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做的新袍凤童很是喜欢,一并带走了,可惜不能在新年伊始穿给你看了。

原谅凤童以前对你的误解,原谅凤童不能与你一起过年了,原谅凤童的不告而别,凤童此生见过太多眼泪,已经受不起醒之离别的泪水。

人生在世,若白驹之过隙,一驰而过。

若当年的叶凝裳是苏醒之,结局又当如何,凤童的人生又当如何?

醒之,醒之,多想多叫你几声名字,这名字如此的通透让人心生暖意。

人生犹如浮云朝露,命运兜兜转转总是这般可笑可叹。

凤童此去,后会无期,望卿珍重珍重。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落在信纸上,打散了墨迹。

他曾答应对戚嫣儿好,便倾尽一切地对她好,为此受伤受辱却依然遵守最初的诺言,也许戚嫣儿根本不记得那戏言般的诺言。

一诺终生,终身不悔。

人说,世间最美好的爱恋,是为一个人付出时的勇敢,便是为此被伤得体无完肤,却依然无怨无悔。

莫凤童,谁能像你这样无怨无悔地倾尽生命的对一个人好,终其一生的好?

戚嫣儿,你的来生是否还会幸运的遇见这样一个人?

情深不寿,强极必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莫凤童,你本就不属于这人世,不该沾染任何凡尘。

莫凤童,一路走好。

缘浅缘深缘由天(十三) ...

大年初一,新年的炮竹,响彻了小望山。

庐舍众人皆是一身新袍,醒之经过两日的调养身体也已痊愈,在连雪的巧手下也装扮极为艳丽,只是依然闷闷不乐难展笑颜。

一顿无比丰盛的午饭后,郝诺坐在醒之身边玩着荷包的银子,偶尔抬头看一眼依窗而坐的醒之,杏仁般的眼眸滴溜溜的转圈圈。

诸葛宜在门外筹措了片刻,整了整身上的长袍走了进来,笑道:“今日年初一,天气也很好,街上想必热闹得紧,宫主不如带诺儿下山逛逛?”

醒之侧了侧脸:“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诸葛宜坐到醒之的对面:“宫主想什么时候走,咱们随时都能动身……宫主这几日便闷闷不乐的,可是在担心凤澈?”

醒之摇了摇头:“如此的结局对凤澈来说,许是最好的结果吧。”

诸葛宜道:“那宫主为何……莫不是宫主是为了莫庄主吗?宫主若真不喜欢莫庄主,咱们也可连夜离开江南。”

醒之转过脸来,摇了摇头:“我也曾试图阻拦莫苛,可他的样子像是铁了心一般,我也不是没想过咱们连夜离开,可若真如此……我又怕莫苛会做出什么事来。”

“子秋能看出来,此次莫庄主对宫主是认真的,也许莫庄主曾犯过不少错,可人生在世谁又能没有错呢?宫主不能因为莫庄主一时的误入歧途便要对他全盘否决了,这样对莫庄主并不公平……”

醒之有些惊奇地看向诸葛宜:“子秋不是一直不喜欢他吗?难道你就不怪他那时围攻小望山吗?……你需知道那个时候若不是我醒来的及时,也许你和连雪连悦早已被他……”

诸葛宜笑道:“宫主可知道什么对子秋最重要?”

醒之有些懵懂地看向诸葛宜:“子秋你怎么了?我记得你很不喜欢莫苛,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对莫苛就改观了。”

诸葛宜棕色的眼眸越过醒之,看向郝诺:“对子秋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小望山也不是庐舍,子秋可以不要性命甚至可以不要连雪连悦的性命,但是必须保护好宫主和诺儿,只要宫主好好地活着,子秋才有资格说小望山说庐舍说未来,子秋不敢奢望太多,终其一生不过想要个资格。”

“宫主那日昏迷不醒,并未看到莫庄主能对宫主做到哪一步,子秋见到那样的莫庄主不能说不感动,子秋敢笃定,若宫主真有个三长两短,莫庄主必定会……子秋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宫主的心意,但是莫庄主能那般护着宫主,一个人的语言可以骗人,但是眼睛却骗不了人,子秋想也许宫主未来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坏事?但若宫主心中已另有良人也千万莫要勉强,毕竟喜欢也好爱也好,都需是两个人情投意合。”

醒之沉思了片刻,对诸葛宜眯眼一笑:“说什么喜欢说什么爱,你家宫主不过还有十年的寿命,哪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若是真与人谈情说爱却不能厮守一生,岂不是害了人家?”

