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娘不由瞟褚守成一眼,见褚守成满脸还是笑嘻嘻的,瞪了他一眼就对面前跪着的这三人道:“起来吧,你们原先既是服侍大爷的,以后该怎么服侍就怎么服侍,只是大爷年纪也不小了,这些洗脸吃饭穿衣的事情就该他自己去做了。”

一般人家娶了媳妇,都是媳妇接手这些的,墨菊今日进来时候只见芳娘自顾自在那里梳洗,这才按习惯上前服侍,听到芳娘这样说,方才退去的尴尬又重新上了脸,这才头一日就被大奶奶嫌弃,以后的日子怎么得了?

芳娘刚想让她们起来,就见墨菊满脸涨红,想一想方才说的旁人倒罢了,这墨菊瞧来是近身服侍的,只怕想法有些多,不过这时候也不是什么安慰人的时候,先让她们起来又笑道:“以后大家都好好服侍,我不是那种怪脾气的人,相处久了就知道了。”

丫鬟们又行一礼这才起身,春歌已经笑嘻嘻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芳娘晓得这是来瞧喜帕的,这一想就又想起昨夜的事来,面上神色更红。褚守成见芳娘添上几分羞涩比起平日大不同,那眼就有些呆了。

春歌领着人行礼,见褚守成这样,不由笑了出声:“大爷,太太还在前面等着你们呢。”褚守成这才恍然过来,那两个婆子已经走到床前抖一抖被子,瞧向床上,见到想见到的,这才满意一笑。

这幕落在芳娘眼里,虽晓得这属平常,但面上还是又红一下,抬头见丈夫痴痴看着自己,起身对春歌道:“王婶婶,那我们先往前面去。”说着拉了褚守成出去,出门走出一段路,芳娘才掐褚守成一下:“你啊,怎么今日这么爱发傻?”

褚守成听着芳娘话里带了难得的娇嗔,瞧着芳娘又是呵呵一笑:“娶了你,我此生再无遗憾,不发傻怎么成?”这话说的芳娘心里不由一甜,还是狠狠掐了他一把:“娶了我,不能再纳小,也不能再出外青楼风流,真的不后悔,真的没遗憾?”

褚守成紧紧握住芳娘的手:“是,不后悔,没遗憾。”接着褚守成凑到芳娘的耳边道:“有这么一位敢把闹洞房的人都赶出房外的娘子,在这沧州城里都是独一份的,怎么会后悔?”芳娘的手又要往褚守成的胳膊里面掐去,褚守成紧紧拉住她的手:“娘子,娘子,我可没说你是河东狮吼,娘子你比河东狮可要温柔多了。”

芳娘又好笑又好气,褚二爷的笑声突然出现:“大哥大嫂这么恩爱,难怪到这时才出来。”褚守成收了面上笑容,神色变的比较端庄:“昨夜没见到房里的丫鬟,你大嫂在那里和丫鬟们说了两句,这才来迟,还累二弟出来迎。”

褚守成这突然的变化倒让芳娘愣了下,随即就释然,此时的褚守成已不是当日毫无心机的富家子,已明白了人心险恶。褚二爷看向褚守成的眼是又妒又恨,等再看到芳娘气定神闲站在一边,心中更加着恼,不过一时迷恋而已,等过了三天五天,新鲜劲头一过,瞧你还笑的出来?

褚二爷对褚守成拱一拱手:“大哥既知道来迟了,就快些进去,本家族长和几位族里的长辈,吃完午饭还要赶回去。”说着不等褚守成还礼就走进去,整个都视芳娘不存在。

褚守成看一眼芳娘,芳娘浑不在意,都分了家,又不和他过日子,理自己也好,不理自己也罢,都不过是他自己心事,管自己什么事?但是丈夫的关心还是让芳娘心头一甜,芳娘的手拉住他的袖子:“我既嫁了你,就没什么好怕的,进去吧。”

芳娘说话总是这么让自己安心,褚守成面上重又露出欢喜之色,和芳娘走进大厅。厅内除了褚家两房的人,还有上次见过的族长和他的长子夫妇,还有几位看来也是族中长辈。

芳娘和褚守成先给褚老爷的牌位上香敬茶,又给褚夫人行礼敬茶,这次和上次芳娘来时完全不同,褚夫人接过茶的时候,往盘里放了一把金锁、一对玉镯。瞧着那把金锁的眼里有些怀念:“这把锁,还是你们爹带过的,现在拿出来给你们,愿你们早日为褚家开枝散叶。”褚守成和芳娘重又行礼接过。

褚二太太已经笑了:“大嫂这个念头好,只是我瞧着侄媳妇总比侄儿大了那么几岁,这开枝散叶比起那年轻女子来只怕要艰难些。”褚二太太爱挤兑人,芳娘见过她几次就知道了,听到她又在挤兑自己,芳娘晓得她是仗着是长辈自己怎么都难发火,迎着她的眼就笑了:“二婶这话说的对极,难怪昨夜侄媳妇才刚进门,就听说二婶婶素来贤良,已为二叔叔置了一房妾,原来二婶婶是秉承慈训,怕自己难以开枝散叶,才要这样做的。这样说来,二婶真是有福气,有位这么贤良淑德的媳妇,叫侄媳我怎么学也学不会。”

