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场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住,滴水不漏的拥挤,许多买不到票的歌迷就围着体育场外面的大屏幕看直播,刺耳的尖叫,晃眼的荧光棒,各种各样的标语在空中摇摆。

天王的歌声越过一整个体育场,排开周遭一切的嘈杂,轻轻地荡入她的耳朵里,低磁绵长,好听得叫人止步。冷意用力地握紧手,让手背上的疼痛刺激几度被勾住的脚步,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到底是什么纪念意义?”“会不会是天王的生日?”“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曝光过,谁知道呢?”年轻的歌迷大约都是组队过来,三五一群地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讨论。

“你觉得呢?”付沂南用肩膀撞了撞身侧像是入魔般只顾埋头走,却每一步都显得艰难的女人。

“初恋的生日。”几乎是脱口而出,冷意僵硬的嘴角扯开一个冰凉的弧度,自我否地般地啐一口,“俗气。”

“付少,就在这儿把我放下吧。”冷意趴在敞开的跑车里,望着倒退如飞的景物,突然开口。

车子性能极好,刹车瞬间遏制了飞驰的车速。“谢谢。”冷意弯了腰关上门,鲜少礼貌地同付沂南道谢。

付沂南没有控制住目光,轻轻扫过血迹已经完全凝固的手背,没有开口,车子划过一排路灯,融入斑斓的车流。

花店不是很大,插花的桶却有别于其他花店塑料白的材质,厚实的玻璃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布置也很温馨。

花店老板娘是个年轻少妇,正背着身子帮店里另外一位顾客挑花。一大束白色的玫瑰,优雅地包裹在浅紫色的纱纸里面。

她只觉得这个男人的侧脸有点面熟,直到对方转身,竟然是那天早上在酒吧街区同付沂南一起的那位,面相极温和,让人不自觉以为他在笑。

“小姐,需要点什么?”老板娘打断了她一直追逐的目光,“刚刚那位先生是买花送给女朋友的。”这话有点像是暗示她不要再妄想。

“菊花。”冷意收回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最终落定在剩下最多的那一处,白色黄色,摆置在角落里,簇拥成一团,无人问津。

“慢走。”老板娘看着冷意手捧一大束菊花走出店里,禁不住松了一口气,大晚上来买菊花,还只挑这两种颜色,想到这里,背脊透着凉。

J市的第一大桥车水马龙,作为本市最古老的一座大桥,设计得尚算人性,不同于一般不准行人通行的桥梁,第一大桥两侧预留了两人并行宽度的人行道。

“冷意,大半夜跑的跑到最远的城东,就是为了来撒花?”付沂南靠着桥栏,俯视一片斑驳残破的老城区。“可不是我逼着你来的,是你非要跟着。”冷意神情专注,将菊花一支一支地抛进江里。

方才从花店出来,明明已经开走的车子竟然又停在原处,城东这么远,有顺风车搭也不错,冷意如是打算。

“本市有规定,不准往海湾里扔东西,违者罚得很严厉。”付沂南像是提醒,又似幸灾乐祸。“撒点花怎么了?”冷意痞兮兮地侧头,手肘撑在掉了漆的桥栏上,“骨灰我都撒过。”

意料之中的惊诧表情,还有几分不信。如同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艳烈的妆容遮挡的到底是这一张平凡无奇的脸,还是那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你不知道几万一块的墓地对于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来说,算什么。”冷意笑起来,无比薄凉,“生辰不如死忌,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一点也不值得纪念。”

冷意的手机响起来,她随手将剩下的一小把菊花塞进付沂南手里,这花不太吉利,付沂南本不想收,见她受了伤的手确实不适合去口袋里掏手机,勉勉强强接过来。

“乐乐?”冷意的声音温柔如水,令付沂南咋舌,有点不可思议地打量她。“你不要害怕,我马上就到。”慢慢染上紧张,望了付沂南一眼,“送我去光明弄!”

