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的阳光洒照在潺潺潭水之上,微风拂过,漫天的木槿花瓣随风而落,几许沾染水滴的莹白色的花瓣在清澈的潭水中打着旋,戏弄着水中的鱼儿。

莫苛不明所以的站在水潭边,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是那般的美好,美好的让莫可不敢闭上双眼,生怕闭上双眼后,会忘记了这里的景色和曾经的人。

一抹耀眼的红随风掠过,漫不经心的靠坐在满是莹白色花朵的树上,莫苛慢慢的张开双眸,映入眼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绝色面容,莫苛的心顿时狂乱的跳着,一下下的敲击着胸膛,有点涩有点疼还有几分像羽毛划过心尖的不知所措,那一双精明的桃花眸中潋滟着水漾的波光,迷迷蒙水雾一片,似乎曾经的记忆只剩下这一抹艳红,这一张绝色倾城的容颜。

红衣女子似是被莫苛看的有几分不耐,柳叶眉微微的皱起:“有事便快些说,没事就滚出叶凝裳的山谷!”

莫苛微敛下眼眸,微微一笑:“我要娶戚嫣儿为妻……难道叶凝裳不想与我合作吗?”脱口而出的话语,让莫苛自己楞在原地,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叶凝裳微微侧目,羽扇般的睫毛在日光下划了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就凭你!?”

莫苛心中顿时满是恼怒,他站直了身子微仰着下巴,故作不屑的笑道:“难道叶凝裳以为这世间就只有凤澈才算得上俊美无俦吗?”

叶凝裳将莫苛从上朝下打量个来回,嘴角勾起不屑的浅笑:“呵!你莫以为和他有几分相像便可以替代他!在叶凝裳眼里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你也莫以为我漠北的女儿家个个都是有眼无珠的笨蛋!你真以为谁都会认错人,你还真以为你能代替他!”

莫苛一张绝世的俊颜已阴沉一片,一双桃花眸已满是阴霾之色:“我便是我,从来不想替代任何人!你叶凝裳倒是洒脱,可也不是一心想要取代戚嫣儿吗?不过你叶凝裳倒是自信张扬,不也是白费了这些年的心思,人家却看都不看你一眼了……”

叶凝裳微微眯了双眸冷冷的瞥了莫苛一眼,绝色的容颜说不出的阴沉:“叶凝裳喜欢他,无论如何就是喜欢他,他喜欢不喜欢叶凝裳,那也是叶凝裳自己的事,干卿何事!”

莫苛藏在身后的手已微微握成了拳头,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了,胸有成竹的说道:“明日是望月阁的沐休日,凤澈与戚嫣儿定然会偕同下山,到时你只要设法将凤澈引开一日,只要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便能让戚嫣儿对我念念不忘。”

爱恨情怨一线天(二十六)

莫苛藏在身后的手已微微握成了拳头,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了,胸有成竹的说道:“明日是望月阁的沐休日,凤澈与戚嫣儿定然会偕同下山,到时你只要设法将凤澈引开一日,只要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便能让戚嫣儿对我念念不忘。”

叶凝裳狐疑的看向深潭边上的一身白衣的人,皱了皱眉头:“你喜欢戚嫣儿?”

莫苛侧了侧脸,微微而笑:“男子娶妻,不一定要最喜欢的人,但是一定要娶最需要的,我只是非常需要她。”

“卑鄙!”叶凝裳满脸的厌恶,一双绝美的眼眸中已满是不屑之色:“好男儿本该顶天立地,拿一个女子成事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莫苛冷笑一声,桃花眸中已满是寒光:“兵不厌诈,成王败寇,只要能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结局,谁又管你经历了什么过程,谁会管你用什么方法?”

“你叶凝裳倒是坦荡,从十四岁直至如今,你为了凤澈,遭受了多少侮辱,遭受了多少耻笑?你所谓的真心真意,痴情不悔,在天下武林人眼中不过是一场笑话,你为了一个男人将婀娜山天池宫维持上百年的威严、尊贵与矜持全部都丢尽了,你所谓的坦荡,让你得到了什么?不过是成就了天下最大的笑柄!”