朱氏在下面面色顿时变了,褚守成风流,褚二爷其实也好不了那里去,没成亲前还要为了议亲做成个好人样子,成亲后就觉得无所顾忌,青楼那里也经常去,朱氏怀孕总要分房,打发了丫鬟去服侍,顺便就把丫鬟摸上了。

朱氏出了月子,寻了个理由就把丫鬟卖掉,褚二爷和那丫鬟正在热火头上,见心爱之人被远远卖掉,不好直接寻媳妇闹,在褚二太太面前嘀咕了几句。褚二太太心疼儿子,倒和朱氏商量,说她平日管家辛苦,又要照顾孩子,再服侍褚二爷精力有些不济,倒不如瞧个合适的丫头抬举了,好分分辛劳。

朱氏差点气死,但婆婆拿着这种正理来说,也要当做件事来做,给褚二爷置了房妾。昨夜芳娘过门,也有人拿朱氏的贤惠来给芳娘做样子的。此时被芳娘又当做自己贤惠说出,朱氏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苦,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她总比褚二太太要定的住神,只一瞬就对芳娘笑道:“大嫂这话让我好生惭愧,我们做女子的,本就该贤惠为要,大嫂既被大伯母千辛万苦挑中,只会比我更贤惠百倍,大伯母才正经好福气。”

84、新婚 ...

朱氏的笑很温柔,话音更是透着亲热,芳娘也笑了:“二婶婶说的是,我们做女子的本就该以贤惠为重,只是做女子的,自己丈夫的身子骨要先照顾好,色乃刮骨钢刀,若只为了自己贤惠由他东边歇西边宿,久而久之难免对身子不好,到时是要说她是贤惠呢还是不贤?二婶婶你说是不是?”

芳娘说完就笑吟吟瞧着朱氏,一副亲热样子,褚夫人已经在上面道:“媳妇,晓得你和你妯娌一见如故,彼此有许多话说,只是还要先来拜见这几位长辈,他们为了你的事,进城已经数日了。”

朱氏这才再次开口说话,只是声音没有原先那么温柔:“是,侄媳见了大嫂,心下十分欢喜,才拉着她说些话,倒忘了大嫂还要去拜见各位长辈,耽误了大嫂的事,倒是我的错。”说着朱氏微微行礼,芳娘也还了一礼。

在上方的族长不由笑了:“瞧着这对妯娌如此亲热,我褚家只要人人如此,何愁不兴旺?”褚夫人谦逊一句:“叔叔谬赞了。”褚二太太眼里闪过不悦,对族长当初临阵倒戈的行为,褚二太太恨之入骨,但真要把褚夫人拔掉,最后还要借助宗族力量,恨也只有埋在心底。

芳娘和褚守成夫妇二人依次拜见长辈,听了一耳朵的夫妻和顺、白头到老的吉利话,又拿了几份礼,褚二爷夫妇这才起身,请哥哥嫂嫂坐下,做兄弟的要拜见哥嫂。

朱氏行礼行的规规矩矩,褚二爷面上不悦之色越来越重,马马虎虎行礼后不等褚守成夫妇还礼就坐了回去。朱氏眼里有几分不满,原本以为他总比褚守成名声好些、人能干些,谁晓得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当日若不是他和公公都不肯听自己的,匆忙用计,也不会到今日才得了这份家事。

朱氏的眼低了低,眼里的不满就散去,看向芳娘全都是笑意:“本家离的远,那里虽有许多妯娌也难得亲热,小姑又嫁了出去,只有我一个人着实寂寞,现在大嫂你嫁进来,我也算有个伴了。”

鲁氏瞧她们妯娌一眼,面上已经露出笑容:“二婶婶说的是,我瞧婶婶也是个和颜悦色爽利人,妯娌相处的好了,比起姐妹还要亲热一些。”听到朱氏提起守玉,芳娘已经知道昨夜那个口出不善之言的人就是守玉的丈夫顾三爷。

守玉在芳娘印象里是个羞怯娇美的小姑娘,怎么配了那么个粗俗不堪的人?隐约还记得褚守成说过,顾三爷也是个好色的人,花街柳巷常有他的足迹。而面前的守玉的亲哥哥嫂嫂,只怕对她也没多少真心疼爱。

三人聊了几句,下人们也全都聚齐,春歌夫妻领头在厅外排成数行,给新任大奶奶磕头行礼。芳娘受了礼,褚夫人已经让身边丫鬟托出一托盘银锞子交给春歌,让春歌代为发放。

下人们又谢了赏,也就各自散去,今儿的礼比起上次芳娘来褚家时候礼数要周全繁琐的多。等下人们散去,也是午饭时候,褚夫人带她们到里面坐席,男人们就在外面厅上喝酒。

长辈们和小辈们各自分开,今儿是陪新娘子,褚二太太也没让朱氏到她身边立规矩。朱氏在席上不时招呼这个,和那个说笑两句,说笑时候,喜悦都飞在她的眼角,如果不是芳娘还穿着喜服,只怕别人还会认错新娘。

旁的人在芳娘面前对朱氏是赞不绝口,一口一个你们妯娌是一定会相处好的。芳娘只是带笑不说话,朱氏这番做派,往后出了什么事,旁人只会怪自己不会怪她的。

芳娘在那但笑不语,朱氏心里也郁闷,从昨日芳娘进门到现在,悄悄的话语挑了几次,可是芳娘并没像传说中的那样登时就发火,而是每次都轻轻化解。难道说这人嫁进褚家,性子就转了不成?

