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孩子很懂事,在街边捡到饮料罐就会带回来,攒多了就拿到废品收购站去卖。”王成解释道。

“布满污垢的漫画书”“饮料罐子”“废品收购站”…韩印一个激灵,急切地问:“废品收购点在哪儿?经营人年纪多大?是单独居住吗?”

见韩印的模样,王成紧张起来,嘴唇哆嗦地说:“距离咱这三条街,是个老头子,就住在收购站院中的平房里,好像就、就他一个人住。我、我刚刚还去他那儿问过,他说没看见孩子。”

“糟了!但愿他没被惊着!”韩印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嚷道:“快!带路…”

废品收购站。

一辆警车疾驰而至,车刚停稳,韩印和叶曦还有孩子父亲便冲下车来,直奔小院中的平房而来。

应着急促的敲门声,一个60多岁模样的老大爷打开门出现在门口。大爷面相和善,衣着朴素整洁,看上去如邻家爷爷般慈祥。

眼见众人,他和气地问道:“你们找谁?是有废品要卖吗?”

这么略一照面,叶曦下意识刹住了身子,神色犹豫起来。与她一样,女孩的父亲,也有些不敢相信这样一位长者会是个衣冠禽兽。但反过来想,面对如此气势汹汹的三个人堵在门口,老者却能够表现出气定神闲,这不反常吗?

韩印未像二人般犹疑,顾不得敬老…这样的老人也不值得尊敬,他一巴掌拨开老人身子闯进屋内。

房内的格局和失踪女孩家租住的房子差不多,也分里外间,但较之要大些。外间很简单,有砖砌的炉子、碗柜,还堆放着一些杂物。里间的家当也不多,窗边一张单人床,对面是一张矮桌子,上面摆着一台很小的电视,正冲门口有一个旧式衣柜,又高又宽,看起来像是一个“老物件”,可能是老人收废品时淘到的。

里外间基本一目了然,当然除了衣柜,也唯有衣柜可以藏人。孩子会在衣柜里吗?她还活着吗?

韩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盯着衣柜。而屋主老人,此刻则面色涨红,气息加快,身子不经意地微抖起来。见此光景,韩印几乎可以肯定孩子必然藏在柜中,怕只怕生命已逝,只留下一具尸体。

“孩子你千万要活着!”韩印在心中默默祈祷,双手颤巍巍地握住柜子把手,猛地拽开。

…这一瞬间,永世难忘!若是梦魇该有多好?一个孩子,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正值花季,为何要遭如此之难!人世间还有什么样的恶,能甚过此恶!

小女孩王虹一丝不挂,赤身裸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蜷缩着仰面躺于柜中。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圆鼓鼓地睁着,脸肿得不成样子,嘴上被塑胶带封着。女孩双手双脚被塑胶带紧紧捆住,下体红红的,有血迹黏在大腿两侧。

嘴是被封住的,意味着她还…韩印身子一震,一瞬间几乎扑到女孩身上,猛地撕开胶带,小女孩眼球转动了一下,微微吐出气息…“活着,还活着,孩子还活着。”韩印惊喜地回头冲叶曦和孩子父亲说道。

父亲带着一声哀号扑到女儿身旁,这摸摸、那摸摸,好像怕孩子冻着似的,进而用自己整个身子护住女儿,干张着嘴,已发不出声音。

趁着空隙,叶曦掏出手机,向上级做了汇报。

突然,孩子父亲回过神来,发疯般扑向呆立在门边的罪魁祸首:“你这个畜生!我掐死你!掐死你!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孩子父亲将老人扑倒,狠狠地扼住脖颈,叶曦赶紧过去,欲将两人拽开,三个人搅在一起,屋内乱作一团。

韩印则脱掉外套盖到小女孩身上,爱怜地凝视片刻,转身自顾自向室外走去。

一阵警笛乱作,大批警员赶到,120急救车赶到,小女孩被医护人员抬到急救车上,犯人被押上警车…小院里进进出出,杂乱异常。

而这一切仿佛跟韩印没有任何关系,周围的一切也好像都不存在。此刻,在韩印的世界里,只有他和柜子中的小女孩。他呆呆地站在小院中央,失神地望向院门口,仿佛看到小女孩手里拎着一袋子易拉罐活蹦乱跳出现的模样。韩印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他最清楚,孩子再也回不到那个天真烂漫的时刻了…不知过了多久,韩印觉得外套回到了自己身上。他转头,看到了叶曦。

叶曦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走吧,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咱们。”

韩印默然点头,机械地跟随叶曦上了车。

第八章虐童恶鬼

一路恍惚,叶曦将车子开到虐童案临时指挥所…南陵区分局。

车子熄火,叶曦拉开车门,见韩印仍然一动不动呆呆地坐着,知道他的情绪还没有缓和下来,便又关上车门陪他静静地坐在车里。

过了一会儿,韩印缓过神来,长吁一口气说道:“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态,对于我的专业来说这种案例并不少见,但现实中还是第一次碰到,心里有些别不过劲!”

