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的热流自后背传来,逐渐地平复了胸口的疼痛,只是这疼痛来得迅猛来得突然,虽只有片刻,醒之也已筋疲力尽,不知那药丸是不是还加着安眠的药材,待到疼痛缓解,醒之便已沉沉睡去。

落然见醒之睡着了,手掌翻转,喜房的窗户顿时敞开,落然搂住醒之朝一座房顶看了一眼,这轻轻的一瞥,浅灰色的眼眸说不出的冰冷刺骨,杀意滔天。

落然亲亲了醒之的眉心抱着她来到桌前,端起早已备下的交杯酒饮入口中,缓缓地压上醒之娇艳的红唇,一点点地渡了过去,片刻,直至醒之吞下那酒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然端起了另一杯酒,朝斜对面的房顶扬了扬,一饮而尽,杯落,那一扇被打开的窗户,骤然合住了。

莫苛站在原地,怔怔地看向那扇窗户,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从尖尖的下巴滑落,莫苛似是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疼痛,飞身高高地跃起,转眼间已经消失在夜幕中。

月弯弯,繁星闪烁,微风过,枝桠轻动,碎了一地的泪水已找不到半分痕迹。

不羡鸳鸯不羡仙4

莫苛才离去没多久,诸葛宜带着连雪和个看不清模样的人,直直地走进洞房,落然看见诸葛宜行三人进来,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站起身来让开床边的座位

诸葛宜看向脸色惨白的醒之,微蹙蹙眉:“刚才发作得厉害吗?”

落然头,想想开口道:“心脉大乱。”

连雪将长榻拉到床边,把手里昏迷不醒的人放在榻上,烛光将榻上的人照的清二楚,赫然便是失踪已久只剩下个手臂的陆玉枝。

诸葛宜眉头皱得更紧:“心脉大乱,那人不要走火入魔才好……”诸葛宜朝欲言又止,转身对身后的连雪道,“用血管刺进脖颈的小脉。”

连雪将支碧色的空心针直接穿进陆玉枝脖颈的小脉中,掐住软管不让血液流出来,中间软软的细管连接着另头碧色的空心针中。诸葛宜坐到醒之的身边,摸着脖颈的小脉便要穿刺,却被落然伸手握住手腕。

诸葛宜抬头看向极为不安的落然:“公子不相信子秋吗?”

落然摇摇头,可攥住诸葛宜的手掌却没有放开:“太危险。”

诸葛宜安抚道:“公子莫要担忧,子秋也曾给宫主换过血,不会有危险的。”见落然不肯撒手,诸葛宜又道,“公子若不想让宫主与莫苛同病同命便只有换血图,而且自从宫主与莫苛过血后,宫主的心疾再未犯过,在赶回漠北的那半个月里,宫主的体质甚至比诺儿都好,公子还要阻拦吗?”

落然手指有些松动,可过好半晌却还是没有松开手,沉声道:“再缓段时间。”

“不可,那时早已告诉过公子,们婚礼时肯定能刺激那人发病,那人此时心脉极为虚弱与宫主之间联系最为薄弱,故而是最佳时期。”诸葛宜见落然垂眸不语,放下手中空心针,耐心的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宫主虽是奉昭手养大的,可却是找回来的,当年叶宫主心知自己命不长久,临去莫家庄时将凰珠留在小望山庐舍,公子该是知道,所谓凰珠并非是传言中的那颗赤金珠子,而是历代宫主终身佩戴的琉璃手镯,那颗赤金珠子中包裹着块凰珠碎片,本就是用来迷惑那些有夺取凰珠之心的人。

当年凤澈拿赤金珠子阴错阳差地取出几百年来置于赤金珠子核心的凰珠碎片,才让戚嫣儿孕育出莫苛来,所以莫苛是人胎其实本身却是凰珠碎片所孕育的,后来叶宫主离世,拿着凰珠苦苦寻两年才寻到小宫主,谁知道奉昭看似忠厚,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在将凰珠戴在才出生月余的小宫主手腕时,奉昭突然显身庐舍,抢走尚在襁褓中的小宫主!