好容易酒席吃完,撤下残席换上茶喝了一遍,众亲友也就告辞,芳娘陪着褚夫人一一送别。最后一个人也出了门,褚二太太才对芳娘笑一声:“侄媳妇,你二婶我口直心快,方才若有什么你听了不顺的话,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芳娘笑的更恭敬:“二婶说什么话,口直心快也是常事,况且侄媳妇也是口直心快的人,以后若侄媳妇口直心快时候,二婶一定会念在我们同是口直心快的份上,不怪罪侄媳的。”褚二太太那笑凝在脸上,是答还是不答好?

朱氏已经开口道:“婆婆都这会儿了,元哥儿今日都没见到祖母,一定想的很,婆婆要喜欢大嫂,改日过来也一样的。”褚夫人哦了一声:“元哥儿今儿怎么没来?他大伯娶了大伯母,怎么着这侄子也该过来才是。”

褚二太太提起孙子,面上就有些担忧:“大嫂你也是知道的,元哥儿从生下来身子骨就有些不好,昨儿这鞭炮放的又响了些,出门就被惊到,奶娘哄了半天才好,也就不好带他过来,等过两日好一些,再过来见大伯母。”

褚夫人也顺着她的话说两句,这对婆媳也就告辞,等她们走后,褚夫人才瞧着芳娘:“芳娘,你嫁进褚家,后悔吗?”芳娘眼里有笑:“婆婆,我秦芳娘从来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人,只要有了定夺,自然不会后悔。”

褚夫人伸手摸一摸她的发:“好,我果然没有看错。”此时褚夫人眼里的欢喜更深一些:“哎,要是早几个月前就想娶了你,我也不用再多操这么几个月的心。”芳娘摇头:“若是早几个月前,我是不会想嫁的,自然婆婆你也不会想娶我。”

褚夫人收回手,芳娘这话说的对,人生在世难得的是一个巧字。芳娘瞧着她,眼神里面有几分坚毅:“婆婆,我秦芳娘言出必行,既选了做了褚家的人,就不会害怕。”褚夫人笑了:“好孩子,成儿真是有福气,能娶你这么一个媳妇,有了你,我也能好好歇歇了。”

这短短一早上,芳娘已经瞧出褚二老爷对这份家产依旧没有停止觊觎之心,虽然分了家,但又没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想动点别的手脚还是很容易的。

芳娘轻轻一叹:“为了钱财不顾兄弟情谊,不顾婆婆您的辛劳,想来把小姑嫁到顾家,也是为了能得顾家助力吧?”褚夫人点头:“是,顾家的丝行,和褚家的丝行差不多大,二叔平日也疼守玉,她的嫁妆怎么办的那么少?我怕的,是他和顾家老爷背后说了什么,这些日子都揪着心。成儿虽比原先好一些,但总没经过多少事,有些事我不放心和他说,现在有了你,我也能说一说。”

生意场上的事,芳娘是不大懂的,听到褚夫人这满含希冀的话,芳娘扶了她往回走:“婆婆,生意场的事,我也不大懂,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若顾家真要谋什么,又不计较小姑的嫁妆不够丰厚,只怕是二叔许过等他掌了丝行之后,再分些好处给顾家,当做小姑的嫁妆。”

褚夫人停下来,微微点一点头:“你这话说的对,我们和顾家丝行还是有来往的,这沧州城说实在的就那么大,平日收丝卖丝,都有各自的路,偶然也有互相调货的事。如果顾家要弄手脚,不外就是从货这边入手。说起来,再过些日子,也要让人去江南收丝了。”

褚夫人这话提起芳娘的疑惑:“说来,这丝本是江南产的多,为何要在本地开丝行呢?”褚夫人并没笑话芳娘:“奇货可居啊。”

富家多喜欢用丝绸做衣衫,只是此地属北地,衣料从产地运过来就要贵了数倍。若是从江南收丝回来,在本地寻人织成各色衣料,翻手就是数倍的利,算起来反而比运布料回来要赚的多,也要辛苦的多。

褚家本就有布庄,两下算起来也是相宜的,褚夫人当年想要争一口气,这才想出这个法子。芳娘听的对褚夫人的敬佩又多了一层,婆媳俩说着话,春歌已经过来:“太太,大爷喝多了些,被扶回房歇息去了。”

褚夫人这才对芳娘道:“你回去照顾他吧,这些事我也只是和你说说,还有成儿呢。”芳娘应了行礼退下,一路来到房里。玉桃带着墨菊在房里,见到芳娘玉桃忙上前:“大奶奶,大爷只让奴婢们服侍着喝了盏醒酒汤,接着就不让奴婢们近身了。”

见墨菊手里还端着热水,芳娘让她们把热水手巾都留下,接着示意她们退下,这才走到褚守成面前:“怎么,装醉逃席了?”说着把那热热的手巾都铺到他脸上。褚守成也不去拿那手巾,只是伸手抓住妻子的手:“二叔说的话我越来越不爱听,再说,我又那么想你,于是就回来了。”

