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 娣走进去道:‘“你道这世上的人,为什么削尖了脑袋都要当官儿,别听嘴里说的为什么老百姓,那都是睁眼的瞎话,谁不是为了名利二字呢,不为名便为利,可这 当官难,当个清官就更难,因为只你当了官,不用你自己想,就有人上赶着给你送银子,商人求的是财,有当官的护着,就能得更多的财,故此,送银子就相当于咱 们开铺子,下了本,求的是以后的利,裴文远得了吏部尚书楚大人的青眼,不用想也知道,必然外放一个肥缺,咱大齐的肥缺,不是两广便是江南,江南有盐商,两 广有米粮,这两样儿可是最赚的买卖,出手自然大方。”

狗宝道:“大公子是说,有人白送银子给裴文远,那这小子不是因祸得福了吗?”

凤娣想了想凤嫣道:“这样的人便当了官,早晚也是抄家灭族的下场,让他自己作去吧,只把咱们家的银子还上,这种人不值当理会,这边儿的事了了,过两日等常志来了,咱们就往南边儿去。”

凤娣刚说完,许贵儿忙道:“大公子,您若是走,是不是先知会小王爷一声。”

凤娣道:“我不是在他哪儿住了好些天吗?”

裴文远一进考场,凤娣就搬到了周少卿的别院去了,一个是那男人说了几次,从一开始的好声好气儿到后来的冷声冷气,她觉着,自己若不过去住几天,这男人哪天一不高兴,把自己掳过去都可能,真闹到那份上,就没后路了。

既 然不能得罪,又不能亲近,就只能维持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现代的时候,凤娣最讨厌暧昧,对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深恶痛绝,因为男人多利用暧昧来逃避该负的责 任,可她当时怎么也没想到,穿越一回,自己倒成了玩暧昧的高手,她知道自己这是玩火,周少卿并不好糊弄,如今之所以由着她,估计是觉得自己心里喜欢他,跟 他这般完全是顾着余家的买卖跟他的身份,而这些之于周少卿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至少,他给了自己这种感觉。

他的想法凤娣知道,他 是笃定不管自己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他的手心儿去,所以他可以放任她,并且,还帮着她折腾,因为目前两人的矛盾还没激化,真有一天她跟他说清楚了,凤娣也 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凤娣不想去想,她想紧紧抓住现在,她要把庆福堂开在大齐每一个角落。

这一开始只是她的一个念头,但现在却成了她必须去达成的理想,是支撑她在这个世界活着的意义,想着这些开口道:“收拾东西去别院。”

许 贵儿大松了一口气,从凤娣那天从别院一走,小王爷就不怎么痛快,不是顾着太子宫的事儿,估摸早来了,且许贵儿心里明白,爷跟大公子有点儿赌气,就是想看看 她心里到底有没有爷,其实 ,许贵儿有时候觉得,爷这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别扭,连他都看得出来,这位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偏偏爷要她的心,往哪儿找啊,这往后还不知道怎么着呢,想 想都愁得慌,得了,这些也轮不上他当奴才的操心。

少卿一进别院,管家就忙道:“二姑娘来了。”

少卿皱紧的眉头立时舒展开来,哼一声道:“还算她有点儿良心,吩咐灶上老邹今儿晚上做一道西湖醋鱼。”管家应了一声,忙下去吩咐,暗道,就看爷这儿上心样儿,这位二姑娘弄不好最后真成了小王妃,还是底细伺候着吧。

少卿撩帘进来,见凤娣斜靠在炕上正瞧医书,心情顿时好起来,他喜欢她在这里自在的样儿,仿佛这里是她的家,以前也没想到自己会跟她认真,等他醒悟的时候,却已经陷了进来,所以,她必须是他的。

少卿道:“我听说你把安子和送去王子正哪儿了?”

凤娣玩味儿的挑挑眉:“听说?听谁说的?”

少卿伸手抽走她手里的书,道:“怎么,打算放过裴文远了?”

凤娣撇撇嘴道:“我也没把他怎么着啊。”

少卿低笑一声:“什么时候走,?”

凤娣道:“等常志来了就走。”

少卿低声道:“你说,若是我派人半道上把他杀了,你是不是永远也走不了了。”

这算不算情话儿,虽然听着有些另类,可怎么听怎么像,即便凤娣的脸皮厚,也不禁有些热,眨了眨眼道:“晚上吃什么?”

