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这个月内可以完成?”于庆耀公式化地问。

“不出意外,应该是可以。”其实游戏已经开发完成,而且通过了测试,但他还需要预留些时间。

“这边的事我会派人过来与你们合作,希望合作愉快!”于庆耀首次对他伸出了手。

这一握手,云舫特意地抓紧以表诚心。

沐阳在客厅里看电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云舫刚回的短信:有事,不回家吃饭了。

他已经有三天没有回家吃饭了,习惯了两个人吃饭时说说笑笑,仿佛吃饭便不只是把饭菜咽进肚里,而是为了汇报一天的工作情况,或是计划吃完饭该有什么活动,这也难怪高级餐厅贵得吓死人,仍是有那么多人愿意掏了钱去吃的。

一个人吃饭难免食不下咽,沐阳味同嚼蜡地吃了几口便倒掉了剩下的菜,这样的浪费不多,就像是人难过的时候会喝酒抽烟,有了个借口放纵堕落一回。她看了眼猫头鹰闹钟,才七点而已,短信上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他说:不知道,可能会很晚。

很晚是什么时候?可能是她等了很久也等不回来,只得睡下又正是她睡得不熟的时候――云舫打开了门,轻手轻脚地换鞋,然后走到床边看她十秒钟,以为她睡熟了,便拿了睡衣去浴室冲凉,再“窸窸簌簌”地钻进被子里,怕吵醒她,连抱也不敢抱了。

因此,她连夜间的温暖也失去了,心只能在深夜凉凉地入睡。

“这么晚?”她说话了,在他很快地睡着以前。

云舫侧身从后面揽住蜷着的她,贴在耳边厮磨了一小会儿,疲倦地说:“刚处理完一些事情,你怎么还没睡?”

“睡了,被你吵醒了。”她不满地嘀咕。

“对不起,这几天实在太忙了。”他翻过她的身,手支在枕头上,近视的他在黑暗里看得并不清楚,只好用手去摸索她的鼻子、眼睛和唇。手指滑到唇上时,被她轻轻地咬了一口,他任她咬,也知道她不会狠下心用力去咬,只是她湿滑柔软的舌尖舔到指腹时,仿佛一阵电流窜过他倦怠的身体,立时兴奋起来。

“一定累坏了吧?”她觉得自己应该体贴些。

“觉得”多少是刻意,而并非发自内心的,却使原本就歉疚的云舫感动了:“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到时候带你去哪里走走。”

“去哪里?”女人听到这个就来劲,睡意消了五成。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抽出手指,轻轻地描绘着她的唇,尔后翻身覆在她身上,封住了她继续问话的唇。

“对不起。”他的手宛若滑腻的鱼,冰凉地她的身体上游移,渐渐地手心暖了,拨弄着她胸前的尖挺,欲望的沸点接近,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织面料,他仿若故意坏心地磨蹭。

“没关系,你别忙坏身体就好了。”她攀着他的背,有了盼望,先前的不满化为真实的深情,刻意也成了甘愿。

她还是不怎么主动,云舫却是等不及了,敏感地觉察到下身的湿意,只挑开了内裤,便深深地贯穿了她。

午夜旖旎的几十分钟,原始的律动和着谁的音符节拍,冰凉的汗水滴到她的脸上,沉醉间忘了探手挥去,攀附着他却越陷越深,嵌在软软的床被里,不愿清醒亦不能自拔。

“云舫,我爱…嗯…”这句话又化成沸点的音节,欲望强烈时不说爱,待到平息时,却也说不出口了。

爱,本来就是个难以出口的字眼儿。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她趴在他的胸膛上,粘腻的汗水濡湿了她的脸,却是舍不得动个分毫,听着他节奏极快的心跳声,填补自己的空虚。

“过段时间再慢慢跟你说。”他现在还不知道从何说起,男人都觉得有个结果才更好出口,所以,他决定等研发完成上市后再告诉她。“你呢?”

“什么?”