85温情

芳娘感到褚守成握住自己的手越来越热,低头把铺在他脸上的手巾拿下来,望着他的眼笑了:“想我?我可一点也不好,年岁比你大,长的也不好,性子更不温柔和顺。”褚守成望着芳娘,眼里满是深情,从昨夜到如今,都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伸手摸上她的脸,褚守成声音开始有些沙哑:“可我就是想你,见不到你就会什么都不想做,能娶你,我真高兴,芳娘。”最后那声芳娘饱含了深情,芳娘觉得心越来越软,瞧着褚守成的眼也越来越柔。这种柔让褚守成觉得心里更加欢喜,手缓缓往下移,芳娘握住他的手,脸上带上难以见到的羞涩:“这总是大白天的。”

见芳娘在自己面前含羞的样子,褚守成笑了一声,接着直起身子把她抱在怀里:“我只想抱抱你,就这样抱抱你。”芳娘把手收回来,任由褚守成抱着自己,两人久久都没说话。屋内很安静,玉桃她们守在门外,迟迟得不到召唤也没有动作,过了很久,才听到墨菊叹了一声:“大奶奶,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玉桃和青桐两人互看一眼,褚夫人挑她们三个来近身服侍褚守成,这三人心中难免不会有别的想法,只是近一年来,褚守成对她们三人连多看一眼都没有。玉桃过了会儿才道:“说起来,我上个月回家的时候还遇到阿婉姐姐,她两个月已经生下一个儿子,那男人待她极好,她和我说了几句,说出了褚家,才晓得天下不是只有大爷一个男人。”

墨菊有些不甘心地望一眼房内,青桐也在旁边开口:“阿婉姐姐当年在这院里是何等风光,除了王大叔两口子,一般的管事娘子都比不上,可是还不是说嫁就嫁了,你我这样连阿婉姐姐一个小拇指都比不上的人,还是好生服侍主人。”

墨菊的眼黯淡下来,瞅玉桃她们俩一眼:“我不过是叹一声大奶奶好福气罢了,就惹来你们这样一篇话说,被别人听去了,还当我是什么人呢。”玉桃笑了:“是,都晓得墨菊你最心宽,不像我们一样。”

墨菊握起粉拳往她身上捶去,玉桃往后一躲,青桐笑了一下就急忙收声:“轻点,大爷大奶奶还在里面呢。”玉桃和墨菊都吐一下舌头,重新坐回原来地方。

院里响起春歌的声音:“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呢?大爷大奶奶怎么也没让你们进屋伺候?”墨菊已经跑到春歌面前:“王婶婶好,大爷一进屋就让我们出来了。”春歌抿嘴一笑:“我倒忘了,还是年轻小夫妻呢,这家啊,也多久都没年轻小夫妻了。”

青桐听到不由奇怪,二爷和二奶奶不是年轻小夫妻吗?芳娘已经掀起帘子走出来:“王婶婶来了,快来屋里坐。”春歌瞧向芳娘,见她面色虽有些潮红,但身上衣衫还是整齐,看来大爷还没十分荒唐。

春歌先行礼才道:“太太打发小的来问问,大爷醉酒要不要紧,还有明儿是回门日子,太太备了几色礼物,让小的顺便给大奶奶来瞧瞧,瞧还缺什么不成?”

芳娘请她进去,一进屋春歌就瞧见褚守成睡在窗前榻下,背对着人,屋里只有淡淡酒气。春歌不由笑了,这才多久?原先大爷可只爱和二老爷他们在一块,现在可是连在一起喝酒都不爱了。不过既是褚夫人吩咐来瞧瞧褚守成,春歌还是依例问了几句,芳娘帮忙答了,不外就是喝了醒酒汤又洗了脸人好很多,先睡着散一散酒,别的自然不能说出来。

春歌听的越发欢喜,此时瞧芳娘更加顺眼,心里还暗忖着,果然还是太太法眼高。问过几句,芳娘请春歌一旁坐下,春歌斜着身子坐到下首,接了玉桃端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就从袖里拿出礼单:“大奶奶,这是太太备的回门礼,大奶奶您瞧瞧可有什么不妥?”

芳娘接过,见上面开列了几样这边回门常带的礼,不外就是糕点衣料这些,既不薄也没特别加厚。芳娘笑着把礼单递回给春歌:“婆婆想的很妥当。”

春歌见芳娘不卑不亢,态度依旧落落大方,心里更加高看一眼。又看着芳娘的装扮,今儿穿的还是吉服,和芳娘平日在秦家的打扮自然不一样,细品起来,和春歌曾见过的各家少奶奶们也差不多哪里去,有的地方甚至还要更好。春歌越看越满意,对芳娘笑着道:“既如此,小的就回去和太太说。”

芳娘起身送她出去,面上也带了笑:“等守成酒醒了,再到前面服侍婆婆。”春歌应了声也就去了,芳娘瞧着她走出门这才回到褚守成榻边,伸手去推他:“你还真好意思,王婶婶一眼就瞧出你是装睡,你是没瞧见王婶婶面上的笑。”

褚守成一骨碌爬起来,伸手抱住她,脸在她胳膊上蹭了蹭:“我是你的夫君,这样也很平常,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话里竟带有几分撒娇,芳娘不由伸手捏一下他的脸,就像平日捏春儿一样:“都这么大人了,还这样?等明儿见了春儿,你怎么做大姑父?”