莫苛顿了顿,脸上的嘲弄更甚:“时至今日,你却还在巴巴的为凤澈着想,可凤澈何曾想过你半分?何曾给在人前你留过半分情面?他当着天下武林众位豪杰的面前,羞辱你的时候,嘲讽你的时候,何曾想过你也不过是个姑娘家?何曾想过你和戚嫣儿一样,也不过是个弱质女子罢了……便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冷眼,一次又一次的无视,让你成为了所有人茶前饭后的笑话!”

“你叶凝裳那些你所谓的顶天立地的坦荡,让你得到了什么?你甚至连他的一丝一毫的怜惜都没得到过!这就是你叶凝裳坚持的?这就是叶凝裳追了这些年想要的?如此下去,你叶凝裳穷其一生,也只配躲在暗处偷暗暗哭泣!说什么好男儿说什么好女儿,连自己喜欢的,连自己最想要的都得不到,还说什么坦坦荡荡的站在天地间!”

叶凝裳的脸色隐晦难辨,她死死的咬住下唇,紧紧攥住手指压抑不住的微微颤动着,却也遮掩不住通红的双眼:“我叶凝裳,不需要也不屑任何人的怜惜!”

莫苛蹲下身来,捡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鹅卵石,对着光线悠闲的看着,状似无意的说道:“你就从没想过,让凤澈只看着你叶凝裳一个人吗?”

叶凝裳垂下了眼眸,羽扇般的睫毛遮盖了她的情绪,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眸看向深潭边的人:“莫显……你相信报应吗?”

莫苛抬手将手中的鹅卵石扔了出去,不屑的笑了笑:“不信!”

叶凝裳出神的凝望着水潭:“我们婀娜山天池宫相信人是灵魂不熄有因果循环的,始祖说……人是会有报应的……我们天池宫的人都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

“叶凝裳以前,以前也是相信人是有报应的,那时叶凝裳想,只要叶凝裳真心真意的对凤澈好,看着凤澈,陪着凤澈,给凤澈天下最好的灵药、武功、雪莲,甚至凰珠……不做凤澈不喜欢的事,不说凤澈不喜欢的话……总有一日,始祖说的因果循环与善果就会回报在给叶凝裳的,可叶凝裳等了又等,一日日的,一年年的,日日年年岁岁、春去秋来,日升月落,花开结果……可为何,为何叶凝裳却怎么也等不到凤澈的回眸?”

“……叶凝裳时间不多了,天下人都知道,天池宫历代宫主,从来没有人能活过二十五岁……叶凝裳都不敢想,叶凝裳到底多大了,每次想起会永远的离开凤澈,叶凝裳心就撕裂般的疼着……没碰到凤澈之前,叶凝裳从来不屑长命百岁,可碰到凤澈之后,叶凝裳却祈求上苍,让叶凝裳活着,哪怕、哪怕在尘世多留下几天也好……哪怕叶凝裳扭转不了生死乾坤,可最少也能在凤澈的生命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叶凝裳不怕死,可叶凝裳怕叶凝裳还没有死,凤澈便已经忘了叶凝裳了……”

“婀娜山天池宫,历代宫主若白驹之过隙,一驰而过……终究没有人留下什么,可叶凝裳想……至少让叶凝裳所爱的人,记住叶凝裳来过这世上,并轰轰烈烈爱着他……”

莫苛半眯的桃花眸,宛若一潭幽深的温泉,氤氲的雾气潋滟着七彩的水漾,暖暖的柔柔的波光倾斜而出,他喉结轻动,犹如梦游般的说道:“叶凝裳……我愿意帮你……让我帮你实现愿望……”

不知过了多久,莫苛终是回过神来,他似是遮掩失态一般,转过身去凝望着湖面:“如此,也算我成全了你,你成全了我。”

良久良久,叶凝裳方才回过神来,微微侧目:“你,不害怕吗?”

莫苛背对着叶凝裳微微一笑,昂首道:“天地如此不仁!若这不公的老天真要降下报应,我莫显便一人来承担!”

