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修迪端着碗吃得很香,眉飞色舞赞口不绝,“好面,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面!”

小舟撇撇嘴,嗤了一声,“你可真会讽刺人,要是乞丐说这话我还能沾沾自喜,从永丰集团未来当家人的瞿先生嘴里说出来,可就变了味!”

瞿修迪瞄了她一眼,吸溜着吃了一大口面,咽下去才说,“永丰集团的未来接班人就了不起吗?”

小舟不跟他争执,“我们这些拼死拼活打工的了不起,”说完忍不住笑起来,笑到一半又没了心情,笑容僵住。叹了口气,“喂,你不要上班吗?要是所有总经理都像你这么空闲,多少人要挨饿了!”

“我如今和你一样,需要自己创业,永丰集团只怕和我也没关系了!”他无所谓的耸耸眉,笑了笑,继续低头吃面。

小舟将擦洗了锅子,将灶台擦得纤尘不染,直到没有一丝水渍油污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你们有钱人就是奇怪,结婚才能继承这样的条件,倒是像看电视剧。有够狗血的!”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说的是我外公。如果我结婚就可以直接接管公司,如果不结婚我妈就可以随意开除我,”

“那为了能接管你外公的公司,你也该找个人结婚,花钱请一个也很方便。”反正都这么狗血了,买个新娘也不是不可以。

瞿修迪轻笑,“你以为我白痴?为了永丰集团我就要找个女人在身边烦我?”

“那你又抱怨?”小舟瞪了他一眼。

“我外公给我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我有什么好得意抱怨的?就算是自己创业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小舟摇头,真是奇怪的家庭。

“我有事要出去,你走的时候把门关上!”她夺过他手里的碗,见他竟然将面汤喝得一点都不剩,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说实话,你挺抠!我没饱!”他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洒在他的身上,细碎的淡栗色头发上沾了些水,湿漉漉的贴在宽阔光洁的额头上,让他有一种很居家的感觉。

小舟白了他一眼,没跟他理论,将碗刷了便走出厨房穿上外套拎着包便出了门。

瞿修迪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抿了抿唇,起身去找了手机,“陈秘书,帮我送衣服到周小舟家里来。”

难以捉摸

小舟去了元航的公寓,她知道他不可能在那里但还是去了,也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口站了半天,一遍遍地拨打他的电话,毫无例外一直都在关机中。

她不明白以前他对她那么宽容,那么温柔,为何现在这么冷硬。

她又后悔是自己那次任性,借酒跟他表白,然后把这一切都搞乱了。

磨蹭了很久无奈回家,瞿修迪已经离开,她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吃饭。然后一边煮面一边给张桦打电话。

“木头华,现在在哪里呢?重色轻友的家伙!”她终于可以反击回去。

张桦本来大咧咧的嗓门凭空小了大半,羞羞答答的,“灰太狼,罗伊没欺负你吧!”

小舟笑了笑,“除了你,谁也没欺负我,最近都不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小甜甜不肯呀!”张桦男朋友姓田,张桦私下里叫他小甜甜。

“小舟,要是不忙出来一起玩吧,我们在海南呢!”

小舟还没说话,便听见电话里有人喊张桦,然后取笑了几句将电话挂断。

没等吃完饭,原来一直联系的一个翻译公司罗主管打电话给她,有文件需要她翻译。这家公司本来是小舟在网上做兼职认识的,他们欣赏她的翻译水平,一直想让她去公司做事,小舟因为元航不肯去。

罗主管说过两天有人给她送资料,然后又随便聊了两句,“小舟,我听说你离开远航外贸公司了,不如来我们公司吧!”

小舟笑了笑,“罗主管,您消息好灵通呀!”

“你们老板要和罗伊结婚了,听说是奉子成婚呢!”罗主管哈哈大笑。

小舟皱眉,“罗主管,您知道的还真多。”

“没什么,罗伊妈妈和我老婆常打牌,牌搭子什么都聊!”罗主管话里有话。

小舟停了一下,扬眉,“罗主管,您是不是有话要说?”

罗主管啧啧了嘴巴,“小舟,你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实际我对你一直挺欣赏的,我也不是软耳朵,你看别人说你的坏话,我还是很乐意让你来我公司的。”

“罗主管,您想说什么?”