褚守成把她抱的更紧:“我娶了你,自然就是春儿的大姑父了,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还给春儿预备了好东西呢。”说着褚守成就翻身下榻,随便把鞋套上就到床头那里打开一个小抽屉去翻找东西。

芳娘也没跟上去,坐在榻上望着他,褚守成找一会儿嘴里嘀咕一声,芳娘终于忍不住笑了。褚守成这才把翻出的东西拿到芳娘跟前:“瞧,春儿一定喜欢。”褚守成拿着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不过是些小孩子常爱玩的,小泥人啊,竹根抠的小壶这些。

芳娘摸了一下这些东西:“不就是这些,你还当宝贝样的藏着?”褚守成兴致勃勃地给她看:“每次上街瞧见好看的我就买下来,想等什么时候见到春儿了就给他,可是都没机会,我一直在想,如果你还是不肯见我,是不是这些东西就永远没有见天日的机会了?”

芳娘摸一下他的头:“我现在不是在你身边,已经嫁给你了吗?”褚守成点头:“是,可我怕你还是会离开我,不如,我们生个孩子吧。”芳娘不由瞧了眼门口,门开着,虽挂着门帘可也知道这样的话只怕会被人听见,推他一下就起身:“我不和你说了,都该晚饭时候了,我上去服侍婆婆。”

芳娘脸上的一抹红色并没被褚守成忽视,褚守成手里拿着给春儿预备的那些东西,瞧着芳娘的背影脸上露出傻呵呵的笑,终于芳娘完全是自己的了。

三日回门,一大早秦秀才就带着春儿来接芳娘,先去拜见褚夫人。春儿开头还有点怯生,等褚夫人把他抱在怀里,抓点心给他吃,问他几岁了?

春儿也就不再羞怯,要接点心前还要先去瞧一眼秦秀才,见秦秀才点头才去接褚夫人手上的点心,先道了谢才道:“我今年四岁了,家里还有个妹妹,也快一岁了。这点心可以带回去给妹妹吃吗?”

褚夫人不由笑了出声:“好乖的孩子,舅爷,秦家家教果然好。”秦秀才谦虚一句才道:“姐姐常说人活在这世上总要晓得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姐姐如此,小侄教儿子自然更不敢娇惯。”

褚夫人点头:“说的好,大奶奶的确是个难得的人。”秦秀才又谢过褚夫人,说几句家常闲话,芳娘夫妻也就打扮着出来。春儿一瞧见褚守成面上就露出笑容,可是想起爹的嘱咐不敢跑上前去拉褚守成的手,只是甜甜叫了声姑父。

这声姑父叫的褚守成心花怒放,从褚夫人怀里接过春儿就在他脸上亲了亲:“好春儿,想姑父了没?”既然被褚守成抱起来,春儿也就不再那么拘束,搂住褚守成的脖子往他脸上亲一下:“想,春儿很想姑父。”

芳娘已给褚夫人行过礼,听见春儿这话就拍他屁股一下:“小马屁精,想的不是你姑父而是你姑父给的好东西吧?”春儿被说中心事,害羞地把头埋在褚守成肩窝。

屋里众人都笑出声,芳娘夫妻也就和秦秀才父子一起回娘家。人都走了,春歌才笑着说:“舅爷家的这位真是聪明机灵,等大奶奶也有了孩子,一举得男,瞧二老爷家还能想出什么法子?”

褚夫人笑一笑:“你那以贤惠闻名的二奶奶,还会想出别的法子的,这人啊,为什么非要想着别人的东西?”春歌给她倒一杯茶:“太太,也不是我说,这酒楼倒罢了,丝行生意太旺,早惹了别人的眼。”褚夫人疲惫地揉一揉额头:“但愿成儿能早日接了生意,有这么个媳妇在旁边帮着,我也能早日歇歇,这些年,好似竟从没歇过。”

86甜

褚夫人满面的疲惫,半点也不似在商场叱咤风云在家中一言九鼎的人,而这种疲惫除了几个亲近的人从来不会在旁人面前显现的,春歌给她捶着背就劝道:“太太,等大爷掌管了家业,大奶奶生了个孙子,到时太太您就可以歇歇了。”

是啊,可以歇歇了,褚夫人闭上眼把腿蜷了起来:“春歌,我先睡一会儿。”春歌叹了一声,给褚夫人盖上床被子:“太太,也不是我说,您的辛苦也要告诉大爷,若是大爷早一些知道您的辛苦,当时也不会句句都听二老爷的。也不会…”

春歌把后面的话咽下去,那样的话不该是自己这个做下人的人讲的,褚夫人的眼虽闭着,面上浮起一丝笑容:“我还以为你对芳娘已经十二万分满意呢,谁知道还有些不满意?我前思后想,芳娘这样的女子,性格坚毅,做事缜密,除了出身差一点,别的也不差,成儿又喜欢她,这才做主娶过来,虽说她进门只有两天,可你也瞧见了,做事妥帖处,口齿伶俐处,不仅不输给二奶奶,反而还胜出许多。再说我又不似二老爷,娶个媳妇来给自己争产业出谋划策。”

春歌把褚夫人的被子往上面拉一拉,笑着道:“并不少我对大奶奶不满意,只是二奶奶已占了个贤惠名头,大奶奶原本的名声虽没传进沧州城来,等过些时日总有人会放出风声的,到时越发大家都会说长房欺了二房,那时二老爷再入官禀告再行分产,情形就不是这样了。”

褚二老爷打的主意也就是这样,先认下了怎么分家,等到过些日子,再行去告官,说这分家不公,求官家主持。褚夫人笑一声把眼睁开:“我的媳妇,如果连这种事都把握不了,又怎能当得起家?况且二老爷想的美,真要告起状来,他有多少银子往里面填?毕竟再不公,顶多分一半去,难道他还想要了全部?”