那时,庐舍直未被承认,便是去抢小宫主也名不正言不顺,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奉昭带走小宫主,以为……以为他如今费尽心思定然会待小宫主如珠如宝,谁知道他竟……”

诸葛宜看向睡在旁的陆玉枝:“那时公子将陆玉枝认成宫主,其实也并非是公子的错,陆玉枝便是宫主血脉相连的孪生姐姐,时隔六年相较于被毁容的宫主,却更像长大的宫主,所以那时公子认错人也无可厚非,若非宫主年少时几乎被改面容,此时定然和陆玉枝有九分相似。”

诸葛宜见落然慢慢地松开手,便拿起碧色空心针:“孪生姐妹血液是模样的,公子也还记得去年秋日来江南时对过的话吗?……在那之前已私下里为们滴血验过,两滴血是完全融合的,所以此次换血万万不会出差错,只要换次血,以后池宫的历代宫主再也不必遭受血咒之苦……其实宫主在和莫苛过血后,那血咒的症状便已经消失,不过却不能确定……为保险起见,也为不让宫主与莫苛同痛同命,次换血也是必然。”

落然蹙着眉抿着唇,思索片刻,才头,慢慢地放开诸葛宜的手腕。只是此时众人都未曾注意,本该沉睡的陆玉枝手掌紧紧地握成拳头。

诸葛宜伸出两根手指压住醒之白净的脖颈,轻轻按压两下,将那支碧色空管地扎进脉搏,只见鲜红的血液顺着软管流出来,诸葛宜才长长地吁口气,抬眸看向落然,本想些什么,可当余光看到落然握住醒之的手直止不住地轻颤着,便没有再开口。

喜房内,青烟缭绕,火红的龙凤烛嗤嗤作响,醒之脸色自方才发病,脸色直不算好,那两支碧色的软管中流动着温热的血液,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凝重。

落然紧蹙的眉头直没有舒展过,他的目光直紧紧地盯着醒之的脸色,手直紧紧包裹着醒之的手,霎时脸色突地变:“不对!”怒喝间便要撤掉那碧色的软管,可还是晚,只见醒之骤然坐起身来,喷出口黑血,慢慢地软下去。

落然伸手搂住快要摔下的醒之,快速扯掉醒之脖颈上的碧色针头,手指两下,垂下头去吸允着伤口,片刻,霍然抬眸看向陆玉枝,怒声道:“血里有毒!”

诸葛宜伸手搭上醒之的脉搏:“怎么可能!们的血液明明是样的,难道……”诸葛宜急忙将颗血红的药丸喂入醒之的口中,从落然怀中接过醒之,压住醒之的静脉朝外推着鲜血,落然托着醒之的后背,输入精纯的内力。

“哈哈哈……”陆玉枝骤然坐起身来,伸手拔去脖子上针管,瞪大眼睛字句地轻声道,“们真是自作聪明,以为只有们知道些秘密,们镖局便是侯月阁埋在江南的暗线,当年们偷走那贱人后,父亲便将此事禀告师尊,师尊让父亲将送去漠北,后来啊……得知们在煜王府用莫苛的血,师尊便料到们会打的主意,才喂吃下‘穷尽’。”陆玉枝用唯的只手捂住嘴,嗤嗤笑出来:“偷偷地告诉们,穷尽的解药只有师尊才有噢……”连雪手刀砍在陆玉枝的脖颈上,陆玉枝应声倒在床榻上。

疼痛难忍的醒之在刺耳的笑声慢慢转醒,陆玉枝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醒之想睁开眼问问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无论如何努力却也睁不开沉重的眼皮,只感觉抵住后背的手送来源源不断的暖意,种极为舒适的暖意让醒之再次沉沉睡去。

不知过多久,醒之的脸色地好起来,诸葛宜慢慢地停住手,脸色却极为阴沉:“连自己的徒孙都不放过,好个侠肝义胆的戚阁主!”

连雪看向紧紧将醒之抱在怀中的落然,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尽杀意,极为不安地问道:“莫非没有办法?”