“你的工作怎么样?”他难得还有精力关心起她的工作。

“没什么,杨姐离职的日期晚了一个月。”她状似轻松地说,但云舫也听出她隐约地知道些其中的缘由。果然那上司不是善人,一定是说服了原主管,使他多了一个月考虑和预备的时间。

“那也好,反正你也不怎么在意那职位,省了心。”云舫还想跟她说点什么,大脑里的思绪像突然断了,接不上来,眼皮却越来越重,抚摸着她头发的手按住也不动了。

“嗯,你说得对,不过这几天公司里…”

她住了嘴,再说下去回答她的也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沐阳从他身上翻下来,面向着墙,鼻子涌上一股酸楚,压抑在心里的委屈使她有个唤醒他的冲动,或是大吵一架也可以,但最终是按捺住了,他的累不是装出来的,她明白不能无理取闹,但是,他们已经有三天没好好说过一次话,如今还真是名符其实的有性无爱。

夜寂静地在她的委屈中悄然无声地流逝,她在叫醒或是不叫醒他之间挣扎,忘了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在睡过去前,还迷迷糊糊地想着,明天,明天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第二天是周末,沐阳还没睡醒,云舫便早早地出门了,当她醒来时床边空空的,落寞随之席卷而来,就是因为有他,才更期待每个周末,而这个阳光照进窗户的早晨,却使她心生被遗弃的哀愁和凄凉。

所幸周末还有三人聚会,沐阳接到韩悦的电话后吃了点面条便赶到约定的地方。

路佳也刚挂掉韩悦的电话,她却不急着出门,直冲到另一间卧室,于庆耀躺在床上看书,她劈手夺过书掷到大床的另一边,吊稍眼瞪圆了质问:“你给沐阳的男朋友投资了?”

于庆耀睨了眼她手上的合约,没有指责她随意翻自己的文件,只淡淡地道:“好项目为什么不能投资?”

“为什么我和沐阳都不知道?”

“要你们知道做什么?”

“沐阳好难得才找了个对她体贴的男朋友,有钱了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路佳气哼两声,眼眶一湿:“你以为是在做好事吗?”

“没钱的男人能做什么?况且他会不会有钱还不一定。”于庆耀别过脸不看她泪光盈然的眼眸,下床趿上拖鞋走出卧室:“你少去担心别人,赶紧辞职了跟我回武汉。”

“我不回去,你想都别想。”路佳冲着他的背影大吼,浴室的门“砰”地关紧了,将她的愤怒和眼泪摒弃在门外。

韩悦执了勺子来回往嘴里喂冰淇淋,肚子已经明显突起,与桌子有了点儿距离,沐阳看着她伸长的手想,孕妇吃个冰淇淋都比一般人累啊。但韩悦似乎比她想的要轻松,手指还飞快的按着手机发短信,另一只手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分毫不差地从杯里舀出冰淇淋来。

“周亮今天加班。”韩悦收起手机,冲她笑笑,又说:“他们公司要扩大,但人手不够,所以星期天也得加班,不过加班工资很高,而且等人招齐就不会这么忙了。”

“扩大?”沐阳惊讶出声,紧接着一阵阵心发慌,男朋友的公司扩张,自己竟然全不知情,还得从好朋友的嘴里听说。她抿紧了唇苦涩地说:“周亮还真是什么事儿都跟你讲啊。”

“那当然。”韩悦没察觉她的异状,继续炫耀道:“他什么事儿都跟我说,要是我发现他有什么瞒我的,我就叫他滚出去睡客厅。”

沐阳望着那张得意洋洋地脸,突然理解路佳为什么总爱刻薄地讽刺她,似乎她就擅长把芝麻大点儿事当成天大的幸福,刺痛了别人也全然不自知,她现在也想跟路佳一样,说两句难听的话刺回去。

但她能说什么?周亮一无所有,两人过得要多拮据有多拮据,韩悦能自豪的也就这点儿了――老公的百依百顺。如果自己愿意找个条件普通点儿的,不是一样地受宠么?可再想想,如果她和韩悦一样挺着大肚子挤公交车,等着别人给让座就不是更悲哀?

这样一想,她心理平衡了,笑道:“他们老板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没?”

“新来了一个女的,据说是他们老板的同学,国外留学回来的。”韩悦想了想又说:“听周亮讲,那个女的很漂亮,而且跟老板关系也很不一般。”

“不一般是什么意思?”

