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却打在兴头上,动作倏地加快了。

等到十板子打完,柳蔚没有停下,又多打了一下!

最后这一下,却是用上了内力,板子一下去,只听秦嬷嬷重唔一声,那板子竟然就这样在秦嬷嬷背上断开两节。

周围一片寂静,就连固定秦嬷嬷手脚的两名小厮,也看的满脸苍白,亦卉更是吓得险些摔倒在地。

柳域又气又怒,柳蔚却已经扔开断板,拍着手上的灰,轻描淡写的道:“多打的一板,算是利息了!”说完,柳蔚对亦卉道:“跟我来,你是父亲送我的,自该给父亲谢个恩去。”

柳蔚说着,就这么的无视满院震骇,拖着颤颤巍巍的亦卉,进了正厅。

柳域站在原地,看着柳蔚笔直的背影,只觉得胸腔震荡,眼眸都发红,他这个长妹,真是个烈得发火的性子。

那边秦嬷嬷被打完十一板后,撑了不过几个呼吸,便脑袋一厥,给昏死过去了。

柳域长呼了口气,有些头疼的按着眉心。

这边,进了厅内,亦卉扑通一声跪下,对柳城谢了恩。

柳城看这个丫头脸上都是伤,连五官都看不清了,皱了皱眉,方才还觉得叫人打了秦嬷嬷,有些不给老夫人脸,这会儿却觉得,哪怕看在这一脸的伤的份上,这老刁奴也打得不冤!

都是大小姐点名要的人了,还敢动这样重的手,十板子,只怕都轻了。

不过也就是稍微教训一下,柳城倒不打算当真为了一个丫鬟,将事情闹得太大。

柳城叮嘱了亦卉两句,让亦卉往后好生服侍大小姐,便将人谴了出去。

待告了退,亦卉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这难道,自己当真脱离苦海了吗?

如此激动的一想,亦卉看到大小姐的眼神,感恩不已,眼泪也止不住的就流了出来。

亦卉没想到,自己真的还有脱难的一天……

柳蔚看亦卉一边哭,一边感激涕零的看着自己,笑了一下,吩咐道:“你先回怀月院歇息,再让灵儿带着金疮药过来接我。”

亦卉想说自己可以伺候大小姐,但想到脸上这伤,恐怕有碍观瞻,便认真的应了令,又跪地磕了个头,这才带着一肚子感激,往怀月院走去。

那边柳域命人将秦嬷嬷抬回去,又差人去请大夫,一回来,就看到椅子上,柳蔚坐在那里,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全是清和浅笑。

想到方才她亲手执刑时那慑人的眼神,与凌厉的气势,柳域恍如隔世,看着柳蔚的眼神,一不注意又加深了些。

柳城陪了明悟大师一刻钟,待将心中疑虑都打消了,才让柳域派人送大师回寺,并且应承的一千两银票,也原数奉上。

而灵儿此刻也来了,柳蔚将那金疮药给了明悟大师,与大师道了别,承诺找一日,会上山探望,这才目送其离开。

柳域明悟大师送到府门外,眼看着大师上了马车,犹豫一下,还是问道:“大师,舍妹这些年多亏大师照拂,只是舍妹那一手功夫医术,当真是大师教授?”

第137章 :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明悟大师坐在马车里,苍老的脸上,染上一丝慈悲,念了个佛偈,淡淡回道:“世间诸法,皆为一缘,柳施主若对她心有所疑,不若当面质问,老衲无话可说。”大师说着行了个佛礼,却是不再开口。

柳域心知自己打探不出什么,唯有放弃:“是在下浅薄了,大师慢行。”

落下车帘,马车缓慢的朝着城外驶去。

柳域回过身,看着相府大门上巍峨宏伟的金漆牌匾,心中隐有一股不祥,仿佛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柳蔚回到怀月院,一屋的丫鬟,都在院子里等她,看到她完完整整的回来,都松了口气。

翡翠年纪小,一贯最得大小姐怜爱,这会儿翡翠就被众姐妹推出来,小心翼翼的走到大小姐跟前,怯怯的说:“小姐,那个叫亦卉的姐姐说,您把秦嬷嬷打了?”