春歌也笑了:“就说我是白操心,太太您睡吧,我下去让她们给您预备午饭去。”褚夫人没有回答,春歌瞧着褚夫人重新闭眼入睡,轻手轻脚出了门,让门外的丫鬟们看着点,别发出声音扰了褚夫人,这才走下台阶。

刚走下台阶就有个丫鬟笑嘻嘻地走过来:“王婶婶好,这一娶了大奶奶,等过些时候,不晓得该去吃的是谁的喜酒了?”春歌一指头点到她脑门上:“别以为我不晓得有人打的什么主意,趁早熄了这样的心,大爷现时眼里心里都只有大奶奶一个人,谁还想中间插一杆,那就等着被赶出去。”

那丫鬟伸手扯住春歌的袖子:“好王婶婶,我只是随口问句,你难道不知道我娘已给我托人寻亲事,就等来求太太的恩典呢。到时王婶婶可要在太太面前帮我说两句。”这一撒娇让春歌笑了:“嘴巴就是这么甜,放心吧,太太是个善心人,那日还说等过了年就把几个年岁大了的丫鬟放出去,愿意配小子的就配小子,不愿意的,有爹娘的就由爹娘带回去。”

这让爹娘带回去只怕连卖身银子都赏了,丫鬟等的就是这句,面上泛起喜悦,又说一两句闲话春歌也就出了院门。在院门口看着檐下那群如花似玉的年轻丫鬟,春歌不由想起自己当年,转眼在一起的同伴们,有出了这家的,有被抬举的,也有像自己这样做了陪嫁一直陪着的,各种冷暖只有个人自知,转眼就都霜染鬓发,一生已过。

在秦家也就是把带去的点心分一分众邻居,四周邻居又斗了份子来贺喜,热闹了一天,吃过了晚饭,芳娘夫妻也要赶回去。春儿抱着褚守成不肯撒手,直到褚守成说再过些日子就来瞧他,春儿这才放开抱着褚守成的手。

毛嫂笑着说:“春儿和他大姑父果然有缘,这才见了几面就这样亲热。”春儿已经嚷出来:“没有,我和大姑父见了很多很多面了。”说着春儿还扳着褚守成的脸:“大姑父,原来在家时候,你是不是对我特别好?”

褚守成摸一摸他的脸:“是啊,大姑父最喜欢春儿了。”这话让毛嫂觉出内里是不是有内情,再联想到秦秀才书坊第一天开张时候,王大叔就上了门,还谈了好大半天的话。难道说这芳娘和褚守成很早前就认识?

看着毛嫂探寻的眼神,如果不解释清楚不晓得会传成什么样子,芳娘笑一笑:“我和他许久之前就相识了,后来他还在桃花村住了一年。”毛嫂一脸恍然大悟:“哦,看来你们也是天生姻缘。”

褚守成深情地看芳娘一眼,接着看向毛嫂:“不止,当初我和芳娘已成过一次亲,只是种种缘故分开了。”毛嫂的眼顿时瞪大,旁边说话的人也安静下来。芳娘没料到褚守成会说出实话,眉不由一挑,褚守成在袖子下拉一下她的手,瞧向芳娘的眼除了深情还有坚毅。

芳娘也笑了,与其任人猜测,不如大胆说出来,倒还免了许多口舌是非。芳娘开口道:“是啊,当初我们分离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重新在一起。”说着芳娘和褚守成相视一笑,然后芳娘才转向毛嫂道:“毛嫂子你方才说对了,我和他,确实是天生的姻缘。”

天生的姻缘吗?褚守成面上的欢喜神色更深,如若不是在众人面前,就要把妻子紧紧抱住,倾诉这长久的思念。秦秀才听到褚守成和芳娘说的话,面上也露出喜悦神色,姐姐的人生,大概不用自己操心了吧?

秦秀才瞧着抱着锦儿满心欢喜的妻子,把春儿拉过来,芳娘已经握了褚守成的手和他们道别登车而去。芳娘他们的车方走,毛嫂长长出了口气,其他的人议论了一下,包嫂也要问一问:“秀才啊,到底是什么回事?”

