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在伊莫顿将那个唉叫的女人压在身下之后他就离开了,他确定鸦片烟可以燃烧一整夜,他们可以疯狂一整夜,那么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昵?

他回头看了眼那个像被雄狮按在爪下的女奴,她既害怕又得意的样子让他厌恶。如果继续留下,他不知道自己还会冒出什么想法。

那些想法太危险,他不愿意让它发展下去,他觉得他无法接受。

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闭上眼睛的安德烈觉得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把那个想法又翻了出来。

其实……不是他无法接受,接受一个男人还是接受一个三千年前的男人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他知道自己并不怎么在乎道德之类的东西。

问题出在伊莫顿身上。他睁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古匡的几何图来看起来很碍眼。他用力翻了个身,对着墙壁叹了口气。

三千年,似乎只是文献上的一句话,占不了多少位置,他也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这三千年会在他身上造成什么问题。

可是当他亲身体会到这三千年带来的影响时一切都来不及了。上学的时候曾经读到过关于奴隶社会的描述,只是很简单的给那个遥远的社会定了性,在他看来其实跟现在的社会体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有阶级的嘛。比如他曾经见过的餐厅的侍者,甚至他可以选择的职业管家,说到底这都是下位者,也可以等同于奴隶社会的奴隶,而上位者以前是奴隶主和皇帝国王法老,而现在就是总统法官贵族商人,有权有钱有势的都可以算在内。而说起以前奴隶社会不把人当人,对奴隶任意诛戮,尸横遍野,奴隶等同于牛马牲畜,可以买卖交换。可是现在社会进步也不代表无故杀人的事已经消失了,在社会的阴暗处权势就是一切的遮羞布。

但当伊莫顿将他当成奴隶看待时,他才第一次感受到身份的差异与其中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无法扭转伊莫顿的想法,这是他束手无策的。他可日教会他学习英语,甚至只需要制造一两个机会就能够完成,他可以为他买来奴隶土地建造行宫,他甚至可以亲眼看着他杀人而不动声色。

可是他无法扭转伊莫顿根深蒂固的想法,因为那是组成他这个人的基本,对伊莫顿来说,就算眼前的新世界在时间上已经过去了三千年,可是在他的眼中仍然是那个奴隶制的国家,他仍然用那样的目光来看得这个世界上的一草一物。

这样的目光中包括了他安德烈。托托夫。

他可以给他恩赏赐他荣耀,却永远不可能跟他平起平坐。在伊莫顿的眼中,他的生命是永远掌握在他手中渺小的一样物品,可能只在须臾之间就会觉得他一无是处而杀了他,或许也会只是想要取乐而玩弄他。

安德烈压抑住满腔的怒火,快要冲破他的理智而奔涌出来。

在伊莫顿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工具而不是一个知性的人。当他认识到这一点时心中掀起的疯狂让他吃惊。

他不能忍受!

安德烈翻身全身摊平躺在床上,舒了口气。黑暗给了他安全的错觉,他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是无所不能的,他可以放纵自己的想法而不需要去在意其他人。

安德烈在决定要杀掉伊莫顿时也曾经反复想过自己是不是走入误区而产生了错觉?他习惯将自己的行为习惯想法反复思考对照以前的自己。

或许他是错的,或许他的想法是偏差的。想起以前他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自己,是把自己当成人还是当成物品并不怎么重要。人与人的关系就是在不停的彼此利用中交流的,在遇到亨利先生之后这种想法就正真实了,没有比亨利先生更擅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的人了。

 想起以前还是亨利先生的管家时,安德烈感到一阵轻松,小声笑起来。他叹气,这简直像上一辈子的事了。

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伊莫顿怎么看自己?为什么就是无法忍受他将自己的物化?答案呼之欲出。

安德烈紧紧闭上眼睛,他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愿意承认自己的心。同时也愿意更理智的处理这件事。

继续跟伊莫顿在一起可能会导致他的末日来临,他并不愿意慢慢失去自我而变成一个真正的奴隶。

一夜辗转反侧,安德烈无法入睡。他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帘打在他眼皮上的时候,他所有的迷茫都消失了。

安德烈无声的坐起来,下床,穿衣,带上那柄死神之矛。他不由得想起或许伊莫顿给他的信任是很大的,他几乎从来没有过问他的行为。所以安德烈可以这么简单的将死神之矛让人从伦敦给他寄过来然后藏在这个房间里。

想到这里他突然很想冲过去把那个盲目的相信他的伊莫顿打一顿,他为什么不肯多想一想,多怀疑他一点?为什么从来不管他从外面带回来了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搜查过他的房间?

