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闹中取静的荒芜之地,没人赶来救他于危难。

救护车大概是在路上了,但还来不来得及,说真的,他也是知道的。

他低下头,和仰着头的江百果四目交接。这时,他才知道,她竟这样小,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脑后束着个马尾,头皮被扒得光溜溜的,发辫却乱蓬蓬地卷曲着。她身穿一件陈旧的白色t恤,胸前是小美人鱼的图案,这会儿被鲜血染红,弥漫着一种鱼尾化作了双腿的悲怆。“她…她死了。”江百果嗫嚅,要收回她血淋淋的双手。

“别松开!”池仁却一声令下,“我没让你松开,你就给我捂住了。”

像是只要她还捂着,姚曼安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撒手人寰。

像是只要她不收回她的手,就代表他没有放弃希望。

像是他不敢面对的,就让她来代劳。

江百果一动不敢动,任凭时间从她猩红的指缝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在后来的某一年的某一天,她才不得不俯首就缚,那时候,分明是她将她生命垂危的父亲抛到了脑后,分明是她死心塌地地跪坐在姚曼安和池仁的面前,任人予取予求,忘了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忘了她昨天的艰难,和明天的加倍艰难。

而在那某一年的某一天到来之前,比如今天,江百果只知道是池仁剥夺了她和父亲道别的机会。她只知道,生命本无贵贱之分,但池仁却令姚曼安的死轰轰烈烈,令她父亲走得冷冷清清。她只知道,自私自利的他十恶不赦。

江百果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她赶到医院,父亲的手都凉了。

医生却说:“他一直在等你,刚刚才闭了眼。”

江百果啐了医生一口,说你骗人,他手都凉了。医生却又说,是,他早就凉得像一具尸体了,但为了等你,神智却一直没有涣散。

可惜,她还是来晚了。

尽管那个男人在喝了酒后会对她大打出手,会把她锁进壁橱,但他却是她唯一一个亲人了。

江百果大病一场,额头烧到令整个科室的医生都束手无策,接着,又奇迹般地好转。痊愈后,她忘记了她为什么没能和父亲道别,她天真地以为,或许她的脚力还是太慢吞吞了些,又或许是医生的无所作为,又或许,是天堂里的母亲再也等不及团圆。总之,她将那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从脑海中,彻彻底底地抹了去。

江百果张开眼睛,面包车行驶在送她回公寓的途中。

她并没有向赵大允报上地址,但她知道,这似乎难不倒他。

就在刚刚,她瘫坐在十四年前的事发地上,汗水如潮水般涨了又退,退了又涨,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等流干了,那浓眉下的大眼就像是离了水的鱼儿。直到这个叫做赵大允的男人带着人马冲了上来:“江小姐?你还好吗?”

江百果认出赵大允,他光顾过无误沙龙,像个寻常的顾客。

“我…我是池先生的朋友。”赵大允早就跟着江百果了,眼看她越来越不对劲,虽默不作声,却像是下一秒就要命丧黄泉,他贸贸然地冲上来,却不知道要如何自报家门。

“所以?”江百果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而“池先生”三个字,无疑就是那根针。

赵大允提心吊胆:“江小姐生病了?受伤了?我送您去医院。”

江百果艰难地站直身,走了两步又抱着头蜷缩一团:“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池先生的朋友,我绝不会对江小姐不利。”赵大允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念及池仁,竟微微哽咽,“池先生他…他一直在找您,十四年了都没放弃。”

“他早就知道我是谁?”江百果横眉怒目,但再一转念,“不,那小茹…”

赵大允连忙:“不,池先生还不知道。”

江百果再也坚持不住,整颗心抽得愈演愈烈,累及着四肢百骸也弓得像煮熟的虾米似的动弹不得。“先带我离开这儿。”她总要先活命再说。

虚脱的江百果几乎是被赵大允“挟”上了白色面包车,司机踩下油门,她才稍稍提上口气来,车子就又因为红灯而停在了池仁的车子旁边。隔着两道车窗,她对他目不转睛,就是他,在十四年前对她恩将仇报,她在他悲痛欲绝的时光里陪伴了他,他却报以她她父亲的死不瞑目。

就是他,铺陈了她之后十四年的噩梦,她悔恨交加,她草木皆兵,她靠人不如靠己,日复一日。

就是他,在十四年后又一次对她恩将仇报。她一次次站在他面前,她对他好,她挽留他,她喜欢他,他却跨过万水千山,对唐茹如获至宝。赵大允说他一直在找她,放屁!他分明就忘了她,一如她忘了他。

甚至更甚。

面包车停在了江百果的公寓楼下。江百果不下车,没人敢请她下车,江百果不说话,也没人敢说话,直到江百果重整旗鼓,面向赵大允:“你知道我是他要找的人,却不告诉他,还算是他哪门子的朋友?”

