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属下们就先行告退了。”西风几人不敢逗留,只是多看了眼那个脚步轻盈的王妃。

顾秦慢悠悠的来到书桌前,依旧目光认真的看着手里的信封,神色冷清。

“那个红雪我不喜欢,能不能换别的人,其实我也没有到处乱走。”夏桐凑过去满脸谄媚的道。

男人眼席一抬,“你想换谁?”

“西风呀!”她不加思索的道。

刚出门口的西风忍不住回头了看了眼书房门,一脸苦大仇深,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王妃,这是非把自己整死才肯罢休吗?

书房里很寂静,男人坐在书桌前定定的凝视眼前的女人,她脸色好了不少,披风下只穿了件碧色长裙,身子格外单薄,昨日还病怏怏的,今日倒是精神了。

他更不知自己的王妃和自己的属下关系居然这么好,刚好周城出了些事,看来由西风去是最好不过了。

“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权力?”他声音微冷,神情淡漠。

夏桐眨眨眼,还是抿抿唇不再说话,还是转过身老老实实就要离开,决定做个有自知之明的小透明。

“走什么,干活。”

脚步一顿,夏桐慢慢转过身,男人恰好在那里写信,砚台里的墨汁格外鲜少,咬咬牙,她还是没骨气的走过去,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在那里研墨,一边咬住下唇在心里诅咒这个男人,真是连她一个伤残人士都不肯放过,非要榨干她最后一滴利用价值才肯罢休。

窗台微微响动,冷风呼啸而过,她抬手摸了摸吹的发红的鼻子,突然有些想哭,寄人篱下连顿饭都吃不饱,连点油星子也看不见,虽然老太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夏侯府至少能吃饱饭呀。

眼角一瞥,看着她那单薄的身子,男人不禁眉间轻蹙,声音低沉,“去拿件衣服。”

还要被呼来唤去,做牛做马,夏桐心叹一声,跟行尸走肉一样过去软榻那边拿过一件黑色外袍,然后又“贴心”的披在对方身上。

“回去把女戒抄写十遍,若是假手于人…屋外刚好要换个灯笼。”

最后一句带着抹阴沉,夏桐呼吸一顿,整个人都僵在了那,清澈的眸子里透着抹惊惧。

扯下身上的衣服,男人忽然起身,低着头将衣服披在她身后,整个娇小的身子都被裹了进去。

“伤口还疼不疼?”他抬手顺势按了上去,声音平静。

夏桐眼眶一红,感觉伤口又要裂了,所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疼…”她含着泪继续保持微笑。

屋外的冷风呼啸而过,女子的一缕青丝不断随风摆动,眼眶红红的,可苍白的小脸上还带着抹僵硬的浅笑,娇小的身子似在微微发抖。

见此,男人坐在那一边看着公文,冷峻的轮廓上带着抹不悦,声音毫无温度,“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了。”

夏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这样虐待?

见她衣裳处又渗出一丝血渍,可见是伤口又溢了血,顾秦眼神微变,突然发现自己下手似乎重了些,不过这女人也着实娇弱,倒是敢到处乱跑。

“日后不准在外男面前宽衣解带。”他神情冷淡,忽而道:“免得丢了本王的脸。”

夏桐一脸懵逼的站在那,她什么时候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了?

桌上有盘糕点,记得她似乎每次都要全部端走,男人顿了顿,忽然拿过一块塞到她粉淡的唇边,声音微缓,“张嘴。”

走后门

看着眼前这块糕点, 夏桐觉得对方可能是在可怜自己没东西吃, 反正骨气也不能当饭吃, 当即便一张嘴, 将那块糕点含了进去。

湿滑的唇角擦过他指腹,软的跟一团水一般,顾秦眸光一暗, 看着女人小脸鼓成一团,三两口就把东西咽了下去, 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嘴角还沾着碎屑。

“小孩子。”他摇摇头, 无奈的轻笑一声, 忽而继续看着公文。

夏桐凑过脑袋,眼巴巴的盯着男人哀求道:“对啊,我还只是个孩子, 能不能不抄那个东西…我不会写字…”

原主当然是会的, 可这种东西就算有记忆也没用,她着实写不出那种风韵, 最多是写的不难看而已。

顾秦没有说话, 随手抽过一张宣纸摆在她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撇撇嘴,夏桐只能苦大仇深的用没受伤的手拿过一支狼毫,突然恨自己受伤的是左手,不然就不用写这些东西了。

