点,闪电般的朝对面掠去,醒之心中一跳,不及防备,只听‘咚’的一声,抬眸便看到一道白影狠狠撞击在庐舍外的老柳树上,被弹飞开来……

爱恨情怨一线天(二十二)

诸葛宜话才落音,足尖一点,闪电般的朝对面掠去,醒之一惊,不及防备,只听‘咚’的一声,抬眸便看到一道白影狠狠撞击在庐舍外的老柳树上,被弹飞开来。

郝诺呆了呆,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奔向躺在地上没了声息的诸葛宜,郝诺抱住诸葛宜,抖着手拼命的擦拭着他脸上的鲜血:“师父!……师父!”

醒之满眸惊骇的楞在原地,待回过神来,疾步跑上前去,当看到郝诺怀中满脸鲜血已奄奄一息诸葛宜,心中已满是懊悔。

郝诺将诸葛宜搂在自己的怀中,圆圆的大眼里满是愤怒的瞪着醒之,哭着喊道:“都是你!都是你!为什么不相信师父!我师父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我师父从来都不会说谎的!就算你是宫主我也绝不会原谅你的!我也绝不会……”

“还不快给他止血!”醒之一声怒喝打断了郝诺的话。

郝诺恍然顿悟,极为利落的点了诸葛宜身上的几个大穴,单手摸上了他的脉搏一会,慢慢的松了一口气,他慢慢的放松了下来,有点胆怯的抬起一双红肿的泪眼,可怜兮兮的看向醒之,低声低气的开口道:“……止血药在屋里的柜子里,绿色的瓶瓶……要不,要不你帮我扶着师父,我去给师兄们解开穴……好不好?”

醒之冷着脸点了点头,蹲下身去轻手轻脚的扶住了诸葛宜,郝诺解开了连雪与连悦的穴道,连雪、连悦上前接替了醒之极小心的将诸葛宜抬进了庐舍内,醒之紧跟其后。

郝诺怯怯的看了一眼黑着脸不说话的醒之,惴惴不安的拿着药粉将诸葛宜额头上的伤口遮盖了干净,手脚极为利落的包扎好。

醒之站在床尾,满脸阴沉的看着昏迷中的诸葛宜,本炽烈的怒火在看到诸葛宜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唇时,已经一点点的冷却下来,可心中却更说不出的烦乱焦躁,似是有极重要的事情,没有理清一样,但仔细想想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忽略了。

在喂下一粒药丸后,诸葛宜长出了一口气悠悠转醒,即可有点惶恐的看向醒之,连雪、连悦顺着诸葛宜的目光也有点放心的看向醒之。连雪、连悦、二人对醒之已是心有不满,可也不敢真的忤逆诸葛宜,唯有满脸戒备的站到一旁。

诸葛宜目光暗淡,扯了扯嘴角,却说不出话来。

郝诺偷偷挪了挪脚步,轻手轻脚的挪到醒之身边,单手拽了拽醒之的衣角,眼巴巴的说道:“你……你都已经不生气了,就不要为难我师父了……好不好?”

诸葛宜所说每一句话,在脑中一遍遍的重复着,醒之皱着眉头,某些答案似乎隐隐欲出,却在此时被郝诺拉着了衣角,这一瞬间的动作,巨大的熟悉感冲击着醒之视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无恨也是这样拉住自己的衣角,可仔细想来却又没有了印象,从漠北到江南一路走来,无恨从未做过这个动作。

醒之烦躁的敲了敲头,突然一道亮光闪过:明秀镖局……陆武的妹妹陆玉枝……陆玉枝……枝枝!?

醒之霍然抬眸看向诸葛宜:“那陆玉枝可是在漠北望月阁门人?”