诸葛宜忙说道:“宫主心疾并不严重,回到婀娜山后日日浸泡云池加以雪莲调理,又有郝诺常伴左右,宫主定然长命百岁。子秋的师父曾对子秋说过,婀娜山上有两朵并蒂雪莲已快有千年了,待到那并蒂莲千年之日,子秋便有机会治愈宫主的心疾,所以宫主万不必因身有心疾而不敢接受他人。”

醒之干笑了两声,侧过脸去,干巴巴地说道:“子秋的医术我自是信得过,信得过。”

诸葛宜满意的一笑,白皙的脸上眼角的纹路也显现出来,和蔼地说道:“所以我天池宫宫主呢,只需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有任何的顾忌,更不用管什么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传言,有子秋在,万不会让宫主有事!”

诸葛宜想了想又说道:“宫主若真是一点都不喜欢莫庄主不希望他随咱们回漠北,也万不要勉强自己,虽说那日他对宫主也算有恩,可恩情和爱情总归是不同,子秋也不希望宫主勉强自己。”

醒之的笑容僵在脸上,沉吟了片刻:“想必子秋也该知道,那日莫苛在奉……煜王爷的大婚之日当众宣布要收了江南所有的生意同咱们一起回漠北去,若此时将莫苛抛下,莫苛将如何面对天下的耻笑,要如何自处,音儿猝不及防地嫁了别人这已经够让莫苛伤心的了,既然子秋已不介意他围攻小望山的事,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便是当初他不愿保护落然也是情有可原的。”

诸葛宜的微笑僵了僵:“公子之事……子秋也有很大的责任……”

醒之见诸葛宜眼神暗了下来,忙说道:“罢了,当初你的所作所为也是情有可原,我万不会怪你的,今日新年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诸葛宜抬了抬眼,努力挤出一抹浅笑:“那宫主的意思是?”

“我呀……我想呢,反正你家宫主豆蔻年华又没有什么心仪之人,既然我家子秋如此的看好莫苛,本宫主就给他一个机会,想一想呢,未来的十年有莫苛作陪定然也不错。所以,子秋准备准备,元宵节后咱们就和莫庄主动身回漠北,回婀娜山!”不等诸葛宜再说,醒之眯着眼朝一旁的郝诺招了招手:“郝诺要不要下山玩儿呀?”

“好啊好啊!”郝诺赶忙点了点头,利落地将碎银通通装进荷包里,仿佛怕醒之反悔一般,一阵风似的跑到醒之身旁,拽住了醒之的手。

诸葛宜将醒之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跟着笑了 笑:“让连雪跟着你们吧。”

郝诺拽着醒之的衣袖:“师兄早上对我说,山下现在可热闹的,到处都是爆竹,还说今天聚鲜楼可以吃那么大的龙虾和河蟹呢!”

醒之好笑地拍了拍郝诺的粉嘟嘟的脸颊:“好!那咱们就去聚鲜楼。”

郝诺窘迫地站在原地,拽了拽瘪瘪的荷包,委屈的说道:“可是我,我都没有银子了唉……”

醒之脸上的笑容更甚:“怕什么,又没让你请客,咱们先去莫家庄找上冤大头,然后就有人付账了呀!”

郝诺想了想,点了点头,粉雕玉琢而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一抹可以称之为奸诈的傻笑:“也对噢,莫家庄的房子那么大,莫庄主的银子肯定很多,宫主好厉害居然能想到让别人请客!”

“那是!要不然我怎么能当宫主,而你只能当个小跑腿的呢?”

“我才不是小跑腿的呢!我是师父的宝贝!也是宫主的宝贝!无价之宝!”

“是呀是呀,是无价之宝了,卖不出的无价之宝!”