点了些墨汁,她看着白净的宣纸沉思了片刻,这才缓缓落笔其中, 也就两个字,很快便写完了,只见宣纸上赫然写着“顾秦”二字,还有王八蛋三个字夏桐不敢写,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了。

宣纸上的字体连清秀都算不上,勉强只能算得上入眼,男人定定的凝视了片刻,神色晦涩难懂。

书房里一片寂静,夏桐拿着狼毫心情有些忐忑,这个时代的字体很复杂,她自己的名字笔画太多,怕写的不好看,可她不过是写了这人一个名字而已,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也不知你父亲是如何教的你。”

男人剑眉微蹙,忽然起身从身后握住她小手,沾着墨汁的笔尖顿时点在宣纸上,苍劲的比划渐渐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字体。

夏桐眨着眼,眼睁睁看着宣纸上又重新多出一个她的名字,一笔一划都显得那么凌厉大气,她的手好像不是她的手一般,好似意识到什么,顿时往后看了一眼,却只看到男人立体的下颌,还有那微抿的薄唇。

“一个字也不准少,明日前给我。”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那张不满的小脸,大手依旧没有松开那软滑的小手,面上一片正经严肃。

夏桐皱着眉一脸委屈不满,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孽,要遭受这种折磨?

转过身,她抿抿唇,一边仰着头试探性的问道:“那…我能吃肉吗?”

四目相对,鼻间环绕着一抹淡淡的清香,顾秦眼神微暗,正欲言语,房门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主子,宫里出了事,皇上急召。”

这是林管家的声音,夏桐被吓了一跳,宫里出了什么事?

男人神色不变,只是拍拍她脑袋,一本正经瞥了她眼,“在这抄完,才准吃饭。”

“可是…十遍…”夏桐瞪大眼连忙拽住男人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眨着眼。

瞥了眼那只拉着他衣袖的小手,茭白的五指没有丝毫松懈,顾秦微微垂眸,声音清淡,“一遍。”

话落,女子立马扬起嘴角,殷勤的给对方捶着胳膊,眉眼弯弯的笑道:“王爷您慢走,路上小心。”

淡淡的睨了她眼,男人没有说话,不急不缓的迈步就离了书房,身形颀长孤寂。

等人一走,夏桐立马光明正大的坐在了书桌前,嘴角依旧扬着淡淡的笑意,果然装可怜还是有用的,特别是她这种伤残人士。

只是看着这满桌的公文,她突然有些吃不消,反派就这么相信她的吗?

这里可都是要紧的公文,这要是被自己泄露出去了那还得了,还是他笃定自己不敢泄露?

不过她还真不敢泄露,甚至连翻都不敢翻,只能从书架的角落里找出一本女戒抄了起来,纵然她也不明白为何一个大男人的书房里会出现这种东西?

不知写了多久,直到外面天色都黑了,顾秦都还没有回来,等到戊时夏桐才完全写完了一叠纸,不明白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把功课叠好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后,她才出了书房往自己院子走。

好在这次厨房终于送来了荤腥,还一次性送来了许多补汤,让人根本就吃不消。

消食了许久夏桐才睡着,直到次日醒来时才发现反派是一夜未归,也不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闻是城外东山村发生了暴动,还死伤了不少村民,如今京中都传开了。”清儿一边给她梳着发鬓一边严肃的说道。

后面正在布早膳的芳瑜也跟着认真道:“传闻是因为城外有个元明湖,京中的公子哥们都喜欢在那出游,便有商贾想买下周围的地建一个庄园,可许是价钱不公道,村民们就不愿意卖,谁成想那商贾居然强硬的把村民们赶走,官府也没有理会,村子里村民甚至被打死了好几个,这下那些村民们才联合写了血书想上交给朝廷,谁知被商贾发现后又是打死了好几个,可官府后却迟迟没有动静,那些村民一时间只能在城外四处闹事,后面还是唐大人前去管辖,谁知竟被暴动的村民打伤了腿,如今京中流言四起,不少人都遭了殃呢。”

“哪个唐大人?”夏桐好奇问道。

清儿凑过脑袋,压低声音,“老太师的长子,听闻好似被打残了腿。”

深呼吸一口,夏桐盯着铜镜微微叹口气,总体来说,这就是一场由拆迁引起的悲剧。

“您不知道,一大早刘夫人就来找您了,不过那时您还未醒,奴婢就没敢让她进来。”清儿一脸的微妙。

夏桐回过头,“哪个刘夫人?”