少卿不禁想,若她能日日这般问他,许自己就满意了,少卿卸下外头的斗篷,下人接了去,洗了手脸才坐在凤娣对面就叫摆饭,凤娣看见那道西湖醋鱼,不禁道:“不知西湖边儿上的醋鱼做的是不是这个味儿?”

少卿笑道:“我以为你是去开药铺的,难道错了不成?”

凤娣也笑了起来,歪歪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虽说去开铺子,难道不该吃喝玩乐一番。”

少卿颇遗憾的道:“太子的病刚好些,一时却离不开,不然,跟你去西湖荡舟才自在。”

凤娣道:“太子好些了吗?”少卿点点头:“用了你的法子,每日进一盏独参汤,从年上养到这会儿,好多了,想来再过俩月就能痊愈,今年皇上若南巡,太子殿下势必要跟去的。”说着帮她盛了一碗莼菜汤。

后来凤娣想想觉得这男人其实挺阴险的,在别院住的这几日,从早上饭到晚上的宵夜,莫不是南边的吃食,等她到了南边儿一吃,就不禁想起他来,记得他说过,吃鲥鱼,品龙井,观钱江潮,赏苏堤月,这样方不辜负江南至美,自己手里可不正是有四绝只称的西湖龙井吗。

“大公子,您交代的礼儿备好了,何时动身?”

凤娣放下盖碗站起来道:“这就去吧。”迈出门想起什么问了句:“昨儿三舅爷使人送了多少龙井茶来?”

常志道:“足有二十斤呢。”

凤娣道:“留下五斤,送五斤回冀州府,京城就送十斤吧,给我师父送些过去,让他老人家也尝尝儿鲜儿,剩下的…”说道这里,看向许贵儿道:“交与他安置。”

第67章

胡家的宅子正在西湖边儿上,依湖而建,独享了这一片湖光山色,黛瓦白墙的建筑,既有江南园林的秀色,也有民居宅院的清幽,凤娣得承认,胡家这宅子太让人眼馋了,要是她也能有这么个园子,这辈子都不回冀州了,就在此终老算了。

她 三月下的江南,如今已经是四月中,这一个多月里她买下了一栋门面四间到底儿三进的院子,因前头门面临着余杭最热闹的庆春街,足使了她两千两银子,原先也是 药号,破了本钱,当在四通当里,她才捡了这么个便宜,可见这里的房价之高,到底是一方阜盛之地,竟比京城也不差什么了。

凤娣进而想到,现代时候的房价儿,琢磨等庆福堂开遍全国,手里的银子富余了,是不是可以考虑置些产业在手里,不拘商铺还是宅子,挑着有升值空间的,也算余家的不动产,租赁出去,也是一份进项,就算以后铺子有什么闪失,总有条后路。

不过,眼前得先拜望这位江南药号里的老大胡有康,让马方送了贴儿上去,不大会儿功夫,出来个五十上下的青衣人,瞧衣裳打扮像是管家。

胡 大可不着痕迹打量了凤娣几眼,便在江南也耳闻了这位大公子的一些事儿,皆因这位干的事儿太过惊世骇俗,先是顶着余家大公子的名儿出来管事,保住了余家的庆 福堂,又收了兖州府登州府的回春堂跟安和堂,以至于以前根本提不上边儿的庆福堂,隐隐跟他们胡家的松鹤堂打成了平手。

二老爷不是说了吗,若胡家没有朝廷供奉,单论铺子里的收益,恐还不如这余家呢,这位大公子稳住庆福堂之后,却又干了一件事儿,把她实为余家二姑娘的身份公诸于众,虽如今仍以大公子的名头在外走跳,却谁还不知,这就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可着大齐往上数百年里,也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且她还不是没根儿没叶儿之辈,后头戳着小王爷周少卿,便是自家二老爷见了,也要给些面子,更何况大老爷呢。

想到此,忙躬身道:“大公子是难得的贵客,我们大老爷本应亲自出来迎接,无奈腿脚不便,不好走动,特命小的出来请大公子进去叙话,大公子莫怪罪才是。”

凤娣道:“老爷子客气了,老爷子是前辈,作为晚辈早该登门拜望才是。”