“是啊!你说这人怎么能狠得下心对孩子做那样的事啊!”叶曦深有感触地点头说道,“别说你,我干了这么长时间的刑警,今天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案子。不过能这么快破案,还真让我长了些见识,说说在这件案子上你的思路吧,也让我学习学习。”

“你别这样说,其实论实践经验我比你差多了,只是案子恰巧与我的专业有关,所以要显得比你这样的一线刑警多些经验。”韩印知道叶曦是在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他快点将情绪平复下来,便挤出一丝笑容说,“你要是真想听,那我就说说。关乎青少年、儿童失踪案,不外乎四种动机:拐卖、绑架、报复家长、强奸。在这起案子中,孩子年龄偏大,首先可以剔除拐卖;再一个孩子家庭条件一般,绑架也可以排除;而从女孩父母的人品以及他们与周围人群的相处情况看,报复一说也可以排除;剩下的便是强奸,鉴于小女孩的外在条件,我觉得凶手可能是有恋童癖好的人。恋童癖者皆为男性,变态癖好主要是由于后天心理发展不正常造成的,侵害对象年龄从三五岁到十六七岁的都有,侵害对象有的只针对男童,有的只针对女童,也有的不分性别。侵害对象为男童的多为同性恋,年龄结构在青壮年左右。他们有的是因为童年时期也曾被男性猥亵或者鸡奸,成年后带着报复和寻求快感的心理,便成为了恋童癖者;有的是因为社会压力大,所处环境复杂,对成年人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感到厌倦恐惧,进而想寻求简单安全的交往,便会把兴趣转化到单纯的孩子身上;有的是因为社会地位低下,家庭关系不和睦,反复遭受妻子和其他成年女性的侮辱,这种人要么对成年女性愤恨至极,要么便厌恶无比,从而把兴趣转到男性身上,但由于很难找到合适的男伴,进而对儿童施暴;还有的跟上一点差不多,本身是同性恋,但所处环境无合适的伴侣,便以男童代替…还有很多情形,就不详细说了。重点要说的是侵犯女童的恋童癖者的侧写。这种案例,受害人要么年龄偏小,要么思想幼稚,易于哄骗和恐吓。而犯罪人多为智能发育迟滞、慢性酒精中毒、残废、年老者等,其中尤以中老年单身男性居多。他们接触正常成年女性的机会较少,或者无法受到青睐,又或者因为性功能障碍无法正常性交,故将满足性欲的对象转向年幼女童。可能刚开始出发点还在于满足正常性需求,但一旦在年幼女童身上体会到快感,便会形成一种惯性,长此以往对成年女性也会失去兴趣。他们的猎取目标的范围,多在自己熟悉的区域,如邻居、朋友、亲戚,以及日常能够接触到的女童。所有恋童癖者的伎俩,无非是初时允诺给孩子某些好处,骗取孩子信任,对孩子性器官进行窥视和抚摸,从而获得心理上的满足。而随着接触的次数增多,心理满足便会演变成生理满足,即出现性交要求。”

“那么回到案子:外表稚嫩、心思单纯的小女孩失踪,对应犯罪人很可能是一个中年以上的男子。他单身,有单独住所,与小女孩有交往,是小女孩熟悉的人,会带小女孩玩,送她礼物,经常出没在小女孩日常活动的区域。当然有一点是我尤为担心的,那就是有些恋童癖具有畸变的暴力倾向,我们称之为攻击型的恋童癖者。他们由于各种原因而存在一种攻击心理,想借助于折磨儿童而发泄出来,他们往往会用各种险恶的手段来糟蹋儿童器官,甚至残忍杀害儿童,虐待儿童尸体,等等。我特别担心小女孩会遇到这种人,好在先前她的尸体还未出现,我便怀着一丝希望,希望犯罪人有理智,不要把强奸演变成杀人,或者迟点下杀手。因为对更多的恋童癖者来说,他们没有杀人能力,当受害人突然反抗,表示要告诉父母时,他们往往无所适从,只是本能地把孩子绑起来,限制他的自由,然后才会去考虑如何处置。也许最后他们会决定杀死孩子,但这个考虑会有一个时间长短问题,不过一旦感受到压力,便会加速他们行凶。”

“我明白了,所以当你获悉王虹父亲已经与废品收购站老板有过接触时,罪犯会表现出一副‘打草惊蛇’的模样。”叶曦使劲点点头,接下韩印的话说。

“对,我当时特别担心由于感受到来自女孩父亲的压力,会让凶手下定决心杀人灭口。”

“幸亏有你,否则女孩不但被糟蹋了,恐怕连命也保不住。”叶曦顿了顿,将问题转到前五起案子上,“那么东街的虐童案,凶手首起选择的目标也是个年幼女童,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应该是一个中年以上的男子?”