“你好坏!就会欺负我!我要去告诉师父,就说那天你踩死了我的剪刀树,哎呦……你不要打我的脑袋嘛!上次那个谁谁谁还说我是傻子!都是被你打傻的!我要告诉师父……”

诸葛宜注视着一边说话一边远去的两人,不自觉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心中也溢出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和满足。

漠北的人过年总是喜欢一家人都守在家里,可金陵的新年反而都喜欢外出,所有店铺没有关门的,街上的人反而比平日多出来许多,许多没有的路边小摊子也摆出来。

傍晚时分,醒之郝诺连雪三人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郝诺噘着嘴拉住了醒之的胳膊:“我好饿哦……”

醒之安抚的拍了拍:“连雪这便带咱们去聚鲜楼,一会就不饿了。”

郝诺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可是冤大头都没有在家,谁给饭钱?……也真是的,平时里用不着他的时候天天在眼前晃悠,现在能用着他又找不到他。”

醒之捏了捏郝诺的鼻子:“好啦好啦,你家宫主带了银子了,缺不了你吃的。”

郝诺瘪了瘪嘴:“那怎么一样,你的银子是赢我的,我的银子是师父给的,总的来说都是咱们自己的银子,可冤大头的银子是冤大头自己的银子和咱们没有关系,用他的不心疼。”

醒之点了点郝诺晃悠悠的脑袋,拉着郝诺走进了聚鲜楼:“好啦好啦,知道你会算计,这是咱们在金陵最后一次下馆子,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不必节省,等咱们回了婀娜山,你若再想吃海鲜可是吃不上了。”

郝诺杏仁般的眼眸滴溜溜地转了转,连连点头:“嗯嗯嗯,不省钱,连悦师兄说多吃虾子会变聪明,宫主一会要吃一些,补补!”

“你!……”醒之看了眼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店小二,咬了咬唇恶狠狠瞪了郝诺一眼,郝诺瘪了瘪嘴,有些委屈的垂下头去。

连雪有些好笑地看着两人,对一旁的小二说道:“还有雅间吗?”

小二哥立即眉笑颜开的说道:“有有有,客官随小的来。”

聚鲜楼是莫家庄名下产业,每年初一至初三都会推出的东海鲜虾宴,金陵虽隶属江南可并不靠海,所以想吃活虾和海产并不那么容易,此番莫家庄为了从海边将鲜虾活鱼运回来还是耗费了不少功夫,虽花费了大量人力和财力可运回的海产也最多能维持三日,故而虽才是傍晚,大厅的座位早已坐满,就连雅间也只剩下了最贵的贵宾间。

连雪好脾气地给两人剥着虾皮,时不时还要给两人添上水,又怕两人吃不了太辣故而又对店小二一番交代,这顿饭虽吃得安静,可连雪还是感觉醒之的心情比前两日好上许多。

昨晚年三十,虽然宫主也和大家说说笑笑,一起吃了年夜饭又和郝诺放了炮竹烟火玩到很晚,可还是能看出来昨日的宫主依然心事重重的,不知临走时师父和宫主说了些什么,能让宫主看起来这般开朗。

醒之拿起绢布给郝诺擦了擦嘴角:“别吃那么多了,小心吃伤了。”

郝诺头也不抬地说道:“吃伤了正好,以后回漠北后又吃不到了,吃伤了就不想要吃了。”

醒之愣了愣,低声问道:“郝诺很喜欢金陵吗?”

连雪知道郝诺说错了话,立即绷住了脸,有些着急地看向郝诺,却不敢开口提醒。

郝诺一边吃一边不依然为地说道:“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反正我又不是老下山,平日里师父和师兄都不让我下山的,偶尔跟着连雪师兄下山,师兄从来都不带我到处乱逛的。”

醒之又问道:“郝诺会不会舍不得小望山呢?”

郝诺抬起头来:“为什么要舍不得小望山?虽然我和后山的阿花和大壮他们都很好,可是我更想和师父和师兄和你在一起,而且师父说婀娜山有什么什么水对你身体很好,所以我们一定要回去的,虽然去漠北以后不能再见到阿花和大壮它们,可是对我来说当然是你比较重要了嘛,我们是世上最亲最亲的人,只要不和你分开,只要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可以的嘛!”

连雪舒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醒之吸了吸鼻子,伸手抱住郝诺的脖子:“诺儿对我真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诺儿,会好好照顾诺儿,会对诺儿很好很好。”

“真的?!……”本来脸红红的郝诺乌溜溜的眼睛闪闪发亮,想了一会又开口道:“那可不可以把那九两银子还给我!”

