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应生羞愤而去,江百果却不予置评,支住一只手肘,用手背的指关节撑着下巴:“你赶时间?有什么事吗?”

距离感,对,就是这个词,池仁茅塞顿开:他见过江百果大而化之的洒脱,也见过她勾魂摄魄的美艳,但这般云山雾罩的距离感,却尚属首次。池仁伸手覆盖住江百果搭在桌上的另一只手:“百果,这问题不如你来回答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百果皱了皱鼻子:“还真不能说没事,但我…本打算边吃边说的。”

池仁收回了手,靠住椅背:“现在说。”

江百果轻轻地嘶了一声,像是有些为难:“可这事儿,总得你先起个头。”

“我没改变主意,”池仁不假思索,“我在喀尔斯峰上是怎么想的,现在就还是怎么想的。或者也可以说,鉴于你整整三天对我不理不睬了,我现在对你的想法,比在异国他乡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百果忍俊不禁:“怎么?那时候是想把我吃进肚子,现在是想把我先撕碎了,再吃进肚子吗?”

池仁又一次沉默。

江百果讨了个没趣,指关节咔地响了一声,随即,她将两只手都收到了桌子下,紧紧绞成一团:“你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

池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猜,你要说的是,改变主意的人是你。”

轮到江百果沉默。

侍应生最先端上来一道貌不惊人的秋葵,刚摆在池仁和江百果的中间,就被池仁推到了一旁:“你要说的是,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不管你之前有没有对我动过心,是不是一直在耍我,甚至,哪怕,你到今天仍或多或少地放不下我,但总之,你今天来,是要对我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而且,我根本不可能令你回心转意。”

侍应生瞠目结舌,迟迟忘了退下。

池仁的风度当真是喂了狗:“你要不要坐下听?”

侍应生又一次羞愤而去。

江百果将手偷偷伸向了那一杯被冷落了许久的清水。这算什么?她还怕他冥顽不灵,结果他无师自通?不,他这不是无师自通,他这摆明了是要欺师灭祖。而江百果的指尖才刚刚碰到水杯,水杯就也被池仁推到了一旁:“你还没怎么开口,渴不到哪去。”

江百果出师不利,暗暗思忖着,坐到了船尾的位置,探出身子,去拨弄湖面上的荷花灯:“以后谁要是再说你不懂女人心,你就和他拼命。”

“我懂的不是女人心,是你。”池仁从江百果身上别开目光。他做了千万种打算,包括最坏的,但其中没有一种是她摇身一变,变得像个陌生人。无疑,这比最坏的打算还要坏上千万倍。

“真是这样吗?”江百果的手轻轻一撩,一捧粼粼的湖水划过一道抛物线,洒在了池仁的身上。

他懂她?

在十四年前,还是在十四年后?又或是在这十四年间的任何时候?

他懂她?也对,在十四年前,他知道她对他俯首帖耳,在十四年后,他知道她被他迷得不管不顾,在十四年间的任何时候,他知道她不会自生自灭,他知道无论多难,她也能挺过来,那么,他也该知道,从今以后,她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池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江百果,对我来说,你和别人是不同的。”

“但对我来说,你和别人却没什么不同。”江百果又自顾自地玩起水来,“哦,有一点你倒是可以释怀,我当然不是在耍你,我喜欢过你,就像我喜欢过他们每一个,而他们每一个都不适合我,你也不例外。”

无异于池仁,江百果也做了千万种的打算。她想过不再出现,也想过千万种羞辱他的方式,例如用一道菜,毁掉他的白色衬衫,也例如让他跪在她脚边,摇尾乞怜,她想过从长计议,把他的心能捧多高,就捧多高,捧得有多高,摔得就有多狠,也想过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每每当她钻入他的梦境,都会令他毛骨悚然。

但最终,她花了两个小时妆扮,准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若无其事,打算像甩掉任何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甩掉他,用一句“我们不合适”,堵死了通往罗马的条条大路,因为她的目的不过如此: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她不想报复他。

或者说,相较于报复他,她更想放过她自己。人人都说她是个只会为自己打算的自私鬼,那么这一次,她到真想只为自己打算。接下来的岁月,她想闲情逸趣,她想在没有他的世界里花好月圆。

而江百果不知道的是,她这样误打误撞地,自认为是放过自己,也捎带着大恩大德地放过池仁,到头来,却才是池仁最无法接受的结局。他一把抓住江百果的手腕,让她面对他:“不适合?我们还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适合?”