诸葛宜怔怔地看着醒之不知神思何处,许久,回过神来,棕色的眸中闪过丝光亮,皱眉道:“小小的穷尽为师倒没有放在心中,只是陆玉枝的血液便是清除毒素也不能用……莫苛不亏为凰珠碎片所孕育的人胎,居然能将自己的血与宫主的心脉融合,恐怕换血之事已不可行。”

连雪心中惊:“莫非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诸葛宜想想,如有所思地看向坐在床上的落然,试探地道:“公子不必担忧,已确定宫主身上的血咒已经没有。”

落然霍然抬眸:“当真。”

诸葛宜却不敢与落然对视,缓缓地移开双眸,有些犹豫地道:“那时只对公子宫主与莫苛过血,其实不然,当初心存侥幸,干脆将宫主的血与莫苛的血对换……若猜测得不错,那血咒最开始是以蛊做媒形成的病症,经历几百年的消磨早已筋疲力尽。”

“那时换血时也没曾想过,要将血咒过继到莫苛身上,不想……不想却是成,但也留下后患,莫苛与宫主就好像从前的仆士与宫主样,不过主次却是调换,莫苛为主,宫主为次,而他们的联系却比仆士更加亲密,仆士的血液是以毒蛊养血,而他们血液是相互作用的,所以仆士与宫主只是同病同痛,而宫主与莫苛是同痛同命。”

落然慢慢地垂下眼眸,静静地抚摸着醒之的脸颊,彷佛没听到诸葛宜的话般,可震颤的睫毛却还是暴露他的心思。

诸葛宜忐忑道:“公子莫要难过,虽是如此,可那血咒过继到莫苛身上早没原先的本事,池宫宫主每代都过不二十五岁的诅咒也算是彻底打破,以莫苛的功力和财力绝对会长命百岁,他没事……宫主自然便会更好,所以……所以公子大可不必伤心难过。”

落然不言不语地解开醒之的发髻,用手指梳理着的长发,不知多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开口时,落然却轻声道:“知道。”若非喜房内没有声音,诸葛宜与连雪几乎以为那句话只是自己的错觉。

不羡鸳鸯不羡仙5

诸葛宜叹息声,看眼似是无知无觉般的落然,还想些什么,总算是不出口来,长叹声,起身走出门。连雪拖拽着陆玉枝紧随其后,两人起将陆玉枝送回地牢,转身朝自己的庭院走去。

连雪见诸葛宜进房间,忙追上去,谨慎地关上门,才回头道:“师父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诸葛宜端起茶盏轻抿口,疲惫的眯起眼睛:“若是有,为师会那么吗?”

连雪欲言又止,想片刻:“总感觉……师父有所保留,好似、好似在编故事骗公子样,那时公子潜回小望山时,师父明明是花那么多心思才找到公子的藏身地,又废不少口舌才服公子掠侯月阁的陆玉枝,若血液真是不能相融,师父万不会那么如此的煞费苦心。”

“那时并未想到莫苛会愿意和宫主换血,更没有想到用凰珠孕育的胎身居然能破解那血咒。”诸葛宜看连雪眼,“为师累,下去吧。”

连雪摇摇头:“师父比谁都知道莫苛对宫主情根深种,那时师父不带郝诺去煜王府,便是能笃定莫苛定会给宫主换血……师父如此大费周折到底是为甚?”

诸葛宜叹口气:“师父不是神仙,又怎能预料莫苛会过继那血咒……有些事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如今样对莫苛倒是个保命的好办法,否则以公子的性格定然会将他碎尸万段。”

连雪惊讶的瞪大双眼:“师父为何要保他性命?!”

“师父哪里是为保他性命,与其和身体堪忧的陆玉枝同命,倒还真不如与身体强健武功高强的莫苛同命。”诸葛宜苦笑着摇摇头:“而且师父也不想让宫主伤心,宫主良善而心软,公子若要取莫苛性命,宫主许是不会什么,可心中定然不会好受。”

诸葛宜见连雪依然满脸疑惑,顿顿又道:“……若为师猜得不错,莫苛定然是受凰珠之力转世的莫显,宫主已隐隐约约记得前世,前世莫显为叶宫主抛妻弃子冲进火海,于情于理宫主前世便欠他条命,今生便帮还上,结个因果,样也省得来生不得安宁的纠缠。”诸葛宜深吸口气:“那时虽是年少,却不是不记事,还记得吗?后来冲进火海中的那道黑影便是莫显……”

连雪若有所思:“师父想的也许是对的,于情于理那个孩子本是活不的……们明明看到戚嫣儿发疯似地冲进火海去寻莫显,却被着火的横梁砸住肚子,就算是被凤澈再次救,戚嫣儿却还能在生命垂危生下个活生生的婴,也算是不可以思议……若非以凰珠所孕育又受凰珠的保护,戚嫣儿肚中的孩子定然活不……”

诸葛宜看向窗外,深吸口气:“公子虽有颗七窍玲珑心,可面对宫主时却窍不开,面对情之字更是不知所措,咱们来漠北半年的时间里,眼睁睁看公子干多少傻事?……公子又怎么会想到,莫苛若被自己手刃,其人定然会被宫主铭记生世,若是逍遥自在地活着,宫主便会慢慢地将人淡忘。”

连雪不赞同地摇摇头:“公子情深似海,若宫主与别人同痛同命,公子情何以堪?”