光明弄比冷意的住处好不了多少,同样破了不知多少年的路灯,黑漆漆的弄堂口,付沂南蹙眉,不想往里走。

冷意心焦,哪里还管他跟不跟上来,踩着并不算高的鞋跟,摸着一片黑,从前走过无数遍的路在这一刻显得特别长,仿佛没有尽头。

“没事吧?”冷意突然摔倒,付沂南踟蹰几秒,最终还是快步上去想要扶她,她已经自己站起来,也没有检查伤口,径自往里去,不知又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扭,幸好付沂南眼疾手快,托住她的手臂。

“瞎了么,这么大的雪碧罐都看不见?”仿佛是因为冷意他才会踏入这一片肮脏里,心情不悦,口气也有点冲。

冷意甩开他的手,脚步依旧很急,付沂南有点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腹诽下一次绝对不发善心,却到底还是几次出手扶她。

一路磕磕绊绊,终是有惊无险地踏进老旧的院子里。屋子里零星传来的啜泣,冷意从快步变成小跑。

“干妈。”乐乐害怕至极,扯住冷意的手,将她带到床前,“聪聪吃过晚饭就喊肚子疼,我找不到爸爸和妈妈。”大眼睛一闪一闪的蓄着泪花。

聪聪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面色白得发青:“干妈,我疼。”声音哑得听不清,大颗大颗的汗浸湿了刘海。

“我们去医院。”冷意附上想把床上的小姑娘抱起来,猛地被身后的人拉了一把。“你手伤着不知道吗?”付沂南瞄着她的手背。

“人命关天知不知道?”浓妆带煞,冷意大声质问。付沂南目光落在床上的一对姐妹,乐乐抚着妹妹的额头,眼里终是没忍住掉下来,眼神里尽是祈求。

“我来。”付沂南的心一软,拧起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闷闷的声音显得不情不愿,手臂已经将聪聪抱起来,“走啊,不是救人吗?”看着愣住的冷意,好像逮着了机会吼她似的。

“什么破车只能坐两个人!”冷意踢一脚付沂南二人座极拉风的跑车,伸手拦下一辆车,司机是个干瘦的矮个子,流里流气地冲大浓妆的冷意吹一声口哨:“一晚上多少钱?”

冷意力气很大,几乎将他半个人从驾驶座的车窗拖出来,他的脑袋撞在车顶上,吓得大叫:“你干什么?!”

“上车。”冷意示意付沂南抱着聪聪先上车,乐乐也跟着钻上去,等关上门,冷意速度极快地钻进副座,“去医院,立刻马上!”恶狠狠的凶相毫不削减。

司机还想叫,腰上突然被什么顶住,冷意艳红的唇一开一合:“开不开车?”那个形状…司机吞了吞口水,车子开得飞快,闯了数个红灯,连心疼都不敢,唯恐丢了命。

“到了,别杀我。”司机感觉腰上紧了紧,慌忙求饶,冷意也收回手,将手里的高跟鞋穿回脚上:“没装子弹。”声音拖得很长,扬起的下巴带着讽刺。

19、女王气质的女流氓...

付沂南似乎抱得顺手了,不再是初时别扭的姿势,将聪聪护在怀里,避过来往的人流,直奔急诊室。

急症室难得清闲片刻,值班医生趁职务之便,逗一逗新来的小护士,摆一摆权威的样子,收获一众崇拜的眼神心满意足。

付沂南旋风似的进了急症室,轻手轻脚的把聪聪放在病床上,对尚反应不过来的医生护士呼喝一声:“救人!”

值班医生正在兴头上,不大乐意被人打断:“喊什么喊?挂号了吗?”“都急诊了,挂什么号?!”付沂南本就不喜欢别人顶撞,当下被人以这样恶劣的态度顶撞,越发怒火中烧。

“急诊也有急诊号,有没有常识?”值班医生发现身旁的小护士盯着付沂南眼睛都直了,更不痛快,“挂了号再进来。”

“号挂了,现在可以看了?”冷意慢付沂南一步,将一小张纸拍在值班医生的脸上,下手很用力,五个手指留下了三个。

“你…”值班医生捂着脸,从脖子一直涨红到额顶,冷意这一张浓艳的脸映入眼眶,乌黑的眼睑挑得厉害,冷冰冰的带着杀气。

立刻就没了气势,到底还有几分医德,不情不愿的走到床前:“阑尾炎,要马上手术,不然穿孔了。”

“干妈…”乐乐听到手术两个字吓得眼泪扑扑往下掉。冷意从小就是生病自己慢慢好的贱命,大病小病都不进医院,对阑尾炎没有概念,见乐乐哭得这么厉害,一时也有点乱了方寸。

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望向付沂南,眼底惊急一片。“马上手术。”倒是付沂南冷静,冷意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衣摆,他有点意外。