赵大允的悔恨交加不比谁少:“我…江小姐就当我是有苦衷好了。”

江百果点点头,也不追问:“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反倒希望…你永远不要告诉他。”

说完,江百果下了车,背包背在身后,双手插在身前相通的衣兜里,那首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信手拈来,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101章,八十五分VS出局

第101章,八十五分vs出局

赵大允目送江百果的背影,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池仁会逃不出她的天罗地网。

只有她,才是池仁的同类。

或许人生在世,都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一面,但有的人大张旗鼓,有的人卧薪尝胆,只有她和他,会躲进自己的小世界。那小世界旁人不要说踏入半步,连看,都看不通透。

那么,那小世界的个中滋味,也就只有她和他才有过体会。

面包车打道回府,赵大允一遍遍咀嚼着江百果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她不希望池仁知道她的身份。这一点,赵大允暂时倒是求之不得,但他要的是“暂时”,她说的,却是“永远”。永远?赵大允万念俱灰,假如当真是他差之毫厘,却是池仁和江百果谬以千里,终有一天,他会亲手把他自己大卸八块。

至于池仁,他亲眼看见了那辆白色面包车在等了二十秒钟的红灯后,在最后的两秒钟功亏一篑,就不可能装作没看见。当即,他一通电话拨出去,查了它的车牌号,结果却是,套牌车。

套牌车倒也不是不能接着查下去,但多少是要花上些时间。

而就在这些时间里,池仁接到了唐茹的电话,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她在姚会所。

池仁健步如飞,在通往姚会所的幽径上找到了瘫坐在地的唐茹。他什么也没说,揽住她的肩膀。唐茹泣不成声:“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池仁…我,我这是怎么了?我的头好痛…”

池仁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是我不好。”

能再一次投入池仁的怀抱,唐茹的眼泪也不是没有真实成分的。她爱慕他,贪图他,放不开他,她连看看他都心潮澎湃,又何况是投入他有血有肉的怀抱。但哪怕,她真实的悲从中来占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分,余下百分之一居心叵测的初衷,却才是重中之重。

对唐茹而言,她一来拿下了赵大允,二来,她虽仍被她的雇主拒于千里之外,但在短短一夜之中,她借由小邓,就把该说的话说了,把该做的事,也做了。比如,她堂而皇之地将“致鑫集团”四个字摆在了桌面上,比如,她说他们也是时候给池仁施加一点点的压力了。又比如,她的雇主虽仍不肯揭开神秘的面纱,但好歹,也为她把致鑫集团将为她提供奖学金以及就业机会一事,无中生了有。

那么,外因一除,眼下最令唐茹如履薄冰的,反倒是她的内因了。

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正是她的假,注定了她十四年前的空白,也正是她十四年前的空白,注定了她和池仁的相逢从一杯滚烫的香茗,不进反退,渐渐冷却,说话间就要被尽数泼掉。总之,没有那十四年前的答案,她就像连脚都没有,又何谈站稳脚跟?

而那答案,仅握在江百果一人手里。

唐茹致电江百果的时候,她就知道江百果会拒绝她,但她又以为,江百果迟早是会上钩的。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江百果也不过就是一介女流,是女人,就一定按捺不住对心系之人的另一个女人的好奇。千百年来,就是这一份好奇,令每一位女性骁勇善战,同时愚不可及。

可惜,唐茹织好了网,万事俱备,偏偏江百果还真就不往里钻。

夜幕降临后,唐茹焦躁不安地去了姚会所。她不知道这里有何奥妙,甚至一直对这里望而却步,若不是昨晚,她看到池仁望向这个方向,这才想起,池仁根本不止一次望向这个方向…

就这样,当江百果瘫坐在十四年前的事发地上,唐茹身处寒气逼人的姚会所,将一切尽收眼底。

出于本能,唐茹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嘴。那十四年前的答案,就这样得来全不费工夫,虽仍疑云重重,但帮她及格,总是绰绰有余了。不过,江百果就这样知了情?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不过,还不等她焦头烂额,另一个知情者——赵大允又从天而降。唐茹嗤笑一声,一来,这家伙“救驾来迟”的诚惶诚恐还真真可笑,二来,江百果的嘴恐怕不用她来封,就自有这家伙代劳了。

就这样,唐茹瘫坐在江百果刚刚坐过的地方,效仿着江百果的以泪洗面,栩栩如生地致电了池仁。

谁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她就偏偏要真假难辨,取而代之。

池仁将唐茹抱回了她的公寓。她窝在他的怀里,每吸一口气都醺醺然的,脸红得快要烧起来。她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他就当真不走,整夜守在她的床边,她闭着眼,都挡不住他的目光如炬,脸当真烧了起来,他给她找来温度计,三十七度七。

于是乎,唐茹在前所未有的绝境中,前所未有地胜券在握。

对她而言,池仁爱谁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允许在他身边有她的存在,那么,最后留在他身边的,又舍她其谁?