“不一定,上面所说的只是大概的方向,具体案件要具体对待。”韩印思索了一下说,“东街的案件,犯罪人肯定也具有恋童癖好,他在诱拐了一个女孩之后又对四个男孩伸出了魔爪,并极有可能残忍杀害了这些孩子,那么他的身份构成以及恋童癖好形成的原因就相对要复杂了。当今社会,具有恋童癖好的人不在少数,但真正演化成杀人事件的并不多见,而演化成连环虐杀事件的则更为罕见。就像刚才说过的,恋童癖并不会直接导致杀人,而那些极少数攻击型的恋童癖,他们猥亵、虐待并杀害儿童的动机包含着很多方面的缺憾,这里面肯定有性释放的问题,同时也会有社会环境和家庭环境的问题,还有来自个人成长经历的问题。可以说儿童之所以能吸引那些人,只是因为他们是弱者,是弱势群体,易于掌控主宰。在以往的案件中我们发现,虐杀比例男孩和女孩相差不大的案件,往往意味着凶手具有性压抑方面的问题,而虐杀男孩比例占大多数的,则跟凶手所处的环境和成长经历有关。东街的案子,我更倾向于后者。首起女童被害人,代表着凶手过去的某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可能与情感经历有关。我可以大胆假设一下,女童很有可能在被诱拐之后不久即遭毒手,凶手在其死后进行了奸污,这里面有很重的报复心理。而男童被害人则代表着对其影响至深的挫败,从开始一直延续到当下直至未来。男童被害人其实映射的是凶手本人,或童年时候的他,或软弱无助时的他。此种心理机制有的心理学家称之为‘向强者认同’。”

“这种心理机制的解释是说:当一个人受到强者的压制,由于自身无法摆脱困境,经过心理过滤反馈,反而将这种强者必然压制弱者的行为合理化,所以当他们心理淤积成疾行将崩溃之时,就会选择去伤害弱者,而不是反抗强者。东街的案件在我看来,凶手的虐杀,其实是在杀死弱势的自己,从而获得强者心理。”

韩印的大段分析,让叶曦听得很是入迷,韩印刚停下话,她便忍不住抢着问:“那凶手进一步的背景描述,你现在有想法没?”

韩印笑笑,显得胸有成竹:“咱们先来说说凶手所处位置的问题。美国FBI(美国联邦调查局)行为分析科,曾根据犯罪现场行为和犯罪人生活方式,将谋杀案以有组织力和无组织力来分类。虽然这个分类方法在后来被定性为太过片面,更多的连环杀手都是介于二者之间的,但有些分类指标还是具有参考价值的。这个分类方法提到:有组织力的凶手会选择远离自己生活工作的区域作案,当然这不意味着他对作案区域不熟悉;而无组织力的凶手喜欢在自己能够掌控的区域作案,他们通常都居住和生活在犯罪现场附近。直白点来说,即是智商高的人异域作案,智商低或者具有精神疾病的人选择本区域作案。在这起案子中,凶手接二连三在一个范围非常非常小的区域连续作案,这说明他的智商水平很一般,当然说这些话目的主要是,本案凶手就住在犯罪现场附近。不过仅仅靠智商高低来判断是不够的,也太过笼统,能不能再精确些呢?我们先来明确几个方位,红旗东街2路汽车站终点站以南有两家网吧,一家叫作朋友网吧,一家叫作天天网吧。两家网吧相距不到二十米,朋友网吧的对面即是那些孩子经常光顾的游戏厅。而首起失踪女童刘小花的家,住在2路汽车终点站以北的棚户区,距离两家网吧的距离大概不到0.5公里,总体看来这是个非常小的范围。那么凶手居住大致方位到底在哪儿?其实2、3、4、5号案件都不具备准确判断的依据,最直接的指标当属刘小花的居住地。上面也说过了,这个女童属于机遇型被害人,凶手侵犯她并没有经过预谋,她在那个时间点、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遭遇凶手纯属巧合。也许是女童漂亮可人的容貌,或者她天真活泼的姿态,突然间刺激到了凶手,激起他某种愤怒的报复心理,导致他出现了首次杀人。那么这个遭遇地点,应该离凶手居住的地点很近,离女童的家也不远,从以往的统计来看,两者相距不会超过100米。也即是说凶手大体居住的位置,在2路汽车终点站以北的棚户区,距离他诱拐其他孩子的网吧和游戏厅400米到600米之间。”

“第二点,对凶手判断:他应该具有犯罪前科。虽然在作案中显示出他的智商水平一般,但看得出他有一定的犯罪经验,也许是在坐牢期间学会的。他懂得在孩子聚集最密集的时间段诱拐目标,懂得如何与目标建立关系,他选择的目标都是单独出入网吧和游戏厅的孩子,最重要的依据是他企图通过对家属索要赎金制造绑票的假象,从而干扰警方对案件性质的判断。”

“第三点,凶手具有恋物倾向。五起失踪案件肯定已经造成五起命案,但至今没有发现尸体,显然凶手并没有做出抛尸的举动,被害人可能被掩埋掉,但一定就在凶手居住地附近,同样在他的居住地会出现孩子的衣物…”

又是一大段的分析,韩印正待总结凶手的“侧写”时,叶曦的手机响了起来,接听之后,她一脸焦急地说:“红旗街派出所刚刚又接到一起儿童失踪的报案!”