醒之怔了怔,坏意地把手上是油渍全部擦在了郝诺的衣袍上:“好奸诈!差点就中了你的声东击西之计!”

郝诺看了看衣摆上的油渍欲哭无泪正欲申诉,却被一声巨响,震在原地。醒之和连雪一起抬头朝对面的墙壁望去,却听到无比熟悉的声音。

“付初年!你休要欺人太甚!”莫苛一掌击碎了眼前的桌子,怒喝道。

缘浅缘深缘由天(十四) ...

脸色有些憔悴的付初年不以为然,伸手烤了烤炭火,不以为然地说道:“本侯还记得苏宫主千里迢迢来投奔莫庄主,劳累过度,昏迷了过去。可莫庄主趁苏宫主昏迷短短的时间,查清了一切,迅速无比地做出了一个万全的计划。莫庄主用计亲自动手擒住得了消息赶回金陵的凤澈,言谈举止间故意让音儿小姐误会你和苏宫主之间的情谊而萌生醋意。一切的一切都按照莫庄主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音儿小姐不但与苏宫主交恶,并且两人相看生厌水火不容,让苏宫主在莫家毫无半分的立足之地,然后莫庄主趁机联合诸葛宜将苏宫主亲手交给你照顾的怪物送去了小望山。”

“那时本侯想不明白,为何诸葛宜这样一个自命清高的人愿意与莫庄主合作,直至后来得知诸葛宜便是天池宫的正统仆士,倒也不奇怪了,原来是寻主心切,只可惜他小望山做梦都未想到,与你同流合污算计了自家的宫主……可小望山庐舍乃是天池宫仆士一脉,这等绝密之事,莫庄主是如何得知的呢?本侯也是那日山下才得知的?”

付初年似乎很是很欣赏莫苛苍白无比的脸色,继续娓娓续道:“将苏宫主亲手交给你的那怪物送去小望山后,莫庄主还不放心,怕苏宫主会看出破绽,便设个法将苏宫主困在莫家为奴为婢,受尽劳碌之苦和音儿小姐的羞辱,让苏宫主根本没有时间想起小望山还有那个怪物,莫庄主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后来小望山那群蠢货察觉不对的时候,莫庄主却提前弄走了那个身携凰珠的怪物,让小望山一干人等,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只能跟着你圆谎,莫庄主小小年纪,心机深沉,可千般算计万般小心却始终没有想到一直利用的那个人便是天池宫的现任宫主!你莫庄主心爱的女人是女人,可一直利用的苏宫主便是不女人了吗?”

“不过到底还是莫庄主棋高一着,得知她是天池宫宫主后便破釜沉舟,在阿七婚宴上演出了那般精彩绝伦的好戏,如此深情的告白,如此本色的演出,本侯不得不佩服莫庄主的魄力和无与伦比的心计,为了那凰珠,连莫家庄百年的基业都能舍弃,敢问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莫庄主又何愁大事不成!”

“付初年!我说了,以前那些都是我糊涂,为何你非要如此地咄咄逼人,你到底想要什么!若要那凰珠,你大可不必在我这费心了,那凰珠现在在那个怪物手里,你若是有本事便去夺去抢!你若是还想从醒之或者我身上打主意,那你便错了!我对醒之所作所说句句真心,天地可……”

“够了!苏宫主又不在,莫庄主不必在本侯面前演戏,本侯只是提醒莫庄主,人在做天在看,莫

庄主还是打消了那些龌龊的念头,否则本侯敢向你保证,本侯知道的这些苏宫主很快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付初年站起身来对莫苛冷冷一笑,拿起挂在一旁的披风。

莫苛站在原地,沉声道:“付初年,你以为你说她便会信吗?你在醒之心中不过是个口蜜腹剑反复无常的小人罢了!不要忘了醒之吃的苦有一大半是你付初年给的!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和醒之在一起!便是煜王爷也没有资格!当初若非是煜王爷将小小的她抛弃在婀娜山上,她又怎么会吃那么多苦!”

付初年的动作僵了僵,随即披上了披风,回头浅笑道:“苏宫主是不相信我,可她若知道必定会找诸葛宜求证,你说,诸葛宜可还会帮你隐瞒?莫庄主还是莫要再打天池宫的主意,好好守着江南守着你莫家庄过你的日子吧。”

莫苛硬声道:“付初年你若是打着让醒之独自上路的主意,大可不必费心了,我万不会让醒之独自上路的!”