“就比割双眼皮危险一点。”付沂南大约是不肖解释,却又被这一大一小的愁眉苦脸打败,敷衍地…安慰。

付沂南靠着墙,垂下视线,身侧的冷意蹲在椅子边上,消瘦的身影显得越发单薄,仔细看,似乎还在微微发抖,仿佛害怕到了极点。

本想嘲笑的话生生卡在喉头,张了几次嘴,最后都咽下去,这样的冷意,不能让她得到半点的愉悦,反而像是巨石压住胸口,有点喘不过气。

“为什么聪聪一直不醒?”冷意紧张地握住聪聪的小手。“麻药还没退干净。”付沂南只觉得冷意近乎恐惧的慌张有点不太正常。

“你…先回去吧。”付沂南出声,冷意才发现这一晚上折腾下来,他竟然还在。“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冷意,你懂不懂什么叫礼貌?”付沂南绞着双手,挑了挑眉。

“谢谢。”两个孩子睡着了,病房里的灯光昏暗,付沂南看不清冷意的脸,只是这一句谢谢真挚得不可思议。

“冷意,聪聪怎么样了?”付沂南刚刚打开门准备离开,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险些撞在一起。

冷意皱起眉头:“现在着急了,之前哪儿去了?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在家里!”“瘸子今天喝得多了,同我吵了一架跑出去,我去找他了。”杨乐姗抽抽嗒嗒的。

“他人呢?”冷意垂下眼睑,语气很轻很浅。“又在阿B那里。”杨乐姗害怕地打了个颤。“你在这里照顾她们,我去帮你找回来。”冷意忽地抬头,猩红的嘴角划开一个弧度,一掀门快步走出去。

仲夏的夜闷热异常,冷意一心一意的往外走,几乎忘了付沂南的存在。正走到酒吧街,阿B扶着瘸子,走得东倒西歪。

“意姐!”阿B神智还算清楚,眼神又极好,一眼便瞧见了人群里的冷意。冷意快步走上去,抬脚就这么踹过去,本就烂醉如泥的瘸子根本不经踢,摔得四脚朝天。

冷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瘸子后脑勺磕在地上,很响的一声,龇牙咧嘴,疼得拼命吸气,喊都喊不出声。

“聪聪在医院里躺着,你这个做爸爸的在这里喝酒逍遥。”冷意冷笑,“真是不错。”随手捡起地上的酒瓶,以迅雷之势敲在了瘸子脑门上,破碎的声音惊醒了付沂南。

“冷意你疯了。”他握住冷意的手腕,将她拖出去两步。“放手。”明明面上是笑,只是映入付沂南的眼里,却成了骇人之色,心头一颤,却还是没有松手。

“放手。”冷意手里还剩一截瓶口,参差的边缘抵在付沂南的脖子上,眼底是说不出的疯狂,最后还是一根一根地松开手。

“清醒了没有?”冷意蹲□,五彩绚丽的手指摸了摸淌过瘸子脸颊的血。“我清醒得很,所以才难受!”瘸子借着酒精撒疯,“你他妈就不难受?”

“难受?我不是好好的吗?”冷意眼底灰蒙蒙的,看不清情绪。“好好的?”瘸子指着付沂南大吼,“你当然好好的!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他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看来还没醒。”说着揪起瘸子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拎起来,“谁都不准插手。”一米八几的男人在她手里如同一个坏了的玩具,拖拽着往弄堂里走进去。

“不要拿哑巴当借口。”冷意尖细的高跟踩在他胸口,嘴里叼着烟,橘红色的亮点衬得周遭的漆黑显得诡异,“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了。”

“冷意,这名字起得真好,你他妈比谁都冷血!”瘸子躺着地上,发泄着自己的痛苦。“十年,就算有眼泪,也应该哭干了,更何况…我的字典里没有眼泪这种廉价的东西。”她用力的吸了一口烟。

“你放得下,我没你那么狠,我放不下!”瘸子泪流满面。“你打算做一辈子废物,吃一辈子软饭?”冷意踢了一脚他的跛腿,“你的腿是瘸了不是断了!”

