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给卧室里笼罩上一层晕黄的光,看在我眼里,一切都完美得不像是真的,我低声说,“我想告诉你,我很害怕失去你。”

 

一个星期之后妈妈又回了意大利,我的生活开始发生的略微的变化,以前很少打电话给我的妈妈,居然每天都要给我电邮,时不时还打电话问我情况。

和董安妍打电话说到这个事情,她认真的告诉我,“你这个是小时候缺爱,长大缺钙,补补就好了。”

我不置可否,“我不跟你讨论钙和爱,听说江风跟你求婚,你架子还挺大的直接拒绝,害的他三天两头来烦我,一开口就是,哎呀,小妹,我要失恋了——”

“我现在结婚?你让我结婚?”董安妍表情立刻变的扭曲,一副被虐待泪眼婆娑的样子,“我也想啊,你先去问我老板准不准吧,我们搞教学课题忙都忙死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对了,我看过你的结婚戒指,恭喜你,很大很漂亮,江风设计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对,害的我也想要了。”

她大笑,“我晓得你找我什么意思了,等你走了我立马打电话给韩晨阳,说江止水刚才跟你间接求婚来着,还说非克拉钻不嫁。”

我居然也跟着她胡闹,在一旁煽风点火,“对,我就是那个心思,我巴不得毕业就结婚,在家做一只大米虫,你快让韩晨阳娶了我回去,要不他入赘也可以,我不在乎的。”

董安妍哈哈大笑,“知道了,知道了,等我下班就打电话给他。”

 

放下电话继续看资料,再一抬头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我站起来,倒了一杯水,寻思应该喊楼下的师兄帮我带一份盒饭,刚走了两节台阶,就看见韩晨阳走上来。

我奇怪,“你不是说今天晚上要跟许大哥去吃饭的?怎么过来了?”

他不回答我,把我拽到一边,我看见他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更加奇怪,“你去哪了?”

他抬起手,凉凉的手指轻轻的抚过我的脸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暧昧散发出来,我别过脸去,有些不好意思,“这是科学圣地,行为举止纯洁点。”

韩晨阳笑起来,就是不松手,“水水,我听江风说那次你耳朵刚换了耳钉就发炎了,怎么这几天都没见你带?”

我摸摸耳垂,“是呀,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能带金的,可能是耳洞还没有养好,这几天我忙的都忘记了,也不知道顺手丢在哪里了。”

他不做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锦盒,打开一看,便是两个耀眼夺目的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透亮的光芒,我眨眨眼,试探的问,“这个是钻的?”

“恩,钻的。”他取出来给我,然后看了一下,“水水,你几天不带好像耳洞要合起来了。”

我满不在乎的回答,“没事,耳钉扎进去就又通了,要不你试试?”

冰凉的金针穿过耳洞,似乎一点痛感都没有,而那种耳朵上有归属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我望着他,忽然发觉他淡淡的笑容中,清晰而澄澈的笑意从那双漆如点墨的眼底渗出来,煽情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便抢先,“现在,你的耳洞都是为我穿的了。”

我一怔,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甜蜜和酸涩同时涌上心头,我低声的说,“恩,都过去了,所以有时候会觉得耳洞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可是这是你穿的,自然不一样。”

他搂住我,轻轻的对我说,“那就不要拿下来了,等毕业结婚时候再换一个。”

倒是我结结实实的愣住了,“什么毕业结婚?”

他的唇角微微的翘起来,语气里带着戏谑,“你还装,董安妍都告诉我了,不过毕业的限定,博士好了。”

我不回答,只是看着他笑,眼眸里面满满的都是闪亮的光芒,眼波流转之间藏不住一丝喜悦,他的眸子里还有我,脸上挂着抑制不住幸福的笑意。

 

千帆过尽,皆不是我心所爱,三千弱水,哪一瓢知我冷暖?

不过是他,只有他。

 

六月,我研究生毕业,直升本校读博。

毕业那天,天空蓝的通透明澈,空气像新鲜的冰镇柠檬水沁入肺里,难得的没有烈日高照,穿起密不透风的硕士服倒也不觉得大汗淋漓,连老板都说是个好兆头。

 

毕业典礼的时候李楠师兄站在我左边,上面开大会,底下开小会,听了半天冗长的讲话,终于把金光灿灿的毕业证书拿到了手里,我连忙把毕业证收到包里,“千万不能弄丢了,上面都是□裸的血汗呀!”