“小舟,年轻人什么都没关系,只不过这路要是走错了,真的太可惜了。我是把你当朋友才--”

“罗主管,”小舟打断他,心头郁闷,罗伊和她妈妈是要把自己认识的人都打招呼吗?“罗主管,多谢!”她说着挂了电话。

之后的几天,元航的手机依然打不通,小舟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有的劝她不要一意孤行破坏别人的婚姻,还有人说支持她,可以帮她打官司多要点钱,更有甚者,还有人打电话说愿意包她,让她觉得莫名其妙。甚至从前不管熟悉不熟悉的同事也会给自己打电话打着劝说的幌子探听八卦,然后批判标榜一番。

开始小舟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接到公司有名八卦妹的电话,听着她啰啰嗦嗦嗲声嗲气地说了半天,小舟终于忍不住回了句,“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要是有病去看医生,我不负责给你消化!”然后用力地挂了电话。之后,公司再没有人打过来。

她几次站在罗伊公寓楼下,希望能看到元航,只是他从未出现过。后来她问李云洁,元航也没有去过公司,公司里的事情多是找罗伊还有副总解决,而且最近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公司里气氛怪怪的。

转眼一个月过去,小舟终于忍不住拨了罗伊的电话。

“周小舟,你还有脸打电话来,想参加我们的婚礼吗?”罗伊得意洋洋。

“我想跟他说几句话。”小舟说得很平静。

“他不想跟你说话。”罗伊很冷地拒绝。

“我只是想跟他说几句话!”小舟坚持。

“周小舟,元航根本不爱你,他已经认识到这点。他之所有对你好,只不过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你,恰好觉得你像他夭折的妹妹而已!就这样。他妹妹喜欢吃冰激凌,也是娃娃头,眼睛跟你很像,黑亮的。他不爱你,也没法爱你。”罗伊冷冷地说着。

小舟一瞬间呆住。

“这是元航自己说的,他现在去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想是去看他妹妹了吧。”

小舟只觉得罗伊的声音越来越远,似乎听不清一般,虽然从小时候就认识元航,可是于他的家庭一无所知。他只说父母一直在国外,只有他和爷爷一起生活,在他高中的时候爷爷去世了。

她从来不知道他有个妹妹,也不知道他老家是哪里,如今去哪里找他。他一直对她那么好,待她像亲妹妹,原来是这样?

他是故意躲着她的吧!她心里酸得能掐出水,却必须沉溺在伤心里,宁愿工作。从原来认识的几家翻译公司接了很多书面翻译工作,然后每天在家闷头工作。

一连几日关了电话,累了叫外卖,困了倒头就睡。

这天吃了两块披萨,不知不觉地睡着,像做梦一样听到敲门声,懒得一动不想动,翻了个身继续睡。

突然肚子一阵绞痛,疼得她一下子弓起背,虚汗直流。

“小舟!”有人在外面唤她。

她趴在枕头上,以为自己幻听,虚弱地叫了声“哥,是你吗?”然后模模糊糊看到一人走了进来,笔直修长的腿,她朝他伸手,立刻被他抱进怀里。

“小舟?”他急切地唤她。

小舟睁了睁眼,疑惑地看着他,“瞿修迪?”

瞿修迪看她脸色蜡黄,额头湿漉漉的沾湿了刘海,嘴唇灰白,不由得吓了一跳,立刻起身从一边抓了件风衣帮她穿上,抱起她便飞快下楼。

小舟疼得意识迷离,脑子里嗡嗡地响,趴在他胸前能听到他“咚咚”急促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觉得安定,疼痛似乎也淡下去。

瞿修迪看着昏过去的小舟,脸色苍白的像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欠她的,从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对于她有一种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想要保护的欲望,想着她心里很柔软。

小舟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上方的点滴,滴答滴答地很慢,她想起以前有个晚上独自去学校卫生所,那个护士为了早点下班点滴调得很快,一瓶盐水比平时少用了一半的时间,然后离开卫生所的时候她觉得心脏好像要撑破胸腔一样“咚咚”地跳。

“咚咚”的好像瞿修迪抱着她下楼的时候,她听到的。

“醒啦!”他的声音冷梆梆的,没有一点安慰病人的温暖。

小舟扭头看过去,见他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坐在墙角的椅子上,臭着一张脸,好像看仇人一样瞪着她。

不禁朝他笑,“喂,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

瞿修迪起身,走到她床前,俯身一手撑在旁边的桌子上,一手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到冲光的角度,看了看然后放开她,“你家的备用钥匙放在抽屉里,我顺手拿了一把。”

小舟撇撇嘴,“我不记得我去你家的时候还拿过你的备用钥匙!”