这些丫鬟刚进府,便被放在秦嬷嬷手底下等待分配,所以在进入怀月院之前,也就只认得一个秦嬷嬷,但她们可知道,秦嬷嬷据说是老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老奴婢了,因为年纪大了,没有像杨嬷嬷一样自梳不嫁,便被老夫人择人结了亲,之后便在外院做事。

换句话说,一日主仆,终身主仆,秦嬷嬷是老夫人的旧人,便有老夫人做靠山,大小姐将人打了,听说还打晕了,这不是将老夫人得罪上了吗?

小丫鬟们都很怕,唯恐下一秒就有人上门问罪。

柳蔚看她们一个个胆小怯懦,笑了一下:“不是我打的,是大少爷打的,老爷下的令。”

小丫鬟们顿时松了口气,她们就说嘛,大小姐柔柔弱弱的,怎么可能打人,原来是老爷跟大少爷的主意,那就是不关她们怀月院的事了。

宽了心中忧愁,几个丫鬟们又活泛起来。

柳蔚带着灵儿去了阅儿房间,阅儿在床上躺着,看着大小姐来了,想起身行礼。

柳蔚将阅儿按住,不让她动:“好好休息。”

阅儿担心的问:“大小姐今日得罪秦嬷嬷,怕不怕明日夫人就……”

“这些事我来操心,你先养好身子,回头有用到你的时候。”

阅儿咬着唇,虽然还是不安,但好歹乖乖趴下了。

从阅儿房间出来,就看到外头红廊下,一脸淤青的亦卉站在那里。

看到柳蔚出来,亦卉便扑通一声跪下,再三道谢!

这丫头赌咒发誓,说以后要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更说要自梳不嫁,一辈子伺候她到老,以报救命之恩。

柳蔚略微头疼,她将亦卉招到身边,可不是单纯好心,而是有所目的的,想用她引出那幕后凶手。

这会儿亦卉这样真诚严肃,柳蔚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将亦卉叫起来,把她带到房间。

柳蔚先给亦卉两瓶跌打药,让亦卉回去自己上药,又将亦卉领到桌子前,问她那些衣服上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亦卉虽然不知大小姐为何问她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一一回答。

柳蔚打听清楚,便让亦卉去上药,再将房门关上,吩咐不准有人进来。

将门关上后,柳蔚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在窗台上摆了一盆粉蓝色的茶花。

不过一会儿,外头风声呼啸,接着窗户摇曳,等到再回神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两个人。

两名暗卫眉目凌厉,表情严肃,对柳蔚拱手行礼:“柳先生。”

柳蔚直道:“人跑了,我已经知道,不过你们与他交过手,总有些发现,说来听听。”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那人身高五到六尺,年纪三十来岁,肤色较黑,面无胡须,身形诡谲,他的功夫看着并非中原功夫,许是异域人,我们与他面对面,已记清了他的容貌,下次再见,必会认出。”

柳蔚拿出木炭笔和宣纸,将纸铺在桌面,道:“光你们能认出还不够,说清楚,什么样,眼睛是大是小?鼻子是高是塌?说仔细些。”

两名暗卫以为柳蔚要画通缉像,但为何不用毛笔画,要用木炭?

两人不懂,不过想到这位柳先生就是古古怪怪的,还跟鸟儿说话,便将信将疑的将记得的容貌特征都说了一遍。

柳蔚其实也追过那凶手,只是她刚刚追到,就被蝙蝠糊了视线,因此除了看清那人衣服颜色,容貌却没看明白。

这会儿透过两人所言,柳蔚将其人像画出来。

柳蔚学过一些刑侦画像,因此询问的时候,很有技巧,古代人形容人样貌的词句太过笼统,这样画出来,绝对半点不像,所以她用的专业词汇,加上引导,不到半个时辰,画像便出炉了。

等到收了笔,柳蔚在纸上吹了吹,把炭灰吹掉,将宣纸拿起来看了看,才转过去,让两人看:“是这样吗?”