李楠师兄笑,“你以后还有博士的毕业证书,这个简直就是白搭。”

我白他一眼,晃了晃毕业证书,“这你就不懂了吧,找工作时候用博士证,见男朋友家人的时候用硕士证,去交友征婚的时候用本科证。”

他瞥了我一眼,“就你鬼主意多,对了,韩师兄怎么没过来?”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应该快了吧,他昨天还在米国,我本来没打算让他回来的,结果早上他就不声不响的飞到了上海,现在应该在路上。”

李楠师兄长叹一声,“小师妹,韩师兄待你真的不错,你可别欺负人家。”

 

我皱眉,为什么每个人看到我和韩晨阳在一起都觉得他会是被虐的那位,难道他看上去真的是贤惠淑良那种类型的,我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类型。

可是私底下我完全被他镇压的死死的,连延口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老板喊我们跟他照相,还有其他的教授,恰巧韩晨阳以前的导师站在我身边,眼睛一边看镜头一边瞥向我,“小江呀,韩晨阳那小子怎么没有过来的,不像话。”

我连忙解释,“他出差呢,刚才打电话说是马上就到,还说要请您吃饭,让师兄师姐们都别走,大家凑一起多热闹,连地方都订好了。”

老板耳朵尖,沉重的点点头,结果被“喀嚓”一下照了下来,做摄影师的师弟大喊,“再来一张,大家不要动,站好了,师兄师姐们笑起来。”

李楠师兄站在我后面,说话声音很大,几乎是说给全部人听的,“同学们回去数数带了多少钱,马上要出韩师兄和江师妹的礼了,要是不够的,可以跟我借啊,不放高利贷的!”

全部人都笑起来了,这样,留下了最好的一张照片,每个人都笑得很自然,连老板都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而院长笑起来居然还有两个酒窝,让我们大大的惊讶了一回。

 

江风和董安妍也去了,一个帮我照相一个帮我拎包,我本来不喜欢照相,但是李楠师兄毕业就要出国,几个师弟师妹争着要跟他照,连把我也扯上,从教学楼辗转到图书馆,我恼的想把缠人的硕士服脱掉,手机响起来,董安妍一看是韩晨阳,忙讨好的递到我耳边,韩晨阳的声音传了过来,“你那身衣服就不能老实点穿着,别乱扯。”

我环顾四周,看见他从大礼堂那里走来,连忙一把扯掉了所有的累赘,长长舒了一口气,“韩晨阳,我倒是好奇你穿了三次这种大布口袋,会不会有阴影了?”

他笑起来,“原本我有机会再穿一次导师服,可惜再也没有可能了。”

我合上手机,径自向他走去,很自然的挽住他的手臂,“老板他们刚才还念叨你的呢,他们兴许还在院办,秦淮人家我已经让江风定好了,晚上李楠师兄还要请,对了,你回来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让你不要赶回来的,以后补上就好了。”

他不说话,漂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我,半晌才慢慢开口,“水水,你说了半天了,能不能让我说一句话呢?”

我擦汗,“你说,你说!”

他笑起来,流露浅浅的温柔,墨色的眼眸清澈如水,“恭喜毕业!”

 

李楠师兄的饭局折腾到凌晨才散,大家都喝了不少,韩晨阳也没少喝,到家的时候已经有微微的醉态,他洗过澡躺在床上给家里打电话,我一边喜滋滋的看自己的毕业证书,一边跟他放肆的手做搏斗,等他打完电话,我便问,“韩晨阳,你的毕业证书给我看看?”

他瞥了一眼我毕业证上的照片,凉凉的评论,“照的实在是太丑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博士后毕业了呢!”

我缠着他,他没法子,只好从书房里找了他的毕业证,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相片,我枕在他腿上,一页页的翻,忽然我看到一张他和江风的合影,背景是剑桥的康河,我抬头问他,“韩晨阳,其实我很好奇,是不是以前你认识我?”

他挑眉,俯下身来挑起我的碎发把玩,有些漫不经心,“为什么会这么问?”

“直觉,感觉,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头,你跟我握手的时候,分明刻意的划过我的掌心,那时候我并没有在意。”

他笑起来,“那是江风说你学了十年的美术,结果却跑去学了机械,我不信。”他把我的手指拉开,慢慢的在上面摩挲,“这些都是握笔留下的老茧吧,后来我就信了。”

“果然是好奇。”我悻悻的转了身,继续看照片,可是他把我往他怀里挪了挪,亲吻我的额角,反问我,“好奇不好吗?你还是第一个让我这么好奇的人。”

 

我顿时来了兴趣,“好奇?难道我那时候彻底漠视你的态度让你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就从此对我念念不忘起来了?”