“我家不用钥匙!”瞿修迪斜了她一眼,“想吃什么,我去买!”

小舟摇头,“我不饿,是吃撑胃炎犯了,挂完点滴就没事了!”

瞿修迪抱着胳膊,双手用力地握着自己的手臂,居高临下睨着她,眼神冷冷得让小舟心里直犯嘀咕。

“几天没见,你家像猪窝一样,你不是很爱干净的吗?”他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小舟将手挪了挪。

“我家臭吗?还是有垃圾?”小舟将脸趴在枕头上不看他,突然冰冷的手被他温热的大手覆住,她下意识地往外抽。

“别动!”他不耐烦地握住她的手指,然后将被子拉过来一点盖住她的手背,抬眼瞬间呆了一下,她没穿胸衣丰满的胸脯在睡衣翻领处若隐若现,只觉得脸上一阵热,奇怪以前怎么会认为她是豆芽菜。

小舟见他突然目光凝视某处不动,顺着看过去,尴尬地立刻拉被子盖住,羞得满脸通红,然后假装睡着再不敢与他对视。想起那次自己喝醉他说帮她洗澡,脑子“嗡”的一声,便觉得握住自己指尖的手像烙铁一样烫,立刻将手抽出来。

“咳咳!”他咳嗽着站起来,看她露出来的半截脖子都粉红的,尖尖的下颌曲线柔美,光泽莹润,手感细腻,意识到自己的胡思乱想,下意识地将手揣进口袋,转身大步走出病房。

他离开之后小舟才觉得空气恢复了正常,不再压抑地几乎呛死她。

挂完点滴,他送她回家。

路上川流不息,他开得很稳,神情专注地没有一丝分神。小舟窝在座位上偷眼看他,侧面看过去他的眉骨有点高,显得眼睛幽深,睫毛长而弯,高挺的鼻尖微微有点翘,唇比正面看起来薄一点,嘴角自然地勾着,下巴微翘。

元航的眼睛侧看是斜飞向上的,她心里想着,然后一阵刺痛,皱着眉转头看外面。

“那边有家粥铺,鳗鱼瘦肉粥很好喝!”他淡淡地说着,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

“我想回家。”她咬着唇,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小舟飞快地拭过眼底,扭头看他。

瞿修迪微微歪着头,抬眼看着中央后视镜,里面有她半张脸,“来要我的东西。有人趁我喝醉,偷偷拿走了!”

小舟知道他说什么,假装不知,“不是跟我一起的那次吧,我可别动过!”一抬眼从镜子里看到他微低头向上瞥过来的眼,深邃幽暗,一副别狡辩的模样。

她抬手抓了抓头发,“就算是我拿了,也算是拿回来吧。”

“还给我!”他朝她伸手。

小舟看着眼前的手,修长干净,纹路分明,屈指弹了一下,笑道,“嗯,你的手很好看。”

“拿来!”他不依不饶,手抬了抬。

“扔了!”小舟漫不经心地说。

突然“吱嘎”一声一个急刹车,小舟猝不及防朝前撞去,恰好他的手臂横过来,托了她一下才没撞在前面。

“你疯啦!”小舟瞪眼看他,后面紧接着一连串急刹车的声音,幸亏这条路限速,否则不知道会怎样。

瞿修迪身体歪过去,冷冷地盯着她,“拿来!”

小舟死死地咬着唇,双眼几乎要喷火一样,后面喇叭刺耳地响,她翻了翻口袋,“我也没带在身上,在家里。”

瞿修迪伸指点了点她的下颌,勾了唇角,“别跟我耍花样!”说着脚下用力一踩。

小舟抬手用力地擦着下巴,嘟着嘴不再说话,直到车子停在公寓楼下,两人谁都没吱声。

她一直在想怎么将钥匙要回来,又不还他照片,这时候车门被拉开,瞿修迪俯身就向她,“走不动我可以抱你!”

