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裳妃如何做想,倘若这件事被乾凌帝知晓了,乾凌帝必然会以为,裳妃怀了身孕,害怕了,就想笼络皇子容棱,助其登九五之位,从而保全自己与孩子。

因此,裳妃在乾凌帝眼中,已经是个绝对留不得的人了。

柳蔚皱眉,这件事,她不会告诉容棱。

容棱是个冷漠的人,至少他对乾凌帝表现出的态度是这样。

容棱心里,比谁都要怀念敏妃,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敏妃,对不起那曾经对他百般维护照顾的好人,如今,若是知晓敏妃的妹妹也是因自己而死,他,只怕……

柳蔚不知容棱被逼疯了狠起来会怎么做,但柳蔚真的一点也不想试。

“大人还想知道什么?”

柳蔚道:“你所知的,都想。”

黄儿凝视着柳蔚,问了句:“玉屏公主,还活着吗?”

柳蔚深吸口气,看来这个黄儿,知道的真的不少。

“你是知晓,玉屏公主会遇害?”柳蔚提起精神。

“公主已经去了?”黄儿面色平静,自嘲道:“奴婢被关押太久,外头的消息一概不知,还请大人告知。”

柳蔚审视的看了黄儿片刻,道:“玉屏公主已在约十日前,薨了。”

黄儿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没多少意外。

柳蔚问:“你知道什么?”

黄儿看着柳蔚,却又问道:“玉屏公主是第一人,在这之后,宫中还死过人吗?”

柳蔚的目光这下更不淡定了,这个黄儿,远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这个时候,柳蔚已经收起了一开始的试探之心,认真点头,道:“接连去了沁阳公主,月海郡主,还有几个宫女。”

黄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失笑道:“都让娘娘给说准了。”

“裳妃娘娘?”

黄儿道:“娘娘在出事的前两日,就知晓了什么,那两日,娘娘几乎没有睡过,还总是自言自语,掐着手指,算着日子。”

“算什么日子?”

“奴婢问过娘娘,娘娘说,京中将有大事发生,而她是死是活,就要看这次了。”

“是何大事?”柳蔚坐正了一些,语气也更紧逼了些。

“究竟何事,娘娘没有明确的说,只说,待玉屏公主请回佛像,一切,便有答案了。”

“佛像?”

柳蔚想起,金南芸曾说,玉屏公主死前,的确有前往清香观,但玉屏公主请的却并非是佛像,而是,阎罗王。

黄儿道:“实则,请的并非是真的佛像,而是一道,令。”

“令?”柳蔚皱起眉,觉得自己越发闹不懂了。

“请了钟馗,便是先下手为强,请了白玉观音,便是静观其变,请的阎罗,便是……牺牲。”

柳蔚沉默一下,问:“究竟,你家娘娘想做什么?”

“不是娘娘要做什么,是有人要娘娘做什么!娘娘若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保住性命,便只能听令行事!而容都尉不在,族内娘娘自然亦是不敢言明,向易,便是娘娘唯一的依靠……”

第772章 容都尉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所以?”

说到这儿,柳蔚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柳蔚需要黄儿亲口说出来。

黄儿道:“曾有人自称是太妃跟前的人,来过一次裳阳宫,还与娘娘私下相谈。人来得快,走得也快,但那人离开后,娘娘就变得魂不守舍,奴婢猜测,那人,应当与娘娘说的就是向易之事,恐怕,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太妃,已经知晓了,毕竟,向易乃是太妃身边最得力的人,这事要瞒过其他人或许容易,但太妃那里……”

“你的意思是,通过玉屏公主请佛像进宫一事,给你家娘娘传达讯息的,就是太妃?”

“奴婢认为,是。”

“认为?”这个表达有点模糊。

黄儿垂了垂眸,点头:“奴婢也不敢确定,毕竟没有证据,但,奴婢就是这般认为的,大人可信,可不信。”

柳蔚一根食指弯曲着,下意识地敲了敲桌子面,道:“好吧,我们便假设,传讯之人,的确是太妃娘娘,那么,牺牲又是什么?裳妃既然是要保住孩子和性命,那为何还会听令去死?”