叶凝裳打量着立在潭边的白衣人,从枝桠上跳了下身来,走到他的身边,站直身子浅浅一笑,同样昂首说道:“我叶凝裳注定是不能善终之人,若真有什么报应也不用你来帮叶凝裳挡!

叶凝裳对着湖面深吸了一口气,侧目看向身边的人,嫣然一笑:“我叶凝裳喜欢凤澈,想和他在一起,若有阻挡,遇神杀神遇魔降魔!即便碎尸万段死无全尸,我叶凝裳心甘如饴!”

一句话落,莫苛的神色说不出的隐晦难辨,他桃花眸中似乎划过一抹失落,喉结轻动,转过脸去,不再与叶凝裳对视,硬生回道::“如此,咱们算为同盟了。”

叶凝裳瞟了身边的人身上的白袍,眸中已满是轻视:“东施效颦!你实在是配不上雪莲花的颜色!人活一世连自己都做不了,这世上便更没有人能看起你!”

叶凝裳脸上满是坏意:“你还是穿回自己的颜色,休要在模仿他了,即便将你仍进染缸里三个日夜,也漂不出他的半分颜色,只有那污黑污黑的颜色才是最适合你的灵魂!”

莫苛背着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青筋突突的跳着,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阳光灿烂了:“莫显,受教了……”

叶凝裳一脸讽刺的浅笑,脚尖轻点飞身上了云际,乌黑乌黑长发随风飞扬着,一阵阵浅浅又清冷的香味顺着风飘散在莫苛的鼻尖,那香味有几分甜腻还有几分暖意,似是三月的春情又似是九月的秋意,让人不自觉的迷恋其中。

逐渐的叶凝裳的那张脸换成了另一张脸,同样的红衣,同样的金鞭,甚至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可感觉却变了,没有那一股温润的暖意,少几分性情的洒脱,多了几分任性的跋扈,多了几分阴狠的刻薄,似是、似是再也找不回站在姻缘湖边的那个洒脱不羁笑傲世间的红衣女子了……

不知为何,那张脸突然变了变,弯弯的嘴角甜甜的浅笑,清澈的眼眸,毫无保留的信任与肆无忌惮的玩闹,姻缘湖边那一抹最有生机的绿色逐渐的替代了那迷惑双眼的火红,她静静的屹立在清澈的湖边,朝自己欢快的招着手。

宛若受到了蛊惑一般,莫苛嘴角扬起暖暖的浅笑,一步步的小心又期待的朝那一抹生机的浅绿走去。那绿色的人一双清澈见底的眸中只映照着自己一人的身影,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甜美:“莫苛,我好想你……”

莫苛一把将近在咫尺的人紧紧的拥入怀中,这一刻,从未有的满足感将莫苛的一颗心填充的满满当当的,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气息荡漾在胸口,舒服的让莫苛忍不住的叹息一声,他拥着怀中的人,看着她调皮的笑脸,挑了挑眉头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坏丫头,可不许再胡闹了……”

怀中的人抬眸,脸上的笑已逐渐的散去,那双清澈的眼眸含着莹莹的水光,布满了伤痛、后悔、还有浓浓的失望:“莫苛、莫苛,我一直都信你、信你的,你为何,为何要骗我……”

莫苛心头一跳,霎时间翻山蹈海的悔恨已溢满了心头,拥着她的手指越发的收紧了:“不,你听我说……”未等莫苛说话,怀中人一点点的变成了透明的颜色,紧紧的扣住的手指逐渐握成了拳头,掌心已是空空如也,莫苛的心前所未有的恐慌着,他伸出双臂试图再去拥住那人,可那个方才还在自己怀中浅笑的活生生温热的人,瞬时变成了无数个绿莹莹的花瓣,随风飘散着……

莫苛发疯般的追逐那闪闪发光的花瓣,可那些绿莹莹的花瓣宛若有生命一般,齐齐的朝姻缘湖落入湖中,瞬时已经消失不见,莫苛想也不想跳下深水,奋力的朝湖心扎去,可那绿色却早已消失不见,莫苛不死心的扎进了湖底,湖底却是一篇冰冷的漆黑,那一抹光亮生机的绿色似是在瞬间消失在眼前,生命中……

