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黎来的路上,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一进房,便自觉的到处观察,柳蔚大略看了一眼,问柳城:“敢问丞相大人,五少爷是何时被发现不见的,第一个发现的人又是谁?他的下人们还在吗?可否让在下询问一二。”

柳城微沉的目光盯向她,将她打量一会儿,才问:“阁下是?”

“这位是柳先生,容都尉特地请来帮忙调查京都幼儿失踪丧命一案。”柳域道。

柳城点头,眼中却带着些深意:“也姓柳?”

“同姓罢了。”容棱并不多解释。

柳城又看了柳蔚一眼,挑了挑眉:“柳先生何故头戴羽笠?这是女儿家才戴的东西。”

柳蔚笑了一声:“大人有所不知,在下偶染风寒,面色憔悴,不好陋颜得罪贵人,便戴上笠帽遮遮丑,本想是买竹笠的,不想下人眼睛不好,买回来才发现,竟是姑娘家用的羽笠。只是买都买了,总不好浪费,便随意戴着,左右就是这两日风寒便能好,也犯不着再浪费银子。”她说到“下人眼睛不好”时,语气还特地加重了几分。

一旁的容棱听在耳里,黑眸微微一凛。

“原来如此。”柳城沉吟一声,对柳域道:“将那些人都带过来。”

柳小黎此时也走到娘亲身边,柳蔚看他一眼,小黎摇摇头,意思是,没发现可疑的地方。

没一会儿,柳域便带了十几二十个人回来,这些人中,一半人身上都有伤,有两个,还是抬着过来的。

房间里太小,这些人都停在走廊外,柳蔚走过去,将他们一一打量一番,神色不太好:“用过邢了?”

柳域在旁道:“只是审问两句,先生可不要多想。”

当今圣上向来对滥用私刑这等行为,尤为不赞,柳域这话,也是给柳蔚提个醒,让她莫要胡言。

柳蔚听懂了,没说什么,只蹲下身,对着最近的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厮问道:“你是五少爷身边的人?”

那小厮害怕的点点头,又大着舌头说:“大人,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没有拐走五少爷,小的真的不知道五少爷怎么不见了,大人,大人您要相信小的啊大人。”

柳蔚被他吵得有些耳疼,又问那小厮身边的一个丫鬟:“谁是第一个发现之人?”

那丫鬟头被打破了,额上还有干涸的血迹,眼睛是红肿的,此刻说话也是结结巴巴:“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不知道五少爷去哪儿了……奴婢也没见着有外人过来清凃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柳蔚叹了口气,站起来,再这些人中间巡视一圈儿,最后看向一个嘴唇发白,脸颊通红,却满头大汗的丫鬟。

柳蔚正要发问,那丫鬟却猛地往前一倒。

柳蔚极快的将她扶住,却发现这丫鬟皮肤滚烫,显然已是高烧症状。

“阅儿……”这丫鬟旁边的另一个丫鬟,脱口而唤。

柳蔚扶着这个叫阅儿的丫鬟,对柳域冷声道:“相府的审问方式,在下算是见识了!”

柳域皱皱眉头,对管家柳同使了个眼色。

柳同领命,想将阅儿拖走。

柳蔚却避开他的手:“都尉大人,您怎么看?”

容棱本不想管这些府宅阴私,可柳蔚都叫了他,他也不好不听,只得问:“先生打算如何?”

柳蔚:“都尉大人不觉得,在事情没调查清楚前,嫌疑人,只是有嫌疑并不代表已经犯了罪?”