两人原本漫不经心,因为他们觉得木炭若是能画出画像,那泥巴都能造人了,可当他们看到那惟妙惟肖,宛若真人的人像时,却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两人哑了喉咙,盯着那宣纸,像是能看出一朵花来!

柳蔚看他们不语,歪头瞧了瞧自己的画,咂咂嘴道:“不像?”说着,将画像丢到一边,重新铺了张纸:“没关系,重画,你们再给我说说。”

“不不不,很像!”站在右边那名暗卫眼看画像落到地上,急忙上前捡起来,将上头不存在的灰尘抖了抖,又发觉自己这样子有点大惊小怪,便有些干涩的说:“很,很像。”

柳蔚不确定的问:“真的?”

“真的。”

“有几成像?”

两人苦笑,虽不愿承认,还是说:“十,十成。”

对他们来说,这的确是十成像了,就好像活人就在纸上一样,至少比起他们衙门画师的那些通缉像,要像不知道多少倍。

柳蔚看他们表情,不似说谎,便道:“那将这画像带回去给你们都尉,让他差人都记清了这凶手样貌,下次见到,莫要再把人弄丢。”

两个暗卫一阵脸红,今天人就是他们给弄丢了,那人进了相府,东躲西窜,他们险些找不到人,关键时刻,幸亏柳先生及时出现,跟上了凶手,他们也是远远看到柳先生踪影,才随着赶来,将凶手堵到了一处荒院。

原以为这就能将人抓住,岂料中途冒出一群蝙蝠,把人生生放走了。

第138章 :这等绝技!

阴暗的地方就有蝙蝠,两人并没怀疑那蝙蝠的来历,毕竟那个院子附近的确太荒芜了,一看就是常年无人打理的摸样。

但柳蔚却知道,没那么简单,那凶手必定在府中藏了不少动物以供驱使,这蝙蝠只是其中一环,或许蛇也有。

不过柳蔚好奇,蝙蝠与蛇乃是天敌,怎么可能有人将两者合养,还能保其不自相残杀呢?

这么想着,柳蔚又拿出一张白纸,在上头画了一只蝙蝠,同样交给两人:“这种蝙蝠是北方的,看獠牙和通体颜色,应当是寒地蝙蝠,你们带回去告诉都尉大人,让他去查一查,北方这样的蝙蝠,最多的地方在哪里,我怀疑有人刻意饲养,令其变异。”

“寒地蝙蝠素来生产不易,要想大批量的人工饲养大概更不容易,最好的方法就是捉来幼年蝙蝠,将其喂养特质药物,令其体型异于常人,将我的话带到,你们都尉大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不知一只蝙蝠还有这么多门道,他们听不懂,也只能死记硬背把话记全,然后将两张画像都收好。

柳蔚又说:“今日我与你们一起缉凶,那凶手可能已经看清我了,不过无事,凶手越是认得我,我大费周章将亦卉找到身边,他越是觉得亦卉就是那出卖之人,所以他无论如何肯定会再找亦卉,杀人灭口,这几日你们盯紧亦卉,随时警惕,不要让凶手钻了空子。”

两人老实应下。

等到交代得差不多了,柳蔚告诉两人可以走了,两人走到窗口,其中一个却磨磨蹭蹭的回头问:“还有一事,敢问先生……”

“何事?”

“先生方才以木炭为笔,为何却能画出这样相似的人像?”

柳蔚看了桌上已经用了半截的木炭,随意道:“这叫素描,你们想学?”

那暗卫脸色一板,赶紧摇头:“不敢!”在他看来,这等绝技,应当是机密,非嫡传弟子不可外传。

江湖上贪恋别派特技,那可都是大忌!

柳蔚好笑:“紧张什么,想学教你们就是,这又不难。”

那暗卫又一阵摇头,然后推开窗子,咻一下飞走了,那落荒而逃的摸样,好像还怕柳蔚逼他学似的!