他白我一眼,“漠视我的女生又不止你一个,你别以为那是什么光荣的事,欲擒故纵这招对我没用,我又不是那种总要征服别人显示自己魅力的人。”

“那是什么样的好奇?”

“不告诉你!”

我佯装生气,他轻轻拍拍我的脸,“真难缠,那么说的抽象一点就是每好奇一分都是以自己感情做赌注,却没有想到最后却成了自己的桎梏,自己体会去,这下满意了吧。”

我偷偷的笑,“那是不是跟高中时候无意中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总是不由自主的往她看去,最后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喜欢上她一个原理?”

他笑,手指点我的额头,“我高中时候没有看到,后来才遇到。”

我翻个身,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威胁他,“我晓得你以前的情史,给你提个醒。”

耳垂上轻轻的被咬了一下,濡湿的气息撩拨了敏感的神经,我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他搂的我更紧了,语气更加的诱惑,“除了你,我倒也没真心的对过谁,倒是你,在我之前起码有一个让你全心全意付出的人,算起来谁比较吃亏?”

手指被牢牢的扣住,他的吻一路向下,我忿忿然,“一百乘以一和一乘以一百的结果是一样的,大家扯平了!”

“小丫头,别多嘴。”他的吻柔和缠绵,辗转不息,我已然失去思考“谁比较吃亏”问题的能力,而在他怀里的感觉,真的很安心。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计较什么得失,我们拥有的对方,不是过去,而是现在和将来。

当我们爱过一个人,离真爱的那个却更近了,谁不是磕磕绊绊的才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再次回想起来,我只觉得爱人,和被爱,都是那么美好的回忆。

那个全心全意让我付出的人变成了他,两情相悦,我已然觉得这是最好的答案。

 

早上出去买早餐,我顺手拎了两份报纸回来,一边看一边吃,阿九也颇似正经的趴在我身边用小爪子扒着报纸,韩晨阳很奇怪,可以也没问什么,我主动招供,“看看上面的广告,找家旅行社游山玩水一下。”

“大热天的你还往外面冲,小心晒的浑身黑巧克力,你不是说要去日本的看你爸的,这下改变主意了?”

我往沙发上一摊,漫不经心的翻起小广告,“我是想从日本回来再找个地方玩玩,等老板催了再回去也不迟。”

“那你还不如去北京算了,反正晨琳放假回来了,正好跟你做个伴,许博闻那家伙最近倒是挺闲的,要吃好吃的找他绝对没错。”他认真的给我建议。

我警惕的瞥了他一眼,再看看南京北京五日双飞游的报价,心里的天平一下子就倾到了韩晨阳的提议上,“那我先去日本,然后直接去北京,你确定有人给我安排衣食住行?”

“其实你也可以先去北京。”他托着脑袋想了一会,“你可以省南京去北京的机票钱,可以省了从北京去日本的钱了,我觉得不错,你考虑一下。”

我瞠目结舌,喜滋滋的回答,“这还用考虑么,就这么定了。”

 

和韩晨阳一起去北京,他丢下我忙自己事情去了,我也乐得和韩晨琳混在一起,过的生活是要多颓废有多颓废,许博闻还经常来怂恿我们去参加什么郊区的马术俱乐部、高尔夫俱乐部,通通被两个宅女打发走了。

多数时候就开车去那些很有韵味的地方转转,夜晚后海波光粼粼,从大门望进去,并没有想象中摩肩擦踵的繁华景象,一些餐厅放在后海边的露天座位倒已经坐得七分满,我斜倚在栏杆上,身侧荷香四溢,韩晨琳捧了菜单慢慢的看,不时嘀咕两句,“连续两天都在这里吃,反而找不到什么可以吃的了,愁呀愁死了!”

我给她建议,“改明个把许大哥叫出来给我们点菜,昨天吃什么今天就上什么好了。”

她点点头,也跟我一样瘫软在椅子上,“明天去天坛转转吧,我要去拍照片。”

说到天坛我顿时来了兴趣,“好好好,我一直惦念着那里的回音壁,话说到底是利用声音传播的什么原理呀,小时候站在那里喊一句自己的名字,可以听到好几声。”

“声学的传音原理呗,围墙由磨砖对缝砌成,光滑平整,弧度过度柔和,有利于声波的规则折射,加上围墙上端覆盖着琉璃瓦使声波不至于散漫的消失,造成了回音效果。”韩晨琳笑眯眯的跟我解释,“说定了,我们明天下午的时候去。”

那时候我没注意到韩晨琳笑的样子,贼细小,眉梢弯弯的,和那亩荷塘上的一弯新月一样,眸光中仿似有种小小的窃喜,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