江百果将另一只手上的湖水在裙摆上抹了抹:“池仁,我们好聚好散。”

“我们还没聚过。”池仁一用力,江百果就不得不迎向他,从船尾离开座位,踉跄两步。她个子小小一只,站直身也撞不到船篷。池仁又一用力,她就刚刚好停在他的面前,或者准确地说,是两腿之间。

侍应生又端上来一道乌江鱼,看这一男一女,一坐一站,贴得严丝合缝,却剑拔弩张,仓皇间没把盘子放下就调头就走,走了两步,硬着头皮又再次端上来,却不敢再多看上一眼。

第103章,明智VS愚蠢

第103章,明智vs愚蠢

池仁将左手手臂圈在江百果的腰间,她若识时务,他一定不难为她,但她要是不自量力,他是万万不会让她得逞。

江百果不抱什么希望地推了推池仁,果然,未果,也就不硬碰硬了,低垂的目光忽左忽右,独独不能飞流直下地落在池仁的脸孔上。她以退为进:“我们就不能边吃边说吗?”

“也不是不能。”池仁用右手拿上筷子,夹了一块乌江鱼,送到江百果嘴边。

江百果别开头:“先让我坐下。”

“没问题。”池仁脚下一绊,江百果当即失去重心。由于她站在他的两腿之间,能选择的也无非就是左右,可又有什么分别,最终,结结实实地坐在了他的左腿上。

江百果几乎是弹起来的,同时,给了池仁一个耳光。

可惜,他和她亲密无间,她又是情急之下,施展不开,以至于力道不大,但耳光这东西,从古至今也就是伤“心”用的。好在,池仁筷子上的那一块乌江鱼,掉在了他的白色衬衫上,也算是伤了他的“身”。

事已至此,池仁的左手手臂仍没有放开江百果。他也是急了,心说她要吃,他就喂她吃,她要坐,他就请她坐,心说她爱吃不吃,喜欢站,就由她站。他又将她箍紧一分,脸孔被她胸口的蝴蝶结飘带轻轻抚弄:“这就是你说的好聚好散?最后抱一下你又能有多大的损失,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

既然乱了分寸,江百果反而破釜沉舟了。她伸手,捏了捏池仁的下巴:“最后抱一下,这话可是你说的。”

既然,她在人间蒸发和鱼死网破中,选择了粉饰太平,那么,这条路她就要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明智的选择。

因为她知道,在她对他爱与恨的天平上,一边是她的情难自禁,一边是他在对她做出这世界上最坏的坏事后,却将她抛到了脑后。千万别说什么他找了她十四年,他的有眼无珠,注定了他找的不是她,那不过是三十岁的他,要对他十六岁的残忍有个交代。而她知道,这天平注定难分高下。

而她更知道,她不能在被他毁掉了十四年后,还为他奉献余生。

那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他,无疑是她最明智的选择。

江百果主动坐回了池仁的左腿上:“你也不要小瞧我的分量,压麻了尽管告诉我,我好换条腿坐。”

之前的侍应生一蹶不振,换了张新面孔来,端上来一道鲍脯豆腐,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打量了池仁和江百果一眼,暗暗给出了“伤风败俗”的评价。

池仁放下筷子,换了勺子,手微微抖着,将一勺豆腐送到江百果嘴边:“江百果…”

“嗯?”

“你要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江百果拿上纸巾,为池仁擦拭着白色衬衫上的污迹,越抹,越一塌糊涂,不知道会不会预示着她越盖,越欲盖弥彰:“放心,再难打发的我也遇到过。”

“至少告诉我,我输在哪里。”

“辛苦。”这是江百果的肺腑之言,辛苦,且没有出路。

“辛苦?”

江百果一口将豆腐吃下,五官紧巴巴地一皱:“看见了没?这么烫都不知道先给我吹吹,和你在一起,我该有多辛苦。”

池仁百口莫辩,放下勺子,用双臂环住了江百果。这一次,她没有反抗,而他也没有得寸进尺,就那么静静地偎着。乌篷船在他们的重量下向一侧倾斜,微不足道的角度,却令池仁像头朝下似的喘不过气来。

夜幕下的湖水像龙潭虎穴。

荷花灯的美是镜花水月。

他怀中的她分明是他朝思暮想的羸弱、火热、惹人怜爱,却被蒙上了一层牢不可破的膜。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他要她,无论是从第一面就对他拔刀相助的她,是小心翼翼遥望着他的她,是一度被他当作棋子的她,是在雷尼山借他肩膀的她,还是这个清心寡欲的她,无论哪一个才是真的她,他知道,他要的就是她。

翌日,沈龙传媒和具象影业的签约仪式将于十点整,在罗曼酒店举行。

八点四十分,池仁接上孙明美抵达会场。孙明美一看吴煜还没到,对池仁怨声连连:“我就说么,我们又不是主角,来这么早当花圈…呸,我是说花篮啊。”