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实在疼极了,瘸子根本爬不起,趴在潮湿的弄堂里,大口大口的喘气。才吸了半截的烟被踩灭,高跟鞋的声音一点一点远去。

“阿B,把人送到医院,就是最近的这一家,他老婆会在门口接他。”冷意撩了一下散落的头发,“看够了就走吧。”终将实现落在付沂南身上,只是那口气,那姿态,傲慢得如同女王。

冷意的腰肢微弯,自顾自地往回走,也不管付沂南有没有跟上她。额上热得沁汗,心底却一阵一阵地泛出凉意,冷意拢了拢镂空的蝙蝠衫,根本起不了作用,只是将微凸的脊柱暴露得更加明显。

付沂南食指划过脖颈,只感觉方才玻璃的冰凉犹在…在她几乎要消失在街头的时候,才抬脚大步跟上去,两人保持着一前一后三两步的距离,极默契的不远不近,又刻意得像是两个陌生人。

冷意有点累了,躺在只容得下一个人的小床上,手里是难看得要命的身份证,拇指按在两侧,力道大得像是想要拗断,再变形到极致的时候,忽然收手,上面八月一号的生日一闪而过,到底是蒙了别人,还是骗了自己?

“干妈,付哥哥什么时候才来看我?”不过第二天下午,聪聪就能自己爬起来,半靠着床沿,“付哥哥?”冷意削梨的水果刀险些割进指尖,“付沂南?”

“对啊,付哥哥。”聪聪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大病初愈的脸上少了点血色,可是笑容依旧很甜。

“聪聪,付沂南比我还大几岁,应该叫叔叔。”冷意纠正,虽然比她小一辈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明明可以做聪聪爸爸的人,突然成了哥哥,直让她头皮发麻。

“不,就是付哥哥。”聪聪撅起小嘴,人小鬼大的,“我长大了要嫁给付哥哥,如果是叔叔,就差辈了。”

“你想嫁给付沂南?”冷意以为自己听错了,浓妆的脸上尽是不敢置信,“聪聪,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付哥哥长得这么漂亮,而且是他送我来的医院。”聪聪鼓着腮帮子,“可是为什么他都不来了?他来了我就要告诉他我决定嫁给他了。”冷意嘴角抽动,手指摸了摸额头,现在的小姑娘未免也太早熟了。

说曹操曹操到,嫁不嫁给付沂南的话题方告一段落,门就开了。“付哥哥!”聪聪眼神好,叫着就要爬起来,被冷意按在床上,“不许乱动,一会儿伤口裂开了小心再给你缝两针。”

付沂南被迎面丢来的付哥哥三个字雷得停滞不前,回头看了看门牌,确定是这个房间没错,才又继续往里走。

眼睛对上冷意眯起的眼,用这张花枝招展的脸残害她的干女儿,罪无可恕。“付哥哥,你终于来了,刚刚我还和干妈说…我要嫁给你!”

付沂南愣了愣,突然对着冷意展颜,艳光四射的笑容灼瞎了她的眼,内里的得意她怎么可能瞧不出来。

“付哥哥,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聪聪的小手抓住付沂南的手指。发现冷意咬牙切齿的濒临暴走边缘,付沂南很受用,收起平日里讨厌小孩的嘴脸,难得耐心地回答她:“好啊。”还自以为温柔的露出一个笑,不过在冷意眼里都是狡黠的无耻模样。

“冷意,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杨乐姗的眼睛还是红红肿肿,瘸子跟在她身后,面上一片色彩斑斓,这还是冷意的杰作。

冷意没有给他们好脸色,把最后一个笑脸留给聪聪,转身就离开。聪聪很舍不得付沂南,付沂南也不禁为自己向来差得一塌糊涂的孩子缘突然变好而沾沾自喜。

20、赶走导演的英雄戏...

突然,手背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低头便是在旁人瞧不见的死角,冷意五颜六色的指甲陷入他的皮肤,而面上若无其事地冲他眨一眨眼,像是在询问他是否一起离开。

经过瘸子身侧,那厮几乎是下巴贴着胸口,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一张破破烂烂的脸,原来冷意不止对他一个人下手狠,心情忽地就愉悦起来。

一直等出了房间,冷意才缓缓松开手,反是付沂南抓过她柔软的手指,翻到手背,连最简单的创可贴都懒得敷衍,伤口完全暴露在空气里,扭曲出一个丑陋的弧度。

“冷意,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付沂南似嘲似笑,他视野里的女人,多是指甲划出的伤口都反复用祛疤精华液擦拭,唯恐留下一点点瑕疵。

“当然比不了付少的细皮嫩肉。”冷意抽回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了一下付沂南的脸,真真是光洁嫩滑,多少女人都渴望不及。

这样类似于调戏的姿态,可想付沂南有多大的反应,细长眼一瞪,反倒显得可爱。冷意抬脚进了电梯,藏不住的笑带了点真心实意。

“下车。”付沂南极少这样绅士,打开副座的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动车门的边缘。“晚上有四场夜戏,我可没空陪你吃饭。”副座很宽敞,完全让冷意翘起了二郎腿。

“有空在医院削水果,没空陪我吃饭?”付沂南冷笑,“不是生日吗?你以为我庆祝建军节?”