脸上一红,抱着胸拱下车,风衣里面是睡衣,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一吻。。

风吹着香樟树的叶子哗啦啦作响,有几片落在她发上和怀里,瞿修迪扭头看了她一眼,发现一片枯黄的叶子卡在她领口,她竟然也不觉得难受只顾抱着胳膊走路。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竟然不断地想起她柔软的身体,抱着她的时候有淡淡的香气,可能是洗发水也可能是衣服上的味道,很好闻,想起她穿着睡衣柔软的窝在自己的怀里,突然间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悸动。

抱着她那刻不曾有的想法和感受如今后知后觉汹涌而来,那种对她无法遏制的保护欲让他陡然间想将她锁进怀里,让她嫁给他,保护她。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到底是被她那种柔软的气质诱惑,还是从心底里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

从前尚能克制,可是如今竟然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到底是不是爱?他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道爱是什么样的。过去的岁月里,有过女朋友,男人能做的他都做过,可是让他觉得那不过是一种形式,不做那些似乎自己是不正常的。

他会哄女人开心,不管是用语言还是金钱或者体贴,可是他感觉不到那种强烈地想要一生拥有不放手的悸动。

他也没想到,为什么会是此刻,有这样的感觉,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柔柔的笑容,倔强的眼神,她没什么好的,他一直告诉自己,她很一般很普通。

可是越是这样说越无法抵制心底涌上来的渴望,这样强烈的渴望让他害怕。

不知道她的优点,可是却无法割舍的感觉才让人害怕!

小舟自己想着心事走得很快,因为不是周末,公寓里人很少,她身子轻快加上穿着拖鞋基本没有什么声音。

看到有人在门口刷漆,她随意瞥了一眼,然后继续走,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回头。那个穿着大大的黄色工作服,头戴着蓝帽子的人竟然在她门上涂鸦,血红的碧绿的,污言秽语。

那人感觉不对劲,提着桶就往下跑,小舟追上去,“你站住!”

一路追下楼,小舟看到瞿修迪站在树下发呆一样忙喊他,“拦住他!”

瞿修迪被她喊得猛然一惊,看到她追着一个清洁工跑过来,便朝她走去。

“截住他!快点!”小舟见瞿修迪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立刻急了,自己追不上只好站着大喘气。

一眨眼地功夫,她又笑起来,看着瞿修迪那么随意一伸腿,那个人便“呼”的一下子抢了出去,“砰”地趴在地上。

“怎么啦?”瞿修迪站在那人头上,一脚踩住了他的衣服。

“他在我家乱喷漆!”小舟气愤地冲过来,对着那人踢了几脚。

那人想爬起来,被瞿修迪屈膝一顶,惨叫一声抱着肚子趴在地上。

瞿修迪沉着脸,在他身边蹲下,伸手捏住他的上臂,冷冷地问,“谁让你来的。”

“啊,疼死我啦,我,我也不认识!”那人被瞿修迪扭着胳膊动不了,身子蜷成一团。

“他给你多少钱?”瞿修迪手腕一掀,那人就嗷嗷地叫。

“先…给了…三百,说…哎呀,疼,”瞿修迪松开手,那人喘了口气又说,“一星期刷一次,每次三百!”疼得说话不利索。

小舟皱眉,怀疑是朱光还是罗伊。

“你先去把刷过的弄干净,然后你跟着给你钱的人,把他的车和门都泼上漆,一天一次,一次一千。我让人盯着你,你要是敢偷懒--”他扬了扬眉梢,单膝点下去,顶在那人腰上。

“啊--我不敢了,我这就去,这就去弄干净!”瞿修迪一松开他,他就趴在一边捂着肚子一动不敢动。

瞿修迪打了电话叫人来,然后看小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了笑,“吃饭去吧,我不想上楼看那些倒胃口的东西!”

“很可能是朱光,”小舟皱着眉,但是朱光的电话现在打不通,估计换了号码。

“不是他!”瞿修迪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瞪了那个人一眼,吓得他哆嗦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小舟笼着外套,想着还是先回家换衣服,没穿内衣,睡衣拖鞋让她很不舒服,特别是瞿修迪看她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种暧昧不清的东西。

“朱光不在这里了!”瞿修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小舟一脸狐疑。

不一会一辆粗犷的越野车冲了进来,跳下两个人,瞿修迪走过去吩咐了两句,然后回头招呼小舟上车。

“他们是什么人?”小舟好奇地探头去看。

瞿修迪拉开车门将她推了进去,“管那么多做什么?”

她就那样穿着睡衣拖鞋,外面套着外套,跟他出去吃了饭,然后瞿修迪又说要散步,直到接到电话才说送她回去。小舟知道应该是帮她弄干净了门,心里感激,晚上九点多瞿修迪送她回家。

楼下的路灯坏了很久,只有车灯照着前面一点光亮,小舟慢慢地拧着矿泉水瓶盖,在他面前她总是感觉局促不安,不知道说什么,本来想找话说看到他一直沉静的表情她也无言。

这样的气氛很让她觉得有点尴尬,不知所谓地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