“这便是问题了。”黄儿一下子变得很激动,身子微微前倾,双目透出火气:“娘娘不可能明知是条死路还去走!奴婢不知是不是太妃言而无信,总之,我家娘娘最后被抓,裳阳宫被抄,奴婢是娘娘被抓的当天夜里,大内侍卫进裳阳宫拿人时,被岳公子救走的,其后之事,也都是岳公子告知的奴婢。娘娘之死,必是与太妃有关,玉屏公主作为中间传信人,自是不能好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岳公子还与奴婢说,若玉屏公主最后没死,那便说明,奴婢的猜测都是错的,他会送奴婢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奴婢重新过活,但若玉屏公主真的出事了,那,他会送奴婢到一个信任之人身边,他说那人,能助奴婢,为娘娘报仇!”

柳蔚看黄儿的目光越发期待的紧盯自己,不禁咳了一声。

黄儿看柳蔚不自在,便又道:“岳公子一直在保护奴婢,但突然一日,他将奴婢送到一位王爷面前,他说,玉屏公主必然会死,最多,不超过三个月,他还说,那位王爷能助奴婢,奴婢知晓,那位,便是权王,但最后,权王却将奴婢又给了另外一人,便是容都尉。”

说到这儿,黄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以及手臂上,还有许多伤口,看起来,有鞭伤,有烫伤。

柳蔚眼神变了变。

心想,你何必这么倔?

……

柳蔚在里面待了很久。

而外头,玉染与芳鹊在被容棱警告过后,刚消停一会儿,皮又痒了。

两人你偷偷推推我,我偷偷推推你,最后,还是玉染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师兄,你不进去瞧瞧?”

容棱瞥了玉染一眼。

玉染坐到容棱旁边,以手支着下巴,一双眼睛眨啊眨的说:“师兄,方才你与师嫂在墙边上做什么啊?我和芳鹊……是不是进来得不是时候啊?”

容棱懒得与女子说话,更懒得理玉染,直接闭上眼睛,浑身透着冷酷的仰躺在椅背上,双手垫在脑后。

玉染见状,看了芳鹊一眼。

芳鹊正要开口,就听“咔嚓”一声,那门打开了。

柳蔚目光虽是平静,但却面露疲惫,慢慢的走了出来。

方才还在椅子上雷打不动的容棱,立刻起了身,朝柳蔚走去。

“她说了?”容棱看着柳蔚不好的脸色,轻声问道。

柳蔚点头,道:“都说了。”

容棱没有作声。

玉染凑上来,惊讶的道:“真稀罕,竟然都说了,还是师嫂厉害,我们之前用尽手段,她硬是一个字不肯说,我们又不敢当真将人伤坏了,最后只得作罢,把她关着。”

想到黄儿身上那些伤,柳蔚再看玉染这娇俏柔和的模样,莫名的后脖子有些凉。

芳鹊此时也走过来,无声的看着柳蔚,对其点点头。

柳蔚回以一笑,而后看向容棱,意思是,让容棱正式介绍一番。

玉染芳鹊也看向容棱,等容棱出声。

但容棱却只是看着柳蔚,然后握住她的手,道:“先出去,地下到底会令人不适。”

柳蔚正想说你师妹们还在,容棱就已经拉着她,直接往拐角走。

柳蔚被容棱拽着,尴尬的回头看向玉染和芳鹊。

两个姑娘也愣住了,最后,眼看着柳蔚快消失了,玉染扬声道了一句:“师嫂,我叫玉染,她叫芳鹊,我们是……”

后面的,玉染没有说完,因为她家师嫂已经连背影都瞧不见了。

玉染气得直跺脚:“师嫂不就脸色看着稍稍白了点,师兄就怪我这地室把人憋着了,呵,我这地室可好着呢!我们在里头可舒服了!”

芳鹊皱皱眉,道:“师嫂的身子不是很好吗?武功又高,便是比这儿再地底一些,想来对师嫂也不会有半点影响,师兄这般紧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就是别人面前高高在上,娘子跟前变奴才呗。”玉染撇撇嘴。

柳蔚被拽出去后,一路上了天香楼。

房间还是与方才进来时一样,容棱将柜子重新关上,又把机关还原。

柳蔚坐在旁边,看他动作,忍不住道:“你师妹还在里头。”

“她们死不了。”容棱态度冷漠。

柳蔚无语:“有你这么做兄长的吗?还有,方才拉我这么急做什么?你师妹还在说话。”

容棱眸子望着柳蔚,道:“她们的话,少听。”

柳蔚古怪一笑,走上前去,双手环胸,正面打量着容棱:“怎的,容都尉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怕在下知晓?”