秦秀才把春儿抱起来,对着邻居们好奇目光,笑了:“姐姐姐夫已经全说过了啊,当初他们曾成亲,后来分开,再后来就是现在这样了。”说完秦秀才对众邻居们点一点头,带着家人走进家门,留下一群叽叽喳喳在外讨论的邻居。

秦秀才走进家门的那一刻,面上露出温柔笑容,春儿已经从秦秀才身上蹭下来,爬到石桌上伸手去摘已熟的葡萄,锦儿虽然还不会说话,但依依呀呀地叫着,好像在给哥哥鼓劲。

秀才娘子小心地瞧着春儿让他不要摔下来,好奇地问秦秀才:“相公,为什么姐姐姐夫要把实情说出?”秦秀才已经坐下,听到妻子这样问,面上笑容更深:“心里坦然,自然什么都不怕,与其等到他们东打听西打听出无数和实情不一样的,倒不如坦然说出,毕竟破镜重圆也是佳话一桩。”

哦,秀才娘子笑了,春儿已经从架上的葡萄串里揪下几颗葡萄,先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转头瞧着自己爹娘,蹲下伸手往自己爹嘴里塞一个:“爹,葡萄很甜。”说完春儿就站起身往秀才娘子方向来,秦秀才忙伸手扶住他,春儿踮起脚尖把另一个葡萄塞到娘嘴里:“娘吃。”

秦秀才止住春儿打算给锦儿也塞一个的行为,把儿子抱在膝上,剥了葡萄皮和籽给锦儿喂一点点。锦儿看见哥哥在吃葡萄已经伸手索要,那一点点葡萄塞进去,她用舌头裹了半天也没咽下去,小脸皱成一团把葡萄吐出来。

秦秀才不由放声大笑,葡萄很甜,可是比葡萄更甜的是这心。

芳娘的心也很甜,褚守成说出实情的那刻起,芳娘才真切认识到,褚守成再不是那个第一次见面的纨绔子弟了,这个男人现在已经有担当。两人携手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褚守成轻声道:“芳娘,我现在才知道,原先瞧起来繁华无比的日子,那一刻也没有这刻能让我安心。”

芳娘顺着他的眼望去,旁边那条街,就是全城有名的销金窟了。当初褚守成在这里,可是花了无数的银子,此时各条街都已经归于安静,可只有这条街比平日热闹多了,有风吹来,似乎还带来她们身上的香味。除此还有笑声唱曲声,偶尔还夹着几句怒骂。

褚守成把帘子放下,把芳娘的眼遮住:“常有人因子弟跳槽而吵架的,当日我也曾,”话说到一半褚守成就住口,接着不好意思地笑笑:“当时我还以为自己很英俊潇洒呢,现在才晓得别人看中的,不过是你的钱财。”

芳娘笑着握一下他的手,马车已经过了那条街往褚家驶去,芳娘迟疑一下没有问出来,方才那争吵声中,有个粗喉大嗓的声音有些耳熟,是不是就是那位只见过一面的顾姑爷?

褚守成的眉头没有松开,方才已经听出争吵之中有顾三爷的声音,按说他们也还算新婚,就已日日不归了,守玉的日子也不知道怎么过?

87、借银 ...

回门礼毕,也算告一段落,褚守成也继续去店铺里照看生意。芳娘每日送走了他,去褚夫人那里问安,陪她坐着说说闲话,回来再打理下院里的事情,偶尔做做针线。

芳娘虽不大习惯这种无事不得出门的后院妇人日子,但既嫁了进来,就要慢慢习惯。好在褚夫人是个十分开明的婆婆,也不让芳娘到她面前立规矩。再说褚守成虽慢慢接手这店铺生意,可是褚夫人还是要操心账目,有什么变动两母子也要商量,芳娘日子更闲。

院里的丫鬟们和芳娘也熟悉起来,见她其实是个好服侍不多话的主母,原本提的紧紧的心又松了下来,渐渐也敢在芳娘面前说笑。除了玉桃她们三个,还有两个专管洒扫的小丫鬟,比玉桃她们还小些,都才十一二岁,有时闲了就凑在檐下说笑。

芳娘这时常坐在窗前听她们说话,虽然她们尽量压低声音,可是还是能听到少女银铃样的笑声,还有她们娇俏的话语,这样的笑语欢声,能让人的心都变年轻。每每此时芳娘都会露出会心一笑,觉得自己那颗心也会跟着她们的笑声颤动。

过了九月,天气渐渐凉下来,芳娘刚给褚守成做好一件内衣,瞧着自己的针脚,芳娘不由摇头,虽然自己的针线活比起从前要好了很多,但还是不够细密,看来这针线活还是要再好好练练。

院里除了丫鬟们的轻声说笑,又多了一道声音,接着玉桃在外面道:“大奶奶,玉脂姐姐来了,说太太请您去呢。”玉脂是褚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芳娘把手里的衣衫放好:“进来吧。”玉脂这才挑起帘子进来,笑眯眯地对芳娘道:“大奶奶,太太说该裁冬衣了,请您过去前面挑挑料子。”

芳娘对她微笑一下这才吩咐玉桃把东西收好跟着玉脂走出去,芳娘不喜欢唤丫鬟们在自己身边服侍的一个原因就是时时都要记得礼仪,虽然恭敬毕竟生疏了些。

不过这出门总是要带着人的,此时已是菊花盛开时候,路的两边摆了几盆菊花开的正好,见芳娘驻足欣赏,玉脂笑着道:“大奶奶您不知道,等再过几天到重阳节时候,前面堂前会用上百盆菊花搭成一个高台,那时的菊花更多。”

两人正说着话,前面来了几个人,瞧见芳娘,领头的朱氏停下脚步对芳娘笑着行礼:“大嫂好,大嫂也不到我们那边去坐坐,我虽来过几次,倒没遇见大嫂。”芳娘本还预备着她话里藏针,可是朱氏一开口就是这样温和笑着谦虚问候,芳娘也要做出个样子来,瞧一眼朱氏身后的守玉,笑着道:“我素来不大爱出门,二婶婶那边又有孩子,怕二婶婶忙不过来,这才没去,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的?”