冷意愣了片刻,她的钱包在他那里存过几天,那张极品身份证自然也是观摩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付沂南提了一句:“冷意,你身份证上的照片…真是难看。”“你的也不见得多好看。”冷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付沂南身侧,晃了晃手上的黑色钱包,衬得赤色的指甲背越发猩红。

付沂南面色大变,伸手夺回来,却发现身份证那一栏空荡荡的。“小平头,果然考验男人的气概,付少这种样貌,一点也不合适。”冷意一面打量付沂南的身份证,一面取笑。

照片里的男人…或者只能算是男孩,最青葱的年纪,却怎么看都有点像美剧里逃犯的通缉照,头发削得很短,眉头拧着,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这可是把柄,千万要放好了。”调笑依旧,随手一抛,付沂南手忙脚乱的接下来,冷意静待他发火,却发现他的目光定在她身后,一点一点收敛起愤怒的表情。

回头是一家日本餐厅,精致的门面,穿着和服的迎宾小姐,都不及开门走出来的那一男一女更吸引人眼球。

女人桃红的过膝旗袍,头发梳起左边一半,漆黑的发梢微卷,从右侧垂下,几乎落在腰上。步子很快,尽是惊慌。

男人纯白的长袖衬衣,在一众夏装打扮的人流里显得特别沉静,缓步跟在女人身后,五官都带着笑,望着几步外的女人,表情温柔至极,两人这样保持距离,却是说不出的相称。

几乎是下意识的,付沂南微微侧了身体,将目光从两人身上挪开,虽然有些艰难,可到底做到了。

等那两人真正出了视线,他才算是回神,冷意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唯有周遭还萦绕着冷意身上独有的劣质化妆品浓重的香气。

“小姐,去哪里?”冷意甩上门的动作大了,司机正要指责一两句,从后视镜瞧见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杀气腾腾的,吞回抱怨,小声询问。

“影视城。”透过车窗,是付沂南四下寻找的模样,随着车子驶远,慢慢消失。口袋里的卡片棱角穿过薄薄的裤子刺在大腿上。

黑底金字,付沂南的生日宴会,比任何颁奖晚会都更夸张的规模,真正的明星云集。从前,这该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只是这一刻,看到付沂南三个字,她都觉得不痛快,在掌心揉成一团,随手丢出窗外。

“你是个什么东西?三四流的货色,他妈也给我玩失踪?掉了多少场戏?不要以为是SEE点名我就不敢换掉你。”张伟暴跳如雷,黑着一张脸,见冷意出现,几乎是从位置上跳起来,手里卷着的剧本就要往她额上捅。

冷意脚一够,快得连武术指导都看不清,已经将张伟撂倒在地,张伟好歹大老爷们的个头,就这么一下,摔得四脚朝天,惊诧一片。

“首先,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东西我是人,再者,我没有玩失踪,我和林副导请过假。我是三四流的演员,不过我是来演戏,不是来受气的。”冷意目光冰冷的瞟过震惊未醒的张伟,径自走向化妆间。

“冷意,前面出事了,谢制让你马上过去。”刚刚扑了粉,古装造型多是要垫很厚的粉底,惨白得吓人。

“今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冷意撩起裙摆,还没有跨过高高的门槛,就听见张伟的大嗓门,那歇斯底里的怒吼,穿堂而出,吓得不少工作人员都退到殿外。

“谢制,你找我?”冷意微微笑,看也没看一旁面红耳赤的张伟,像是完全忽略了一般。“冷意,怎么回事?你和张导动手了?”谢家荣脾气很好,半天劝不过张伟,也有点烦躁。

“不算动手,是我单方面殴打张导。”冷意挑眉,看向张伟的眼神里尽是奚落。“你打了张导?”谢家荣有点意外,到底两人的个子悬殊的比例摆着。

冷意挑眉,并不否认的得意模样很气人,于是张伟又恼了。“就她这样的素质,绝对不能留在我的剧组,留她还是留我,你看着办吧?!”说着就要走。

“张伟,脾气怎么这么急。”谢家荣拉住他,“冷意这个头估计也伤不了你,道个歉,认个错也就是了。”

“道歉?她算个什么东西?SEE内推上来花瓶子,本来我就最恨走旁的,低调一点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现在他妈的还敢给我摆谱,我不给她点颜色,我还不叫张伟了!”