第九章人间炼狱

失踪者是一个8岁的男孩,名叫郭新,就读于本市第三小学二年级,今晨7点左右离开家上学后失踪。小男孩品学兼优,从不涉足网吧和游戏厅等地,也从未有过因贪玩耽误上学的记录。上午上完第一节课,校方仍未见到孩子身影,故与家长联系,家长才知道孩子不见了,遂在居住地与学校附近寻找,无果后于中午到派出所报案。小男孩随父母由外地来本市打工,一家三口租住在红旗东街2路汽车终点站以北的棚户区,上学路途与第一起失踪的小女孩刘小花一致。

这一失踪男孩的背景信息,让韩印更加确定他对凶手居住方位的判断,显然凶手受到西街女孩王虹失踪事件的刺激,抑制不住作案的冲动,于是在一大早劫持了郭新。

又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解救任务,鉴于韩印在极短时间内成功破获西街女孩失踪案,此时局长干脆把他推到前台,由他来部署具体的搜索方案。

南陵分局的会议室相对狭小,里面挤满了等待指示的各级警员。韩印站在会议室正前方的一块白板前,指着粘贴在白板上面的一张方位图上一个大大的黑点说:“这里是首起案件失踪者刘小花的家,我需要一组人员围绕这个点在方圆百米之内进行密集搜索,同时还要有一组人员在这个区域…”韩印又在方位图上画了一个圈说,“这个区域里,包括了红旗东街2路汽车终点站以南的两家网吧和一家游戏厅,我需要你们搜寻和打听这样一个人:年龄在25岁至40岁之间;大概在一年半以前开始活动在这个区域;由于从去年10月开始密集作案,焦虑和恐惧会让他的外在形象有所改变,也就是说从那时起他变得比先前要明显瘦弱得多;他外表看上去老实沉稳,少言寡语,很少与成年人交流,但喜欢和儿童、青少年接触;他是一个前科犯,但不会对别人提起,偶尔提到他的过去,他可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光荣历史但郁郁不得志的人,又或者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命运极其悲惨的人,从而博得别人的同情或降低对他的戒备。另外,为了防止其他意外发生,需要一组人在孩子居住地和学校附近找寻潜在的目击证人,还要一组人去孩子的家中,以防有勒索电话打来。”

“韩老师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吧?”韩印的话音落下,局长接着下达命令,“被害者居住地附近的搜索工作由叶曦负责,网吧游戏厅区域的工作由…”

局长一声令下,全员即刻行动,韩印随叶曦、康小北等人火速赶到搜索地点。

首起失踪女童刘小花家方圆百米之内,有50多所棚户房和七八处破旧的矮楼,租住的基本上都是外来务工人员,这个时间他们大都出外打工了,家里有人的并不多。搜索小组不能破门而入,只能翻进院墙隔着窗户大概向里面张望,能联系到房东的,立刻让房东拿来钥匙开门,因此搜索进展相当缓慢。

时间每流逝一点,孩子的处境就更加危险,大家的脸上都写满焦急,好在另一组传来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他们将韩印对凶手所做的侧写,描述给网吧老板和一些常客听,他们不约而同说出一个人:老头。“老头”是那个人的绰号,东北口音,真名没人知道,也不知道他具体的住址,只知道他大概住在附近。

韩印和叶曦等人开始在搜索区域内,打听操着东北口音一个叫“老头”的人,结果出奇的顺利。在女童家南面不远的一个狭窄的胡同口,有几个老大爷正围在一起下棋,听到搜索小组的询问,大爷们都说“老头”经常蹲在胡同口闷着声看他们下棋,其中一个老大爷指着距离胡同口第三家的位置,说那里就是“老头”住的地方。

这是一栋灰色的非常破旧的两层楼房,底层院子中间砌着一道砖墙把东西两边的屋子分隔开。两边屋子各有各的房门、各有各的院子和院门。此时东侧院门被一把大锁锁着,西侧院门紧闭,推不开,应该是从里面上了锁,一股浓浓的烧酒味道从院子里传出。

随着康小北一顿猛烈的敲击,西侧院门敞开一条缝,一个50多岁的胖女人露出半拉脑袋来。

胖女人先是有些恼怒,但见到自家门前围着的是十几个警察,神色顿时慌张起来,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你、你们找谁啊?”