这柄死神之矛就放在他房间中的书柜后面,他几乎根本没有想过将它好好藏起来。

安德烈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黑暗的地方正在期待着他自己的灭亡,是因为他违反自己的信条背叛自己的主人吗?所以他在潜意识里希望将这样的安德烈除掉?还是他想要从伊莫顿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在面对他的时候露出真正看到他的表情。

他一直站在他的身后。

请看到他本人,看到安德烈·托托夫。

他呆滞的将死神之矛从书柜中取出来,放在怀里。推开门走出去,穿过寂静昏暗的走廊,推开那扇巨大的门,房间里污浊的空气夹杂着一股肮脏的甜香扑面而来。

安德烈很快适应了拉上所有窗帘后没有丝毫光线的房间,他看到倒在地上行止猥亵的人群,他们首尾相交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污渍和浊液一滩滩的布满他们的身体。

这就是狂欢后的世界,不堪入目。

安德烈迈过这群障碍走到黄金榻前,伊莫顿安然躺在上面,他的手臂垂下来,看样子睡得很香甜。在榻边有几个一看就知道是被他踢下来或者推下来的女奴,可能因为狂欢和药物而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一个个古怪的窝在地上,如果不是她们的胸口仍有起伏,安德烈几乎要以为眼前的不过是几个死人了。

此时安德烈才发觉自己的手中还带了一条毛毯,他十分自然的走过去将毛毯盖在伊莫顿的身上,然后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甚至想过如果此时伊莫顿醒来,那他就不必进行他的计划了。

他等了一会儿。

最后他仍然是走到黄金榻的后面,单膝跪下,撬开那块石板,石板下的经书露了出来,他拿出那本死亡黑经回到伊莫顿的面前。

他仔细看着伊莫顿,一时有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而他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古怪感觉。

他睡得很香。

安德烈的心柔软起来,他翻开书,找到那个咒语,黄金的书页上浮凸的咒文。

他张开嘴,准备念出咒语,死神之矛就在他的坏里,到时就算莫伊顿醒来他也有足够的机会刺中他的胸膛。

时间一分分滑过,安德烈始终没有念出咒语。

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声音,嗓子不听话了。他发不出声。

他合上书,靠近伊莫顿,把经书放在他的手边。

他看着沉睡的他,抚摸着他的脸颊耳朵,厚实的背脊和双肩。

他握住他的脖子,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他想咬一口,吞下他的肉。

当他站起身时失望的笑起来,或许他永远无法让自己变成跟他一样的人,这才是他只能离开的原因吧。

安德烈离开,光明正大的开着汽车向小镇而去。

在他的汽车开走之后,房间中的伊莫顿才睁开双眼,他摸着放在他身旁的经书笑了起来。

真是,枉费他辛苦的配合他的计划,结果到最后他居然就这样扬长而去。那他何苦花了这么多的功夫,最后甚至还用药。

伊莫顿将两本经书收起,看着眼前这一片狼籍,手轻轻一挥,黄沙突然凭空出现将所有的奴隶都卷了起来!没有一声惨叫这些人就都死了。

伊莫顿慢慢走出别墅,在他身后黄沙仍然在肆虐,别墅里所有的生命都被黄沙吞噬。

对他来说,这个别墅不过是他顺着安德烈心思准备的地方。他已经非人,不需要住所不需要食物不需要侍候,但安德烈只是一个普通人。

看着他拼命猜测他的想法,找来一样样希望可以满足他的东西,把这里布置的越来越好。

伊莫顿微笑起来,此时太阳自地平线升起,金色的阳光洒遍大地。荒蛮贫瘠的土地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对着天空伸展双臂。

太阳神拉,他的父,他力量的源泉。他将奉献忠诚和生命。

大地将奉行他的法,他会是唯一的王。

走失的人,终将在尼罗河的指引下回到他的身旁,奉他为主。

伊莫顿的双手对着太阳缓缓合起,仿佛手心中包裹着他期待的珍宝。

安德烈的汽车在荒原上奔驰,太阳自他身旁升起,他眯起眼睛看向太阳,前路漫漫。他真的可以回到从前吗?

还是等在前面的是黑暗的死亡呢?

第 98 章

安德烈回到了伦敦,但是他却并不觉得轻松。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中,过着像之前的三十年一样的日子,穿着西服坐着汽车,每天准时喝下午茶,读报纸,打牌,参加酒会。这难道不正是他期待的自由吗?现在他可以再找一个想干的工作,或者休息一阵子再换一种生活方式。他现在对管家这个职业的热情已经消失了。

或者,是对成为别人的管家这个想法失去了兴趣。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困兽,虽然并没有关住他的笼子。他坐船游河,与绅士淑女交往游戏,参加读书会学习绘画。他为自己找了很多的节目,每天都很忙碌。

可是他的心仍然不满足。好像被一种焦躁逼赶着,就算喝醉了,痛快的玩乐过了,哪怕几日不睡觉,当他躺到床上时仍然觉得空虚。他到底还想要什么?