跟 着胡大可进了里头待客厅,凤娣是知道这位老爷子腿脚不好的,却没想到已经站不起来了,坐在一张下面按着木轮子的椅子上,让人推着才能动,凤娣琢磨,他坐的 那个椅子估摸就是古代的轮椅,虽精神矍铄,却颇显老态,两鬓跟下巴上胡须都已灰白,不过目光深邃,精光内蕴,即便坐在椅子上,看上去也相当威严。

凤娣忙躬身见礼 :“晚辈给老爷子请安。”

胡有康打量她一遭笑道:“大公子客气了。”

凤娣让许贵儿把礼物呈上,管家接过去,胡有康瞄了一眼,不禁道:“这颗参已初具人形,至少应有百年,大公子这礼太重了些。”

凤娣道:“老爷子好眼力,也不瞒前辈,这是在下无意而得,听说前辈身体微恙,便拿过来,只当晚辈的一点儿心意罢了,前辈莫推辞才是。”

胡有康捋了捋胡子:“如此,老朽就谢公子了。”跟管家道:“收起来吧。”一时坐下待茶,胡有康道:“听说你买下了庆春街原来寿年堂李家的药号,可收拾妥了,何时开张纳客 ?”

凤娣道“今儿晚辈特来请教前辈,想这月十八开张纳客,前辈瞧可妥当吗?”

胡有康暗暗点头:“我这身子不中用,到时让宗华替我过去贺喜。”

凤娣忙道:“不敢劳动前辈,少东家若去已是蓬荜生辉。”

让管家送了凤娣出去,胡宗华从后面出来道:“爹,您真让我去贺喜不成。”

胡 有康道:“此人虽是女子,可精明不失磊落,明明身后有小王爷撑腰,却只字不提,从进来就谦逊有礼,已经给足了咱们胡家的面子,若咱们再不识趣,就着实说不 过去了,你二叔说的有理,江南的药号,也不止松鹤堂一家,她庆福堂开便开,各凭本事罢了,没必要弄的跟乌眼鸡似的,有道是和气生财。

说着,看了他一眼不禁道:“我瞧着这大公子比你强多了,咱胡家的买卖没见怎么着,你倒是先纳了一个外宅。”

提起这个胡宗华就郁闷,本来在京里二叔已应了让他纳琼裳进门,不想他爹却说,胡家从老祖宗那辈儿开始,就没有粉头进门的先例,若非要纳,在外头置个宅子与她就是了,胡宗华没法儿,只得在青吟巷里买了三进的宅子,纳了琼裳,想着以后寻机会再说。

虽琼裳未说什么,胡宗华这心里总觉着愧对她,可他爹就是瞧不上琼裳,每每提起这些,都要说上两句。

胡有康见他不言声,遂道:“我怎么听说,这一个月里你都住在外头?”

胡宗华吱吱呜呜的道:“铺子里头忙,不及家来。”

胡有康哼一声道:“不及家来,却日日宿在青吟巷。”胡宗华不吭声了,胡有康叹了口气道 :“如今你也大了,爹也管不动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胡宗华道:“那庆福堂开张…”

胡有康道:“怎么你不想去,瞧不上人家,觉着你堂堂一个松鹤堂的少东家,去给庆福堂贺喜折损了你的面子。”

“那倒不是,只我若去了,岂不是抬举了这丫头。”

丫头?胡有康道:“若你爹膝下有这么个争气的丫头,也不指望你了。”

胡宗华给他爹数落了一顿,闷着气回了青吟巷,琼裳忙迎上来,帮他换了衣裳,又捧过茶来才问:“早上出去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气成了这般?”

胡宗华道:“还不是余家闹的?”

“余家?什么余家?”琼裳目光闪了闪,胡宗华道:“我记着你跟我说过,虽祖籍是南边儿,你家的药号却开在冀州府,是也不是?”

琼裳脸色一暗道:“正是。”

胡宗华道:“那你可知道庆福堂?”

庆福堂?琼裳脸色一变:“爷说的余家是庆福堂余家吗?”