“这是你的家?”康小北问。

“我、我是租住在这里的。”胖女人哆哆嗦嗦地说着话,仍不肯把门全打开。

“把门打开!你院子里怎么酒味这么浓。”康小北厉声问道。

胖女人有些不情愿地把门全部打开,低着头,揉搓着衣襟说:“俺和俺男人是做散白酒生意的。”

叶曦打量几眼西侧小院,院里有一些造酒的设备,很明显这是个没有执照的黑作坊,但眼下可没有工夫计较这些。“你们这里都住些什么人?”

“二楼住的是房东两口子,俺住在西边,东边住着一个30多岁的男人。”

胖女人说。

正问着胖女人,由东侧外墙旁边的灰白楼梯上下来一个50多岁的矮个男人,胖女人好像遇到救星似的,指着矮个男人说:“他是房东,有啥事你们问他吧。”说罢便赶紧缩回自家小院里。

“这院里住着什么人?”叶曦指着东侧小院问房东。

“哦,是个东北人。”房东说。

“他干什么的?叫什么?”叶曦又问。

“好像打点散工什么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这三家都各走各的门,我把房子租给他了,平常也不怎么接触。”房东说。

“你有钥匙吗?打开它!”康小北冲着东院院门示意了一下。

“有。”房东点点头,解下挂在腰带上的一串钥匙,找出一把打开锁。

众人进到院中,院子方方正正的有五六平方米,再往里走便是正房,房门也是锁着的。房子分里外间,外间是一个走廊加厨房,里间应该就是睡觉的地方,但窗户上挂着窗帘,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叶曦示意房东把房门打开。

房东把房门打开,屋内传出一股好像是脚臭的味道。房东走在前面,先走到走廊尽头拐到里间,只听他“嗷”的一声惨叫,人便跌坐到地上。身后的韩印和叶曦以及康小北先后冲进里面,当他们看清楚屋内的景象时,三个人都像被钉子牢牢地钉在地上,呆住了。

这准是在地狱。灰暗的光线,灰色墙体上布着星星点点的污渍和血渍,窗户下面是一张宽大的木床,床罩磨得很亮,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和图案,床上并排摆着四具黑乎乎的尸体,都已经风干了,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四具尸体的内脏全部被掏空,生殖器都被割掉,有的脸部缺少一半,有的被挖出眼睛,有的被割掉鼻子耳朵,有的四肢残缺…这究竟是怎样一个恶魔?看着眼前的景象,便犹如置身地狱一般,而凶手竟然与四具尸体同床共枕数日,他在挑战人性的残忍底线吗?今早失踪的小男孩又在哪儿?他又将会遭受到何种凶残的手段?

床上的四具尸体应该就是后四个失踪的男童,这样便只差刘小花的尸体没找到。叶曦等人在屋子的角落里发现一个两尺多高的塑料桶,桶口被水泥封死了,估计刘小花的尸体被封在里面。但用工具把水泥敲碎后,却发现里面仍是一具男童尸体,已经高度腐烂,看来凶手实际残害的人数,要比警方掌握的多。那么小女孩的尸体在哪儿呢?难道小女孩失踪与随后的案件无关?

这个疑问很快被否定,搜索小组在屋内搜索到多件儿童衣物以及数双童鞋,这里面便有刘小花失踪时穿的衣裤。另外,在挂在墙上的一件西服上衣口袋里,找到了凶手的身份证。

身份证显示,凶手叫管波,来自东北某市…目前掌握的信息已经完全可以确认数起虐杀儿童案的凶手,就是住在此处一个叫管波的东北人。消息立即反馈到指挥所,由于还有一个男孩在凶手手里,而凶手目前不知所踪,局长指示一部分警员在整个红旗东街区域继续搜索,但要注意低调,以防打草惊蛇;叶曦率领的小组则在原地布控,等待凶手自投罗网,同时市局方面立即联络上凶手原籍地公安局,很快他的资料便传了过来。

管波,生于1979年,初中文化,未婚,曾在汽车配件厂做过工人,2002年6月,因与未满14周岁女孩同居,被定罪为奸淫幼女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2010年刑满释放,2010年年底离开原籍,去向不明…大概一小时后,一个身材瘦弱、头顶微秃的男人进入警方视线。经房东指认,此人便是管波。叶曦一声令下,康小北与三名警员迅速将其包围住,干净利落地将其制伏,戴上手铐。

管波做了几下无谓的挣扎,康小北把他拖拽进警车,面对坐在身边的韩印,他咬牙切齿地说:“快点把我毙了吧,我早就活够了!”

“今早被你劫持的小男孩呢?”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的叶曦扭头问道。

“什么小男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管波微笑了一下,动作非常微小,但没能逃过韩印的眼睛。看来叶曦的问题让他很兴奋,想必追求掌控已经成为管波的一种习惯心理,想让他痛痛快快说出小男孩的所在,恐怕不会太容易。韩印忍不住皱起眉头,思索着该如何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你知道吗?这是在给你机会!别不知道好歹,老实交代,孩子到底被你弄哪儿去了?”叶曦厉声喝问道。

“我真不知道。”管波一脸无辜的表情,诚恳地说,“你们要找的孩子真的跟我无关,我知道我犯的事够枪毙好几个来回了,所以再多一个也无所谓,我要知道我能不说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管波的话不无道理,对他来说死罪是必然的,多一个被害人真是无所谓的事。叶曦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也许小男孩失踪和他无关?