付初年笑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本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劝莫大庄主好自为之!”

隔壁静寂了下来,醒之愣愣地回过脸来看向身旁的连雪:“付初年说的可是真的?……你们真与莫苛联手抓了落然?”

连雪默默地跪到了醒之的脚边,郝诺欲拉连雪却被连雪推开:“宫主能否听给连雪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

醒之沉了沉气:“你说。”

连雪想了想,开口道:“那时莫庄主来找师父说有了凰珠下落,师父寻主心切连夜赶下山去,只是抚了抚落然公子的脉搏便笃定了公子便是偷盗凰珠之人,毕竟落然公子小小年纪身负三甲子的功力,若非没有凰珠是万万办不到的,所以师父便与莫庄主合作了,莫庄主要凰珠而师父只要宫主的下落,那个时候师父是曾拷问过公子,但是师父毕竟行医出身,那些重刑如何也下不去手。”

醒之紧紧地攥了攥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后来呢?”

连雪垂着脸说道:“后来,待到宫主再次上山,郝诺发现宫主时……落然公子已被得了消息的莫庄主先一步接走了,当时师父让郝诺下山去接宫主,派连雪去追被接走的落然公子,可惜连雪无能并没有追上,那时师父与宫主初初相认自然不敢说,后来知道落然公子在宫主心中的地位后,便更加得不敢将实情说出来了。”

醒之轻声道:“既然如此,你们也算救回了落然,可为什么姨娘和落然不等我醒来便要离开了,莫不是这中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连雪道:“落然公子被用了刑,伤得非常重……”

“有多重!莫不是……”

连雪连忙打断了醒之的话,紧张得解释道:“绝非宫主所想,落然公子虽然外伤和内伤都很重,可有凰珠护身总归不会太坏,只是有些伤、有些伤却是难以启齿……所以落然公子才会不想面对宫主……”

醒之皱了皱眉:“难掩启齿?”

连雪想了想,艰难地开口道:“我与玲珑前辈去的时候,洞内燃着最烈的春情,一群男女围着公子正行苟且之事……落然公子伤得非常重……以后,以后再无力房事……”

醒之的脸煞白煞白的,手指止不住地抖动着:“姨娘、姨娘知道吗?”

连雪点了点头:“玲珑前辈和其夫君都知道了,但是谁也没告诉落然公子,虽然大家都没说……可他也许已经猜到了,所以……所以才会赶在宫主醒来前离去的。”

不知过了多久,醒之深吸一口气,拉起郝诺的手对跪在一旁的连雪低声道:“起来吧,咱们回去吧。”

连雪抬起眼眸,低声道:“宫主……宫主可否原谅师父,师父并非有意的,师父那时只是太心急……想知宫主的下落了,所以才会中了莫庄主的圈套……”

醒之拉起连雪:“连雪放心,我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不会为此为难子秋,我只是没想到掠走落然的人会是莫苛,我从来不知道……莫苛居然有这般心机,我那时如此的相信他,那般放心地将落然交给他……便是后来出事也从未想过策划这一切的便是他,他枉顾我的信任也就罢了,可落然何其无辜……何其无辜,若我没给他凰珠,若我没将他带来江南……我本以为、本以为他最多受一些皮肉之伤罢了。”

郝诺拽住了醒之的胳膊:“你不要难过,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会怪你的。”

醒之看了看郝诺,轻轻地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盈满眼眶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我不知道、不知道会是我害了他,我本以为到了江南便好了,我自作聪明地以为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自作聪明地救下了陆玉枝,自作聪明地以为莫苛会是个好人,我那时是真的相信莫苛会救他的,莫苛在漠北时那样好那样好……我怎么能想到,想到是我亲手、亲手将落然害成那样……落然小时候那么乖那么听话还会照顾我……我那时没认出来他来,不曾对他好,明明知道他喜欢陆玉枝却偏偏要和他作对,我曾发誓要对他好的,也曾在姨娘面前立下重誓……落然这般单纯,他们、他们怎能下去手,他们怎么忍心……我有何面目再去看姨娘,有何面目去见怒尾叔叔……”说着说着醒之终是泣不成声。

郝诺心里说不出的酸涩难受,跟着红了眼眶,似乎也要哭出来,他紧紧搂住醒之,一下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脊梁,寂

静的房间内只剩下醒之的哭泣声和忏悔声。

莫家庄,莫苛急匆匆地朝院内走,老管家迎面走了进来,满面喜色地说道:“今天苏宫主来了。”

莫苛心中陡然一惊,有种很不好预感:“什么时候?说了什么?可是有什么事?”

