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梓涵微笑着回应,然后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才让佬太太放她回来。

或许是长辈们的疏导起了作用,回家路上肖梓涵竟迷迷糊糊地在靠在车窗上睡着了。正睡得舒服,电话铃声猛地响起,惊得她整个人跳起来,拍着胸口抚了半天才回神。

从包里摸出手机,和钟帅以前打来的所有电话一样,屏幕上

没有显示号码,她心跳蓦得加速,赶紧接起来。

“是我!”久违的声音在彼端响起,简单地两个字莫名戳中她的泪点。

“嗯!”肖梓涵眨眨眼睛,逼回眼泪,低声应着,生怕一开口眼泪就会决堤。

“在干嘛呢?吃饭了吗?”他轻声问。

略带沙哑的声音如羽毛扫过鼓膜,让她绷得太久太紧的神经瞬间松弛,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来。

久久得不到回应,又听到嘤嘤地哭声,钟帅忙着急地问,“怎么了?”

“我想你啦!”肖梓涵哽咽着完,然后就这样握着电话哭起来,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委屈,仿佛要宣泄掉这大半个月的压力,释放出长期以来的忧虑。

舰上的钟帅握着卫星电话倚在舱门上,肖梓涵的嚎啕大哭死死揪住他的心,让他疼痛不已。可他除心疼,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力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长叹口气,等她哭得一抽一抽地哽咽才出声安慰,“傻瓜,别哭啦!已经返航了,再过几天就回来啦!”

“真的吗?”她抽噎着,声音里没有兴奋,反而是怀疑。

“嗯。真的。这次回来就回北京!”他徐徐承诺,然后跟她聊起家常和沿途趣事。

肖梓涵的心情终于好起来,她摸出纸巾捏了捏鼻涕。视线瞟到前排的小张时立刻囧红了脸。

忙出声挽回颜面,“钟帅,我刚才好像太失态了,是不是太激动了?”

钟帅呵呵地轻笑,逗弄道,“你也知道啊!你哭那么大声,全仓地人都听到了。”

“真的呀?那不是很丢脸。”她惊叹。

“哈哈…”钟帅笑起来,戏虐地说,“没事儿,这说明咱们夫妻情深!”

肖梓涵翻翻白眼,抽噎着,“那我不说啦!你回来告诉我航班,我去接机!”

“好!”钟帅望望后面排队等着打电话队伍,明白这样的场合的确不适合长聊。

“那我挂了!”她迟疑地试探。

“嗯。”

肖梓涵明白他在示意自己先挂电话。久别地思念让她鼓足勇气,忽视掉司机的存在,柔声说,“老公,我爱你!”

她知道他旁边一定有很多人,所以说完就准备撂电话,不想刚准备把手机拿离耳边,就

听到话筒里传出他的声音,“我也爱你!”

她轰得红了脸庞,在彼端此起彼伏地哄闹和口哨声中慌忙挂掉电话。

哎,比脸皮厚,她自叹不如啊!

49晋江独家发表

因为这一通电话,也因为钟帅即将回来的消息,肖梓涵的心情也好起来。

周二的早上,她一到单位就被指派一项烦人的活。银监急着要一个统计报表,原来负责该项工作的小孙突然请了病假,全组里她最擅长做数据分析,所以这活儿自然摊到她头上。

活其实不是很难,只不过银监要报表的朱颜科长是出了名的烦人。40来岁的女人,非得成天游走在萝莉和波西米亚之间,而且脾气忒坏,谁去都得被骂上三分钟,碰到心情不佳时,管你是什么级别,上来就一顿批。听小孙说,她曾经亲眼见过这女人把一摞报表扔在G行人事老总的脸上。

肖梓涵曾奇怪这么臭的脾气怎么能混下去,小孙只是摇摇头,感慨地说,“三会里,扯个看大门的出来后面都有个大领导!”

鉴于朱颜的名声,肖梓涵特意对照上级要求把报告看了四遍才传真过去。

结果刚放下传真,朱科长的电话就来了,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一顿吼, “你给我传的是什么东西啊?这么模糊,密密麻麻地,看也看不清!”

肖梓涵忙赔笑,“朱科,不好意思,可能是我们传真机问题。”

不等她说完,朱颜就生硬地打断她,“我最讨厌人找借口了,传真机问题你给我说做什么,我又不是你们行的后勤,好笑啦…”

肖梓涵咽口口水,心话儿,这女的还真的是名不虚传,属狗的吧,逮谁咬谁。不过心里不满,嘴上依然客气,“您说得是,那要不我给您发监管平台邮箱吧?”