容棱倾身,顺势将她腰肢搂住,却没回答。

柳蔚也只是随意说说,说完便没放在心上。

让容棱坐下,柳蔚道:“黄儿的话,我最后都记下了,不过其中也有不知真假的,你先看看。”

说着,柳蔚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最下面,还有一个拇指红印,是黄儿的手印。

这份口供,是柳蔚让黄儿签的,其中避开了一些不好说之事,比如乾凌帝,太妃之间的关系,剩下的,都是与案情有直接关系的。

第773章 容棱这一吻,很深

柳蔚将宣纸递到容棱面前。

容棱蹙起眉头,专注的在看。

柳蔚想了想,道:“若黄儿所言都是真的,那么,这桩案子,就真的复杂极了,向易效忠太妃,我早该想到,但因钟自羽假扮向易,混肴其中,我竟是给忽略了,钟自羽或许只是假扮了向易几日,并不是长久假扮,所以,向易受太妃之命,回宫办事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若玉屏公主与裳妃娘娘都受制于太妃,那她们的死,恐怕真的就要朝这个方向查了。现在琴儿死了,钟自羽被魏俦藏了起来,可是,真正的向易在哪儿?向易这个人,很重要。”

“向易怕是轻易不会出现。”容棱快速的将黄儿所说内容都看完,随后收起,才对柳蔚又道:“事情既已败露,向易只会离开,不会露面。”

“话虽这么说,但总要找找看,人总不能消失的跟没存在过一样。”

容棱一时没有作声,只沉默半晌,才看着柳蔚的眼睛,问道:“若幕后元凶,当真是太妃,你待如何?”

“嗯?”柳蔚一滞。

“你打算,搅进皇帝与太妃的斗争之中?”容棱道:“最后元凶若是太妃,父皇必然是心喜,借你之手,来办他之事,或许,父皇一开始准你查案,便是持着这个意思,而太妃在后头行动,父皇,其实早已一清二楚。”

“如果一切真的是这样,我也不意外。”柳蔚表情很是平静:“登基数十年,这帝王心术,想也不容小觑。”

人命案查到最后,竟是成了两股权势的博弈,柳蔚的确有些恶心。

容棱表情未变,只是握住柳蔚的手,用指腹来回摩挲着柳蔚的手指,深邃视线定定的看着她道:“我不会让你有事。”

柳蔚对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点头。

被两股极强的势力夹在中间,这种滋味,不会好受。

一方赢了,另一方必然会视柳蔚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个时候,吃苦头的,是柳蔚一人,没人为她抵挡,没人为她承担,唯一能守护她的,这个世上,或许也只有容棱了。

容棱认真的眉眼望着柳蔚,有什么东西在两人间缠缠绕绕的,气息渐渐不匀,柳蔚只见他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一吻,很深,他,久久没停。

而此时,两人都不知晓,他们以为的结果,并非是真正的结果,以为的真相,也不是全部的真相。

他们,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

“凶器。”七王府院落后门外的一条小街巷里,柳小黎指着地上的一根树枝,咄咄逼人的道:“你,就是用这根凶器,把死者杀害的!”

站在柳小黎面前的容倾,见柳小黎说的疾言厉色,眼神锐利,不禁吓得后退半步,撅着小嘴,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柳小黎看容倾这个模样,气势一收,用软软的声音,不满的道:“你怎么都不反驳?”

容倾眼眶里已经包着泪,他看着离这儿不远的七王府后门,鼻尖越来越红,他想找奶娘,想找小厮,想告诉别人,他被这个很坏很坏,很凶很凶的大坏蛋给绑出府了。

他不想出府,他想在屋子里好好的待着,但这个大坏蛋说要和他玩“凶手和捕快”的破案游戏。

他根本就不想玩,可是大坏蛋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就直接把他扛起来,从房顶上飞出来了。

会武功……真好。

现在他被大坏蛋吼得直不起腰来,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凶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更不懂怎么反驳,他又没杀过人,他根本不会杀人啊,又没有人教他……

容倾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可怜,他无辜的眨眨眼,立刻眨出两行滚烫的泪珠,这像是一个讯号,他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黎看着他说哭就哭,吓得眼睛瞪得大大的,今天他生病,容叔叔说可以不用抄书,他觉得难得放假一天,就找小伙伴上街玩,但是,但是他的小伙伴好像不喜欢呢。

容倾岂止是不喜欢!他简直觉得自己被绑架了!!

他根本不想和这个大坏蛋玩,他最讨厌这个大坏蛋了!最讨厌了!!