其实她多虑了,对于这种变态犯罪人的心理,叶曦还是不够了解。追求支配、操纵、控制几乎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对于这种人的心理,你不能用正常的逻辑去思考。

“到底发生了什么?”韩印侧着头注视着管波,突然发问,“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管波愣了一下,随即把头转向窗外,叹口气说:“咳,也许这就是命吧!原本我也有很好的前程,我曾经被厂里保送到大学进修,可谁知道毕业回厂里准备提干时厂子黄了,我想如果运气好点,厂子不倒闭的话,我也不至于糊里糊涂地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既然你糊涂,那我帮你捋捋。”韩印很清楚所谓保送大学不过是管波的臆想,他只是想在需要的时候,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受害者而已。他哼了一下鼻子说:“你老家公安方面把你的信息传给了我们,对你的过去我们有些大概的了解,说说当年你因和未成年少女发生性关系被定罪的时候,心里什么感受?”

“觉得特别的冤。”管波转回头看着韩印说。

“对那个女孩有什么感受?”韩印问。

“有一点点埋怨。”

“后来你和那个女孩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我出狱后去找过她,但她全家都搬走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你当时是不是有种被耍了的感觉,而且特别地恨那个女孩,你为她付出了八年的青春,却没有任何回报,你甚至觉得她就是为了躲你才搬走的,对吗?”

管波“嗯”了一声,轻轻点点头,脸上涌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所以一年前,当你看到天真烂漫的刘小花背着书包从你面前经过,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个害你入狱的女孩,你鬼使神差地把她骗到家中,然后奸杀了她,对吗?”韩印追问道。

“是。”管波仰起头,目光有些懒散,好像在回忆一个非常惬意的经历,“我说我生病了,没力气,让她帮我开门,进屋之后我就把她掐死了,然后…”

“尸体呢?”叶曦插话问。

“我把她放到炉子里烧了,把骨灰扔到‘天天网吧’的厕所里。”管波答道。

“那后来那些男孩呢?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叶曦接着问道。

“也许我是同性恋吧,跟他们发生关系后怕被告发,所以杀了他们。”管波说。

“不,不是这样的。”韩印接下他的话,“当年你背着奸淫幼女的罪名进了监狱,恐怕日子不会好过,你被鸡奸了吧?”

“胡说,根本没有!”管波紧了紧鼻子,提高声音,几乎是吼着否认道。

“你不用着急否认,你刚刚紧鼻子,表现出极度厌恶的表情,已经回答了我。”韩印哼笑了一下,指着管波加快语速说,“那一刻你感觉到万分的屈辱,你觉得自己整个生命都被玷污了,你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当一切结束之后,你甚至想到了死,但你没有那个勇气,可是那时的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后来,你的遭遇也落到新的犯人身上,他们在你的撞击下发出无助痛苦的呻吟,让你无比兴奋,你分不清那是你生理上的需要,还是心理的需要。总之,当你把那些小男孩骗到家里,对他们施以恐吓鞭打,他们在你的淫威下表现出来的惊恐和胆怯,进而顺从你的摆布,让你极度兴奋。而一旦他们心理开始崩溃,开始不住地乞求你,甚至给你下跪,让你放他们回家,那一刻你恍惚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种万分屈辱和无助的痛苦让你的心开始撕裂,你忍不住要杀死他们,也是杀死羸弱的自己。”

在韩印的讲述下,管波的头越来越低,韩印缓了口气,故作诚恳地说: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你是疯子、是变态,他们无法理解你,但是我能。从某种角度说,你也是受害者,是命运的不公毁了你的前程,是女人的不忠毁了你的青春,是法律的滞后毁了你的人生,是社会的势力践踏了你的尊严。一日为贼,终生为贼。当你出狱后,你受到了所有人的蔑视,没有人给过你一丝的尊重。”韩印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你想得到尊重吗?我愿意给你。我可以给你一个纠正错误的机会,你可以赢得我的尊重,告诉我吧,小男孩在哪儿?”