莫苛失魂落魄的站在湖水中,一颗心已慌到了极致乱到了极致也痛到极致,他疯狂的拍打着湖中的冷水,水珠高高的溅起,撒了他满脸满身,他那双永远半睁着的桃花眸,布满了血丝瞪着的圆圆,那里面满是滔天的悔恨与癫狂,他霍然抬首看向湛蓝湛蓝的天空:“贼老天!你不公!不公!同样是人,凭什么他自出生就注定了高坐云端,注定拥有一切!我却要躲在阴暗处,像狗一般过着摇尾乞怜的生活!凭什么……贼老天!你如此不公怎配的起众生的敬仰与参拜……”

擎天一声巨响,一道响雷带着黑紫色的闪电,毫无预兆的落下,方才还晴空万里的蓝天白云,此时已是黑云遮天,倾盆大雨瞬时而落,冰冷刺骨的雨点一颗颗的砸在莫苛的脸上身上,遮盖了本该温热的眼眸。

莫苛失神的伸出手接住那些冰冷冰冷的雨滴,失魂落魄的呐呐低语:“苏醒之,你回来吧……求求你……回来吧……”

莫苛霍然惊醒已是一身的冷汗,猛然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不知过了多久,莫苛的呼吸逐渐的平复下来,一颗恐慌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了,他的食指狠狠的按住狂跳不止的太阳穴,掀起身上的薄被,走到了窗边。窗外明月高悬,莹莹的清辉宛若流水一般洒照在院中的树木上,深吸一口气,莫苛噪杂慌乱的心逐渐的被平复了下来。

莫苛侧目看向一朵不知名的小白花,紧锁着眉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良久良久,他苦笑着摇摇头,凝望着一棵孤单的小树出神,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紧蹙的眉头一点点的舒展开来,嘴角也轻轻扬起。

秋风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一声叹息:“……在我们还不认识的时候,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在你欺负人的时候,我便已经记知道了你的名字——苏醒之……”

梦醒回眸秋风逝(一)

暖暖秋阳微拂着郁郁葱葱的翠竹,一望无际的花海绽放在柔柔的早阳下,微风拂过,一阵阵浓郁的花香随着清晨的秋雾四处飘散,雾气笼罩下的小望山,生机祥和鸟语花香,宛如人间净土世外的桃源。

所谓庐舍,并非真的是一间小小的庐舍,而是占据了整个山顶的庭院与竹楼,竹楼外是一排翠绿色的篱笆,看那力度似是将深深扎根在泥里的粗壮竹子活生生的折成了天然的篱笆。庐舍前院的是一排做工精致的竹房,都是平日配药看诊用的。

在主楼的后面,有个依着后山傍着溪水的后园,园内五间竹屋,建的有点奇怪,其中四间屋子将中间的那间房,紧紧围在中间,用鲜活扎根的竹子隔开四间屋子和中间那个主屋的距离,只有一条蜿蜒的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从四个方向延展到了主屋的主道上,若不走进后院,想来所有人都看不出庐舍还有第五间卧房。

醒之如今便住在最隐蔽的那间竹屋内,虽说从外面看,这只是一间普通的竹屋,但里面却一点也不显得简陋。

一入门便可看到屋内正中摆放的那一套有些年头的檀木桌椅,那雕刻精致的桌上着一套不知年月价值不菲的纯金掐丝的琉璃香炉,方正的檀木椅上都垫着崭新的苏绣垫子,长长的美人榻上铺垫着最柔软的金丝绒,榻周边镶嵌着大颗大颗的珍珠和各种颜色的珊瑚,脚踏上垫着一个做工考究细绸软垫。

屋内最东角是一排四扇雕工精美的冰玉屏风,那屏风是块整体晶莹剔透的冰玉,小小的一块都已是价值连城。屏风将一处天然的地泉遮掩住,泉壁是用翠玉堆砌的,最上面靠坐的地方却是洁白的暖玉,软布靠垫皂角香粉一应俱全,像是备下多时,但每件又是崭新崭新的。