“是这个说法。”容棱看了眼柳城,又瞥向柳域。

柳域拱了拱手,态度殷诚:“大人说的是,那下官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按照柳府的尿性,这大夫明天早上只怕都请不来。

柳蔚哼了一声,唤道:“小黎,过来。”

柳小黎迈着小短腿跑过去。

柳蔚对他摊手。

小家伙从背包里掏啊掏,掏出一支梅花印记的小瓶子,打开塞子,从里面抖出两颗小药丸,递给娘亲。

柳蔚捻了一颗,塞进阅儿嘴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不用吞咽便有药效。

阅儿只觉得喉咙一阵清凉,等到她朦朦胧胧的回过神时,感觉有人又被塞了什么东西到她嘴里,顿时,同样的清凉,再次弥漫她的口腔。

虚虚的睁开眼,只觉得原本沉重发昏的脑子这会儿清明了些。

“醒了吗?”柳蔚轻声询问。

阅儿只听着耳边那晃晃悠悠的浅柔嗓音,喘了喘气,努力的再睁大了些眼睛,却看着眼前,一道薄薄的纱幔外仿佛有一张自己极为熟悉的脸。

“大……大小姐?”

第48章 :时隔五年

阅儿的声音很小,那仿若梦喃似的,没人听清。

可柳蔚却听到了,她心口一跳,神色微变。

被认出来了吗?

不,不可能,管家,柳城,柳域,这么多人都没认出她,怎可能被一个病得迷迷糊糊的小丫鬟认出来。

她起身,佯装镇定的理了理衣服:“药已经给她吃了,送她回去好好睡一觉,醒来烧退了,再给她喝点清粥,养两日就好了。”

“没想到先生还通医术。”柳城倏地出声,语气尤为清淡:“柳同,还不将那丫头带回去静养,莫要让人以为,我丞相府苛待了下人。”

“是。”柳同忙应了一声,亲自将阅儿扶走。

柳蔚看了眼柳城,柳城已经别开眼,走回屋里。

柳域知道父亲看着不显山露水,实则心里头还惦记着五弟,便催促:“柳先生,这些人,你可看好了?”

柳蔚语气淡淡:“侍郎大人急什么,在下若不问清楚,又怎能找回五少爷。”

找回来,还真是大言不惭。

柳域面上没说,嘴上也只是敷衍:“那便但凭先生作为。”

柳域不信柳蔚真能将柳丰的失踪,寻摸出个道道来,毕竟此类案件发生三年以来,丢的孩子无数,能找回来的,却一个没有,当然,尸体除外。

事情到了这儿,柳域自己也清楚,这次的案子,多半就是那位神秘莫测,行踪诡谲的怪盗所为。

只是柳府毕竟门楣摆着,府中丢了主子,凶手抓不到,府中却必然需要做出点态度。

这个态度,首先就是将一干下人先填命了。

可说句实话,填命起不了任何作用,顶多泄愤一口气,多的却没有。

柳域胡乱的思忖着,打算回头再给自家娘子提点两句,让她好好跟母亲说说,五弟算是真正凶多吉少了,连父亲这样子,看着都是放弃了,母亲到底是女人,哭伤了根,往后可是补不回来了,现在就先看开,反倒能承受过去。

而就在柳域这位柳府大公子,已经深谋远虑的考虑善后问题时,柳蔚凝了凝眸,看向那个跪在阅儿身旁的另一个丫鬟……

这人看起来没什么外伤,也没有哭哭啼啼,应该可以沟通。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那丫鬟的声音很镇定:“回大人,奴婢亦卉。”

“你是五少爷身边的人?”

亦卉点头:“奴婢原是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五少爷出生后,夫人信任奴婢,便派奴婢来五少爷院子当差。”说到这儿,她尤其强调:“奴婢是看着五少爷长大的,断然是不会又害五少爷之心,还请大人明鉴。”

柳蔚没表态,又问:“五少爷失踪时,你在哪里?”

亦卉道:“奴婢当时不在房里,在院子里。是喜鹊大吼一声,奴婢才冲进房间,却已经没见着五少爷了。”

“喜鹊是哪个?”柳蔚看向其他人。

周围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柳蔚皱眉:“喜鹊不在这儿吗?”

亦卉咬了咬唇,偷偷瞥了大少爷一眼,见大少爷没看向自己,也不知能不能说,最后犹豫一下,还是小声说了:“喜,喜鹊,已经被夫人命人打死了……”

柳蔚眯起眼睛:“死了?”