诸葛宜棕色的眸中闪过丝光亮,白皙的脸上露出抹浅笑:“为师虽知道公子情深,可若有个生都不能拔除的潜在威胁,公子便会时刻防备那人,不敢有半分的掉以轻心,对宫主会更加的千依百顺,也会更真心地善待诺儿。”

喜房内,龙凤红烛映照着落然惨白的脸,半垂着双眸蝶翼般的睫毛在光影下轻颤着,他的呼吸极轻极轻双手地收紧,将醒之紧紧禁锢在自己的胸口,似乎要将怀中的人揉入骨血中,那种极致的心慌让他止不住地颤抖着,不可自拔地恐惧着。醒之疼痛地轻吟声,落然如梦初醒般急急地放松力道,却不肯放开怀中的人。

落然就样抱着醒之靠坐床上,身上的气息低落而阴沉,浅灰色的眼眸堆积万年的冰霜,那些被压抑住的阴暗蠢蠢欲动着,努力寻找着突破口冲出,落然的手紧紧地握住床帮,生生地掰去块檀木,狠狠地成碎末。

醒之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什么,无意识地轻吟着,宛如讨好般朝落然的怀中扎扎。落然慢慢地垂眼眸,静静地凝视着被红烛映红的脸颊,逐渐地逐渐地,眼眸中的冰层地消融着,不动声色地化作汪清泉。原本的狂躁与杀气化成柔软与不舍,就样不眨眼地凝视着怀中的人,不知过多久,龙凤红烛已快要燃尽,落然垂下头去,虔诚的又极轻柔地吻吻醒之的眉心。

醒之似乎感觉到落然的柔情,撒娇地轻蹭蹭落然的胸口,呜咽声。

落然被样无意识的动作取悦,情不自禁地亲亲醒之的眼角,温柔地解开身上的衣扣,轻轻地为褪去喜服,单手搂住醒之坐起身来,自己也利落地褪去身上的红袍,而后两人慢慢躺下来,让醒之舒适地趴在自己的胸口,拉起锦绣红被裹住怀中的人。

落然满眸柔情地拂过着醒之散乱的长发,手指地勾勒着的眉眼,薄唇轻轻地地摩擦着的耳垂,慢慢地将的手放在自己心脏上:“它是的,与同心同命,莫怕……”

不羡鸳鸯不羡仙6

九月九日重阳节

大婚次日一早,落然不等众人起身,便抱着醒之直接去了婀娜山顶养身,躲开了酷热的夏日,直至秋凉,两人才下山来。至于日后居住之地,醒之考虑到以落然此时的名声早已不适合居住在中原何地,若只有两人怎么居住都好,可如今醒之与落然都是拖家带口,婀娜山顶根本不适宜郝诺与没有了武功的怒尾生存,故而醒之与诸葛宜商量之后,决定与玲珑月他们在十月十五武林大会之前回西域去,只要不踏足武林江湖,众人便能安稳生活。

当然,落然当初作出的事也必须给别人一个交代,故而醒之已将天池宫密药秘笈还有那些宝藏以及漫山遍野的雪莲交代给了付初年,等待醒之众人走后让他用这些财物以赎落然之罪。虽然醒之知道这些东西,那些武林人未必放在眼中,毕竟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凰珠。可不管如何,醒之花钱买了个安慰,最少在心里上已对那些人偿还了,所以落然的罪即便是赎不了,也轻了许多,到时一家人便能心安理得地在西域生活了,至于那些武林人士接受不接受,便不在醒之的考虑范围了。

这两个月里,醒之与落然悠然自在地住在婀娜山顶,琼羽宫的众人却忙翻了天,自醒之与诸葛宜做出这个决定后,琼羽宫内的一干人等全都忙着迁移的事,玲珑月以前万事依着落然,本已将西域大部分的金银产业都挪到了谯郡来,如今又要再搬回去,众人自然又是好一番折腾。两个月下来玲珑月已送走了所有带来的金银财帛押,只是那一年来置下的产业不知为何都卖不出了,也只有先教给付侯爷打理了。