胡宗华点点头:“你说一个丫头不在家绣花儿,做什么买卖啊,还跑来江南,害的我给爹数落了一顿不说,三日后还要去给她贺喜。”

话音刚落只见琼裳噗通跪在地上:“爷,您要给琼裳报仇啊。”

胡宗华一愣,忙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什么话儿不好说,哪值当如此,你放心,万事皆有爷呢。”

奈何琼裳却道:“爷应了琼裳,琼裳才起来。”

胡宗华见她珠泪晶莹滑过粉面,抽抽泣泣鸦鬓轻点,越发显得可怜可爱,哪还顾得什么,忙道:“你起来,地上凉,看冰着身子,爷应你就是。”

琼裳这才站起来,胡宗华拉着她的手道:“什么仇?仇家是谁?你且与我细细说来。”

琼裳咬着牙道:“不共戴天之仇,仇家就是庆福堂的余凤娣。”

胡 宗华一愣,却听琼裳道:“我家的药号正是冀州府的延寿堂,余凤娣勾结官府地痞,冤枉我夏家毒杀人命,大堂之上,我父冤屈不过撞柱而亡,我夏家的八个铺子连 同祖宅都归了她余凤娣,我娘苦无生计,只得带着我们兄妹二人回祖籍投亲,半道上却病死,我哥哥自小有傻病,一眼没瞧见,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待我出去寻他, 却不想给人牙子拐到了烟雨楼,若不是爷怜惜,奴家还不知怎么个结果呢,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琼裳有一口气在,也誓报此仇。”

“这…”胡宗华做梦也没想到,琼裳的仇家竟会是庆福堂的余凤娣,却真不好办,他二叔一再叮嘱他不可跟庆福堂斗,怕引来灭族之祸,况余凤娣后头可有个小王爷。

琼裳度他的神色,忽的面色转冷道:“说什么同生共死,原来那些话儿不过哄我的罢了,若不报此仇,琼裳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不若一头撞死的干净。”想到此就往门柱子上撞去,胡宗华唬了一跳,忙过去抱着她:“爷何时说不帮你报仇了?”

琼裳望着他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胡宗华只得点点头,扶着她坐在炕上,道:“只这件事需从长计议。”见她又要掉泪忙道:“你莫急,余家这丫头靠上了小王爷,又有皇上御赐的祖训,若动她,却要想个周详的主意徐徐图之方好。”

琼裳道:“我却有一个主意。”说着他耳边儿嘀咕两句,胡宗华摇摇头道:“衙门里岂能不忌讳她身后的小王爷。”

琼裳道:“咱这余杭新任的知府大人是哪个?”

胡宗华道:“你不提我倒忘了,新任余杭知府邱思道,之前正是冀州任上,如此,却更不妙了,当初既帮着余家,自然有交情来往,如何肯帮着咱们。”

琼 裳道:“这当官儿有甚帮不帮的,不过是瞧着银子罢了,哪家银子多,自然就会帮哪家,且,据我所知,余家跟邱思道并未交情,当初为什么帮了余家,奴家至今也 没想明白呢,你不妨寻个机会试试他的口风,更何况我深知道余凤娣的狠毒霸道,你就瞧她怎么吞了兖州府的回春堂就该知道,她是个口蜜腹剑的阴险小人,别看面 儿上敬着胡家,私下不定就想着扳倒胡家,把江南也变成她庆福堂的天下。”

胡宗华一拍桌子道:“痴人说梦,就凭她一个丫头,想扳倒我胡家,只怕她没这个本事。”

琼裳道:“你莫当她是个丫头就小瞧了她,这丫头的手段最是阴毒狠辣。”

胡宗华哼一声道:“你莫着急,待我想想。”

“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狗宝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道:“现在整个余杭都在传,说咱庆福堂卖的都是没用的假药,在冀州府的时候,曾经吃死过人呢。”

凤娣点点头:“我说自打咱们铺子开张就如此冷清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马方道:“这明显是有人使阴招儿,要败坏咱庆福堂的买卖呢。”

常志道:“想来是想拿咱们冀州府那档子冤案做引子,造谣生事,就是为了让咱们庆福堂在江南站不住脚,可开张那天,江南各家药号的东家都来了,大公子也在开张前去了胡家,论说,这理儿这面儿都有了,还有谁能为难咱们庆福堂呢。”

狗宝道:“小的也纳闷,就底细扫听了扫听,却是松鹤堂。”

松鹤堂?马方道:“怎么可能,不说咱们家大公子之前卖了他胡家一个人情,就算没有,咱庆福堂开铺子,也碍不着他胡家啊,这样暗里捅刀子可真是小人行径。”