她目光一转,看向柳域。

柳域似有所感,却不知如何解释。

京兆尹抹了抹汗,适时出来打圆场:“那个喜鹊,会不会就是那怪盗在柳府中的内线?丞相夫人必定也是发现了这点,才将这贼人处死,只是做法……未免草率了些,还请侍郎大人回头与令堂说一声,这种事,该是京兆尹过问的,往后府中贵人,还是莫要动用私刑的好。”

林盛递了个台阶过来,柳域抿了抿唇,自然踩上去:“家母此次痛失爱子,着实情绪失控了些,林大人放心,这类事情,绝没有下……”

“场面话就别说了,喜鹊的尸体给我。”不等柳域说完,柳蔚已插嘴。

“尸体?”柳域愣了一下。

柳蔚看向容棱,显然解释身份这种事,她不耐烦做。

任劳任怨的容都尉,只好接口:“本都好似忘了说,柳先生是位仵作,侍郎大人,喜鹊的尸体,总还留着吧?”

柳域错愕的张了张嘴,心想你容棱胆子还真大,我们府丢了孩子,你倒好,直接将仵作找来了。

你什么意思?咒谁呢?

心里这么想,柳域嘴上也不好说,只能冷着脸,看向身边的小厮。

贴身小厮打了个千,老实跑出了清凃院。

没一会儿,小厮回来,却没带尸体来,反倒另一人带来了。

这人不是被人,正是柳府丞相夫人,柳吕氏。

这是柳蔚有生之年,第三次见到柳吕氏。

第一次,是她刚穿越过来,朦朦胧胧,病得糊里糊涂,柳吕氏来探过一次病,赏了点药,留了个大夫,呆了不到一刻钟,便嫌屋里闷,走了。

第二次,是柳蔚病愈了,在丫鬟嬷嬷的催促下,去向柳吕氏谢恩,可到主院时,柳吕氏正在见铺子掌柜报账,没空理她,她就老实巴交的在院子里等,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等到柳吕氏终于得空召见她了,她屁股刚落座,柳吕氏一句“蔚儿大病初愈,何须走来走去,赶紧回房好生歇养着吧”就将她利落的打发了。

后来柳蔚死活再不肯再踏入主院的大门,再后来,她就逃走了。

时隔五年,再见这位名义上的嫡母,柳蔚依旧对她印象不好。

只因此刻,这位丞相夫人怒目而视,身后呼呼啦啦一群虾兵蟹将的的架势,看着分明像是来找茬的。

柳域看到母亲过来,也吃了一惊,这里这么多外男,女眷是不该出现的。

他迎上去,好声好气道:“母亲,您这是……”

“可是京兆尹大人,要那贱婢的尸体?”柳吕氏挺直背脊,即便已经哭得满眼通红,神色不振,却依然强打着精神,端出一家主母的气度。

柳域不好说,只呵斥身边的婢人:“你们就是这么照料夫人的?夫人身子不好,不劝着好生在屋里歇着,还由着夫人出来受凉,若是夫人有个大碍,你们担当得起?”

下人们立刻唰唰跪了一地。

柳吕氏不喜儿子这般作为:“你吼她们做什么,我问你,是不是京兆尹要喜鹊那贱婢的尸体?”

柳域轻哄:“母亲,朝廷命官办案自有作法,他们要尸体,给他们就是了,一个死婢而已,还劳烦母亲亲自走一趟?”

“我亲自过来,便是要告诉你,喜鹊的尸体,不能给!”

第49章 :你这小野种

“母亲……”

“你少与我说道,你那一套官场作风我不管,我只知道,那贱婢害我丰儿不知去向,我杀她是小,鞭尸抽肝,不应俱全做到底,怎能泻我这口气!”

刚刚还因为动用私刑,讨了个没脸,现在自家母亲又如此口无遮拦,柳域也顿时厉起面色:“母亲,慎言。”

他说着,悄悄瞥了后面的容棱一眼。

见容棱并没看向他们这边,这才松了口气,将柳吕氏拉着,走到一旁小声说起来。

柳蔚靠在走廊外的石柱上,冷讽的吐了句:“你猜,这尸体我们能否要到?”