韩悦想当然地说:“不一般就是暧昧的意思啰。”

chapter 22

暧昧的意思?她清楚得很,与他暧昧了几个月才住到一起,勉强定了个女朋友的身份,洗衣做饭还陪上睡觉,得了个免费佣人,这无可厚非,但公司扩张,开始有模有样的,就跟别人暧昧上了,是要享尽齐人之福么?沐阳琢磨着火大,韩悦的还咧开嘴笑着,她心里恨得直想打个电话给云舫,像妒妇一样大声嚷两句:“说清楚,倒是说啊!”但到底是25岁人了,毛躁了小会儿,眼珠子转了两圈,便把手机的听筒音切换到最小,拨出了云舫的电话――

“那个女的应该只是他同学吧,哪有那么傻的人,在办公室搞暧昧?”她问韩悦,低头看,手机显示已接听。

“你傻呀,他又没有女朋友,请这么个才貌双全的美女到公司,不是为了共同发展,难不成就图她的才干?再说,这两全其美的事儿,哪个男人会放过?”韩悦毫无心计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沐阳听得更不是滋味儿,‘共同发展’四个字说多刺人就多刺人。她刻意地冷笑了一声,拔高了些音道:“我也是傻,人家没有女朋友,怎么样都成!”说完,她挂断电话,虽然感觉上舒畅了些,但心潮仍在剧烈起伏,坐也坐不住了,正要找个理由溜回家去,路佳却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说什么呢?”她用面纸擦擦额头的汗,喘气声盖过了沐阳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老公那家公司扩张,他老板请了个美女…”

“行了,我得走了――”沐阳腾地起身。韩悦惊讶地望着她,路佳也抬起头,似安抚地冲她笑了笑。

“那个,我刚想起来还有点事儿。”她的声音软了下来,但听起来还是别扭。

韩悦是听不出来,路佳心里可清明得很,她也站了起来,掏出钱放桌面上,跟韩悦道:“看来今天真是不凑巧,一个客户来深圳了,我也是赶过来跟你们说一声的,现在得去机场接他。”

“哎,今天怎么都忙啊,我和沐阳还没坐多一会儿呢。”韩悦拿起桌上的钱还给路佳,又道:“这次该我买了,你们忙那就一起走吧。”

“不行,这次本来就是我们有事,失了这约,该罚的,你就下次吧,啊?”路佳说着拿起钱迳自走到吧台,留下韩悦和仍在气恼中的沐阳。

“其实你们忙就说一声,看我现在又没工作,空闲时间多的是。”她挽了僵直的沐阳走向吧台,跟路佳不好意思地道:“那我就下次再买了。”

路佳拿着单据看了一眼,两个人才花了四十块,韩悦只要了个最便宜的冰淇淋,18块,沐阳要了杯22块的爱尔兰咖啡,只要轮到韩悦买单,三人的消费总不会超过60块,韩悦心里也应该清楚,只是默不作声的,不过认识这么多年,她似乎从不会为这种事儿感到难堪。

路佳笑着拍拍她的肩,这一拍颇有点儿补偿的意思:“谁买不一样嘛?分那么清楚,走吧。”

三个人挽着手在服务生的“谢谢光临”声中走出了大门,到路边拦了辆计程车,韩悦想着等会儿该把车钱付了,便坐到了前排,沐阳和路佳坐后面,到了韩悦家,路佳忙赶她下车,说车钱她来付,公司有报销的,韩悦没有了心理负担,也就不再执意地要给钱,只跟她们说改天来家吃饭,便下了车。

“糟糕了。”韩悦一下车,沐阳猛敲了下脑袋,一脸悔恨地跟路佳道:“我气糊涂了,刚给云舫打电话,让他听见了韩悦说他的那些八卦…”

路佳听完整过个过程,辞色严厉地道:“有你这样糊涂的吗?周亮还在他公司上班,这下好,让他知道了有个随便议论自己私事的下属,你们不分手还好,一分手周亮保准被辞了,没工作他拿什么养活韩悦跟孩子?”

沐阳心里顿时歉疚得不知如何是好,只一个劲地敲着脑门儿,恨不得穿回半小时前,死了她也不打那电话。

“但现在怎么办啊?”