诸葛宜虚弱的咳了一声:“明秀镖局的老当家早早便去世了,故而宜近年来与明秀镖局并无过多的交往,只知道明秀镖局大小姐在老当家去世没多久被送去漠北了,至于是否投在望月阁门下,这些宜并不知情。”

连雪忙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宫主有所不知,这位陆玉枝陆小姐自小便嚣张跋扈不服管教,并自小与莫家庄的音儿小姐交好,两位都是金陵城内有名的刁蛮小姐,但是在此事之前连雪每每入城并未听说陆家小姐从漠北归来的消息,那日来小望山认人也着实突然。”

醒之的眉头越皱越深,心中已恨的咬牙切齿,当初真不该如此轻视那个枝枝,在小镇时那些人没得手,自己便松懈了下来,根本没曾想过会有人跟踪,也许他们已经跟了一路,也许是从自己和无恨进金陵城的时候就才被盯上了。

可惜当时自己以为见到凤澈,无恨就有救了,兴奋的过了头,早忘记江南本就是枝枝的老巢,笨的连马车都不知道换的进了城,本以为自己将这件事办的多么天衣无缝,其实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掌握之中。

莫家庄在江南相当于漠北的望月阁,多年前那场三个日夜都没有熄灭的大火虽然致使莫氏夫妻双双殉情火海,可却没烧动莫家庄丝毫的根基,即便莫苛一出生便注定了遗孤的身份,可莫苛小小年纪在江南武林盟的地位却一直没人能够撼动,无恨在莫家庄时,他们忌惮莫家在江南的势力,自然不敢下手,这也是姨娘当初为怕万一,一定要自己将无恨送到江南莫家庄的原因。

可无恨被送到小望山医病,却给了那些人下手最好的机会,小望山历来圈阵自闭从不与外人争斗,更没有与各路人马作对的实力,自然庇护不了无恨,此时诸葛宜还算记得受人所托,也向莫家庄求助了,可莫苛的态度显然就是拒绝帮助,小望山断断没有理由为了一个莫家庄自己都不愿保护的客人,与整个江南武林盟作对。

醒之心中满是懊恼悔恨,若非当初自己不够小心谨慎,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自己与无恨的踪迹,怪只怪在樊城时自己一时心软救错了人,更怪自己不该因漠北几日的出游之谊轻信了莫苛,如今自己在江南人生地不熟的,甚至都不知无恨都掠去了那里,怎样才能救回无恨?

那些人为了得到凰珠不知该会如何对待他,若他真有凰珠还好能交出来还好,可自己照顾他那么久,清楚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凰珠,身上除了那块琼羽宫的令牌和一个摘不掉的镯子,再也没有他物,那些人找不到凰珠,不知该如何疯狂的拷问他,无恨生性倔强不通人情世故,又怎肯屈服那些人,无恨自出生便吃了那般多的苦楚,这次又因自己的一时大意却还要遭受这些无妄之灾……自己辜负了姨娘的期望与托付……此次的失误,不知无恨会对这世上的人会多失望,多么的憎恨……

站在醒之身后的郝诺突然上前拉住了醒之的衣袖,怯生生的说道:“你别着急,师父、师兄还有我都会帮你找他的……你不要,不要再自责了,很快我们就能找到他了……那些人应该不会对他那么坏的……还有,我其实不是很傻的……”

郝诺几句话,诸葛宜便知道醒之在想什么,他开口道:“庐舍虽然历来不问江湖事,但是平日也算广济善缘,在金陵还算有点人脉,小宫主若……若还信过庐舍,宜定然赴汤蹈火也要找出公子的下落。”

诸葛宜话毕后忐忑不安的看向醒之,醒之自然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微微抬眸便对上了诸葛宜漆黑漆黑的双眼,当目光擦过他的额头时,醒之心中已很是不忍,方才自己气昏了头,才不肯听他们的解释说出那样的气话,现在细细想来其实庐舍并没有错的……

醒之收敛身上的煞气:“诸葛前辈或许认错人了,我并非什么小宫主,如今无恨已被人掠去,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乃是漠北谯郡城人士,养父是镇北侯府的管家付正伦,我的真名叫苏醒之。”

诸葛宜有点艰难的坐起了身子靠在床边,摇了摇了头:“小宫主小的时候伤过头是吗?或者小宫主根本就不记得小时候?”

醒之点了点头:“养父曾说过,我本是江南人,在从江南去谯郡的路上遇见了一伙贼人,受了很重的伤,最后虽是保住了性命,可还是伤到了头,所以我现在只能记起十岁时后的事。”

诸葛宜的眼眸变的异常的阴沉,似是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小宫主当初是被圣手孔绪所救?”