老管家笑着摇摇头:“庄主莫要紧张,苏宫主带着郝诺公子来找庄主逛庙会,苏宫主在庄里等了庄主好一会,后来郝诺公子闹脾气要走,苏宫主才带着他离开。”

莫苛紧绷脸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今天是今年的第一次庙会,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老管家眯眼笑道:“苏宫主的样子似是心情不错,问老奴这几日庄主过得怎样,一个人过年寂不寂寞,让庄主忙完了便去小望山,还询问了元宵节花灯的事。”

莫苛嘴角不自觉地逸出一抹微笑,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地敛住了笑容:“莫家庄在金陵还有多少田地?一会把地契都找出来。”

老管家皱了皱眉:“怎么?庄主不是说不卖田地吗?那些铺子都好说,可金陵周围上千顷的田地可是莫家庄的根本,庄主还须三思。”

莫苛摇了摇头:“并非是卖,今日付初年拿那怪物的事威胁我,明日我想去面圣,反正朝廷想要这些田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付初年愿意息事宁人,便把这些土地给了朝廷便是。”

老管家愣了愣,想了一会开口道:“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与其让别人告诉苏宫主倒不如庄主自己先坦白,这样总比以后东窗事发来得强。”

“我不能冒险,如今醒之好不容易有些相信我,今日下山找我便说明醒之愿意重新接纳我,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冒那么大的风险,便是倾尽所有我也要封住付初年的嘴,我再也不能让醒之再退一步,否则只怕……”莫苛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下来。

老管家忙道:“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早已看淡了富贵名利,老奴不希望因为庄主此时的隐瞒让您和苏宫主再次失之交臂,但若庄主既然心意已决,老奴这便去找地契。”

莫苛点了点头,望一眼皎洁的月色:“林伯放心,便是没有这些田地呢,我也不会让你吃苦的,将来咱们去了漠北,你也不用再如此操劳了,醒之心善定然会善待于你,到时候我便和醒之一起好好孝顺你,给你养老送终。”

老管家连连点头,微微红眼眶:“唉唉,林伯听庄主的,只要你们过的好,林伯怎样都可以,林伯等着你和苏宫主给林伯养老送终……漠北风空气景好,正是养老的好地方,只要庄主喜欢,林伯怎样都行!”

缘浅缘深缘由天(十五)

小望山,皎洁的月色下,醒之站在庐舍门口轻拍着哭肿的双眼,有些难为情地看向连雪:“有没有办法让眼睛消肿?”

连雪想了想:“宫主若不嫌弃,连雪可以用内力试一试。”

醒之点了点头,连雪将手附在了醒之的双眼上,一股舒适的清凉之气迅速地覆盖了肿胀的双眼,过了好一会连雪放下手来低声问道:“宫主感觉好点了吗?”

醒之眨了眨眼后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连雪,一会回去了,你不要把我们在聚鲜楼的事告诉子秋……一直以来子秋很不容易也很委屈,如果我不知道能让他好过一些,便让他以为我不知道吧。”醒之说完又回头拍了拍昏昏欲睡的郝诺:“诺儿也不许说,说了以后都不理你了。”

在醒之威胁的目光下,郝诺懵懵懂懂地睁开眼,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不说不说,我绝对不会把宫主在聚鲜楼哭鼻子哭的很难看的事告诉师父的,也不告诉师兄!”

醒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快步走了进去,方进一院门便碰上急匆匆出门的连悦,连悦一看是醒之三人,脸不自主地绷了起来:“宫主……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醒之抬头看高挂半空的月牙儿,侧过脸去:“连悦怎么这般紧张?”

“没、没有……连悦正说要去寻宫主,不想宫主就回来了。”连悦的手不自觉地拽住衣襟:“宫主不是说要等到凌晨烟花会后才回来吗?所以我才、我才会那么问……”

“是吗?我又没说什么,你为何要解释?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