路佳到底冷静了些,跟司机说了沐阳家的地址,又跟她道:“你现在先回家,他要是在乎你,这会儿该回家等你了,你就跟他说清楚,周亮只说来了个新同事,你和韩悦的话只是女人间的八卦。”

沐阳没主意,只耷着脑袋听。

“再说,于庆耀不是给他投了一千万嘛,就冲这点,他也不会得罪你――”

“轰!”又一个雷在头顶炸开,沐阳抬起头,愕然地张大了嘴,也才吐出两个字:“什么?”

“你不知道?”路佳说完骂自己蠢,看她哪点像知道的样子?于是想了想又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今天早上我看到了他们的合约,整整一千万投资他的游戏开发项目…”

路佳一路说着合约内容及自己的猜测,到了沐阳家楼下,因为云舫随时会回来,若她在两人有什么话也不好说,车也没下便打道回府了,家里还有个够她缠的人。

沐阳昏昏沉沉地上了楼,混沌的大脑挤出几句预备跟云舫谈判的话,满以为打开门便可以说出口了,却没想到屋里空空的。房子小的坏处是,找遍整间房子也不用一分钟,期望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幻灭。

她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手脚都分得很开,猫头鹰圆滚滚的眼睛盯着没有半分表情的她,屋里寂静得只有分针“咔咔”的声音,单调而枯躁,她保持仰卧的姿势听了整个下午,眼睛湿了又干,干了复湿,后来变得涩涩的,眨眼都疼。

心疼牵动全身上下的每条神经,胀疼的眼睛视物不清,渐渐地,她阖眼睡着了。

这时候能睡着也是一种幸运,起码不用醒着难过。

再睁开眼时,窗外挂着一轮弦月,屋里透进了淡淡白光,她揉着额头坐起身,闹钟的夜光指针指向八点,这才觉到饥肠辘辘,口里像吞过沙子一般的干燥,抄起桌上的水杯往嘴里灌,喝了个痛快后,才由喉咙里哼出两声。

尽管云舫仍是没回来,但睡了一觉后,好像他也不若先前那般罪不可恕了,而她的倔强也开始让步,从手袋里翻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分不分手已是其次,周亮的工作,还有合约的事一定要说清楚才行。

打开手机却吓了一跳。“哇,该死!”

屏幕上显示十一条未接来电,八条是云舫的,还有三条是路佳的,压根儿就没听到手机响过――当然,听筒音量调到最小,埋在纸巾和杂七杂八的东西里会听得见才出鬼了。

云舫的最后一条纪录是七点打来的,她忙拨了回去,刚响一声那边就接听了,云舫清晰的声音传过来――

“怎么都不接电话?”

“我睡着了。”

“吃饭了没有?”

“还没。”

“那我先回去接你,到外面吃吧,我有事跟你讲。”

她沉默了会儿,才说道:“还是在家吃吧!”

切断通话,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去厨房做饭,照常先洗米煮上,再切肉和蔬菜,脑子又开始混乱了。

难道云舫并没有听到她和韩悦的对话,这不太可能,她的手机虽然将铃音和听筒音切换到最小,但输出的声音不会受到影响。

那么就是他没听清楚,会是这样么?

拿捏不定的时候云舫回来了,她连忙到客厅,见云舫把钱包和车钥匙往床上一扔,抱紧了她,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嗅着她的头发半晌不说句话。沐阳因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慌了心神,仅仅一个下午,犯错的人竟然从被动换到了主动的位置。

“给你看个东西。”在沐阳挣脱之前,他把她拉到笔记本电脑前,掏出一张光盘放进去,点了几下进入一个唯美梦幻的界面,蔚蓝的海岸线,葱绿的海岛悬浮与海面,云上阳光洒在仿古的船舶上…

“这是新开发完成的高仿真游戏,很快就要上线了。”云舫又点出了故事梗概和人物介绍,沐阳草草看了遍,直觉是个颇吸引人的冒险游戏。“不知道你于叔从哪儿得知我在开发这款游戏,所以提出跟我合作。”他略过于庆耀的秘书企图私下收买团队一事,简单明了地作出解释:“我知道你一定因为我的隐瞒生气,但我也是希望能在完成后和你一起分享这个喜悦,所以――沐阳,你不会生我的气,对吧?”