韩印的话音落下,车里陷入一阵静默,管波低着头,不住地揉搓双手,而韩印和叶曦强忍着焦急和紧张的心情,等待着他做出反应。

片刻之后,管波终于缓缓抬起头,深深舒了口气,轻声说:“那个孩子在、在天天网吧旁边的烧烤店里。昨晚,在网吧听说西街有个女孩被拐了,我心里就觉得有股莫名其妙的冲动,但在网吧待了一晚上也没找到合适的对象。今天早上从网吧出来往家走的时候,遇到那个小男孩,我就把他骗到网吧旁边的烧烤店里。烧烤店前阵子黄了,里面没人,我把那孩子给‘弄了’,见店里还有个破冰柜,便把他绑住藏了进去,想着晚上再去把他背回来处理掉…”

“孩子还活着吗?”叶曦急切地问道。

“嗯。那个冰柜是坏的,没插电。”管波点头说道。

叶曦暗自松了口气,拿起报话机:“各小组注意,孩子在天天网吧旁边烧烤店的冰柜里…各小组注意,孩子在天天网吧旁边烧烤店的冰柜里…”

大概五分钟之后,报话机里传来一名警员的声音:孩子成功解救,但有遭到性侵犯和虐待的迹象,正送往医院检查…叶曦冲着报话机应了一声,瞅着韩印笑了笑,随即冲向管波狠狠瞪了一眼,而韩印则沉默着把脸转向车窗外,表情异常凝重…小女孩王虹和小男孩郭新,虽然最终都被成功解救,但这段惨痛的经历必定会在他们心里留下深深的阴影,但愿父母的关爱和专业心理医生的疏导,能令他们早日走出阴霾…孩子,加油!

与此同时,大批负责现场勘察的技术警员相继赶到案发现场,目前从凶手住处已经搜索到二十多双孩子穿过的鞋,也许在那栋房子里,在那个小院里,在那个人间炼狱里,还有孩子们的冤魂被埋葬着…

第十章案中追案

黑暗。又见黑暗。总是黑暗。

为什么把我关在黑屋子里?

为什么叔叔一来你就对我不好了?

妈妈,我会乖乖的,放我出去吧!

妈妈我怕!我好害怕啊!

爸爸,爸爸,你快回来,救救我…黑暗的卧室,男人猛地由床上弹起,发疯似的奔向墙上的电灯开关。一路由卧室、到卫生间、到客厅、到厨房,最后到另一间卧室,点亮家中所有可以点亮的灯。

他瘫软在另一间卧室门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劫后余生。床上的女人动了动身子,转头冷漠地盯着男人,旋即又埋头睡去。

“对不起…做了个噩梦…”男人虚弱地说。

可以说,虐童案中韩印的表现是神一级的,本以为就此专案组会很顺利通过他对“1·4碎尸案”的分析报告,未料到胡智国和付长林等人仍然执意反对。好在有武局长在中间斡旋,经过几轮激烈争论博弈后,意见才最终达成统一。武局长特意强调,此番仍然开启“1·18碎尸案”卷宗,目的是由调查记录中找出隐藏的“1·4碎尸案”凶手,并非要并案调查,两案凶手也绝非同一个人。希望各组人员在调查当中保持理性,避免混淆,把精力集中在“1·4碎尸案”上。同时为了平衡胡智国和付长林以及组里部分警员的情绪,局长也做了相应的妥协,同意如果在调查中发现对“1·18碎尸案”有价值的线索,可以调配适当的警力予以追查。而最后局长也清醒地指出,犯罪侧写报告存在不可避免的局限性,如果在调查中发现可疑嫌疑人,即使不在报告范围内也仍旧要认真调查。由于积案组对“1·18碎尸案”案卷资料更为熟悉,在付长林的建议下,会上还宣布将积案组警员杜军和姚刚充实到专案组。

韩印的分析报告明确指出:“1·4碎尸案”凶手当年曾亲身经历过“1·18碎尸案”的调查。虽然在随后侧写报告中,他又进一步给出凶手的背景特征,但总体来看范围仍很大,他建议专案组按嫌疑大小,分三个顺序排查:首先,嫌疑最大的,当属当年与被害人尹爱君有过亲密接触的群体,主要是尹爱君的班主任和各科任课老师,以及同学、朋友等;次之,是与尹爱君有过接触但未有深交的人群,主要有尹爱君古都大学校友以及未教过她的老师;最后,是那些曾作为重点嫌疑人,被警方反复排查过的一部分人。

叶曦在韩印建议的基础上,决定三方面同时进行,并做了分工:第一档嫌疑人由韩印和康小北负责排查;第二档嫌疑人由杜军和姚刚负责;第三档嫌疑人排查难度最大,范围最广。当年警方曾围绕古都大学以及第一抛尸现场,对附近的出租屋,单身居住男性,尤其是针对刑满释放人员进行过大规模的反复盘查。时隔16年,这部分人的分布已经相当复杂,那么负责排查的,必须要是一个职业经验丰富、对地理环境和案件细节非常熟悉、最好是当年专案组成员的老刑警,由他来遵循侧写报告的指引,有针对性地领导排查,这个人当然非付长林莫属;而叶曦则负责衔接各组信息,协调警力。