昏暗的房间里拉上了所有的窗帘,安德烈坐在沙发上蓬头垢面。他身上的西装有好几天都没换过了,不但皱巴巴的上面还满是烟灰酒渍,袖口上还沾上了点蛋糕上的奶油。他的指间夹着根烟,烟头已经烧到了手指根却仍是无知无觉。他的另一只手端着只酒杯,杯中的红酒有一半已经洒在了地毯上。

他没有睡着也没有醉倒,他是清醒的。可是却跟不清醒时没有两样。他不愿意动,不愿意说话,不愿意见人。他只想这么坐着直到变成化石。

透过厚重的窗帘,窗外的光线丝丝缕缕的洒进来,现在应该是白天吧。他回来已经多久了?他离开那片沙漠已经有多久了?半个月?或许更久,时间像指间的沙不停的滑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伊莫顿还没有找来?他是一个逃走的人不是吗?难道他不是背叛了他吗?难道他不想杀了他吗?

安德烈其实并不想自杀,他很清楚自己想干什么。他希望伊莫顿找来只是想再见一面。他仍然认为自己不愿意成为奴隶,而也无法扭转伊莫顿那三千年的脑袋。

他只是想两人再见一面,然后他可以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他想对伊莫顿说,他真的很想追随他,或许他可以活很久,或许他的时间在他的眼中像露水一样短暂。但是在有限的生命中他想跟他在一起,如果他也愿意的话。

他想要一份平等。他想争取一下,最后再争取一下。如果他想杀他,他将会毫不客气的反抗,让他好好看一看他的力量。或许他们可以坐下来喝着酒平静的交谈一下。

安德烈设想过在某一天的深夜里,路灯照亮他家门前的这条小路,马路上湿漉漉的,像刚下过小雨,空气中满是冰冷的水气。

而他坐在房间里正在读书,或者写些东西,书桌旁摆放着一杯热咖啡。然后白色的窗帘无风自动,伊莫顿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像是一个异教的神祗,神秘又危险,强大而可怕。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昏暗神殿中的石像,颜色鲜艳而诱惑。

他走近他,像死神的脚步正慢慢靠近。而他当然是无畏的,他会迎上去,友好而亲切的请他坐下,为他端来最名贵的美酒,用高脚的雕花水晶杯盛满送到他的面前。

他可以用已经学会的古埃及语来与他交谈,他可以告诉他……

“我不想当你的奴隶……”安德烈说,对着站在他面前像座巨大阴影怪物的伊莫顿。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像个深夜的噩梦。他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古怪的香味,神殿的焚香浑合着他涂在身上的羊脂香料的香味。

他弯下腰笼罩在安德烈的面前,拿下他指间的香烟。

安德烈听到了他脖子上黄金项圈相击的叮当脆响,仿佛近在耳边。他迷茫的双眼吃力的对上他黑色的眼睛,他重复了一遍:“我不是奴隶。”

伊莫顿好笑的看着已经被酒精弄昏头的安德烈,听他重复着同一句话。他什么时候把他当成奴隶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他耳边说:“你不是奴隶。我不让你当奴隶。”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摸着他的脸,揉着他的耳朵和侧颈,让他好舒服,他贴着那只大手半眯着眼睛。

伊莫顿顺着他的心抚摸着他,看他像只吃饱的狮子似的乖顺的蹭着他的手。他搔弄着他的头发,磨搓着他的发烫的脸颊和脖子,看着他在他的抚摸下发傻似的笑。

安德烈只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正在被满足,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但他知道现在的幸福是他一直以来期待的,他不愿意太快太早的从这难得的梦中醒来。

伊莫顿被安德烈拉坐到沙发上,随即被这个喝晕了头的家伙扑了个满怀,见他压在他的身上像个找奶吃的马驹似的闷着头顶在他的胸前又咬又啃,两条腿不安分的胡乱踢腾。

他忍住笑意任由安德烈将他压在身下胡摸乱蹭,看他不得要领的样子只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安德烈只觉得心急,他想将眼前的人吃下肚子里去,似乎错过这次机会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可是他不知道他要怎么吃,除了拼命的莫他揉他,咬他啃他,一定还可以做别的。

伊莫顿单手支头看着趴在他身上胡闹的安德烈,虽然他手脚不知轻重,不过伊莫顿明白安德烈现在是绝对不可能对他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安德烈最终疲惫入睡,临睡着前仍然死死扯着伊莫顿腰上的黄金腰带不放手。他已经糊涂成一团的脑袋里只记得这件事:不能放,绝对不能放。放开手,梦就醒了。

伊莫顿看着自己胸口上被他啃他红肿一片,胳膊大腿也有爪痕无数,现在他趴在他胸口睡着了,口水淌得到处都是,一点也没有在外面时精明狡猾的样子。

这才是真正的安德烈。不是那个似乎无论日夜都穿着西装的的男人,不是那个似乎永远只会弯腰躬身行礼,永远没有自己的脾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