太乱了,沐阳的大脑已经满得塞不下任何信息,她懵里懵憧地望着云舫恳求的脸,明明有那么多事情要倒出来的――他的暧昧女同事,跟于叔的合约细节,还有那个电话…最终,她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喜悦的时候谁又忍心泼出凉水败兴?

“好饿了,一起去做饭吧,吃完饭教你玩游戏。”他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子,搂着她走到厨房,绝口不提下午的那个电话。

也许他真的没听清楚,沐阳侥幸地想。

chapter 23

云舫听得很清楚,不但清楚,而且沐阳打电话给他时,绯闻女主角还坐在他对面,跷着脚问他:“还是单身?”

“你觉得呢?”他挂掉电话,反问。

蔚时雨起身踱到办公桌前,两手撑着桌面,衬衫的襟口微敞,向前倾身,仿佛是为了方便让云舫的视线能深入地探寻。然而,在云舫的移开目光前,她先一步站直了,笑吟吟地说:“原本我是确定的,你既然让我回来,就该是单身,但刚那个电话…”

云舫把签字笔投进笔筒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嘱咐道:“别太多事了,尤其是…私事。”

“哎呀,真怀念你的阴沉,刚见到你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我险些以为你中移魂术了。”时雨摊开双手,吐舌做了个鬼脸,又说道:“不过,那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唔,难道你真成了正常人。”

云舫一字未答,凝视着面容姣好,妆点精致的时雨,几年不见,他记得的只是她披着直发,素颜朝天的清丽脸庞,也是那副面孔才取得他的信任。虽然他是受害者,但他也深知,他们是一类人,如同影子,无形无状,依赖光线才能存在,并具有千变万化的超然特征。时雨说得对,他一样是装出来的,但有了沐阳这道光线,他温柔体贴的一面便似与生俱来一般。

他时常想,这世上有多少和他一样具备多面性的人。

他下意识地摇摇头,说道:“游戏已经完成,接下来的就交给你了。”

“不怕像上次一样,我卷光你的钱逃跑?”

云舫蓦地抬头,眸中精光闪过。“你认为我会没有一点防备地跟一个骗子合作?”

“不会。”时雨掉头避开他的视线,把唇咬得发白,方才问道:“施容呢?给我他的电话。”

云舫愣了愣,“嗤”的一声讥笑道:“人真是贱得很呢,都成这模样了还想见他?”他顿了顿又道:“还是别见吧,不知道他又被哪个富婆给收藏了,你见了也是伤心。”

他的话尾刚收,时雨面色灰败如土,身体几不可见地晃了几晃,复又逞强地笑道:“不急,我不急着见,来日方长嘛。”

云舫毫不怜香惜玉地冷哼一声,无视她的存在,按下手机的录音播放键,贴到耳边,重听了一遍通话内容,脸上不禁浮出一抹无奈的笑,小女人吃醋都吃得这般幼稚。他手指一点,删掉录音,并把通话记录全部清空。

国庆长假将至,沐阳忙碌得无暇分神,偶尔闲下来时,仍是会有跟云舫问个清楚的念头,但云舫比她更忙,晚上稍微回家早些,便似中了大奖般,哪来的心思去追根究底。女人心里藏了事儿,就如同豆腐上落了灰,吹不掉,又不舍得剜去一块,睁只眼闭只眼凑合着吃吧。日子也这样凑合着过,她安慰自己,这世上有几个人不是糊里糊涂过日子的。

“啊呀,我不玩了,老是输,真没劲。”沐阳关掉游戏界面,坐回沙发上,云舫已经展开了手臂,等着揽她入怀。她跨前一步扑过去,小鸟依人地趴在他胸前,鼻子“吸呼,吸呼”地嗅他的睡衣,尔后仰起头道:“这个牌子的沐浴露真好闻。”

“嗯,还不错。”云舫像对待小猫般地抚摸着她的下巴。

“后天开始放假了。”

“很好啊,你可以睡几天懒觉了,我还得加班呢。”云舫故意用一种很羡慕她的语气说话,然后闭眼作很疲倦的样子,让沐阳心疼。就内心来说,他一点也不愿意对沐阳讲话还用到技巧,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他是在乎她,不愿意让她不开心。