池仁将孙明美请进一旁的贵宾室休息:“我叫人把早餐送过来。”

安顿好了孙明美,池仁转而和具象影业的中坚力量相谈甚欢。和具象影业的合作,是个回旋镖,既然扔出去,还得再收回来,那么,相较于放长线,钓大鱼,他这条长线还须放得让人脱不了钩。

直到九点整,赵大允的电话如期而至,而电话的内容却和池仁如期的大相径庭。赵大允说:“吴煜从花园桥往东去了。”

池仁蹙眉:花园桥往东,罗曼酒店的反方向。

对池仁而言,绑架吴煜虽是下下策,却也是最万无一失的捷径。只要吴煜消失个把小时…只要个把小时,其余的事,水到渠成。而赵大允在吴煜去往罗曼酒店的途中万事俱备,怎地,吴煜就毫无征兆地改了路线?

而这时,孙明美穿着她那套洋红色几何图案的套装慌慌张地找了来,黑着脸将池仁拉到一旁:“吴总刚来过电话,说具象影业的资金链有几处疑点,还能不能合作,有待商榷,总之,今天这签约仪式是泡汤了。还有,他说他就不过来了,让你帮他善后。搞什么搞,这都什么节骨眼儿了,我们沈龙传媒的信誉也要堪忧了,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哎,还真被我这乌鸦嘴说中了,我们真是来当花圈的…”

左耳尚未挂断赵大允的电话,右耳是孙明美的喋喋不休,两派势力在池仁的大脑中对撞,电光火石,刹那间如同白昼,一切明暗好坏,是非黑白,通通无所遁形。

池仁二话不说,扔下孙明美,对赵大允问道:“吴煜是要去哪?是无误沙龙,还是江百果家?”

“照目前的路线看…是江小姐家。”

池仁当即挂断了电话,在冲出会场之前,就扯下了领带。

这算什么?

那女人在昨晚用“不适合”三个字给他打下了零分,判他出局,逆来顺受地给了他最后的拥抱,又坚定不移地拒绝了他最后要送她回家的请求,钻上一辆出租车后,头也不回地离开,接着,今天,吴煜放弃了具象影业,驶向了她?

池仁知道这不是巧合。

他知道,这是那女人愚蠢的自作主张。

他知道,这是她又一次对他拔刀相助。他早就放弃了将她当作棋子,他早就于心不忍,妒火中烧,可偏偏,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第104章,大好河山VS禁区

第104章,大好河山vs禁区

交通不算拥堵,至少,池仁在驶向江百果公寓的途中,还不至于中途弃车。但他还是来不及抵达目的地,就又接到了赵大允的电话:“吴煜是来接江小姐的,江小姐…带了行李。”

池仁当即并线,准备调头:“机场方向?”

赵大允旁观者清:“池先生,具象那边恐怕才是您的当务之急。”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我的主了?”池仁调头之余,口吻称不上盛怒,却冷冰冰得令人胆寒。

赵大允也算临危不惧了:“闯过具象这一关,您才有机会去打最后一场硬仗。您别忘了,这座山您这么多年一步步爬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不惜一切代价地登顶,还是就这么一失足滚回山脚下也无所谓?”

这一刻,赵大允反倒不左右为难了。一旦池仁一鼓作气,一旦池仁能和那个人平起平坐,有了话语权,一旦池仁反败为胜,一劳永逸,届时,他随他是杀是剐,眼都不会眨上一眨。

无奈,池仁所答非所问:“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是不是机场?”

赵大允默不作声。

“赵大允,天下果然是没有不散的筵席。”池仁平心静气。

“池先生,我跟了您六年…”赵大允一身冷汗,但话一出口,当即又自己推翻了自己。六年?六年又何以与池仁和江百果的十四年相提并论?他也真是鸡蛋碰石头了。

就这样,赵大允在池仁挂断电话后,不得不又俯首称臣地打了过去:“是,吴煜和江小姐是在去往机场方向。”

三队人马,赵大允紧紧跟在吴煜的后方,最后一个抵达机场。吴煜的车子是第二名。至于冠军,非池仁莫属,他一路平均时速一百四十公里,险象环生,就是为了能守株待兔。

吴煜难得不西装革履,穿了条米色休闲裤,裤线笔直,紫色polo衫扎在裤腰里,左手是他的名牌行李箱,右手是一个迷彩行李袋,无疑是江百果的。而江百果穿着稀松平常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头发扎着,随身物品装在黑色腰包里,两手空空,摆臂摆得风生水起。

二人虽没有肢体接触,但看得出,有说有笑。

池仁看得出,眼下的江百果,一点都不“辛苦”。

而等江百果看到池仁时,来不及了。他明明是迎面走过来的,但因为隐蔽而迅猛,等她看到他时,他就在眼前了。他一把抓住她的大臂,直接带她走。

再等吴煜看到这一切时,更来不及了,甚至不等他反应过来,连赵大允都在他眼前了:“池先生和江小姐有几句话要说,还请您配合一下。”

“配合?”吴煜脸红脖子粗,“他算老几,我要配合他?你…你又是谁?”