“发邮箱,叫我给你打出来吗?通知上不是说得很清楚,要书面形式上交?你没看通知吗?”

肖梓涵看对方油盐不进,纯属找茬,知道多说无意,只得道歉赔不是,再试探地问,“那我打印出来后给您送过来,行吗?”

朱颜似乎是考虑了下,才勉为其难地说,“也只能这样,不过你可快点,别交给什么快递之类,搞掉了,又要拖延我进度!”

肖梓涵吸口气,耐心地说,“您放心,我给您送过来!”

“那好吧!”

挂掉电话,肖梓涵仰天长啸,感慨道,“小孙是被这女人折磨病的吧?”

抱怨归抱怨,肖梓涵可一点不敢耽误,打印好材料赶紧叫了车直奔银监。按照楼下指示牌她找到朱颜的办公室,敲门进去,毕恭毕敬地递上

材料,正想婉言告辞,朱颜却叫住她,“你等下!我看看有没什么问题!”

肖梓涵笑着应好,可看朱颜一页页翻看时,脑门上立即滑下三根黑线,这堆报表足足60几张A4纸,照朱颜这个看法,她不是要站这里几个小时。她正寻思着找什么借口突围,朱颜忽然捏着报告,拔尖嗓子问,“你这只有今年的数据,没有做对比吗?”

肖梓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指着摊在她桌上的通知,不卑不亢地解释,“通知上没有要求,我们就没做!”

朱颜瞟了一下通知,冷声嘲讽,“又不是蛤蟆,动一下跳一下,用脚指头想想也应该附上往年数据啊?”

说完又瞅了瞅肖梓涵,“你新来的吧?你们行小孙可什么都明白!”

肖梓涵吸口气,明白这话意思是暗示她经验不足。心里虽知道朱颜是强词夺理,嘴上还是赔着客气,“小孙生病了,我暂时代她做一下。朱科,要不您再看看有什么问题,我回去一并补好给您送过来。”

朱颜冷眼斜着她,冷声讽刺,“这么大叠材料,你当我是神啊,一下子就看完了!”

我没当你是神,我当你是神经病!肖梓涵腹诽。尼玛这人是老天用来报复社会的吗?

看她低着头不说话,朱颜又严肃地训斥,“真不知道你们行是怎么搞的,小孙生病了也要把工作交待好啊,也要找个熟悉的人来接手…”

肖梓涵继续低着头望着自己的皮鞋,那样子是一副专心聆听教诲的模样,心里却把朱颜问候了个千万遍。就在脖子快僵掉,她准备换个姿势时,滔滔不绝地朱颜忽然没了声音,反倒是门后传来嘈杂的人声。

她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朱颜优雅起身,脸上沐浴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俨然一朵开败了的花儿!

靠,比他们家乡的变脸还快。肖梓涵腹诽,转过身子想看清来人是何种魅力能让变态老女人变身温柔美少女。

可视线触到一群人簇拥下的钟慕远时,她瞬间石化,这都是啥桥段啊,她千年不来一次银监,怎么一来就能碰见公公?

钟慕远看见她时也是一滞,不过随即面色如常地走进来,就像领导视察工作一般跟朱颜握手,再微笑地指指她问,“这位同志来办什么业务。”

朱颜喜笑颜开地介绍着,临末仿佛要证明她有多专业,还加上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基本功都不扎实,我们这里成

了给他们改错的地方啦!”

“哦,是吗?”钟慕远微挑眉,意味深长地笑笑, “这也没错,你们的确该帮他们把好关。”

陪同的银监领导闻言又顺势介绍了几句他们目前的业务情况。

肖梓涵杵在哪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兀自发愁,钟慕远忽然向她走过来,慈祥地说,“还没吃饭吧?中午一起吃个工作餐吧。”

众人皆因这戏剧的一幕傻眼,不明白这是部长体恤基层民众还是另有隐情。

肖梓涵被十几双眼睛盯得慌兮兮,忙不迭地拒绝,“不用了,我弄好回去吃。”

银监领导一听,连忙问朱颜,“小朱,她办好了吗?”

看朱颜点头,他又侧过眼笑嘻嘻地揶揄肖梓涵,“能让钟部长亲自邀请的可没几个,你怎么还拒绝呢?”

肖梓涵僵笑着,正苦恼要不要挑明身份,钟慕远接过话头,“她可不一样,我们和她吃饭还要预约的,一周一次!”

见众人迷惑,钟慕远的秘书赶紧上前一步,微笑着解释,“她是我们钟部长的儿媳妇!”