漠北的九月秋高气爽晴空万里,阳光灿烂而不炽热,天空蔚蓝蔚蓝,花枝叶茂盛,眺望之下看去远山一片醉人的碧色,清晨的空气中还透着丝丝甘甜。

天不亮,一辆马车孤单地行驶在羊肠小道上,众人为掩人耳目,玲珑月与诸葛宜众人带着一队人马在付初年亲兵的护送下招摇地走在官道上,而醒之与落然二人则是避开众人,只带了一个车夫从偏僻的小道上出发。

醒之透过车窗看向晨雾中渐行渐远的谯郡城,一时间恍如隔世,去年清明节是醒之一生最艰难落魄的时候,一路提心吊胆风餐露宿的好不容易逃到了江南,却亲手将落然送入了贼人之手,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禁锢莫家庄为奴,处处遭人冷眼排挤,后来见小望山人莫名示好,又觉得小望山的人个个居心叵测,日日疑神疑鬼,为了保护自己脱口出去的每一句话都伤人到极致,那时又怎敢想到今日的圆满。

落然将醒之从车窗前捞回了怀中,哑声道:“喜欢外面,过了侯月阁地界,带你骑马好吗?”

醒之侧过眼眸,没心没肺地嘻嘻一笑,狠狠地亲了一口他的脸颊:“还是落然最好了,醒之最喜欢落然啦!”

落然别开脸去,却红透了耳根,醒之自然看出了落然害羞,板正他的脸,又狠狠地亲了亲他的嘴唇,霎时落然已是满脸红霞。他浅灰色的眼眸有些闪烁,可抱住醒之的手却没有松开半分,甚至又将脸靠近了几分。

醒之哪里看不出他的意图,干脆“啊呜”一口咬住了他的唇,细细地啃噬着,落然身体顿时僵住了,呼吸也越显急促,醒之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落然软软的耳垂,落然呼吸一紧,反客为主伸手托住醒之的脖颈,急切地吸允着醒之的红唇,另一只手快速地解开了醒之的衣扣,手指灵巧地滑了进去,便在这时车身突然一个颠簸,外面传来一声惨叫。

落然翻身将醒之护在身下,只听一阵箭啸声划破长空,数十支精铁所制的箭羽直直地穿透了马车,钉在两人的座位上,落然随即快速地给醒之整理好了衣袍:“待在车内,等我回来。”

醒之有些担忧地说道:“你要小心一些。”

落然点了点头,翻身跳下了马车,车外却是一片空寂,远山与溪水还有茂盛的树林全部不见了,剩下的只是空茫的大地,落然骤然回眸,却发现方才还在身旁的马车早已失了踪影,落然瞳孔缩了缩,生生压住心中的焦躁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离落然醒之不远处的小道边早已搭起了一处凉棚,戚老阁主坐在凉棚内望着阵中的人,对身旁的莫苛说道:“这阵法当真靠得住吗?”

莫苛嘴角扬起,桃花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潘峰的先祖便是因为无意中研制出此种阵法,被迫立下毒誓永远地被逐出婀娜山,只可惜他的先祖太过愚忠,觉得有愧家主到死都不肯离开谯郡,非要自己的子孙也立毒誓不许伤害天池宫的任何人,天池宫宫主历代灵魂转换不稳,怎受得了碎魂之阵,若非是那妖人太过心狠手辣,潘峰断不会拿出这个禁忌之阵法。”

戚阁主感叹了一声,若有所感地说道:“若非苛儿聪慧,任凭外公一人之力又怎能请得动潘峰,当年摆下困魔阵时,外公若能得到潘峰的指点,定然不会如此狼狈,让上千个弟子白白送了性命……江山一代还胜一代,外公真的老了,这戚家也就剩下了咱们爷俩,到时这外公的一切也都只能是你的。”

莫苛谦虚道:“与其说潘峰阵法好用,倒不如说外公料事如神,若非外公算对官道上的琼羽宫的车队不过是引人耳目,我们又怎么如此简单地便将两人困在阵中呢?”