小黎挠挠头,看容倾哭得停不下来,也有点手足无措了,他把小手放在裤腿上擦了擦,慢慢探过去,本来想碰碰容倾的头,最后又把碰改成了戳,还因为力道没掌握好,一下子,把本就蹲着哭的小孩,戳得一歪,直接跌到地上坐下了。

小黎觉得不可思议,也撅着嘴,低头对了对手指。

容倾愣了一下,然后,又是“哇”的一声,哭得直抽抽。

大坏蛋不止欺负他,还打他,大坏蛋明明答应过父王,不会打他了,但大坏蛋又打他了,这个大坏蛋,他他他……

容倾气的说不出话来,小黎也吓着了,站在旁边动都不敢动一下。

而就在两个小家伙闹得不愉快时,一声轻笑,从巷口传来。

小黎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正站在那里,笑容慈祥的看着他和容倾。

小黎歪了歪头,这个陌生的老爷爷,他不认识,但是这个老爷爷都走到巷子口了,他却没听到任何脚步声,更不知有人靠近,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自己的耳朵,难道也不好使了?

容倾还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这阵子受到的欺压和委屈,一口气全发泄出来。

小黎听着他的哭声,便无暇顾虑其他人,只能蹲下身,抓抓脸皮,小声道:“喂,你别哭了。”

“哇!”容倾哭得更大声了。

小黎吓得后退了半步,手指掏掏耳朵,小嘴也撅了起来,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纠结了许久,柳小黎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立刻蹬蹬蹬的就往旁边的一棵树上爬。

容倾哭得浑然忘我,根本没管柳小黎怎么样,只哭自己的,且越哭越投入……

第774章 看的柳小黎心都化了

等到容倾哭得眼睛开始累了,不自觉的打哈欠了,才小脸红扑扑的想悄悄看大坏蛋一眼。

这一看,却恰好看到大坏蛋从一颗大槐树上跳下来。

容倾站起身来,想趁着大坏蛋没注意,偷偷跑回七王府。

但刚转身,还没走上半步,肩膀便被拍了一下。

他身子一僵,转过头来。

就见大坏蛋笑着站在他身后,开心的道:“你不哭了?”

容倾一愣,小嘴一撇,又打算哭。

柳小黎立刻说:“不哭了好,不哭了好,你不要哭了,爹说,爱哭的孩子会尿床。”

大坏蛋说完,容倾刚要反驳,说他才不会尿床,他从一岁开始就不尿床了,这是全府都知道的事!但是他还没开口,就听大坏蛋又说:“我有个东西送给你,是个好东西,可说好了,我给你了,那就不能哭了,一滴眼泪也不准流。”

容倾皱了皱鼻子,无声的抗议,但又有点好奇对方会送什么东西给自己?是金如意,还是翡翠马,这些东西,他有很多,并不稀罕。

不过,既然大坏蛋都要送东西给他赔礼道歉了,他勉为其难,也可以原谅大坏蛋,前提是,大坏蛋以后不能再欺负他!

“答应了吗?”小黎问他。

容倾迟疑了一下,声音嗡嗡的说:“你要,送我……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小黎听到了,小黎藏在背后的手一下子伸出来,摊出小小肉肉的手掌,比到他面前,笑开了眼:“小花,我把小花送给你。”

容倾紧了紧眼睛,眼皮抽搐的看着那只送到自己眼皮底下的小短手,以及,手上那只,毛茸茸,花花绿绿的,正噙着一双芝麻大的红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毛……蜘蛛。

蜘蛛不是都要冬眠吗!

容倾只觉得脑袋都炸开了,他抖着全身,身子想退,但腿发软,不听使唤,脚跟愣是动都动不了一寸。

而在这久久的沉默下,小黎便很自然的提着毛蜘蛛的一只腿,将它拎起来,然后,直接搁在容倾的脑袋上,乐呵呵的道:“小花也很喜欢你呢,你知道吗,珍珠一直想吃小花,从发现它在这棵树上安窝那天,就一直打它主意,不过我给拦下来了,娘亲说,小花是难得的黑寡妇与捕鸟蛛的杂交品,很有药用价值,我打算把它养大,再把它的毒螫和毒腺剔出来,提取毒素做药,不过……给你吧,大不了我以后再找别的蜘蛛。”