另一人看同伴走了,也赶紧离开,走之前动作太大,还把窗台的茶花碰倒了。

柳蔚看着重新阖上的窗户,狐疑的眨眨眼。

所以,她到底方才说了什么了,竟然把他们都吓成这样?

而与此同时,相府内院,除了怀月院,其他地方却已翻了天。

孝慈院内,杨嬷嬷听了下头人的禀报,带着一脸惊骇之色,到老夫人跟前,小心对着其耳,一一禀报。

等杨嬷嬷说完,老夫人手上剥佛珠的动作倏地一顿,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杨嬷嬷道:“外院传来的消息,想必不是假的。”

“蔚儿,救了七王爷?”

杨嬷嬷连连点头:“不止如此,说是有刺客到了咱们相府,对七王爷不利,幸亏大小姐路过,将其救下,不过救得有点难看。据看到的人说,七王爷从水里爬出来时,身上都湿透了,哪里还有传言中威风凛凛,气度不凡。不过所幸一条命是保住了,老爷与大少爷亲自作陪,好歹将那位爷无气无怨的送走了,这才免于一场浩劫。”

“无气无怨?”老夫人冷笑,眉眼带着几丝凉意:“堂堂皇上子嗣,朝廷命官,一品王爷,被一介深闺女子推下湖畔,你当真以为,他会无气无怨?”

杨嬷嬷也知道不可能,但也只能这么说:“总归恩过相抵,咱们相府到底救了他一命。”

“那便要看他是记的恩多,还是过多了!”老夫人并不觉得此事能那么简单,七王爷若是个心思宽厚之人,又怎会足足阻碍了相府五年的前程?

这次柳蔚回来,好歹将旧日恩怨解决了,怎的偏偏又出了档子事,当真是纠纠缠缠,搅合不清。

“此事也就罢了,你说秦嬷嬷被打晕,又是怎的回事?”

杨嬷嬷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才道:“秦嬷嬷也是越来越糊涂了,当真是仗着老夫人宠爱,做的事,越来越没有规矩。”

老夫人看杨嬷嬷一眼:“是我的宠爱,还是另一人的宠爱?”

杨嬷嬷一噎:“夫人定也是看在秦嬷嬷是老夫人您的旧人,才对其越发倚重。”

这话是真是假,老夫人心里明白。

老夫人没怪杨嬷嬷说圆话,只道:“既然有人比我更在乎秦嬷嬷,那便让另一人去操这个心。”

杨嬷嬷明白了,却还是问:“那若是秦嬷嬷请见您……”

老夫人重新拿起佛珠,慢条斯理的剥着:“秋日困乏,不见外人。”

“是。”杨嬷嬷脆生应下,又问:“那大小姐那儿……”

“不用去找。”老夫人淡薄的道:“端看蔚儿她识不识趣。”

这个“识趣”二字的意思可就广了。

杨嬷嬷伺候老夫人几十年,哪里不懂老夫人的心思,这是要大小姐自个儿过来交代一番,方能善了。

否则,虽然这事出在外院,又有相爷亲自过问,但老夫人才是内院之主,大小姐既然住在内院,又在老夫人的膝下,怎能不先过老夫人这一关?

杨嬷嬷犹豫了一下,思忖着要不要晚膳之前,派人偷偷给大小姐送个信。

老夫人却突然道:“你不准多事。”

杨嬷嬷一顿,急忙讨好的笑笑:“老夫人说的哪里话,老奴只管您的事,哪会管外头其他人的闲事。”

老夫人警告的盯杨嬷嬷一眼,也不知信杨嬷嬷这话没有。

同一时刻,正院内。

吕氏听了下头人的消息,一双美眸顿时眯起,吕氏把身子坐正,眉头紧皱:“瘫痪是何意思?”