戚老阁主若有所思地看了莫苛一眼:“你真舍得?……”

莫苛骨扇轻扇,浅浅一笑,柔声道:“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她与别人共度一生,倒不如亲手毁去,来得舒心。”

戚老阁眉间的阴郁一扫而空,神情大悦:“好!这才是我的好外孙,天池宫宫主本身就是妖孽所化,便是活在人世也终究是个祸害,倒不如趁早除去!”戚阁主见莫苛轻笑不语,又开口道,“苛儿有所不知,我们侯月阁戚家与天池宫本就是有着永生永世不可能化解的宿怨,所以永远不可能结下姻缘。”

戚阁主看了眼在阵中近在咫尺却不自知的二人,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五百年前,天池宫第一任宫主,少年得志,一把黄金软鞭难逢敌手,但此女却傲气乖戾喜怒无常更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武林精英一个个地惨死其鞭下。

整个武林沉寂在一片惨淡愁云人人自危之中,新任的武林盟主便是我戚家先祖凤轩公子,戚家先祖乃百年难得一见的武林奇才,年约十六时与当时的武林泰斗大战一天一夜难分胜负,自此成名天下,加冠之年放眼天下已是难逢敌手,从此以后被江湖人推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戚家家主性格耿直嫉恶如仇,发誓要为那些人报仇血恨,带领族人踏入了漠北谯郡城地界,那天池宫宫主司寇东阳暗中窥见戚家先祖容貌,却动了心,于是千方百计地勾引戚家家主,最后戚家家主防不胜防遭受司寇东阳的暗算,两人有了夫妻之实……自此以后司寇东阳便吵着闹着要嫁给戚家家主。

戚家家主虽不知道司寇东阳的身份可当时早已成亲,并已与发妻恩爱无比育下一子,自然不肯应允。不想数日后,戚家传来消息,主母被人活活剜去了双眼惨死家中,戚家家主大怒便去找司寇东阳,不想司寇东阳却说漏了嘴,承认自己便是天池宫宫主。戚家家主恼羞成怒当即便要取司寇东阳的性命,可无奈却让她逃走了。

戚家家主一怒之下动用了江湖内所有的人马,誓死伐尽天池宫的妖孽,各大门派纷纷化去了往日的成见结下盟约,英雄不问出身,只要能取这天池宫宫主司寇东阳的首级,便可得‘凰珠’与武林盟主之位。

众江湖豪杰得知了戚家家主的遭遇,群涌激愤,一时间,天下群雄云涌婀娜山,诛杀天池妖孽的声浪,鼎沸一时。众人不顾生死一路杀向婀娜山山顶,鲜红鲜红的血,染红了雪山的大地,人命却如蝼蚁般被天池宫妖孽收割者,到处都是,鲜血、杀戮、死亡。

七日之内,竟让所有人攻上了主峰,最后将天池宫宫主司寇东阳斩杀当场,可戚家家主却不放心,生怕天池宫会死灰复燃,于是便在昆仑山上,正对着婀娜山的方向,建下了侯月阁,让自己的后人,世世代代地监视着天池宫的动向,若是再有人下山作孽便要为武林除恶,将她们一一斩杀当场!”

戚阁主话毕看向莫苛:“所以自古以来天池宫便是邪门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候月阁占据昆仑山已有数百年,传说候月阁第一任阁主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武林奇才,他年约十六时与当时的武林泰斗大战一天一夜难分胜负,自此成名天下,加冠之年放眼天下已是难逢敌手,从此以后他日日游荡江湖之间,更是做下了不少惩恶扬善,大快人心的好事。

——便在阁主二十五岁那年,痴恋上一个神秘女子,至今没人知道那女子是何门何派何方人士,传说那女子是天上下凡的仙娥,在人间游玩的时候邂逅了阁主,可时间到了那女子便踏月离去了,丢下了阁主一人痴痴地候在人世。

——那阁主一心等着那女子回来,便在最接近月亮的昆仑山上,建下了候月阁,顾名思义,侯你归来之意。

莫苛怔怔地望着神女峰的方向,一双桃花眸波光迷离,雾气氤氲,许久许久,如梦游轻叹道:“外公说的这些我也听说过……只是有些不一样罢了。”

戚阁主满是皱纹的眼皮轻轻一动,慈祥笑道:“民间传的那些不过是说书人的胡编乱造,又怎有侯月阁藏经阁的百年阁志说得真实。”