“就是那个户部的刘侍郎,这种事情怎么会不惊动户部,只是官商勾结装作没看到罢了,如今户部许多人都遭了殃,这不,那刘夫人定是想求您在王爷面前多说说好话罢了。”清儿颇为唏嘘的道。

梳好发髻,夏桐来到桌前给自己盛了碗白粥,这人就是这么叛逆,明明有肉吃了,她却想吃点清淡的了。

“无论是谁来求见,你们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宜见客就好。”她抿了口粥淡淡道。

没有皇帝不在乎民心,这次事情闹的这么大,肯定会有很多百姓对朝廷失望,为了压制流言,定会有一批炮灰出来顶包,都是一些资本家的操作,要说这事没人在后面操作是不可能的,不过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奴才见过王妃,夏侯府夏二夫人求见。”

这时管家忽然出现在屋外,夏桐一愣,不明白她那势利眼二伯母怎么突然来找自己了?

“二夫人母家的哥哥正是户部的右侍郎。”清儿伏在她耳边轻声道。

闻言,夏桐又喝了口粥,看着外面的管家不急不缓道:“本王妃伤势严重,近日不能见客。”

现在出了事知道想起她了,之前对她娘那样冷嘲热讽都忘了吗?

“奴才这就去回禀。”管家没有逗留,立马就退了下去。

走时还不经意瞄了眼里面的人,只觉得这王妃也算是个拎得清的,这种事情的确不宜插手,免得落人话柄。

可对夏桐而言,她只是有自知之明而已,她一个挂牌王妃几斤几两还是心里有数的,枕边风什么的可吹不起。

一整日,不知又有多少家来拜访她,不过都被夏桐给推了,光是不出门,她也听到了户部好几个官员都被革职查办,她那二伯母来了一次又一次,也是锲而不舍。

入夜才听闻反派回来的消息,夏桐可不敢上去晃悠,免得还要抄剩下的九遍。

“主子,如今朝中官员松动,老爷不是正在升迁吗?此时正是大好时机,您不如替老爷走动走动?”

屋内烛火悠悠,清儿一边替她捏着肩,一边认真说道。

夏桐懒懒靠在软榻上看着话本,闻言只是拿过一粒葡萄塞进嘴里,“怎么走动?”

清儿嘴角一勾,慢慢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回过头,似在沉思着什么。

说实话,夏桐是真的不想去招惹反派,可毕竟是自己爹,有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去探探口风也行,不然以他爹的年纪,错过这次升迁可就没有下次了。

说干就干,她骤然起身拿过披风,带着清儿就往厨房走。

月朗风清,而书房里却还亮着悠悠烛火,屋外的守卫肃穆严谨,一丝不苟的注意着四周的响动,直到不远处传来阵阵声响,众人顿时目光如炬的看向声响方。

黑暗中一顶灯笼冒着悠悠光亮,女子身姿轻盈纤细,朦胧轮廓依旧难掩清丽之姿,见此,众人也顿时放松了警惕,毕竟那可是王妃。

夜风微凉,夏桐拢了拢披风,在院外扫了一圈,却没看到西风,真是奇怪了,这西风不是反派的贴身保镖吗?

书房里还冒着光亮,可见里面的人一定又在忙,一手推开门,夏桐首先把脑袋探了进去,却只见书桌前果然坐着一道身姿笔挺的男人,不过他并未批阅公文,而是拿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把玩着,桌上还有着一块偌大的红玛瑙,看成色,绝对是稀世珍宝。

扬起嘴角,她招招手让清儿把面端进去,自己则放下灯笼把门关好,若不是没有手电筒,她实在是不想拿灯笼这个东西,因为心里已经有了浓重的阴影。

“臣妾想着王爷回来定是累了,所以特意做了一碗面,您不如先尝尝?”她面上满是官方的微笑。

面是她做的,只不过是清儿打的下手而已。

望着眼前这碗卖相不错的面条,男人只是抬起头定定的凝视着她,并未言语,幽幽的目光让人心生胆怯。

被他看的有些发麻,可清儿这个没义气的已经走了,夏桐只能忐忑不安扫了眼桌上那块红玛瑙,夸赞道:“这么大的玛瑙真是不多见。”

“什么事?”男人一手轻叩桌面,一边定定的凝视着桌上那块红玛瑙。

听闻能活血通气,那就做成镯子好了。

觉得还是不要在反派面前耍心眼,夏桐只能咬着下唇,凑过身好奇的问道:“听说最近朝中官员有变迁?”