萱儿哆嗦着,怯怯道:“外院传来消息,秦嬷嬷滥用私刑,对大小姐不敬,还与大小姐的贴身女婢动了手,老爷与大少爷下令要秦嬷嬷挨上十板子,那十板子一打完,人就晕了过去。方才传来的消息,说是大夫看了,命是保住了,就是这骨头有了问题,只怕往后,是不良于行了。”

“什么?”吕氏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十板子就成这样?大夫在哪儿?给我叫过来!”

第139章 :废了左膀右臂

“大夫还在外院,秦嬷嬷知道自己瘫了后,死拉着不准大夫走,现在外院乱成一锅粥,秦嬷嬷说,现在唯有您能为她做主了。”

“我做主?”吕氏冷笑起来:“她平日耀武扬威我已不管,借着我的名头在下头横行无忌,我也纵了!可这次是老爷下的令,我能做什么主?”

萱儿急忙道:“可执刑的人是大小姐。”

“恩?”吕氏看向萱儿:“你说什么?”

“亲手执刑的是大小姐啊。”萱儿忍着满脑门的汗,慌忙说:“秦嬷嬷自个儿说的,原本是大少爷的小厮动刑,那一板子打下来,嬷嬷虽是痛,但也清楚这是大少爷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对她手下留情,可一板子完,大小姐就像看到了不妥,竟要亲自动手。”

“夫人您想想,大小姐一掌,连七王爷也能推下湖,秦嬷嬷这把年纪,怎能受得住!”

“这十板子下来,人就成这样了,听说最后一板子落下后,连板子都断了,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夫人,大小姐这是明知道秦嬷嬷是您的人,故意跟您作对呢,秦嬷嬷说自己一介贱婢,不求什么,惟愿夫人能好生立个规矩,总不能让这相府成了一些人任性妄为草菅人命的屠宰场吧!”

吕氏脸上冷意爆发。

不得不说,秦嬷嬷若真的瘫痪了,吕氏的确有些麻烦,当初吕氏重用秦嬷嬷,就是看在秦嬷嬷是老夫人的旧人,老夫人对秦嬷嬷宽厚,吕氏自己手上有些黑账目,亲自动手,总免不了在被老夫人查账时,露出马甲。

但秦嬷嬷却是跟了老夫人几十年的,对老夫人了如指掌,让秦嬷嬷过手这些账目,这十多年来,可是一次纰漏也没出过,老夫人那儿也向来没话。

也就因此,秦嬷嬷更是吕氏这里不能或缺的一人。

可眼下这人就要废了,废秦嬷嬷之人,还就是柳蔚那孽女!

原本应着女儿柳瑶的要求,吕氏是想对柳蔚小惩大诫,但也就是打算给点教训就完,没想过彻底让柳蔚在府内过不下去。

但是现在,柳蔚废了自己的左膀右臂秦嬷嬷,这样公然不给自己面子,吕氏想到,若自己再对其放任不管,只怕过两日,连柳蔚院子里的阿猫阿狗都赶在自己院子外头耀武扬威了!

这孽畜柳蔚,当真跟她那死了的娘一个德行,尽是让人不好过!

好,柳蔚既欺上了门,那么自己这个当家主母,若不拿出点威慑,这府里还当真没点规矩了。

吕氏心想端就看看,这柳蔚,还能嚣张妄为到几时?

萱儿从正院离开时,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夫人之前的表情,气是气,却并没保证什么。

萱儿看不懂夫人的脸色,只担心带不回好消息,秦嬷嬷一时戾气发作,会伤害她一个跑腿的小丫头。

一想到这里,萱儿就后悔不已。

当初自己与阅儿也算是同房好姐妹,但这深宅内院,哪里又有什么真情实意的人缘。况且阅儿明明一个重罪之婢,却频频有身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堂姐照拂,日子过得比她还好,她也不是毫无怨怼。

上次阅儿私会大小姐,她原以为可以借此踩着阅儿爬到秦嬷嬷倚重的地位,事实证明虽然之后大小姐得了老爷和老夫人的宽厚,在府中安顿下来,秦嬷嬷对大小姐却终是有些看上眼了。

这几日,萱儿在外院越发过得好,原以为这样慢慢爬上去,总有一日能混个丫鬟小领什么的,可哪成想,秦嬷嬷这就出了大难,往后能怎么样,还是两说。

萱儿很着急,自己得罪了大小姐与阅儿,秦嬷嬷若是也倒了,自己的后路又该怎么办?