常 志略沉吟道:“咱大公子是敬着胡家,可胡家不见得这么想,虽说大公子推了朝廷供奉,胡家却生出防备之心,若庆福堂不下江南,或还能各不相扰,庆福堂若立在 江南,可就不大妙了,睡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江南本来是他松鹤堂一家独大,其他那些药号,归总在一起,也算不上什么,咱们庆福堂却不一样,冀州府,登州 府,兖州府,三十一家铺子开在哪儿,这根基已经扎实在了,若江再站住脚儿,他胡家可就落了下乘,如何甘心,面儿上不敢得罪大公子,暗里使些小手段恐免不 了。”

凤娣道:“看起来,倒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这胡家是不想跟咱们庆福堂善了了,避无可避就只能迎难而上见招拆招。”

狗宝道:“大公子,松鹤堂在江南的药号都加在一起,可有三十六家呢,咱庆福堂才开了一家铺子,怎么跟胡家斗,不净剩下吃亏了吗。”

凤娣道:“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我就开这一家铺子?”

常志道:“大公子是防备着要跟胡家一斗,所以只开一家铺子,是想一旦斗起来,咱们以小博大,吃亏也是占了大便宜。”

凤娣笑了:“倒是常志机灵,他胡家若是拿着三十六家铺子跟咱们一家斗,纵然咱庆福堂都赔进去,也是赚了,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咱拍拍屁股回冀州府了,却也要搅合他胡家一个不消停,自然,这是最不济的境况。”

马方道:“不过,咱们庆福堂在冀州府的那场官司可都过去一年多了,再说,当时案子也翻了过来,这会儿在这里迁出来,掐头去尾的造谣生事,怎么想怎么不对。”

凤娣点点头:“我也觉得此事有些诡异,得了,先不说这个,先把这些谣言破了是正经,常志,你有什么主意没有?”

常志道:“小的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怕要损失些银子。”

凤娣道:“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常 志道:“这余杭虽是天下繁华之地,商贾巨富云集,到底还是老百姓居多,不管怎么繁华,老百姓的日子一样不富余,得省吃俭用的过,家里大人孩子有个小病小灾 的,也不舍得瞧,更遑论买药了,能忍的都忍了过去,实在忍不过去了,才瞧病吃药,若咱庆福堂白送,自然打破头的来抢,有了效用,假药的谣言自然不攻自 破。”

马方道:“这个好,咱们就依着兖州府当初的例子,每天限定来铺子看病的前十位,不管瞧什么病 ,不禁白瞧病,还白送药,这么便宜的事儿,我还就不信没人来。”

凤娣道:“咱们就一个铺子,每天十位太少,效果不明显,既然都送了干脆就大方些,一天三十位,不止瞧一次病,送一回药,直到病愈为止,所有的药都从庆福堂里出。”

狗宝道:“大,大公子,这样一来咱得赔多少钱啊?这赶上往大街上扔银子了吗?”

凤娣道:“只要咱庆福堂能在江南叫响,就站住了脚,这点儿银子不算什么,早晚都能赚回来,马方,常志你们俩去让人写了告示,放了伙计出去,满余杭城里给我贴,就算这招儿没用,也得让全余杭的百姓就记住咱们庆福堂的字号。”

马方常志应着去了,凤娣交代清楚终于闲下来,想起什么,看了许贵儿一眼道:“那些龙井茶可安置妥当了?”

许贵儿心说,要说这位也真是别扭,送五斤茶叶回去还不明说,非拐着弯子的让他安置,他能怎么安置,还不就是给爷送去吗,这事儿还用问啊 。

平常除了过年,这位连根鸡毛都没给爷送过,其实以爷的身份地位,什么稀罕东西没见过啊,要的不就是这份心意吗,说起来,过年的时候这位送的东西,许贵儿瞧着也有点儿寒掺呢,亏这位送的出手,偏偏他们爷还都当宝贝似的收着。

许贵儿如今算瞧明白了,这男女之事只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成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就是你情我愿,貌似大公子跟他们家爷,还欠着后面这一半呢,所以成不成的,这会儿也真不好说…

第68章

只不过依着许贵儿瞧,问题还是出在大公子这边儿,只大公子心里若有小王爷,说不定就是他们小王妃了,可这位心里怎么想的谁也摸不清,说没有小王爷吧,两人却如此亲近,若说有,却说有,又实在的勉强。

就拿这次送茶叶来说,许贵儿其实非常怀疑,大公子是怕只送到王子正府上,回头给他家爷知道,要麻烦,这才顺道给了小王爷五斤,即便如此,指不定小王爷心里多高兴呢。

想到此,不禁道:“大公子何用问呢,若不是有事儿脱不开身子,小王爷不定早来江南了。”

凤娣想起什么道:“你们越王府可还有其他少主子?”