“朋友。”赵大允一推金丝框眼镜,彬彬有礼,但路,是绝对不会让的。

另一厢,江百果被池仁带出去了十几米,逼急了,一低头,狠狠咬在池仁的手上。这一口下去,她牙都要松动了,可他还是没放开她,不过就是停下了脚步:“你要去哪?”

江百果有些喘,但气势还是汹汹:“听说这个季节的济州岛,很值得一去。”

池仁分明领带早就扯掉了,但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勒在脖子上,他用另一只手,神经质地松了松领口:“听说你要和他一起去?”

“是。”江百果供认不讳。

“这是你们的交易?”池仁扫了一眼被江百果咬伤的手背,这会儿才觉得钻心的疼,“他放弃具象影业,你答应他的追求?”

江百果还是那一个字:“是。”

这是池仁始料未及的,他以为,她会否认。

池仁连另一只手也用了上,箍住江百果的双肩,为了配合她的娇小,他几乎是俯下身,平视着她:“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吗?因为我说过,沈龙传媒这一步的棋不能这样走,因为我说过,我有我的计划?因为…”

这一次,江百果嗤笑一声,小小地后退一步,就摆脱了池仁的双手:“你想太多了。我不过是要算算吴煜对我的诚意,如果捎带着也令你受了益,就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好了,虽然,在感情的事上从来就没有谁欠谁这么一说。”

池仁缓缓站直身:“你以为我会信吗?”

江百果回头,找到被赵大允挡住的吴煜,给了他一个我马上就来的微笑,再转回头,对池仁苦口婆心:“信不信是你的事,自作多情也是你的事,但我去哪里,和谁去,是我的自由。”

“江百果,”池仁又要去抓住江百果,却半途而废,手停在半空,“我该拿你怎么办?”

江百果看了一眼池仁被她咬伤的手背,从腰包里掏出了一个创可贴,撕开,为他贴上:“没办法。就像当初我得不到你的回应,我除了等你的电话,目送你的背影,答应你的一切要求,也没什么其他办法。”

“你这是在惩罚我?”

“当然不是。”江百果将创可贴的包装在指尖揉成小小的一团,“在感情这件事上,没办法的人大有人在,无能为力是一种普遍,所以,我是说,无论结局好坏,一切都会过去。”

“你知道吗,我真恨透了你的理智。”

“不瞒你说,我也恨透了我满嘴的仁义道德。我一度以为,你能治好我,但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江百果最后点点头,欲言又止,似乎是不打算画蛇添足了,调头走向了吴煜。

池仁没有追上去,因为江百果的一字一句,有理有据。

因为她说他除了等她的电话,答应她的一切要求,余下唯一一件能做的事,就是目送她的背影。

因为她走向吴煜时,昂首阔步,到了最后,还小跑了两步,带着辞旧迎新的欢喜…

但到底,池仁还是追了上去。

他挡住吴煜的去路,语无伦次:“吴总,这一趟百果就拜托你了,作为朋友,我知道你不会趁人之危,也不会强人所难…我是说,百果这一趟回来要是少了一根汗毛,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

吴煜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但江百果挽上他,直接绕过了池仁。而他看了一眼他臂弯中的小手,又看了一眼连话都没说完,就被视为无物的池仁,这才知道,这才是最登峰造极的反击。

至于江百果,她虽对池仁无话可说,却丢给了赵大允一句:“管好你的朋友。”

赵大允微微一怔,和江百果对视了一眼。他们之间也有着大把的秘密,却因为对池仁保守了同一个秘密,而微妙地结为了同一个战壕的战友。他会为了池仁不遗余力地保护她,而她三言两语,就把池仁扔给了他。

当一言不发,却仍斗志昂扬的池仁被赵大允带回罗曼酒店时,江百果从飞机的洗手间走出来,坐回吴煜的身边。

吴煜看江百果双眼红肿,问道:“你迷眼了?”

江百果也不回避,转过头面对吴煜:“嗯。”

“而且还是两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