小黎说着,眼神还很不舍的一直盯着容倾的头顶,看啊,小花多可爱,趴在容倾的头发上,用小脚去扒拉容倾的头发,那样子多招人喜欢啊。

而且小花外形也漂亮,后背是棕色,毛腿是绿红相见,一双眼睛也炯炯有神,简直是蜘蛛界的小公主,看的柳小黎心都化了。

容倾无法理解柳小黎的心情,更无法理解柳小黎说的话,事实上,他现在头有点晕,眼睛有点花,除了头皮发麻,全身起鸡皮疙瘩,心脏砰砰砰跳的快崩溃外,他的某个地方,起了点变化。

一点,很微妙,很微妙的变化。

而两个呼吸的功夫后,柳小黎发现了小伙伴的这点变化。

他低下头,错愕的看向容倾的裤裆,然后,脱口而出:“你……你尿裤子了?”

容倾耳朵里的确听到了这句话,但是,他什么都来不及说,因为他眼皮一翻,身子往后一趟,彻底没知觉了。

他,晕过去了。

柳小黎看着小伙伴哐当一声落地,还很茫然,又看到小花趁机从容倾头发里钻出来,吭哧吭哧的跑到他脚边,他顺手一捞,将小花丢到自己头顶,然后蹲下身看着容倾,很懵然:“他……他怎的了?开心得晕过去了吗?”

小花当然没办法回答柳小黎,它只是很勤快的把柳小黎的头发刨得很乱,然后找了一个安生的地方,趴下,就不挪窝了。

小黎抓抓脸皮,用手戳戳容倾,看容倾一点也不醒,有点慌了。

柳小黎想,不就是尿裤子吗?娘亲说,小孩子都会尿裤子,只要乖乖沐浴,换条裤子,再从房间里走出来,就又是一条好汉了呢。

“你把他吓坏了。”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小黎仰起头,就看到方才巷口那个满头花白的老人,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跟前,正含着笑,亲和的看着自己。

小黎从地上站起来,望着这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乖乖唤了一声:“爷爷好。”

老人温和的伸手,似乎想摸摸小孩的脑袋,但看到小孩头上那安家落户的毛蜘蛛,他停在半空的手又转了一个弯,收了回来,道:“你可知,小孩子不可以与毒蝎毒虫为伍,更不能用这个,去吓其他小朋友。”

小黎眨眨眼,指指自己的头顶,问:“爷爷你说的是小花?”

老人看着那只毛蜘蛛,点头:“这只毒蜘蛛,若是让它咬上一口,怕是当即便要丧命。”

“不会当即丧命的。”小黎实事求是的说:“小花虽然是黑寡妇与捕鸟蛛的杂交,但是它年纪还小,才半年都不到,我爹说,这个阶段的蜘蛛是最好养殖的,杀伤力不足,防御心低,若是再大一些,只怕就不好接近了。”

老人听这小家伙说得一套一套的,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小黎不知道老爷爷在笑什么,有些迷糊,然后说:“爷爷,我不能陪您聊天了,我得把他送回去,他身上有尿骚味,太凉了,也会生病的。”

老人闻言,更是笑得直摇头,最后摆摆手,道:“去吧。”

小黎这就弯腰,费力的抓起昏厥的容倾,把他抗在肩上,还很有空的对老人鞠躬,道:“爷爷再见。”

老人眼看着小孩要进王府后门,便又唤了一句:“等等。”

小黎停住,转头看着他:“爷爷还有事吗?”

老人走到柳小黎面前,蹲下身,看着小黎白净乖顺的小脸,似是越看越满意,最后伸出满是皱纹的手,从尾指上,慢慢脱下一只尾戒,递给小黎:“送给你。”

第775章 柳小黎也看出自家娘亲是装病

柳小黎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可因为后退得太急,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他自己没事,却听“咚”的一声,被他扛着的容倾的脑袋,撞到了墙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黎滞了一下,连忙关心费劲的把容倾翻过来,摸着容倾的头看看,确定他头上没流血,才放下心来,又假装方才的事没发生过,对老人道:“我不认识爷爷,爹说,不能要陌生人的礼物。”

“爷爷不是陌生人!”老人脸上的笑没变,去抓起小家伙的手,强行将戒指固在小孩的拇指上。

可大人的戒指,对于这五岁的孩子而言,哪怕是固在拇指上,也还是太大了,松松垮垮,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

“爷爷,我真的不要。”小黎说着,就要取下来。

老人却一下子握住他的小手,看着他精巧的五官,缓声道:“这是爷爷送给你的见面礼,你要是再拒绝,爷爷就要伤心了。”