“你呀!”沐阳戳戳他的额头,故意张牙舞爪,很凶恶地说:“总是忙,也不注意身体,哪有人长假还加班的,你又不是铁打的,就是机器,运转久了也会有磨损。” 她像小说里的女主角般,将善解人意掩藏在凶恶的外表下,体贴大方却一览无遗。可她纳闷,为什么小说里没写女主角心里其实很委屈,委屈得直想在深更半夜离家出走。

云舫收拢她挥舞的手,仍是自责地说出那句老话:“等我忙完了,带你出去走走,好好陪你。”

“哦,对了,1号、2号部门有活动,1号晚上应该不回来了。”她的语气简单得仿佛只是跟他报备而已,当然,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话说得有几分赌气。

“嗯,那要玩得开心点!”

听到这般“宽容大度”的回答,沐阳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于是把头垂得很低,低得贴到他的胃部。

下午收到部门邮件时,她还拿不定主意,盼了许久的长假,她想知道云舫有何安排,然后再决定参不参加,但她又直觉到云舫会让她失望,于是矛盾地告诉自己别怀有期待,因此,并未立刻找理由回拒。她想,有了两种选择,她总不至于会彻底失望,可是,现在她的脑子里却浮现自己半夜走在空荡的街上,边哭边抹眼泪的情景。

“我想睡了。”她刻意用一种很慵懒的语气说,然后就像是真的很睏了。

云舫把她抱到床上时,她虽然没有翻身面对着墙,但心里却是在说服自己――还是睡吧,总不能真去大街上像个孤魂野鬼般地游荡。再说,她也不能赌他一定会去找自己,若是走累了回家,见他睡得正熟,不是存心给自己添堵么?

落了灰的豆腐又沾了块黑乎乎的檐尘怎么办?答案是:拌上花椒,做成麻婆豆腐吃下去。

云舫在她睡着后撑着头看了她许久,对她,是不内疚的,因为想要给自己、也能给她更多,只好先委屈她了。

然而,当他能给她更多时,他却无时不刻地后悔着,长假期间,他应该抽出时间陪她的,如果时间能拨回到今天,他首先要对她说的是:不要去参加公司的活动,不要去!

时间并不为谁停留,不能未卜先知的人,只能糊里糊涂地依循轨道向前滑行,直至头破血流地到达终点。

公司的桔黄色大巴闪闪亮亮地停在晨光照耀的坪坝里,沐阳这些天被介桓压榨得瘦了两三磅,昨晚还加班到十点,大清早地又得起床,拎着包顶着一脸倦容走上大巴车,寻了个后面靠窗的位置坐下,便低头听MP3,细碎的阳光,轻缓的音乐,一副耳机为她隔离出一个平和的世界。

采购部和同事陆续上车,却无人愿意坐在听着音乐,毫无兴致与人攀谈的她身边,她也全无所觉,直到车缓缓启动时,她方抬头,余光去瞥见――介桓。不得了,BOSS坐在旁边,她忙摘下耳机,笑脸盈然地望着他:“经理!”

介桓上车时便只剩下两三个空位,他一眼瞧到听音乐的她,原本是可以和其他同事坐的,但脚却不由自主地挪到这边来,然而坐了近五分钟,旁边的人仍是迟钝地视他与无形,这会儿倒主动打了招呼,见到她的笑容,他心情也好了,颇具魅惑的勾勾嘴角,又略带距离感地点点头――绝对的杀手锏。

过道边上的肖静兰偏着脑袋往中间凑,介桓转头看到,她正待说点儿什么,沐阳突然小声说道:“这次我可是参加了哦。”

她的一副很神秘的表情,可爱而傻气的样子,让介桓想起在上海时跟她说过的话,心里莫名地一痛,英俊疏离的脸立刻又哭笑不得,这小妮子真不是一般地迷糊,近段日子来刻意的冷淡,甚至连那个主管位置也不保了,她却像是一无所觉,仍是把上海发生的一切,当成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或是小约定,那副仿若小孩子间偷了糖果互赠的欢欣,只差跟他咬咬耳朵的亲近,让他还怎么生气?怎么维持成人间的方式与她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