“外公说的是。”莫苛陡然收回目光,目光闪烁不明地看向跌跌撞撞地下了车的青衣女子,嘴角微微勾起:“外公,莫苛进阵会一会他们!”话毕不等戚阁主回答,翻身跳入了阵内。

醒之在车内等了许久,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不禁有些担忧,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可当踏出马车以后,醒之却惊在原地,四处望去入眼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雪山,不知何时自己又回到了婀娜山的山顶上,风雪呼啸,周围却到处都是尸体,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雪地了。

突兀地,一声拨弦音自山顶传来,醒之抬眸望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盘腿坐在神女峰上,她的面前架着一个白玉古琴。醒之一眼便认出了那白玉琴,正是后山山洞中摆在第一幅画像下——天池宫第一任宫主司寇东阳的遗物。

不羡鸳鸯不羡仙7

天池宫第一代宫主司寇东阳盘腿坐在主峰顶尖,素手拨琴,青丝飞扬,猎猎红纱在阳光下刺痛了人眼,容颜不施粉黛如朝霞映雪,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浅笑,似是傲视着众人,又似是傲视着天下。

几缕清淡的琴音,宛如天上的仙乐,拨弄着人的心魂,众人痴醉迷恋地望着那似火又似水的云间仙子,围住神女峰的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武器。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句很轻很轻的低喃,伴着悱恻的琴音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娓娓琴音中清喉娇啭,几分怨情,几分忧思,乐声微转,往日终成云烟,细细碎碎地飘落在冰雪之间。

一曲“傍妆台”让醒之微微入迷,愣愣站在原处,痴迷般地望向神女峰上如天人一般的司寇东阳。

十指急促,语调奔腾,瞬间已是漫天的飞雪,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决绝。

司寇东阳微微抬眸,浅浅一笑,那目光悠远而充满了迷离,似是看着眼前又似是看着很远的地方,呐呐道:“曾经沧海难为水,与君相见一千年……”

这一声落,激荡的琴声顿时扬起,漫天的杀意,翻飞的雪浪轰隆隆地滚下,顿时淹没了山下蜂拥的人群,转眼间婀娜山已哀鸿遍野。

一曲终,方圆十里内所有的人,再无一人能站立,鲜红的血再次染红了雪峰。

一声张狂的长笑,飘荡在众人耳边,司寇东阳火焰般的红衣随风雪飘扬,她站立在山峰最高处,单手执琴,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却站不稳脚步,她将手中的白玉琴竖起,扶住琴才堪堪站稳了脚步,她慢慢地垂下眼眸,看向神女峰的人:“凤轩……为何要是你?……为何你要逼我至此?”

醒之此时才看见站在神女峰下的与自己面对面的白衣人,不染尘土的白袍与冰雪几乎要融合在一起了,若非身后的黑发随风飞扬,醒之感觉不到哪里还站着一个人,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极为冰冷的戾气,鼻梁高挺,丹唇素齿,那双狭长的眸中闪烁着清冷而略带迷离的光辉,许久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已地老天荒时,他却开口如许诺般说道:“司寇东阳,我会给你留个全尸。”

司寇东阳再次仰天大笑,笑着笑着便笑出了眼泪,那一滴滴泪水滑落脸颊凝结成冰,不知多了多久,她慢慢地垂下眼眸,一眼都不眨地看向神女峰下的人,轻声道:“我司寇东阳一腔爱意却换来一具全尸,也算是值了……可东阳不想死在你手里,也不会给你机会留下东阳的尸体。”

司寇东阳仰起头面朝东方,看向冉冉升起的朝阳,那漆黑的长发张狂地飞舞着,她慢慢地伸出手去,那模样彷佛是要拥抱朝阳一样,陡然一声经脉断裂的声音,只见司寇东阳胸口喷射出一道血泉,缓缓地朝后倒去。

“妹妹!……”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划过天空,自东方而来伸手接住了那坠落半空的鲜红,将她抱在怀中缓缓地落下,那黄衣人面如秋月,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尤显勾人,此时却骇白了脸,抖着手从怀中掏出白玉瓶子,拼命地朝司寇东阳的嘴里灌着:“妹妹……不要死,爹爹和娘亲就要赶回来,他们会救你的,你乖乖地,乖乖地听话……念月哥哥才会更疼你。”

“哥哥来了……”司寇东阳轻喃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向远处的白衣人,许久,她回过眼眸勉强地对念月一笑,撒娇般地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他和哥哥的眼睛好像好像,笑起来时弯弯,眯起眼来很吓人……东阳本以为和哥哥有一样眼睛的人一定会待东阳很好很好,可惜、可惜他却不喜欢东阳……东阳能有今日全是一厢情愿咎由自取,哥哥放过他吧……”