秦嬷嬷不能倒,就算不为那老刁奴,也要为自己考虑!

这么想着,萱儿从正院离开,没回外院,却是走向二小姐的冰杏院。

柳瑶是当真没想到,两个时辰不到,中间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秦嬷嬷当真瘫了?”秦嬷嬷是老夫人的旧人,还是母亲较为器重之人,在府里也算是一个角色,就这么轻松的被废了?

那柳蔚,竟有这样的胆子,是当真不怕得罪老夫人,得罪母亲吗?

萱儿连忙点头,说的情真意切:“可怜秦嬷嬷都成了这个样子,还是记挂着二小姐啊。”

“记挂我?”柳瑶抬起眸:“什么意思?”

“二小姐还不懂吗?”萱儿抹了两滴泪,稍稍喘息着说:“眼下府里,大小姐高人一等,今日又救了七王爷,得老爷器重,得大少爷恩宠,按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往后这府里,还不成了她大小姐一枝独秀了?二小姐您眼看着快要出嫁了,那嫁妆单子都是立好的,就是东西还有些没备齐全,您说,您与大小姐本就不和睦,这是阖府都知晓的事,这将来要是大小姐做主了,她在老爷耳边嘀咕一句,故意针对您,在你嫁妆上头动心思,那可怎么了得?”

“大小姐一个重罪之人,回来才多久,先是老夫人对其格外恩典,再是大少爷对其故意偏袒,最后连老爷也对大小姐万分宠爱,为了大小姐院子里一个丫鬟,连秦嬷嬷这样的老仆人,都能说废就废!二小姐您还以为,这相府,还是以前的相府吗?您才是相府嫡女,大小姐一个犯了错的庶女,怎么都莫名其妙的跑到您头上去了?”

“这还就是短短几日,这要是长此以往,大小姐再多住些日子,多运筹一些,到时候别说您了,便是夫人,只怕也……”

“荒唐!”不等萱儿说完,柳瑶怒的一拍桌子,气上心头:“好你个贱婢,危言耸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天大的冤枉啊!”萱儿急忙磕头,态度摆得很低:“奴婢句句肺腑,都是为了二小姐着想!况且这秦嬷嬷瘫痪之事,摆在眼前,活生生的例子,二小姐还觉得奴婢是在说笑吗?”

“远的不说,就说大少爷。大少爷与二小姐您一母同胞,该是最最亲厚,可今日多少人看到,就是大少爷为大小姐这个不亲的庶妹出头!大少爷叫人搬的凳子,拿得板子,大小姐亲自动手执的刑罚,两兄妹合作无间,这要是不知道的,保不定多少人以为,大小姐才是咱们相府的嫡女……”

第140章 :要对柳蔚动手

“胡言乱语!我才是大哥的亲妹妹,那柳蔚一个毁了容的贱女,算什么狗东西!”柳瑶气的口不择言,当然不愿相信自己已经被柳蔚压了一头,但今日下午的事,此时又的确历历在目。

明明是自己将七王爷从水里救上来,怎么到头来,还成了柳蔚的功劳?

柳蔚将七王爷推下水,还编排什么刺客?相府守卫森严,哪里有什么刺客?这分明是切词狡辩,可偏偏父兄却都信柳蔚,而不信自己的话!

一想到大庭广众,当着七王爷和柳蔚的面,大哥对着她怒吼,却对着柳蔚分外偏袒,她就气得浑身难受。

萱儿看二小姐脸色紧绷,眼神厉得可以割人,心中暗暗鼓了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二小姐,若是您再不作为,这偌大相府,往后只怕就真成了她大小姐的天下了!”