周六,一早。

江百果在无误沙龙的休息室收到池仁的信息:“今天恐怕会有点忙,那也会及时回复你,不信你可以随时试试看。”

江百果按下删除键。尽管讽刺的是,越迫不及待删除的,就越是忘不掉的,那该走的形式主义,也还得走上一走。

将手机塞回口袋,江百果对身边的吴煜一笑:“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吴煜用筷子将叉烧包一分为二,吁着热气:“每样尝一口就好。来,尝尝这个。”

张什推门进来,和江百果双双吓了一跳。

昨晚,池仁没在手下留情,张什的下颌骨伤筋动骨,打了个黑色夹板,乍一看像个蒙面大盗。江百果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撞鬼…”张什咽下一口气,又改口道,“撞柜子上了。”

而张什对一茶几琳琅满目的早餐倒是见怪不怪,毕竟,这就是吴煜一贯的作风,但一看吴煜将一勺桂圆炖蛋喂到江百果嘴边,而江百果乖乖张开了嘴,他自然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就在昨晚,池仁还在为江百果南征北战,今早…今早江百果却在和吴煜举案齐眉?张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的确就时隔了一夜而已。

“我也没穿越啊…”张什自言自语。

张什没在说笑话,但江百果愣是被逗得对着吴煜喷了出来。吴煜连忙抓过纸巾,帮江百果细细抹去嘴角的残渣,全然不在乎他自己的惨不忍睹。江百果如鲠在喉:“水。”她话音未落,水杯就到了她的嘴边,吴煜无微不至:“小心烫。”

江百果又笑了出来,但这一次,不同于刚刚的有碍观瞻。

这一次,她笑颜如花。

父亲在躺在病床上的四个多月里,有一句话对年仅十岁的江百果说了上百遍:“将来,一定要找个对你好的男人,就像我对你妈一样好的。”

时隔十四年,江百果终于知道了靠己不如靠人。

她要饿了有人喂。

她要无助了有人陪。

她终于知道了,她早该如此。

这一天,江百果没有回复池仁,也没有再收到池仁的第二条信息。

周日,上午。

江百果在无误沙龙收到池仁的信息:“今天还是会有点忙,也还是会及时回复你,你还是可以随时试试看。”

江百果按下删除键,将手机塞回口袋,站在围着白色围布的吴煜身后,和他在镜子中四目相对。吴煜如坐针毡:“其实前几年,我发量还是挺多的…”

江百果的十指按在吴煜的头皮上:“你要是在乎这个,我倒是帮得到你,但我是不在乎的。”

吴煜像被江百果按通了任督二脉似的,飘飘欲仙:“百果,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明白我的好。”

江百果点点头:“好在,我明白得还不算太迟。”

江百果大笔一挥,吴煜的分数就定格在了八十五分。样貌五分,能力二十分,对她好足足占了六十分,共计八十五分,过了优秀线,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周一,凌晨。

江百果在梦里搓着父亲没有了温度的手,搓到大汗淋漓,搓到快要搓破了皮。一旁,有医生和护士将她团团围住,除了为她鼓劲,还出谋划策:“要不要效仿一下钻木取火?”她照做,还当真有了点眉目。

就在这时,手机在枕边震动。

江百果不想醒过来,可惜,凡事十之八九都无关你想或不想。

池仁发来信息:“晚上七点,江南船坞。”

江百果不想怒不可遏的,但还是那句话,凡事十之八九都无关你想或不想,所以,等她如梦初醒,手机支离破碎地躺在了墙角。

江百果扭开床头灯,拾回手机,死马当了活马医,屏幕从右上角扩散开来的裂纹,像严冬的树枝伸展进画面。池仁的信息万夫莫敌:“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那一字一句从密密麻麻的裂纹中钻出来,刺痛江百果的眼,却被她牢牢地挡在心门之外。

而与此同时,池仁的车子就停在江百果的楼下。他靠在车门上,一抬眼,就能捕捉到江百果房间的灯亮了灭,灭了亮,亮了又灭。

池仁身上的白色衬衫破天荒地皱巴巴的,胡茬绝不止是新生的长度。他对江百果说他这两天有点忙,忙是真的,“有点”却有失偏颇。准确地说,他根本是打了场恶仗。

但相较于那些,对江百果的牵肠挂肚才是池仁忍无可忍的,否则,他也不会明知道他什么都不能做,还站在她的楼下。对于江百果的沉默,池仁做了两种假设,其一,她在雷尼尔山所说的异国他乡,干柴烈火,说的根本是她自己,说的根本是她一旦回到了她既定的轨道,就会翻脸不认人。其二,池仁怕是他旧病难医?毕竟,令女人厌倦,似乎是他的拿手好戏…