念月摸着司寇东阳的冰凉的脸颊,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东阳不要吓唬哥哥,是哥哥不好……哥哥想帮你,才杀了她的发妻,更何况他的妻子本就心恋他人……念月哥哥不愿你委屈于人,做个没名没分的小妾……”

司寇东阳笑了笑,溢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她伸出手去一点点拭去念月脸上的泪水:“东阳知道哥哥是为了东阳好,所以哥哥的罪东阳来背,哥哥不要为东阳难过,东阳一生从未求过哥哥……只求哥哥放过他……”

念月咬着下唇,却不愿让司寇东阳满眸的期盼落空,轻声道:“哥哥应你便你,只要你没事,哥哥什么都应你……”

司寇东阳笑了笑,一双绝美的眼眸中隐隐可见晶莹的水光,她慢慢地侧过眼眸看了白衣人一眼,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念月呐呐地叫了两声,等了许久不见回应,陡然收紧双手,将司寇东阳死死地搂在怀中,那种用言语表达不出的彻骨悲伤与绝望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心里,

念月骤然睁开双眸,那双本该妖娆桃花眸此时猩红欲裂溢满了暴戾与嗜血,他骤然仰起头长啸一声,那一声宛如野兽般的长啸是无尽的伤痛与悲凉至极的绝望,是滔天的恨意还有浓浓的自责自厌,冰冷刺骨的泪水顺着惨白的脸颊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念月身形轻动了动,挂着泪水的睫毛轻颤了颤,缓缓侧过脸看向远处的人,惨白的脸上已无悲无喜,极轻声地说道道:“戚、凤、轩,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终一日,你也会得到你今日所给予别人的……”

戚凤轩却无知无觉地站在原地,方才的从容、方才的清冷、方才的杀意,似乎跟着那个死去的人一起烟消云散了,他整个人空空洞洞地站在原地,一双凤眸彷如被抽走了魂魄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许久许久,他身形晃了晃,跪在原地……

山风凛冽,鹅毛大雪呼啸而来,淹没了视线,也将所有人都淹没在风雪中。

“醒之……”

一声极为轻柔却又饱含情谊的呼唤,让风雪中的醒之回过神来,骤然转身间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在怀中。

莫苛桃花眸中潋滟着阵阵涟漪,薄唇贴在醒之耳边,极轻柔地说道道:“醒之和我原来已经认识那么久了……”

醒之骤然抬眸,呼啸的风雪与连绵的雪山已消散了,此时的自己正站在马车边上方才下车的地方,只是周围却是雾气迷茫让人伸手不见五指,醒之挣了挣却没有挣开,怒声道:“你放开!”

莫苛丝毫不生气反而低低笑出声来,白皙的手指捋了捋醒之的碎发:“你看,我们前世在姻缘湖边认识的,今生你又带我去了那儿里,我便想,这定然是上天注定好的,却让我想对了,原来啊……很久很久以前咱们便已认识了,可醒之为何总要躲着我呢?”

醒之狠狠地咬住了莫苛伸出的手指,莫苛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真切,纵容道:“咬便是,你若能开心,我便不疼。”

一阵急促的风声,莫苛霍然推开醒之,伸出骨扇接住突来的袭击,两人一碰之各自推了数步,莫苛微微一笑,笑意却冰冷彻骨:“没曾想你还有命出来……”

落然单手持剑将醒之护在身后,剑尖还滴着鲜血,面无表情地看向莫苛:“雕虫小技。”

莫苛微眯起了双眼,轻摇了摇手中的骨扇:“也对,咱们也该有个了结了。”

落然微微皱了眉头,浅灰色的眼底莫名地烦躁着,再次回头看向醒之时却遮盖了全部的情绪,哄道:“站到林里去。”

醒之皱眉看向落然胳膊上的新伤口:“你还好吗?……要小心一些。”

落然嘴角轻勾,微点了点头:“放心。”

莫苛桃花眸中隐晦难辨,笑容却再也挂不住了,手腕翻转,手中的骨扇五处骨节突然伸长出三寸的剑锋,杀气凛冽,飞身而起,直至朝落然攻去,落然将寒光四射的软剑横在胸口,飞身迎了过去。

不羡鸳鸯不羡仙(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