醒之虽然惊叹这屋内各种物件的雍容华贵,可最让醒之满意的还是这张香红木床,这张床已看不出年代,可通体散发淡淡的香甜味,闻着有种熟悉又舒服的感觉,这张床比醒之睡过的所有的床都要软的多大的多,缓缓躺下好似整个人在埋在了被铺中。

柔柔的阳光顺着竹窗打照在华丽的香红木雕花床上,已好久未曾如此好眠的醒之睡意朦胧的蹭了蹭身下的金丝软被,舒服的喟叹一声,却不肯睁开眼。

这一声轻叹落,诸葛宜等人推门鱼贯而入,连雪连悦一人端着水盘与布巾,一人端着一套崭新的罗裙与绣鞋,垂首跪在床外三尺。

诸葛宜嘴角含慈祥的笑容,宠溺的看着懒床还不睁眼的醒之,极有耐心的等待着,四人之中唯有诸葛宜身后一人用衣袖遮遮掩掩的盖住脸。

半梦半醒的醒之感觉有人遮挡住了暖暖的光线,有点不情愿的睁开惺忪的睡眼,这一眼下去,所有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怔愣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醒之猛然坐起身子来,急声道:“无恨有消息了!?”

诸葛宜眸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恭敬的说道:“连雪昨夜已去打探,倒是有了点眉目了。”

醒之楞了愣神,当看到垂首跪在自己床前的两个人,顿时变了脸色,满是不安的问道:“是不是无恨出了什么意外!?”

诸葛宜忙轻声安抚道:“小宫主莫要胡思乱想,连雪、连悦还不伺候小宫主洗漱更衣。”

醒之错愕的看向诸葛宜,恍惚间才想起自己还身穿亵衣,她扯过被子将自己挡了个严实,顿时满脸通红:“那个,那个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们先出去吧……”

诸葛宜笑了笑,满目慈祥的笑道:“小宫主不必如此,小宫主不是想知道公子的消息吗?不如连雪一边伺候你洗漱,一边就与你细细说来。”

醒之缩着脑袋,窘迫的说道:“也,也不是那么着急,不如等我出去……”

诸葛宜笑道:“连雪一会还要下山呢,小宫主若真不着急,就让他先下山办事吧。”话语之间,掩饰不住的威胁之意。

醒之皱着眉头看向诸葛宜:“一定要他们伺候吗?”

诸葛宜点了点头:“既然想找回以前的记忆,必须先熟悉以前的生活,若是宜所料不错,小宫主在天池宫时,日常生活也是有人细细料理的。”

虽是如此,醒之还是有几分不乐意:“怎么可能,我历来奉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当对上诸葛宜坚持的目光时,醒之更是委屈:“好了好了,让他们留下来就是。”

诸葛宜满意的一笑,拉起身后的人便要退出门去,谁知方才还躲躲闪闪的人似是扎根一般的站在原地,诸葛宜有些吃惊的看向身后,谁知那人竟然咬着下唇,红了眼眶。

直至此时,醒之才看到诸葛宜身后的人,只见那人一头乌黑及膝的长发梳成了一个随意的发髻,一支剔透的白玉簪子斜斜的镶嵌在发髻中,一身浅蓝色的丝缎锦袍,腰间的玉佩与绣花锦缎极为考究,这身形看着却有几分眼熟,但那张惊艳俊逸玉琢无暇的脸却是出奇的陌生。

那人似是委屈极了,通红的双眼瞪的圆圆的满是怨怼的对着醒之,瞪了好半晌,眼中委屈的泪水似是要满溢而出的时候,猛然转向诸葛宜,怒声道:“……还说摘了面具会更喜欢我,她都不看我!师父骗人!再也不要相信你了!”话毕,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

这熟悉声音落下,醒之目瞪口呆的看向诸葛宜:“郝诺?”