守玉比起芳娘成亲那日,脸还要更瘦一些,眼里竟像有泪光一样,听到芳娘招呼,这才露出丝笑容道:“我回来瞧瞧爹娘,这会儿跟二嫂过来给大伯母问安,大嫂这是要往哪里去?”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小姑子,芳娘没有多深印象,但是嫁了那么个人,听说还招婆婆不待见,芳娘心里不由有了几分怜悯,笑着道:“正巧,我也要往婆婆那里去,我们一起去吧。”

说着芳娘伸手就去拉守玉的手,嫂子做这样动作本是极平常的,可守玉的手不自觉的一缩,眼就看向朱氏,朱氏的唇边露出一丝凌厉,但很快就消失。

芳娘此时已经握住守玉的手,她那很快的畏缩芳娘也察觉到了,再看向朱氏,芳娘的眉不由微微一皱,但很快就转向守玉和她说起话来。

守玉是个性格温柔的女子,芳娘既和她说话,她也就跟芳娘问答,只是守玉有心事,说不得几句就愣一下。这举动当然也瞧在芳娘眼里,芳娘不由安抚地拍拍守玉的手,守玉感觉到芳娘对自己的温和,不由奇怪地看向朱氏,眉头微微皱住,二嫂和娘不是都说大嫂十分粗俗不懂礼仪,以前只见过短短几次,惊鸿一瞥也没记得多少,可是今日一见怎么大嫂如此亲切?

当着人面,朱氏也是十分贤惠温柔的,只对守玉笑一笑。此时已到了褚夫人上房,已有丫鬟掀起帘子,玉脂在那高声报道:“大奶奶、二奶奶、姑奶奶到了。”

三人走进屋里,褚夫人手里拿着匹衣料,瞧见她们进来对春歌笑道:“方才还说人少,这会儿就这么多的人来了。玉儿来的正好,我找了些料子出来打算给你大嫂裁新衣呢,你也过来挑几匹,这颜色正适合你们年轻人。”

春歌带着丫鬟给她们三位端来茶,听了褚夫人的话又插嘴:“原先大爷二爷大姑娘都还小的时候,这家也挺热闹的,现在一个个成人了,难免就要做出规矩来,要瞧啊,除非等到大奶奶生几个孩子,这家才能真正热闹。”

守玉虽有心事,被褚夫人招呼也要上前拿了料子瞧瞧,朱氏正在参详,听到春歌这话微微一愣,守玉没想那么多,张口就问道:“难道大嫂有喜了?”褚夫人哈地笑了出来,拍侄女的背一下:“你大嫂进门才二十来天,就算是撞门喜这会儿也瞧不出来,倒是你,过门也快一年了,该给你娘添个外孙了。”

提到这个守玉的眼黯了一下,把手里那匹衣料放下,轻叹道:“大伯母,只怕侄女没那个福气。”这话除了朱氏,屋内的人全都愣住。

朱氏见是个机会,嘴张了张有话要说的样子,春歌示意丫鬟们退出去,自己走到门边。守玉的泪一下掉了出来,伸手去拉褚夫人的袖子:“大伯母,求您救救侄女吧。”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

芳娘已经上前扶守玉坐下,又端了一杯茶给她:“姑奶奶你先润一润,别急。”褚夫人也拍着她的背:“这里都是自家人,快别哭了。”守玉喝了一口茶才道:“大伯母,这话我也不好意思去求别人,是你侄女婿出了事。”

说着守玉又哭了起来,当初那桩婚事,褚夫人是不赞成的,但毕竟是守玉的亲爹娘定的,褚夫人再不赞成也只有忍着,听到守玉这样说,褚夫人的眉皱紧:“是不是他在外面青楼柳巷串惹出了祸?”守玉点头:“前几日喝醉了和人争一个粉头,结果打伤了人,等他酒醒也害怕的不得了,对方又是那种无赖,定要三百两银子,他每月月例不过二十两,哪够他花用两天,回家就来逼我。”

说着守玉又哭起来,褚夫人的眉皱的更紧,朱氏忙道:“小姑的性子大伯母您是知道的,这种事情又不好走公帐的,就只有回娘家来设法,偏生不巧,我嫁妆田庄里收的租子前几日正好用了,婆婆手里大伯母您是知道的,自从分了家,布庄的生意不过如此,就算加上田庄的租子,也不过就够全家嚼用,三百两银子一时竟凑不出来,婆婆没了法子,才说让小姑来求大伯母,有便钱暂借三百两。”

朱氏说话时候,守玉哭的更伤心了,褚夫人并没打断她,只是瞧着哭泣的守玉,等朱氏说完褚夫人才问:“你的嫁妆呢,总是应急。”提起嫁妆守玉更加悲伤,朱氏叹了一声才道:“大伯母,您不知道,小姑嫁过去这么几个月,嫁妆被姑爷全都花光,若不是还要留几分体面,只怕连身上穿的和头上戴的也要被姑爷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