“有她没你?”冷意感觉到腰上被人捏了一下,回头鼻尖险些蹭到付沂南的胸口,那人的眼睛本就细长,笑起来越发显得冗长妩媚。

“付少。”谢家荣脸皮一抽一抽的,从前SEE的片子,更大牌的也有不少,就没见付沂南跑得这样勤快过,一周来好几次,弄得他心惶惶。

“SEE放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让你在这里胡闹?”付沂南的口气似是调笑,从张伟身上一扫而过。

“张导对SEE挑的演员有这么大的意见,到底是对演员本身不满,还是对SEE不满?”付沂南渐渐收起笑脸,一句话就堵得张伟不敢开口。

“不过也无所谓。因为二者选一,一定是冷意留下来。毕竟吕嫔这个角色冷意是首选,导演这个位置…你并不算是最佳。”付沂南眉梢挂着轻蔑。

张伟狠狠地将手里的剧本掷在地上,爬满胡子的脸上依旧透出赤红,拨开人群冲出去,留下一地看客直在心里叫好,真是比拍的戏还精彩。

冷意冷眼旁观,与其说是英雄救美,倒不如说是付沂南炫耀手段的一个机会,毕竟她多少知道以付沂南的性格,最不喜欢别人忤逆他,况且,付沂南会为她出头…比天还大的笑话。

大概对她不告而别有点恼火,付沂南砸完场子就甩甩手离开,眼神至始至终都没有停留在冷意身上,反而让左右的工作人员费解,这么看着,到底还是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临时换演员倒是常有,这换导演…真是罕见。《夜未央》本就凭着巨星云集的口号未播先红,再经过主角更替和导演转换,每日里正儿八经的消息都握在SEE下面的传媒,零零碎碎如同旁门左道的小道消息看似神秘地从其他媒体的长枪短炮下流出来。这么一唱一和,越发吊人胃口,直到播出之前,都在风口浪尖上。

八月八号,甚至是不少明星记得比自己生日还清楚的日子,多数媒体公司影视单位不敢在这一天搞活动办晚会,否则一定星光黯淡。

没有绵延数里的红地毯,也没有保镖围守的夸张场面,仿欧式城堡的外表普通,只是细看,大门前密密麻麻停着的车子均是价格不菲。

付沂南伛偻着腰,手肘撑在二层走廊的围栏上,俯视大厅里喧嚣不止的热闹场面。目光一遍一遍的扫过人群,发型各异,礼服迥差的斑斓女人,却一个也入不了他的眼。

“在找谁?”声音清朗,带着几分笑。“就是觉得有点无聊,每年都不过是这一些人。”付沂南回神,试图扯开话题,“全场不带女伴的男人,也只有你了。”

“我身边的位置一直都是好好的,她不要,自然也只能空着。”他轻笑,离开前丢下一句,“况且,不是还有你吗?”

付沂南咬牙,不提还好,一提起就怒火中烧,他明明是有女伴的,只是…冷意像是准备放他的鸽子,都比邀请卡上的时间迟了一个小时,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先生,要不要来点酒?”这声音…付沂南转头,白色蕾丝衬衣扎着小蝴蝶结,红色的马甲,黑色的紧身短裙,酒托上只停了一杯酒,浓烈的伏特加。厚重的刘海,没有上装的脸,是冷意。

21、再一次的正面相遇...

“你怎么这幅打扮?”付沂南眉梢染上一星半点的喜悦,只维持了几秒,快得像是幻觉,细长的眼睛眯起,口气不悦。

“哦,我把邀请卡弄丢了。”冷意说得轻描淡写,用食指弹了弹就要盖到下睫毛的头发,“门口查得严,那四个哪里是迎宾小姐,身手一个个好得跟女保镖似的,我是打算混进来,不过我前面正好有个尚报的记者也打算混进来,被一脚踹出去好几米,我看着都疼,就只好…”她拉扯了一下脖子上的蝴蝶结。

“她们本来就是女保镖。”付沂南得意,“只是比较漂亮而已。”“我不是照样站在这里?”冷意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