诸葛宜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宜,先去外厅等候。”话毕恭敬的退到门外。

连雪垂首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盆放到盘架子上,碧色的药水在盆中轻轻晃动着。连悦同连雪一般低低的垂着头,上前两步跪在了窗边放下手中的托盘,将还在呆愣中的醒之搀扶下了床,连雪端起手中的茶盅递到醒之的手边,仍震惊郝诺容貌的醒之接过茶盅利落的漱着口,一股香甜的草药香味,弥漫了整个口腔,让人精神一振。

此时,醒之才醒过神来,有点好奇的盯着茶盅内的漱口水,连雪看出了醒之的惊讶,一边拧着手中的棉布一边解释道:“这是今晨采集的露水,专门为您熬的漱口水。”

连悦轻手轻脚的拿走了醒之手中的茶盅,跪在地上将一个空盆举起,醒之皱了皱眉头,将漱口水吐在地上,满脸不悦:“站起来。”

连悦不敢忤逆醒之,连忙站起身来,连雪将醒之虚扶到梳妆台前,用温度正好的棉布仔细又轻缓给醒之擦着脸,柔声说道:“昨夜连雪探查了几处可疑的地方,其中明秀镖局一座废弃的庄园外聚集了大批的好手,守卫非常森严。”

不知神游何处的醒之顿时来了精神,蹙眉问道:“能肯定无恨就关在那里吗?”

连雪将醒之的整张脸擦拭干净以后,拿起梳子打理着醒之的长发,笑道:“他们虽然也在别处施了障眼法,那点小伎俩,还瞒不过连雪的眼睛,宫主不必着急,昨夜过于匆忙,所以连雪并未找到公子被关在何处,再给连雪两夜时间,连雪定然能找到具体的方位,救出公子便指日可待了。”

这一夜虽睡的安好,可自清晨起,醒之心中就有种莫名的不安,如何也乐观不起来:“他们好不容易才抓到无恨,岂是那么好救的。”

“宫主不必如此悲观,更不要小看了咱们庐舍,连雪说能救下便定然能救下。”连雪一边安抚着醒之低落的情绪,一直梳头的手也不曾闲下来。

“是吗?”醒之似乎没有相信连雪的话,出神的望着一处,眉头越蹙越紧。

连雪梳头的手法极为轻巧熟练,在醒之不知不觉间已绾好了一个不算简单的双鬟髻,待到将一只翠绿的簪花斜斜的插在其中的一个发环上后,连悦双手托起那件崭新的绿色纱裙,连雪将从醒之头上拿下的那支木簪放到桌上,轻手轻脚的扶起坐在椅子上出神的醒之,两人手法极为娴熟的将纱裙与鞋子给还未回神的醒之穿好,齐齐的退到了一边。

过了好一会,醒之有点呆滞的目光,触到了桌上的木簪,习惯性的拿起来便要插进发髻里,却被连雪用手挡了下来,低声道:“这簪子已经脱漆了,小宫主以后不要带了,小宫主身上浅浅的冷香,甜而不腻非常好闻,何必用这东西遮遮掩掩的?”

“冷香?”醒之不解的看向连雪。

一直垂着头的连雪,这才抬起头来:“嗯,因常年服用天池雪莲的缘故,历代天池宫宫主身上都有这种香味的,这也是宫主身份的象征之一。”

玲珑月赠簪时说的话,顿时在醒之耳边反复响起……

——小小年纪,怎这般的庸俗,那金银的步摇怎能与我手中的相比,丫头可别小看这木头,这是上千年的铁木,不但有凝神聚气之用,而且能压抑邪气和各种瘴气,丫头身上有股怪味道,戴上上它可是正好!

?——丫头以后可莫要乱摘这步摇,身上那么难闻的味道熏了自己人还好说,你怎好再去熏了别人?”

——这体味是天生就有的,即便是你一天洗三次还是洗不掉,以后戴上这步摇,别人也就闻不到了。

——姨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以后在人前万不可摘了这步摇,丫头知道吗?