这一句话,仿佛是那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柳瑶霍然起身,二话不说,朝着门外走去。

巧云急忙跟上,路过萱儿时,对萱儿投去愤恨的一眼。

柳瑶去了吕氏那儿,丫鬟们被留在外头,不准进入!等到再出来时,柳瑶已面色红润,方才的怒气,好像全消一般。

但作为柳瑶的贴身婢女巧云,却知道自家小姐这不是消气了,依巧云看来,二小姐这是说服了夫人吕氏,要对大小姐动手了。

巧云作为一个局外人,她是真不觉得二小姐该这样冲动,今日下午巧云也在场,事情经过看得一清二楚,大小姐虽然推了七王爷下湖,却显然是为求救人,一时情急。

这样的情况,本身就是相府占了道理,并且巧云作为相府奴婢,哪怕心眼不多也知道,若是真有刺客,而七王爷又在相府中出了什么事,那圣上追究下来,相府第一个便是难辞其咎!

大小姐不说别的,至少免了相府一场灭顶之灾。

这样的功劳,老爷与大少爷对其和颜悦色,亲厚亲厚也是不为过的,可怎么到了二小姐这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

像是今日下午这样,明明大小姐,大少爷都在为了相府与七王爷争执,二小姐作为相府一员,不但不帮着自家人,却帮着一个外人,还是个外男,这……这不是缺心眼吗?

巧云一介婢女,自然不敢编排自家小姐,却深深觉得,二小姐再这样作茧自缚下去,哪怕有夫人护着,嫁了人,也是要被人利用的。

方才那萱儿三言两语,挑拨离间之意巧云一个下人都能听明白,二小姐怎么就相信了?

不止二小姐相信了,看这样子,这会儿是连夫人也相信了。

巧云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小姐志得意满的笑容,斟酌着,到底没去劝说。但心里却决定,往后但凡有机会,能离开二小姐的最好,若是不能离开,也得扶持一个大丫鬟随自己一同服侍二小姐。

这样将来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也能避其锋芒,将过罪都推到另一人身上。

吕氏和柳瑶是有萱儿亲自传消息,老夫人是在外院安插了人,所以这些人听的这些消息,都是最快的,而其它院子,是在即将用晚膳时,才陆陆续续听到风声。

钟姨娘正陪着柳沁吃饭,听到烟梦传来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了起来:“咱们这位大小姐,可真是了不得啊。”

钟姨娘为柳沁夹了块菜到碗里,严肃的说:“不关你事,所以你切记不要多事。”

柳沁看钟姨娘一眼,慢条斯理的将那菜吃了,一边咀嚼,一边说道:“现在不关我的事,那将来呢?”

“你若不招惹柳蔚,柳蔚又哪来的闲工夫来惹你?”

“那可不一定。”柳沁淡淡的道:“等到咱们这位大姐姐在府中彻底稳了下来,还有其他姐妹们立足的机会吗?姨娘可别忘了,比起二姐姐,我,或者四妹妹来说,我们这些早晚要嫁人的女人,跟柳蔚那种一辈子不会嫁的,可不一样。”

钟姨娘冷下脸:“反正我不准你惹事!不管她们要做什么,都是她们的事,你只要乖乖的做自己的事。等进宫回来,将亲事落定了,就好好待嫁,等到出嫁了,就彻底不用管这些娘家旧事了。”

柳沁冷笑:“姨娘当真好天真,我便是嫁人了,我的底气说来也是娘家。没有娘家扶持的女子,该多可悲?姨娘嫁过人,总比女儿清楚,大姐姐这个摸样,估计是终身不会嫁出门的!那这府里不就变成了双龙之局?

我之前还想不通,为什么老夫人对柳蔚这样好,现在我是想通了,老夫人与母亲龃龉颇多,母亲那些账面上的把戏,老夫人真的不懂吗?”