她声音不大,只够离她最近的容棱听清,男人抬了抬眸,轻然出声:“柳域是个聪明人,不会任由女人胡来。”

柳蔚瞥了他一眼:“那若是他是个孝感动天的,这次还真就拧不过他母亲呢?”

“那他的侍郎帽子,也该摘了。”

柳蔚挑眉:“这么狠?”

“公私不分之人,摘了帽子,也免得荼害百姓,祸患一方。”

柳蔚又看向前方。

便见柳域似乎说通了柳吕氏,柳吕氏尽管脸色难看,还是厉着一双吊眼凤眸,朝他们走过来。

几人一过来,柳域便说:“尸体这就送来。”说完,又看向柳蔚:“本官多嘴问一句,先生能从一个旁人的尸体上,看出我五弟的行踪端倪?”

他这么问完,柳吕氏也看过来,显然这算是知道了,不是京兆尹要尸体,也不是镇格门要,是这个戴着羽笠,不男不女的区区白衣在要。

柳蔚说:“五少爷失踪成迷,凶徒是什么时候将五少爷拐走,又什么时候离开相府的,我们都不知道,但贴身伺候的一应人等,不说知道,总有点眉目,不是说那喜鹊是当时就在房里的吗,她必然目睹了全过程,夫人将她打死了,倒是白白浪费。”

柳吕氏冷笑一声:“先生以为,这些本夫人没想到吗?”

“那夫人审问过了?”

“那个贱婢死不承认,板子落在身上,奄奄一息,也咬死了只是一句不知缘由。”

“所以夫人就杀了她?”

柳域声量加大:“先生慎言。”

柳蔚不置可否:“人已去了,多说无益,尸体里,且寻寻真相看罢。”

“尸体究竟能看出什么门道?”柳域还是不解。

柳蔚笑了一声:“有时候,尸体说的话,比人嘴里说的更可信。”

柳域沉默下来,心中思忖一下,有了计较。

毕竟是容都尉亲自带来的人,指不定真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让尸体说话吗?这等奇景,他倒想见识见识。

等候的时间,柳吕氏不愿走,但她到底是个女眷,院子都是京巡卫等外男,柳域只让好让她去房间里等。

房间里柳丞相也在,两夫妻对视一眼,柳吕氏看到了柳城手里那小球,那是柳丰平日最喜欢玩的,她一个没止住,眼泪又是一阵流。

旁边的婢女巧心劝慰:“夫人,保重身体啊。”

柳吕氏摆摆手,让婢女们都先下去,等到房间空了,她才坐到夫君身边,饮着泪,哽咽问:“丰儿,真的找不到了吗?”

柳城吐了口气,往日精明的双目,此刻在烛光下,却显得浑浊:“那贼人的作风,你又不是不知。”

柳吕氏愤怒:“那还让外头的人折腾什么,我丰儿,总就是回不来了……”

柳城看向她:“案子出了,总要报官,不立案,若是找到尸体,也不知往哪送……”

这话说得太白了,柳吕氏心口一震,脑子一眩,险些晕过去。

“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丰儿可是你的儿子!”

柳城没言语,神态沧桑的握住发妻的手,柳吕氏心肠也软了下来,她扑进夫君的怀里,正正经经的又是一顿哭。

等哭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喘气的问:“那个什么柳先生,要了喜鹊的尸体,他说他能找到真相,或许,他能找到我们丰儿也不定……”

哪怕明知是穷途末路,可作为母亲的,一线生机,也没有想错过的。

柳城拍着她的背,依旧未语。

两人静静相拥,背影却透着说不出的凄惶。

柳小黎矮矮的身子,趴在门边上,看着屋里两个大人搂在一起,大大的眼睛瞧着房间床榻边的那个小玩具篮子眼睛发亮。

方才他在房间检查了,虽说并没找到什么异样,却总觉得屋里好像哪里不对劲,现在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玩具篮子!