小黎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想爷爷伤心,但是又觉得乱收别人的东西不好,他咬咬唇,小眉头皱成一个结,看起来很苦恼。

老人笑了一下,起身,拍拍他的肩:“先送弟弟回去吧。”

小黎这才想到肩上的容倾,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最后“唔”了一声,索性单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只小瓷瓶,塞到老人手心:“那,这也是我送给爷爷的见面礼。”说完,面上绽出一个笑。

老人看着手上的瓷瓶,猜测里头应当是小糖果,也没做多想,点点头,示意他进去吧。

小黎看老人收下了,觉得一物换一物,这不算占人家便宜,才心安理得的扛着容倾,回去换衣服。

七王府后门开了又关。

老人站在外头,手里握着瓷瓶,瞧着那门,眼底的笑意,始终没散。

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奔跑声。

方才还面带笑意的老人,登时神色一凝,笑意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严肃。

两个身着暗服的年轻男子过来,他们停在老人身后,低垂着头,有些焦急的道:“您,怎的到这边来了?这外头,近日一直不太平,您若是被……”

“外头不太平,府里头便太平了?”老人冷着面容,寒声道:“只怕最不太平的,不在外头,反而,是在府中。”

两个男子皆是一惊,脑门开始流汗,没敢吭声。

老人似乎也不需要他们的回答,只是抬起步子,朝着巷子外走。

待走远了,巷子里似乎还飘渺的回荡着一句老人威严的吩咐:“大事在前,那些不安分的,该处置的便处置了,莫等到了关键时刻,被他们,拖了后腿。”

……

巷子外头,老人上了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蓝顶马车。

马车快速驶去,极快的淹没在人流穿梭的京都大街上。

而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则正好从相反的方向,驶了过来。

柳蔚下了马车,她手里提着好几样物件,都是方才从宫里带出来的。

因着黄儿的一番话,柳蔚从天香楼出来,便直接入了宫,先去了一趟裳妃娘娘处,又去了一趟玉屏公主处,从里头,带回来几样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贵妃与公主曾经的贴身之物,按理说,已经没什么价值,但柳蔚想要求证黄儿的话,便只能从这些私物下手。

这里头,有裳妃死前看过的书,用过的笔、砚台,也有玉屏公主屋内的一些摆设。

其实人都走了这般久,两处宫殿里头,被偷的,被带走的东西,不知凡几,而能留下来的,也大多是残破的,让人看不上的。

柳蔚自己也不确定能否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出与太妃有关的线索,但无论如何,都要试试。

柳蔚的东西带了不少,来开门的门房瞧见了,立刻大惊小怪的接过去,要替柳蔚送回院儿。

柳蔚顺手交给门房,可东西刚接手,就听远处一道女音,气急败坏的道:“柳大人,我家王爷有请!”

柳蔚转头,就看到是个一脸怒色的小丫鬟,正横眉竖目的瞪着自己,那双眼睛,像是要把柳蔚戳出个窟窿。

容溯要见她?

柳蔚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侍卫装扮的易容后的容棱。

容棱似也不解,但还是对柳蔚点了点头。

柳蔚便大方的走过去,让丫鬟带路。

丫鬟一脸气哄哄的走在前头,柳蔚不明所以,也没特地问,但是,当到达主院,看到满院子的丫鬟嬷嬷,个个严阵以待的模样,柳蔚脚步不自觉的开始迟疑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

“柳大人,请吧!王爷就在里头!”领路的丫鬟不阴不阳的转头道了一句。

柳蔚此时再觉得不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头走。

而等进入主厅,柳蔚迎面,便对上容溯的一双冷眸,再转头一看,又对上小黎一双漆黑的瞳眸。

容溯,小黎,这两个人,同处一室……

柳蔚作为母亲的第六感,在第一时间显灵颤抖,她什么都没有问,只突然,按住额角,“哎哟”一声。

容溯和柳小黎都看着柳蔚,包括主厅里的其他人,一群柳蔚至今没认识全的,容溯的后院众女眷们。

柳蔚痛苦的扶着额头,几乎是当机立断的,就直接道了一句:“不知为何,这几日总是觉得头疼脑热,精神不济,王爷可是有要事,若是不太急,在下想先回房歇息片刻,有什么事,晚些再说吧。”

柳蔚话音一落,连儿子都没理,直接转头,就往外走。