许贵儿摇摇头道:“越王府只咱们小王爷一根独苗。”

凤娣想了想道:“那皇上…”说出口却又想,自己问这些做什么皇家秘事讳莫如深,况自己也是无根据的乱猜,搁旁人身上可,周少卿可是皇族,她一个小老百姓还是闪远点的好。

想到此,便刹住话头道:“没什么,你去吧。”许贵儿叹了口气,到底这位还是没上心,总想着撇清楚呢。

慎之撩帘儿进来,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香,别说,真不知这丫头从哪儿弄来的如此好茶,这味儿我尝着跟贡上的也差不多少了,恐要值不少银子,她倒是个舍得下本的,以往倒没瞧出来,她刚来四通当那会儿,我只当她是个百般算计的财迷呢。”

周少卿想起那时候,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那时候她余家正在难上,自然要百般算计,如今她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再说,这茶恐不是银子能买来的。”

慎 之道:“你是说是王家那位让这丫头蒙来的三舅爷?”不禁笑道:“旁的不说,单论这丫头识人的眼光,倒真是一等一,正月哪会儿,登州府的铺子出了点儿事儿, 我过去的时候见了庆福堂在登州府的大掌柜,叫常志吧,说话做事儿真不一般,又念过书,只因家里爹娘早逝,才为了讨生活去铺子里当伙计,是个可造之材,做买 卖倒可惜了,若进官场,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

周少卿目光略沉:“怎么?他跟你说了什么?”

慎之道:“瞧你,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便那丫头还能拦着不成。”

周少卿道:“那个常志,凤娣出京前我曾见过,却是个可用之人,待我想想再说。”

慎之低声道:“太子殿下这病一好,晋王可该着急了,多次跟我抛来橄榄枝,你倒是怎么想的,真打算站在太子一边儿了啊?不过这话现在说也晚了,打从你让那丫头进太子宫辨了那乌头毒,这就算挑明了。”

周 少卿道:“胡家后头是晋王吧。”慎之点点头:“胡家倒是早早站了队,也不怕站错了落个抄家灭祖的下场,怎么想起提这个了,莫不是怕胡家难为那丫头,这些你 不用担心,即便胡家有晋王撑腰,还敢动你的人不成,且胡有庆那天来,话里话外的不也透出来吗,再说,那丫头多精啊,你就说她在兖州府怎么收拾的回春堂,胡 家要是聪明,还能各自相安,若非要跟这丫头别苗头,这胜负成败也真难说呢,若照着兖州府的例子,弄不好能毁了他胡家的百年基业。”

周少卿道:“若松鹤堂跟她明着斗,我自然不担心,胡有康心里有数,估计不会拿他胡家的底儿跟丫头硬碰,但胡宗华却难说了,况,他新近纳的那个烟雨楼的粉头,你可知是谁?”

慎之摇摇头:“谁,一个粉头罢了,还有什么来历不成。”

周少卿道:“冀州府的延寿堂可还记得?”

慎之一惊:“莫非这粉头是…不对啊,当日夏守财在冀州府大堂撞柱而亡,他婆娘变卖家产,带着一儿一女回南边祖籍去了,何必又生事。”

少卿道:“其中曲折不论,胡宗华新纳的那个确是夏守财之女。”

慎 之道:“即便如此,冤有头,债有主,也当论个是非曲折不是,当初夏守财眼馋余家的买卖 ,串通了地痞诬告余家毒死人命,邱思道封了庆福堂,余庆来一口气憋在心里,这才一命归阴,那丫头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之后却未赶尽杀绝, 若掉了个儿,换成守财试试,不定非把余家折腾绝了不可,不说那丫头心存善意,就说夏家这仇若报,也该找邱思道啊,找这丫头好不没道理, 对了,说起邱思道,这丫头可知邱思道正是这任的余杭知府,这老家伙阴着呢,当初在她手底下吃了亏,不定就要寻机会找回来。”

少卿道:“哪有什么道理,她一个孤女如何敢得罪邱思道,这仇自然就记在了丫头头上,至于邱思道,这丫头精着呢,去之前已经寻人扫听了,却没见她怕,想来心里有法子对付邱思道。”

慎之道:“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楚文成不知抽什么风,亲自点了一个二甲进士出身的贡生,任余杭州判,你道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