“你儿子结婚了?怎么都没听说?”陪同的领导诧异地问。

钟慕远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解释,“合法了,就是没办婚礼,打算等这小子回来再办,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两人寒暄着走出门,临末了那领导还不忘回头调侃,“部长请吃饭还能推,公公叫你可不能拒绝啦!”

肖梓涵呵呵地干笑着说,“好!”尔后又对朱颜说,“朱科,我吃完饭再过来。”

朱颜此时的脸跟画布一样,青红白全齐。平日里她仗着夫家是司里的人物飞扬跋扈惯了,虽然知道皇城根下人人都有点背景,可就她所知,真有背景的人都是拿着薪水干闲职,不会正儿八经做个小职员,所以对着各行的办事员她从来都是不客气的,没想到这W行竟然藏了这么尊菩萨。

不行,她一定得好好骂一顿他们组长,竟然指派这么个大神来送材料,这不是害她吗?

因为知道肖梓涵的身份,朱颜也特别客气,“没事儿,你吃完饭直接回去,其他的我来弄。”

做了那么多年人事,肖梓涵自然知道自己这是沾了钟家媳妇儿的光。可现在如果再多推辞,必然让朱颜觉得她有意为难,所以她也就顺着台阶下来,微笑着答

谢,“那朱科,就谢谢您啦。我先走了。”

下楼时钟慕远他们已经等在楼下,肖梓涵赶紧钻进车里。说是工作餐,她可不敢想象为盒饭,吃饭地点安排在银监的定点饭店,进门时钟慕远招招手叫来秘书,伏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她没敢细听,只是隐约听到菜什么的。

本以为他是特意交待要点好菜招待自己,谁知上来的饭菜还真的是简简单单地家常菜,数量也不多,陪同的领导转着桌盘难为情地说,“菜不好,大家将就一下!”

肖梓涵笑笑,明白刚才公公应该是要求一切从简。

吃完饭,司机送她回单位,刚进门张莉和组里其他两个人就凑上来。张莉狗腿地奉上巴西带回来的咖啡,“来来来,尝一尝,这可是好货!”

肖梓涵侧过头,诧异地问,“怎么忽然这么大方?这不是你私家珍藏,领导要也没给的?”

张莉一屁股坐在她办公桌上,眯着眼斜瞪着她,坏坏地调侃,“那可不一样,你可是有个部长公公!”

肖梓涵一愣,歪着头小声求证,“你哪里听来的,朱颜说的?”

张莉闻言瞪着她,没好气地说,“你可真不够意思,我跟你这么好,你都不说。”

肖梓涵连连告饶,“妹妹,别生气。我这不是不想让大家觉得我炫耀吗?再说,他是他,我是我,他再大的领导,我还不是一样干活。”

张莉一想也是,肖梓涵干活可是出了名的好,再棘手的项目搁她手里都能服帖。部门里三个小组,每个组长开项目时都愿意拉上她。

“不过,你也不该骗大家啊!”她说。

肖梓涵笑着反驳,“我哪有骗你们,我只是没说而已嘛!再说你们也没人问我啊!”

张莉闻言,无奈地点点头。当初肖梓涵空降过来,大伙儿是有猜测过,不过没想到她背景那么雄厚,难怪当初她是由副行长直接领着来报道的。

肖梓涵看她不说话,忙挽着她的手臂,笑呵呵地赔不是,“我没及早说明也有错,不过你们知道我为人的,不喜欢高调,所以…希望你们理解。”

三个女人互相看看,认同地点点头。近几个月相处下来,肖梓涵的一言一行都看在她们眼里,她的确是那种低调的主儿。

“那我们以后说话要小心点,不敢随便指派你干活了!”组长说。

肖梓涵一听,笑呵呵的反问,“真的吗?那朱颜那边的活我就交还给你们啦!”

她嬉皮笑脸地玩笑倒是松懈了众人的情绪。组长一拍她脑袋,不客气地说,“想得美,我刚才就决定了,以后由你专人负责朱颜,我看她还敢不敢挑你岔!”

“不要啊!”肖梓涵哀嚎。不过非但抗议无效,连带着被众人以损害他们幼小的心灵为由,胁迫她请吃晚饭、k歌。

下了班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杀到国贸吃自助烤肉,吃完饭张莉说自己还有糖果的抵用券,他们又打车去雍和宫。肖梓涵席间被灌了些酒,人有点微醺,被震耳欲聋的混音一闹更是晕乎乎地难受。

趁着张莉嚎《死了都要爱》的时候,她借机去外面透气,洗手间出来竟然又意外碰到秦凯,还没等她感慨世界真小,竟碰着熟人,一声粗厚的男音就在背后响起,“咦,这不是小师妹?”