他现在需要走近去看看,进一步确定那篮子究竟有什么问题。

可此刻屋里有人,他又不好过去。

就在柳小黎纠结不已时,柳吕氏已从柳城怀里出来,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那个躲躲闪闪的小身影,顿时大叫:“丰儿!”

这一惊叫,吓到了身边的柳城,也吓到了正在门外鬼鬼祟祟偷窥的柳小黎。

柳城快速转头,柳小黎也猛地站直身子。

三人莫名其妙的来了个面面相觑。

还是柳城先回神,握住发妻的肩膀,道:“他是容棱府里的小公子,你眼花了。”

柳吕氏也知道自己看错了,她眼中的光亮散去,一张本是保养得意的脸露出疲态。

柳小黎瞥着那个玩具篮子,磨蹭一下,问:“我可以进去玩吗?”

“不可以!”柳吕氏冷声的说:“我丰儿的房间,谁也不准进!”

柳小黎鼓着嘴,有些不高兴。

柳城到底比她那伤心过度的发妻会做人,这人到底是容三王爷的私生子,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

“和一个孩子,你计较什么。”他说了柳吕氏一句,对柳小黎招招手:“进来玩吧,你想玩什么?”

柳小黎一得到应允,笑嘻嘻的跑进去,他没理柳城,直奔那玩具篮子,二话不说,便将篮子掀翻。

“你干什么!”柳吕氏怪叫,冲上去就往柳小黎后背一踢。

柳小黎动作快,闪开攻击,站在一旁皱起眉:“你这女人真奇怪,你夫君都答应我进来玩了,我就动了动这些小玩具,你竟然要踢我,若不是看在你是女的,我非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你——”柳吕氏怒极攻心,大吼:“你这小野种,我非宰了你!”

吕氏说着,真就冲过来要抓柳小黎。

第50章 :亲儿子吗?

柳小黎闪身躲在柳城背后,对着柳吕氏做了个大鬼脸,趁吕氏追来前,又往屋子另一处跑。

柳吕氏在后面追得狼狈不堪,柳小黎在前面上蹿下跳。

柳城脸色深沉的看着这场闹剧,一把抓住妻子,喝道:“够了!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柳吕氏气的花容失色,指着柳小黎的手都在颤抖:“我要把这小野种抓起来!”

“他是容都尉的小公子,你发什么疯!”

“我不管!”

两夫妻闹得不可开交。

柳小黎搅了一通事,再加上刚才在屋里跑了两圈,也琢磨出了点东西,他拍拍屁股往门外跑:“你们慢慢聊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那矫捷的小身影便消失在拐角。

柳城追出门外,却再无那小孩身影。

“动作倒是快,不愧是容棱的儿子,年纪轻轻,手头上的功夫倒是不弱。”柳城喃喃一声。

正好这时,外面下人来报:“老爷,夫人,喜鹊的尸体已经送到前院了。”

柳吕氏听了声音,也不顾满头大汗,想要跟过去。

却被柳城拦住:“你在这等着,少出去抛头露面。”

“我……”柳吕氏想说什么。

柳城却已经跟那小厮一起走了。

柳吕氏气的跺脚,扬声吼了一声:“巧心。”

在隔壁屋子等候的巧心赶紧跑出来:“夫人?”

“你去前面看看,有何事,随时禀报。”

巧心得了令,赶紧跑到前院去。

而此刻的前院,却很是热闹。

那些跟柳丰失踪有关的下人,还跪在院子里,柳蔚没开口让他们离开,他们必须继续留下。

喜鹊的尸体也送来了,就停在院子正中央。

此刻天已经黑透了,院子里的灯笼又加了好几只,硬生生的将正中的死尸照出几分橙色的生气。

柳蔚带着羽笠,虽然可以遮掩容貌,但毕竟视野不方便。

她围着尸体转了两圈,也没动,先外观。

柳域站到京兆尹身边,小声问道:“这个柳先生,什么来头?”