醒之的手紧紧的攥住那支脱了漆的木簪,心中却说不出的酸涩,如今看来,想必那时姨娘已预料到了什么,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将那

摇给了自己,怪不得要嘱咐那么多次不让随便摘下……如果当初姨娘有半分歹意,不管这香味是真是假,只要狠一狠心,把自己交给那些如狼似虎的武林人来换取无恨的平安……这样的话,姨娘、怒尾叔叔还有无恨便不会被困死在困魔阵,姨娘从不愿连累自己的,即便追着无恨去了困魔阵也将自己留在城内,即便是最后的托孤,也是走到绝路的不得已……

醒之心中越发内疚,漆黑漆黑的双眼已微闪过水光,眼眸中满是翻山蹈海的悔恨与不安。

连雪和连悦将一面一人多高的水晶镜,并未注意到醒之的异常:“宫主看看这个发髻行吗?”

醒之将木簪贴身放在怀中,木然的抬起脸,第一次看到如此清晰的自己。略显粗糙的皮肤,五官还算平整,只是那道长长的红红的疤痕却异常的扎眼,将原本属于五官的光辉完全遮盖,平庸中又说不出的粗糙,怎么看怎么像小村庄出来的丑姑娘。

醒之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眸中更是失落了。

“宫主不必如此,这道疤很快就会消失的。”连雪似是看出了醒之的心思,笑了笑哄道:“宫主喜欢身上的罗裙和发髻吗?若是不满意,连雪再去换。”

醒之这才将视线再次转到镜子上,大致的扫了一眼身上的衣裙,却是说不出的满意。脖颈上镶金的绿松石项链和身上的绿色裙摆上的金线绣花相互辉映着,头上的一对精致的发髻将原本有点圆的脸衬托的越发可爱了,尤其那一支碧绿色的簪花宛若画龙点睛般的斜插在一边,让整个人显得俏皮跳脱起来,如此装扮之下虽也称不上美女,但也显得非常的活泼可亲。

 梦醒回眸秋风逝(二)

见醒之露出了今晨的第一个浅笑后,连雪、连悦两人轻舒了一口气,连雪笑道:“宫主想必也饿了,师父还在外厅等着和宫主一同用饭呢。”

醒之侧目看向垂首站在一旁的连雪、连悦,可心中说不出的奇怪,她想了想,有点冒昧开口道:“你们抬起头来。”

连雪、连悦两人依言同时抬起头来,同样的衣袍却是两张陌生无比的脸,一个看着温文尔雅,一个略显刚毅,均不是昨日看到的那张脸,醒之微张着嘴呆在原地:“那个……那个你们哪个是连雪,哪个是连悦?”

一个人上前一步,露出温和的笑脸,他整个人看着并不像是医者,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书卷味,白皙无暇的肌肤让他越显文质彬彬的,尤其那双微微眯起的眼更是让人忍不住的想亲近:“回宫主,我是连雪。”

另一个人也上前一步,身形稍显消瘦,五官有棱有角宛如刀刻一般,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冷淡,他微垂着眼:“连悦。”

“噢。”醒之呆呆的点点头,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连雪笑了笑,柔声道:“宫主不如先用饭,师父自会与你细细说来。”

一个长长的红木桌,醒之有些别扭的坐在正中的上座,时不时抬头偷看坐在自己两手旁的四个人,几次欲言又止。

诸葛宜抬眸笑了笑,将一块不知名的肉夹到醒之碗中:“小宫主不要只喝粥,这是小望山一种药草喂出来的野味,不腻的。”

醒之点了点头,有点扭捏的说道:“诸葛先生……你们可以不可以不要对我那么恭敬,也不对我那么客气,怎么说我现在算是寄人篱下……而且我的并一定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小宫主……若诸葛先生不嫌弃,直接唤我姓名便是。”

诸葛宜看着醒之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了:“小宫主莫要说什么寄人篱下的傻话,待到小宫主恢复记忆便知道我们对您来说算是什么……不过小宫主既然开了口,宜也只有从命。”话毕后,侧目看向身旁的人:“连雪、连悦你们听到了吗?”

连雪、连悦齐声应了声,唯有郝诺一人一言不发的垂着头,似是与那碗饭有仇一般的恶狠狠的瞪着,口中念念有词。

醒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如先生叫我醒之吧。”

诸葛宜笑道:“那醒之叫我先生是否也太过客气了?”