但无论是哪一种,池仁倒都没在怕的。

今天就是星期一了,等过了今天,他也算履行了他和江百果的约定,那么,接下来,他要怎么做,就是他的事了。

夜深人静,池仁甚至无法无天起来:她翻脸不认人也好,她厌倦了他也罢,他就算把她五花大绑,带到一个没人找得到她的地方,把她当神明一般地供着她,却独独不给她自由,他也绝不会让她离开他。

就这样,池仁自己逗笑了自己,直到指间的香烟自顾自地燃烧到了尽头。

但怕只怕,当这两种假设都落了空,真相却往往比假设精彩纷呈。

第102章,好聚好散VS我们还没聚过

第102章,好聚好散vs我们还没聚过

江南船坞,地处京南,交通不算便利,菜色不算上乘,价格却高得令人咋舌,无非是因为真金白银全砸在了“情调”二字上。孙明美说得对,当郎有情,妾有意,就差那么薄薄的一层窗户纸有待欲迎还拒地被捅破时,除了情调,其他的通通可以忽略不计。

湖面上停靠着九艘乌篷船,池仁指定要的是名为“佳人”的那一艘。

它个头儿虽不是最大,船体也半新不旧,但一来,“佳人”二字名副其实,二来,它位置临边,最能满足郎情妾意对独处的苛求,天大地大,却非你即我。

池仁从六点刚过等到七点整,上一秒还气定神闲,这一秒就自乱阵脚。他像是知道江百果不会来,他像是一直都知道,但直到这一秒才缴械投降,也算是功德圆满。

“买单。”他多一秒也坐不下去。尽管,他手边仅有一杯清水,且原封未动,但这杀人不眨眼的地方,又怎么可能让他全身而退。

却不料,从吱呀作响的木质栈桥上走来的人不是身穿白衫黑裤磨刀霍霍的侍应生,而是江百果。她打趣他:“要放我鸽子吗?”

池仁猛地站直身,不等江百果一声“小心”有始有终,他的头就撞上了船篷。整艘船随之晃了又晃,推波助澜,殃及池鱼。

“上来。”池仁向江百果伸手。

江百果后退一小步,还将双手反剪到了身后:“你先把它稳住。”

“你先上来。”池仁向前跨了一步,晃得他像是在乘风破浪。

江百果屏气将手交给池仁,他紧紧一握,轻轻一拽,她一步跨上船,整艘船否极泰来。一张长条桌,两个人站在同一侧总是行不通的,江百果小心翼翼:“我去那边坐。”无奈,池仁没放手,却又一言不发,无所作为。江百果了然于心,虽在身形上甘拜下风,但举手投足间却像对小猫小狗似的将池仁拥入怀中,还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抛开前尘往事不谈,她自然知道,她这几十个小时的杳无音讯,够他受的。

池仁终于放了手。

江百果绕过长条桌,坐在池仁对面,环顾四周:“我都不知道北京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池仁这才缓缓坐下:“类似这样的好地方,我还知道上百处。”他的话外之音无非是,我会带你去个遍。

江百果穿了件白色真丝连衣裙,领口的飘带打了个蝴蝶结,不似她一贯的男孩子气,更不像有一阵子她为了讨他欢心,不是大红大绿,就是大黄大紫。今天,她恰到好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精致的髻,展露整张清秀的脸庞,天然去雕饰的浓眉大眼增之一分则嫌重,大红色的口红减之一分则嫌淡,偏偏又毫无盛气凌人之嫌,不过是平添了几分…一时间,池仁找不到恰当的用词。

她看了一眼时间:“不是约的七点?我又没迟到,你买了单要跑去哪?”

“去找你。”池仁面色不善,“我以为你不会来。”

“为什么?”江百果好奇道。

池仁沉默。

江百果却将十指交握搭在桌上,身子向前倾,不依不饶:“为什么以为我不会来?”

侍应生来得及时,奉上了菜单。菜单上的字是晋唐小楷,画是浅绛山水,江百果才看得津津有味,就被池仁夺了去,交还给了侍应生:“你爱吃什么,就给我上什么。”

那见多识广的侍应生到底也没见识过这个,刷地红了脸。关于这位客人的玉树临风,她们几个小姐妹早就在私底下交头接耳了,她们眼红死了他坐在她的“地盘”,而她光是想想能为他端茶倒水,就干劲十足了,怎料…她爱吃什么,就给他上什么?继而,他要请她坐下来和他共进晚餐吗?

“还有其他事吗?”池仁下了逐客令,口气冷得甚至有失风度。

那侍应生被一盆冷水浇醒,也对,他对面分明还坐着个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