京兆尹以同样的音量回道:“下官也不知,只今日下午,下官把那失踪案的典籍整理妥当,都尉大人便带着这年轻先生过来了。要说有什么本事也不知道,说他是仵作,不过都尉大人对他甚是器重,这柳先生说话没大没小,都尉大人可一个皱眉都没有。想必不是有真才的,要不也不会这般纵容。”

“一个仵作,能有什么真才?他验过尸了?”

“那倒没有,不过下官这衙门里也不是随时都能有尸体备着的,不过都尉大人倒是说了,要去越国候府,找越国候开棺验尸,重验小公子的尸体。”

“什么?”柳域眼睛一瞪,眼睛错过京兆尹,看向不远处的容棱:“开棺验尸,不愧是御前行走的人,胆子就是比你我都大,找越国候府开棺验尸,侯老夫人还不吃了他!”

“谁知道呢,这小公子都入殓半个月了,这天气,埋到土里,肉指不定也烂了,还有什么好验的。”

柳域不再说话,视线却投向那还围着喜鹊尸体转个不停的白衣男子。

“且看看吧,指不定真有什么本事。”

而就在他话音刚落时,人群里跑出来一个小身影。

柳小黎活蹦乱跑的钻进人圈,一眼看到娘亲准备验尸,立刻跑过去。

“野回来了?”柳蔚瞥了他一眼。

柳小黎吐吐舌头,小声道:“爹,我有发现。”

柳蔚挑眉:“嗯?”

柳小黎凑到他耳边,跟他嘀咕一串,嘀咕完又问:“爹你要去看吗?”

“不用。”柳蔚沉思片刻,对他摊手:“先验尸,手套。”

柳小黎打开万能小背包,将白手套掏出来,递给娘亲,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支样式古怪的木杆子,端着本子,站的规规矩矩的。

京兆尹和柳域对视一眼,两人走近了容棱,小心问:“都尉大人,小公子这是……”

“记录。”这种画面容棱见过,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京兆尹和柳域却不明所以,心里不约而同的想,这小公子真是容都尉的亲儿子吗?有让自己儿子跟个仵作,围着尸体乱转悠的吗?

不管别人这么想,柳蔚母子,已经做好准备了。

柳蔚执起喜鹊的手,道:“指缝里乌黑,有血迹,嗅过有荷香,指腹脱皮褶皱,有浸泡痕,还有一些细弱伤口。”

说到这儿,柳蔚看向一旁跪着的下人们:“出事之前,喜鹊在房里做荷花糕?”

下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亦卉道:“禀大人,房里的事,我们次等伺候的,都不知道,只是今早,喜鹊姐姐的确让我们去采了荷花,中午也亲自将花碾碎了。”

柳蔚点点头,柳小黎奋笔疾书,很快将这一段记录规范。

柳蔚继续往上,盯着喜鹊的胳膊:“肌肤轻微发胀,对于死亡时间一个时辰不到的人而言,这类肿胀,不属自然,与外物有关。”说着,又问:“喜鹊是在沐浴后开始做荷花糕的?她用的不是皂角,是猪苓,不过这猪苓里掺的不是寻常香料,是木金荔?”

亦卉唬了一跳,点头:“是,喜鹊姐是用猪苓掺的木金荔,木金荔没有怪味,效用又好,喜鹊姐照料五少爷素来用心,最怕身上不干净,或是有味道,令五少爷不喜。”

柳蔚又移向喜鹊的脸,除开那些一看就是被虐打过的巴掌印,她脖子上,只有一道古怪的伤痕。

“线状伤,细若发丝,伤口轻,未流血,不是致命伤,凶器应当是鱼线之类,伤口距离喉管三寸以上,直逼咽节。”

柳小黎闻言,抬头问:“咽节处乃命脉之地,既不杀人,为何要在此处动手?”

“命脉之地,也是绝气之地,此处一伤,瘙痒疼痛,自顾不暇,便是下手偷人的好时候。”

柳小黎恍然,赶紧又记录下来,却又觉得不对:“既然都要偷人了,怎还留这人一条命?”

柳蔚一笑,这次却没有解释,但显然心里是清楚的。

柳小黎等不到回答,知道这里恐怕人太多,娘亲不好说,便不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