肖梓涵转过身子,看清来人是当年秦凯宿舍的老大洪烨,忙微笑着打招呼,“师兄!”

洪烨开心地迎上来,挤眉弄眼地望着两人,而后用手肘碰了碰秦凯,轻声揶揄,“有你的啊?难怪刚才撮合你跟青青,你不肯,感情旧情复燃了。”

他自认声音很小,可这话却一字不漏地落进肖梓涵耳朵里,她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个,我朋友在,我先走啦!”

“咦?走了?”洪烨诧异地望着她,不明白这是闹哪出?

肖梓涵正想解释,秦凯已经出来解围。他揽过洪烨的肩膀,笑着说,“快走吧,你还欠着他们一瓶啤酒呢!”

洪烨再笨也明白当事人不想多谈,连呵呵着说“是呀是呀“,蹒跚着步子跟秦凯离开。

回到包厢,肖梓涵刚坐下,手机就震动起来,她摸出来一看,是秦凯的短信,“今天同学聚会,大家都喝多了。”

“没事儿!”她回复道,刚想收起手机,短信又进来了,“你现在身体状况不适合喝酒。”

她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想跟他说自己没怀孕,又觉得突兀,最后就发一个,“没事儿,我只是肠胃不舒服。”

手机静默了很久,秦凯才回复,“那也要少喝酒,好好照顾自己。”

肖梓涵按下了删除短信内容,把手机放回袋子。可没多久电话又震动起来,她惊讶秦凯一向不是没有分寸地人,应该明白她没回短

信就是暗示话题就此结束,怎么会打电话来呢?

好奇地摸出手机,不是短信。屏幕上一个陌生的号码闪耀,她接起来在喧闹的伴奏中,大声吼过去,“喂?哪位?”

“嫂子是我,宋博彦!”对方报上姓名。

没等她礼貌地寒暄,宋博彦就直接说,“三哥出事儿了,你赶快来医院!”

50晋江独家发表

“三哥出事儿了,你赶快来医院吧!”

宋博彦的话就似一记重磅炸弹,把肖梓涵的脑袋哔地炸懵了。周遭喧闹的歌声似乎瞬间消逝,只有那句“出事儿了”反复在她脑海里回荡。她呆愣半晌才从晕眩里抽身,连外套都没拿就猛地冲出包厢,把众人的呼唤留在身后。

可刚跑到门口就被一双手拉住,“小涵?怎么了?你跑什么?”

她侧过头瞪着一脸担忧地秦凯,着急地吼道,“你快放开我,我要去医院!”

“医院?出了什么事儿?”秦凯箍紧她的手臂,“你冷静点,别急!

冷静,她怎么冷静?宋博彦只告诉她钟帅在手术室急救,叫她快去,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他不是在执行任务吗?为什么会回北京,是不是…她不敢想,军民与海盗交战的画面充斥在脑里,纷乱得她连身子都瑟瑟发抖。

秦凯见她捂着头抖个不停,也不再多追问。一把拉住她的腕子拦下辆出租车,把她塞进去,再问,“那个医院?”

恐惧之中的肖梓涵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忙报上医院的地址。

雍和宫到西四环的路不算畅通,肖梓涵急得直催司机快点,秦凯奖状只得摁住她的手低声安慰,“就快到了,别急。”尔后又转移她的注意力,“知道在那个科室吗?”

肖梓涵摇摇头,抖了半天才找出宋博彦的电话拨回去,可电话却一直忙音,急得她直掉眼泪。

秦凯看她反复不停滴摁重播,心疼地从她手里强行夺回手机,镇定地说,“别打了,说不定他正在打给你。”

结果他刚挂掉电话,肖梓涵的手机就应声响起。不过,不是宋博彦而是钟慕远。

肖梓涵忙接起来,刚叫了一句“爸,钟帅他…”就泣不成声。

电话那边的声音冷静而沉稳,“我们知道了,正往医院赶,你在哪里?”

紧张忧虑地情绪让肖梓涵哭得说不出话来,秦凯见状忙把电话拿过来,接声道,“叔叔,我是他朋友,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

钟慕远告知了手术室的位置,并嘱托秦凯要把肖梓涵安全送到医院挂掉电话。

望着蜷缩着身子哭得像个孩子的肖梓涵,秦凯心疼不已。他已大致猜到是她的丈夫出了事,现在正在医院急救,也知道此刻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所以只是轻拍着

她的背,鼓励她,“没事儿,别自己吓自己。我想他应该不舍得你哭。”

肖梓涵点点头,扯了衬衣的袖子擦眼泪,自我安慰道,“嗯,肯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