烛火妖娆的摆动着身姿,女子莹白的小脸上带着抹期待,粉淡的小嘴微张,明亮的眸中满是谄媚,溜须拍马的见多了,如此明目张胆的顾秦还是第一次见。

随手将手里的黑玉放在桌上,男人立体的轮廓清冷淡漠,语气悠悠,“听闻凌迟中不会死。”

笑容逐渐凝固,夏桐眨着眼一边屏住呼吸,手心渐渐冒起虚汗,神色顿时变得苦情起来。

烛火下,男人扫了眼对方那截皓白的手腕,目光幽深一片,“这红玛瑙倒是极衬你的肤色。”

皇上召见

玛瑙里的波纹格外精细优美, 烛火下西瓜红显得格外透亮, 这成色一看就是极品, 而且能摆在反派的桌上, 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东西,如果是送给自己,夏桐自然是满心欢喜, 可是一听到对方的话,她却莫名觉得后背一凉。

“明日让人打个镯子可好?”他神色颇为严谨。

夏桐大眼一瞪, 就跟见到鬼一样, 别…别吓她, 反派是疯了吗?!

“不喜欢?”顾秦神色一冷,随手把东西扫开,“那便扔掉。”

“不不不…我…我非常喜欢!”

见不得暴殄天物, 夏桐连忙把那块玛瑙抱进了怀里, 连胳膊上的伤都不顾忌了,一边试探性的看着对方, “您…真的打算赏赐给臣妾?”

当一个前一秒还想把她凌迟的男人, 下一秒突然要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是撞鬼了就是她在做梦!

顾秦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冷冷的瞥了她眼,声音低沉,“俗物最适合俗人。”

夏桐:“…”

保持着微笑,她深呼吸一口,恭敬的行了个礼, 然后就抱着宝贝转身出了书房,等门一合上,就冲着里面抬起一脚想狠狠踹下去。

果然反派就是反派,指望对方善解人意,除非母猪能上树!

“好漂亮的玛瑙,王爷可真疼主子。”一旁的清儿目不转睛的盯着红玛瑙,满脸都是惊艳。

当然,这么一大块的绝对是世所罕见,虽然没能帮上她爹什么,可得了个宝贝也不错,俗人就俗人,她倒要看看那变态能清高到哪里去。

“是啊,可疼了!”她不肯松手的抱着玛瑙走在夜色中,一边回头看着清儿道:“明日你去喻德坊找个工匠来,这么一大块能打好几个镯子,我得送娘一个,再给爹打个玉扳指。”

闻言,清儿也是低笑一声,立马点点头。

抱了块红玛瑙,又牵连到了伤口,等重新换了药后夏桐才渐渐睡下,许是被吓到了,晚上她做了个梦,能到反派面目狰狞的拿着刀一下一下的割着她身上的肉,流了好多血,可怕的是她一直还死不掉,吓得她一整晚都在冒冷汗,次日一觉睡到午时才起来。

早膳是一个江南厨子做的小笼包,因为反派口味多变,所以王府里总是备着各地的厨子,这便是权势的好处。

就是一大早,清儿就喜气洋洋的冲了进来,见她在用早膳,这才凑了过去低声道:“刚才夫人那边传来了消息,老爷已经顺利晋升为中书省了,听闻此次村民暴动的案子将由老爷全权处理。”

闻言,夏桐又咬了口包子,心情却不怎么好,今天下的通知,就说明前几日朝中就已经通过了升迁,亏她昨晚还傻乎乎的跑过去探听消息,简直是太尴尬了!

而且这次村民暴动的事情一看就要牵扯许多人,她爹接了这个案子明显不是什么好差事,别到时候弄的里外不是人才好。

“对了,奴婢回来时碰到了沈姑娘,这是她让奴婢交给您的。”清儿忽然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放下筷子,夏桐接过来一看,当即神色就复杂了起来,没错,女主居然真的逃跑了!

信里只说有缘再见,让她珍重自身远离顾秦,也没说要去哪,但那可是女主,根据玛丽苏文的套路,女主出门必定遇贵人,要么就是被男主抓回来一阵虐恋情深,就算跑又能跑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