醒之皱了皱眉头,努力翻阅着合适的字眼:“若诸葛先生不弃,醒之便唤你一声前辈如何?”

诸葛宜摇了摇头,转过脸去看向门外的方向,低声说道:“宜怎敢让做您的前辈,若醒之真不见外,不如叫我子秋,我全名诸葛宜,字子秋,这字自取了后……好些年便从来没人唤过。”语气中说不出的失落与萧瑟。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子秋,倒是个好名字。”醒之强压住心中那股不妥与烦躁,勉强的笑了笑,客套的说道:“先生既然如此不拘,醒之也就不再客气,以后便叫先生子秋便是。”

诸葛宜极缓慢的转过脸来,平凡的脸上一双眸子闪闪发亮,似乎有万千情绪瞬时涌出:“如此,如此子秋先谢过宫主……醒之了。”

“师父不要难过了,这个字不要也罢,那个笨蛋宫主不要你是她自己笨……”“郝诺!”诸葛宜怒喝一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郝诺不服气的瞪了瞪眼:“本来就是!那个冒牌货哪里会给她挡灾解……”诸葛宜已是怒不可遏,霍然站起身来,厉声打断了郝诺的话:“郝诺!你即刻回房,面壁思过三日!”

郝诺满脸委屈的与诸葛宜对视一会,又侧目看一眼楞在原地毫无反应的醒之,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跑出门外。连雪、连悦二人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朝门挪去,却被诸葛宜怒声喝止:“不许哄他!这三日不许给他送吃的!”

醒之被这一声暴喝振回了心神,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郝诺还只是个孩子,诸、子秋其实不必如此严苛……”话未说完醒之自己便皱起了眉头,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诸葛宜此时才意识到醒之还在身边,神色一紧,连忙垂下头:“醒之说的是,是子秋对郝诺太过苛责了。”

醒之听罢此话,心中更是说不出的古怪,她动作僵在原地,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诸葛宜见醒之脸色阴沉沉默不语,更是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谨慎又小心的站在原地,眼睑也渐渐的垂了下来,似是在等待着惩罚一般,连雪、连悦也挪到了诸葛宜身后,垂首而立。

三人忐忑不神情与不安的情绪全部落在了醒之的眼里,那一副慎重又沉重等待醒之开口的模样,更让醒之说不出的憋屈和烦躁,无名的怒火瞬时蔓延开来,嘴里本来甘美的药粥顿时索然无味,她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汤匙,站起身来快步离去。

待到醒之的脚步远去,诸葛宜才敢抬起眼眸,他回眸看向连雪连悦二人:“若此次……小望山再得不到小宫主的认可,恐怕恐怕……永生永世再难翻身……”

连雪抬头看向醒之消失的方向,微微一笑:“师父放心,宫主并非心狠之人,只要想起一切,定然做不出遗弃血脉之事。”

诸葛宜摇头苦笑,眸中难以遮掩的疲惫:“为师,此生已是无望,只望诺儿会比我幸运些……”

小望山的后山是片一望无际的杏林,此时正直杏树结果的时候,一颗颗青青黄黄的果实点缀在枝叶间,散发着浅浅的果香。许是诺大的小望山终年不见人烟的缘故,山上的各种小动物都不似外面的那样怕人,偶尔可看见几只小松鼠越过躺在地上的人,挑拣着树上熟透的杏子,有的胆大些的还会停留片刻,有些好奇的盯着树下的人。

醒之无精打采的躺在杏树下面,有一下没一下拔着地上的青草,自昨日知道无恨并不在小望山时又被告知一些似是而非的事,醒之心中就说不出的凄惶与茫然,并且深深的怀疑着小望山等人的动机,一夜莫名的安眠,让醒之的疑心不禁加重,虽然趁人不察的时候,仔细看了看香炉,并未看出有燃香的痕迹,醒之还是说不出的不安。今日晨起直至现在,醒之已经尽量在忽略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可却不知为何那不安越是压抑却显沉重,似是有什么极不好的事正在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