“不过是人老了,身子不好,便不打算费心了,可是现在不同了,哪个女人不想手握后权?这内院不大的地方,也是充斥了争斗,我看大姐姐这样妄为,就是得了老夫人的恩准,老夫人这是借大姐姐的手,对付母亲。坐等着将内院的大权再抓回去,到时候,大姐姐就成了替老夫人管家之人,大姐姐一辈子都得呆在府里,她不依仗老夫人还能依仗谁?等到大姐姐掌权了,还不想着怎么慢待我们这些关系不善的妹妹?到时候,只怕姨娘,也得瞧大姐姐的脸色!”

钟姨娘皱皱眉:“就你想得多。”

“姨娘觉得不是吗?”柳沁嘴角轻翘起来:“若是姨娘当真以为咱们什么都不做,就能保住自身,那女儿听姨娘的便是,只是往后我若受了委屈,怨的第一个人,也必然是姨娘。”

“你……”钟姨娘有些气恼,将筷子一放,霍然起身,吩咐道:“烟梦,看着你家小姐,不许你姐小姐胡来!”

烟梦一脸为难,自己一个丫鬟,哪里管得住一个小姐啊?

但钟姨娘显然是气上心头了,也被柳沁的话寒了心,饭也不吃了,抬脚就回了自己院子。

柳沁看着钟姨娘的背影,什么也没说,继续慢慢用膳。

比起其他的地方的风云色变,柳月的敏芝院,却是要安稳许多。

碧蓉同样带来消息,但柳月只是安安静静的用膳,一句话也没说。

第141章 :二十年前那人

碧蓉有些着急:“奴婢听说,二小姐听了消息就去找了夫人,那秦嬷嬷是夫人跟前最得力的,夫人显然是要为秦嬷嬷出头的。”

柳月笑了一下:“是不是出头,谁知道。”

碧蓉愣住:“小姐是说……”

“旁人的事,不要管了。这两日,外头风风雨雨,都与你我无关,别人有心去管那些闲事,我却没什么时间。”

碧蓉闻言,看了眼椅子旁边的编篮里,那绣了一半的缎子。

心中好奇,便问了一句:“小姐给皇后娘娘绣得云缎,已经成品了,这又是在忙什么?”

看那布料颜色暗黑,却不像是女儿家喜欢的艳色,倒像是男子喜欢的厚色。

小姐这是给老爷绣的?

也是,等小姐亲事定了,那嫁妆就成了大问题,现在二小姐出嫁在即,府里上下的好东西,都给二小姐添妆了,又有夫人给的私己,那嫁妆单子,碧蓉看过一眼,长的已经拖到地上了。

都是一个府里出来的,不能说做姐姐的尽占好东西,做妹妹的就一副穷酸像,嫁妆不厚,等到嫁给去夫家,也是要受欺负的。

所以现在就筹谋起来,也不算晚,四小姐没有姨娘照拂,老夫人又对其不太上心,能依赖的,也就是老爷了。

这样一想,碧蓉又看了眼那暗色缎子,瞧着上头的麒麟样式,觉得这样好的手艺,老爷必定见了就喜欢。

“布菜。”在碧蓉瞧得上心时,柳月不动声色的唤了句。

碧蓉立刻回神,拿着筷子给自家小姐夹菜。

柳月手指一动,将那编篮拉过来些,又将里头的缎子翻了一面,把那威风凛凛的麒麟样式,藏在了下头。

这整个晚上时间,内院都是消息漫天飞,各种猜测更是突破天际,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柳蔚,却在自己的怀月院,安安稳稳的吃过晚膳,再笑眯眯的带着灵儿去了孝慈院。

孝慈院里,此事老夫人也用完了膳。

杨嬷嬷小心的在旁边伺候,瞧着老夫人面色虽然不显,但是眼神却带着几分冷意,心中猜测,这是在气大小姐不识时务。

正想着一会儿自己还是偷偷去带个信,免得老夫人当真对大小姐寒了心,就听外头有人传话:“老夫人,大小姐来了。”

已经打算移步小佛堂的老夫人也不动了,眯着眼睛,看着门口,眼神却到底柔和了些。

杨嬷嬷心中的担忧消退,心想大小姐也不是全无心思的,便问道:“老夫人,这,要不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