醒之有些奇怪的看了诸葛宜一眼:“养父曾说过,若非圣手神医孔绪及时相救,也许我早已命丧黄泉了。”

诸葛宜冷笑一声,努力压抑着怒气,狠狠的咬着牙:“小宫主虽是受了重伤,可并未伤及性命,若我记不错,小宫主应是在六年前的夏天受的伤,因不治引发高烧,虽有危机却无半分性命之危,他孔绪不但擅自抹了小宫主的记忆,还喂下了一种叫做‘初见’阴毒无比的邪药,所以小宫主重病之后,不会说话,心智退化,一切都要从新学!”

一句话语,在醒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些曾经的往事与话语一句句的划过脑海,所有的一切全部吻合在一起,醒之的心也逐渐的沉入了满是冰棱的谷底,她周围的空气突然阴冷阴冷的,一片片的空白与茫然接壤着和付正伦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也在瞬间明白了许多年都想不通的事。

自己即便不是亲生的可好歹也是自己养大的,但是付正伦却要躲闪着自己的感情,甚至让自己感受不到半分亲情。终于知道那付侯爷与夫人为何要对自己多加垂青,他们给自己绫罗绸缎金银玉器,纵容自己在谯郡刁蛮无理嚣张跋扈,却从来不肯见自己,那是一种愧疚后的补偿,一种对良心的抚慰。

如果谯郡城的一切一切都是假象,那么那些记忆中曾经,记忆中那些的人又算什么?那么曾经的自己又算什么呢?如果苏醒之不再是以前的苏醒之那苏醒之到底是谁?

醒之很想大笑又很想大哭,连呼吸都带着刺骨又锥心的疼,那种熟悉的微痛自心脏蔓延开来,冰冷冰冷的,扼住脖颈快要让人窒息的冷……

原来,很久很久以前……自己都已是一个人了……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郝诺突然满脸痛苦的捂住了胸口,黯然神伤的醒之并未注意到郝诺的异常,但坐在一旁的诸葛宜几乎在同时郝诺的一举一动,他不动声色的对连悦使了使眼色,连悦轻步上前,熟练又迅速的将一粒药丸塞入了郝诺的口中,手运气不动声色抚着他的后背。

好一会,郝诺惨白的脸才逐渐的好转,连悦轻轻的松开了手掌退到了后面,郝诺似乎经历了一场莫大的痛苦,清澈的眸子已满是疲惫,他微微吐了一口气,怯怯抬眼看向醒之,有点犹豫的伸出手紧紧的攥住了醒之的一根手指:“你,你别难过……你,你还有我,师父说,我生下来就是为了你……为了一直陪着你……”

醒之木然的转过脸来,出神的望着自己手指上的手,温热的又有点软软的手将自己冰凉的手指攥的严严实实的,肌肤的温度顺着那手心源源不断的传来。

醒之轻轻抬眸,掉入了一双清澈的暖泉中,那汪清泉没有世间的纷乱,没有黑暗的漩涡,更没有难猜的心事,一双乌黑乌黑的眼眸将心中所想显示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陪着你,只是一直的陪着你……只是为了陪着你……

这一刻,两人的心是同时跳动着的,从来没有的亲近感蔓延在醒之的心底,两人默默的对望着,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应道了什么,是一股暖流,是一种朦胧的亲近,是一种属于血脉相连的暖意……

诸葛宜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浅笑,深沉的眸中已尽是满意之色,他顿了顿,试探的开口道:“宜可以让小宫主记起从前……不知小宫主是否愿意?”

爱恨情怨一线天(二十三)

诸葛宜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浅笑,深沉的眸中已尽是满意之色,他顿了顿,试探的开口道:“宜可以让小宫主记起从前……不知小宫主是否愿意?”

醒之看向诸葛宜,眸中的迷茫之色依然尽褪去,她并没有挣开郝诺的手:“我只想先找回无恨,剩下的事并不急于一时。”

听到醒之的话语之间,似乎已对庐舍有认可之色,诸葛宜的眸中的喜色已满溢出来:“小宫主放心,宜倾尽所有也会帮小宫主找回宫主……三日!最多三日宜定然会找出公子的下落,不出十日定然能将公子救出!”

醒之眸中划过一丝光亮,拱手说道:“多谢诸葛先生相助!方才醒之过于莽撞,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让诸葛先生遭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