散会之后,各组人马立即投入到各自的任务当中。

康小北本以为韩印会直奔古都大学,但没承想他却要求先去见见报案人沈秀兰。

沈秀兰的情况,专案组先前已深入调查过。她有一个三口之家,丈夫早年是石化厂工人,后下岗自己做点小买卖,有一个女儿目前还在读书。沈秀兰做了二十多年的环卫工人,这二十多年来她始终负责华北路路段的清扫工作,因此成为两起碎尸案的第一报案人纯属巧合,所以康小北觉得没必要在她身上再浪费时间,但韩印执意要走访,他也不好多说什么。车行到半路上,路过一个水果摊,韩印下车买了个果篮,康小北便觉得此行不像是走访嫌疑人,倒更像探访病号。

一位哲学家说过,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同样,作为一个普通人,在同一地点,先后目击过两次碎尸案,成为第一报案人的概率,恐怕也小得可怜。但偏偏就让沈秀兰给赶上了,这种倒霉的遭遇,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沈秀兰自年初发现碎尸之后,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都非常糟糕,已经无法正常工作,好在单位予以谅解,批准她在家先休养一段时间再做安排。

16年后,沈秀兰仍旧住在原来的地方,应着韩印和康小北的敲门声,为两人开门的是她的丈夫丁大民。

乍一见到陌生人的沈秀兰,脸上表情很是紧张,待丁大民解释两人是警察后,情绪方缓和了些。丁大民把两人请到客厅中落座,吩咐沈秀兰去烧水沏茶,康小北本要推辞,被韩印用眼神制止住,他正要找机会和丁大民单独聊聊。

丁大民,一看就是那种憨厚的老实人,为韩印和康小北递上烟,二人表示不会抽烟,他便自己点上一支默默地抽着。

韩印朝厨房方向瞅了一眼,轻声说:“这些日子不好过吧?”

丁大民挤出一丝憨笑,无奈地说:“赶上了,没办法。”

“大妈现在身体怎么样?”

“她原先血压就高,心脏也不太好,这回折腾一下,病情有些加重。去医院看了,医生给开了些药先吃着,过段时间等她身子不那么虚了,我想让她做个心脏支架手术。”韩印点点头,接着问道:“遇上这种事,我想大妈肯定被吓得不轻,不知道会不会给她心理方面造成损伤,她近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过激的举动?”

“大叔,韩老师是心理方面的专家,大妈有什么问题,你尽可以跟他说,让他给诊断诊断。”康小北从旁边插了一句。

只见丁大民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旋即低下头陷入沉思,像是在用力回忆妻子近来的表现,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缓缓说道:“她成宿成宿睡不好觉,好容易睡着了又会被噩梦惊醒,经常心事重重、慌里慌张的,胆子变得特别小,吃饭也吃得很少,而且脾气大了许多,有时发起脾气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知是被韩印提醒了,还是先前没好意思说,丁大民突然一股脑儿说出一大堆妻子的毛病。这也正是韩印担心的,沈秀兰的症状,很可能是心理受到创伤后的应激反应,这种心理障碍如果不及时诊治,对患者身心的折磨是非常大的,严重的情形,患者会在极度焦虑中以自杀寻求解脱。

担心吓着丁大民,韩印斟酌着字眼,谨慎地说:“我觉得大妈可能是在极度惊吓中,心理受到了某种创伤,我建议您抽空带她去心理专科看看。”

听了韩印的话,丁大民倏地皱起眉头,张张嘴看似要说什么,末了,不知为何却未说出口。

“是经济上有困难吗?”韩印见丁大民犹豫的样子问道。

“不、不!”丁大民连忙摇头,“我生意现在做得不错,还雇了两个伙计帮我,收入挺可观的。”丁大民顿了顿,“如果像您所说的,那应该怎么治?”

“这得需要您去带她就诊,确定了病情才能对症下药,不过通常都是以专业医生的心理辅导,配合服用抗抑郁、抗惊厥的药物来治疗。”韩印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很抱歉,我在本市待不长,不能给您太多帮助,如果您有不懂的地方或者需要建议的话,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韩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丁大民,他双手接了过去,像捧着宝贝一般,重重点了点头,眼里充满感激之情。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韩印和康小北起身告辞。

“不打扰,我应该感谢你们才对,这么忙还想着老婆子的身体。再坐会儿吧!这老婆子真是的,这么长时间茶还没沏好…”男人一边嗔怪老婆,一边极力挽留两人。

“是啊,喝口茶再走。”沈秀兰从厨房出来虚弱地说,“新楼还没有煤气,微波炉烧水太慢,你们再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不了,我们还有任务,改日再来拜访,有事您可以给我打电话。”韩印推辞着说。

夫妻俩送韩印和康小北出门,望着他们的身影从楼梯口消失,丁大民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微笑瞬间被愁云取代。

出门,上车,发动引擎。

刚才在沈秀兰家,韩印自始至终未提过一句案子方面的问题,因为他就是专程去探望沈秀兰的,他预料到沈秀兰可能会因惊吓过度产生一些心理方面的不适,所以想提供力所能及的一些帮助。此时明白了韩印的用意,康小北心下不禁对他敬佩不已,本想由衷称赞几句,但见韩印望着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专心致志地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